社区像头蒜
2016-02-06文/李迪
文/李 迪
社区像头蒜
文/李 迪
【编者按】
陈先岩是扬州市公安局的社区民警。在二十多年的警察生涯中,他一直受到当地群众的广泛赞誉,当选为两届全国人大代表,荣获公安部一级英模称号。其工作的切身体会是:要当好社区民警,就要实实在在为百姓服务。
著名作家李迪多次深入扬州实地采访,创作了感人肺腑的长篇纪实文学《社区民警是怎样炼成的——陈先岩的故事》,已由公安部群众出版社出版。现继续摘发其精彩片段,以飨读者。
曹建是下岗工人,没有活儿干,就摆地摊儿卖东西,什么纪念品呀、首饰呀。在哪儿摆?文和路。当年文和路晚上有一个自发的夜市,晚上六点就摆开了。市政府为了规范管理,还路于民,决定取缔这个夜市,把夜市经营集中到菜市场。经营的人们不肯去,因为文和路是晚上人家逛街的地方,有生意,归到菜市场哪个去?他们就要上访,拉横幅到市政府。市局安排片儿警做好本社区人员工作,不要参加上访,名单上就有曹建。当然,这就落实到我头上。
我找到曹建家,他爸爸本身是社区“夕阳红”巡逻队的,比较好说话。我跟小曹说,听说你们明天都要去上访?他说是的,我们本来工作干得好好的,现在下岗了,只好自谋职业,卖卖小商品,搞个生活费。现在市政府要取缔,把我们赶到菜市场里去。到那儿能卖什么?你不让我上访,我就要饭去,到市政府要饭去。
我说你不要干夜市了,干点儿别的好不好?你在那个地方摆地摊儿,一天能赚多少钱?我看你经常夜里两三点才回来,很辛苦。你愿不愿意跟我干?我一个月给你600块生活费。他半信半疑,真的?我说真的,你明天来找我吧。
第二天,曹建果然来警务室找我了。我问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他说干电工。我说正好我这里有电脑,也带个电字,你先学学这个吧!他说好啊!实际上,电工跟电脑是两码事。但是他蛮聪明,对照书学,很快就入门了。开始他打字比我慢,个把星期摸下来,就打得比我快了。后来,有什么需要打的,我就让他打。
就这样,曹建被我收编了。我有了两个帮手,一个小陆子,一个他,跟着我搞外来人口管理,巡逻。我还任命他俩为保安督察,监督社区保安的工作。两个人,一个白天,一个夜里,轮流巡视辖区,哪个门卫睡觉了,上去给他搞醒。我到哪儿去处理事情,他俩一前一后,或者一左一右,被人家戏称为哼哈二将。我们三人经常在一起研究,怎样搞一个社区人口信息平台。研究来研究去,终于成功了。我把电脑一打开,整个社区的平面图就有了,可以进入到每一栋楼,进入每一户,从户主开始,全家所有人的基本信息都点得开,成为当时扬州市唯一自己设计的社区人口信息系统。在整个设计工作中,曹建发挥了特长,功不可没。
收编曹建这样的人,是我管理社区闲散人员的一种办法。还有就是组织起老年人,让他们发挥余热,老有所为。其实他们也有他们的问题,离休老干部情绪不稳,整天牢骚满腹;退休职工从单位人变成社会人,失去归属感,端着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但是,这些老人底子红根子正,关心集体,热爱国家。我抓住主流,成立了“夕阳红”义务巡逻队,从13个人,发展成30多人,分成七组,再根据他们参加革命时间的先后、离退休前的职务等资历情况,任命一名队长,七名副队长,让离退休人员回归了组织。老人们臂戴红袖章,每周在社区巡逻一天,还有学习日、参观游玩、到烈士陵园重温入党誓词等,实行了老人自治,自我管理,自我教育,理顺情绪,促进和谐。社区有一家浴室,我组织“夕阳红”义务看管浴室外的自行车。作为互惠,让老人洗浴得到优惠。每年中秋、重阳节、春节等节日,我都要给老人发水果、瓜子。老人们都不愿意离开这支队伍,很多人离开本社区了,照样回来参加巡逻,为的是跟老伙伴们在一起。我看到有的老人年事太高,动员他们退出,老人还为此难过。有的老人一直干到去世。老人们无所求,有位闵老爷子对我说,等我上了小茅山(墓地),你能给我送支花就行。后来,老爷子走了,我送了花,磕了头。多少年过去了,想起这事,我还忍不住流泪。
社区就像头蒜,笼而统之管理效果不好,要一瓣瓣剥开,分而治之。我收编老人、无业青年,又把妇女组织起来,成立了腰鼓队,自己掏钱购买服装,又到学校借来腰鼓。报名的妇女很多,最后发展到40多人。节庆办事,都拉出来敲打一番,活跃了生活,增强了团结。
特别是收编了像小陆子、曹建这些无业青年,组织起应急小分队训练救火、擒拿格斗,社区有紧急情况五分钟集合到位。他们成了我的好帮手,也为服务社区做出了贡献。
有一次,居民小两口为星期天回哪边的家吵起来,一生气,各回各家,忘记了锅上煮的猪蹄。结果猪蹄烧干了,小屋起火了。我带应急小分队赶到,用竹梯爬上二楼,把火扑灭。这时,消防车也赶到了,消防队员冲上楼,举起太平斧就要破门,我伸手拦住,说别破坏门,火已经被我们扑灭了。消防指挥官说你们处理及时,又让群众减少了损失,干得好!这一切都被闻讯赶回的小两口看到,他们感动得落了泪,发誓不再吵架。
还有一次,“地头蛇”牛三来到吴老汉的水果摊前,拿起芦柑就吃,吃完了说不甜,拿起一个又吃。吴老汉说小本生意经不起。牛三就问多少钱一斤?吴老汉说三块。牛三说你卖黄金哪!说完,把芦柑皮剥了让吴老汉称。吴老汉说没有这样买芦柑的。牛三说皮能吃吗?说完就把摊子掀了,还动手打老汉。曹建闻讯带着应急小分队赶来,三下五除二把这家伙拿下。我叫警车带人,牛三说我公安有人,你抓我会后悔的!我说不管你有谁,打人撒野就不行!后来,政法口的一个处长打电话找我,说我有个老乡得罪了你,我给你赔罪,请给个面子。我说不是得罪我,是得罪了社区居民,不能轻饶!牛三被拘留15天,连年都没过成。
后来,曹建重新找到了合适自己的工作,到西路器材厂当了电工,离开了我,离开了保安岗位。
我创建的保安室,就像一座超级小兵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这里,像曹建这样的,前前后后共“入伍”过270多位下岗职工,工资表上都有记载。实际只有21个岗位,怎么办?我就登记下来,像个人才库。下岗工人找我联系工作,我就问你是哪一栋的?叫什么名字?原来干什么的?然后登记造册,编号上墙。比如曹建重新找到工作离开了,我马上就从登记册里找出一个人补上位置。
我经常跟下岗的人讲,我这里工资不高,但你刚刚下岗没事做,就可以到我这儿稍微站一脚,也能拿几个生活费。而且有个好处,在家门口。你吃饭就回家,吃过饭后上班就可以了,不要到处跑。一旦你找到新岗位,提前一个星期告诉我就可以了,你走你的。人往高处走嘛。就这样,有来的,有走的,解决了他们的生活困难,也让社区保安不断线。
曹建走了不久,小陆子又跑来告诉我,说二区保安小张要走了。我说好,把工资结给他!
然后,我两眼就往登记表上看,嘴里叨念着,下一个该轮到谁接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