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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亦或装饰—哥特式建筑与伊斯兰建筑的“拱”

2016-02-05吴瑞林

艺术设计研究 2016年4期
关键词:哥特清真寺伊斯兰

吴瑞林

结构亦或装饰—哥特式建筑与伊斯兰建筑的“拱”

吴瑞林

现今,哥特式建筑被认为是中世纪欧洲建筑发展的最高峰,代表着欧洲中世纪宗教与技术的完美结合。其高耸的尖拱、优雅的三花拱、美轮美奂的窗饰被完美地渗入到基督教教义中。然而早在哥特式建筑在欧洲大陆成熟之前,一度在西方眼中闭塞、专制、蛮横的伊斯兰世界的建筑里已经出现了尖拱、肋拱、窗饰等被认为是哥特风格的建筑要素。哥特式建筑在某种程度上离不开东方的贡献。我们需要以新的眼光看待尖拱、肋拱及一系列相关建筑要素,思考哥特建筑中的 “伊斯兰影响”。因此,本文详细考察了哥特式建筑和伊斯兰建筑中 “拱”的功能,从而试图从中发现两者之间的关系。

哥特式建筑;伊斯兰建筑;尖拱;肋拱

一、哥特式建筑的“东方来源”研究

8世纪起,伊斯兰世界逐步发展成为在各个方面超越于西欧社会的强大宗教联合体,在财富、文化、艺术方面超越于西欧社会,成为西欧社会眼中富裕而神秘的东方之土地。频繁的贸易往来以及后来的十字军东征加速了两个世界的碰撞,东方的货物和艺术品大量出现在西欧社会,逐渐改变着西欧社会的审美情趣,东方物品如纺织品、贵重金属制品等一时成为西欧社会竞相追逐的珍宝,并在社会上流通,塑造西欧对于东方的神秘想象,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着西欧艺术。

在这样一种学术氛围中,探讨哥特式建筑的东方影响有其合理性。虽然建筑是不可移动的,但是建造建筑的工匠和带有建筑母题的可携带物品,如建筑模型、陶瓷、纺织物以及贵重金属制成的各种器物是可以在西欧社会流通的。工匠的流动给另一地区带来新的技术,不同媒介之上的建筑母题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为真正的建筑,由此也就带来了建筑的传播。

哥特式建筑某些装饰性元素可以在伊斯兰建筑中找到明确的先例,如彩饰法、窗饰(图1、2) ,也正是这种装饰上的相似性使得西欧部分学者自18世纪起便开始探讨哥特式建筑的“东方来源”问题。至今,哥特式建筑与伊斯兰建筑某些装饰性元素的亲缘性已经得到学界的承认,这一问题的解决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处于追溯哥特式建筑“东方来源”问题的背景。“东方来源”这一问题在西欧社会早已被相关学者提出,18世纪的克里斯托弗·雷恩爵士(Sir Christopher Wren,1632~1723)的哥特建筑“撒拉森来源说”被西方学界认为是这一研究的滥觞。当然对这一问题,研究真正的展开还是在20世纪初西方对小亚细亚和伊朗考古兴盛时期。随着考古发掘的进行,不少学者宣称在东方发现了哥特建筑各个建筑结构的先例。20世纪初,英、德、法国家的多位学者就东方来源这一问题的研究渗透到西欧艺术的各个方面。在建筑、绘画、器物、纺织品各个方面都有所涉及。尤以法国和德国学界的研究最为热烈,几乎形成一种热潮,这与德、法在近东和伊朗地区开展的考古活动是密不可分的。19世纪早期,法国的一批学者梅尔基奥尔·德·沃(Melchiorde Vogüé,1829~1916), 马塞尔·迪厄拉(Marcel Dieulafoy,1844~1920)等曾在近东和伊朗进行考察与考古活动,德国维也纳学派约瑟夫·斯齐戈夫斯基(Josef Strzygowski,1862~1941)更是在考察近东地区之后,认为西欧中世纪艺术几乎全部来源于东方,当然他的研究有民族主义的成分在内。需要指出的是,这一时期对东方的热情与探索不仅仅是美术史领域的热点,早于美术史其他领域内的探索,如语言学,尤其是法国汉学的建立都已经率先探索这一问题。这些领域对东方的研究成果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欧洲美术史学者研究东方影响的先声。

在追寻哥特式建筑的“东方来源”这一问题的过程中,“拱”的功能性成为十分重要的一环,对于这一问题最大的质疑来自于相似建筑元素的功能性问题。 装饰性元素的亲缘性更容易得到确认,从媒介传播角度来看装饰性元素更易跨越时空的距离被不同文化和地区所接受,结构性元素的传播相比来说难度更大。那么两种建筑中频繁使用的尖拱及各种肋拱到底有何不同呢?是否如一些学者认为的那样是一种结构性与装饰性的差别以至于两者无法建立某种亲缘性?反对者普遍认为,伊斯兰建筑中的尖拱、肋拱等更多的只具备装饰性,而哥特式建筑中的尖拱与肋拱具有支撑重量的结构性。但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本文就两种建筑里的“拱”展开详细的讨论,试图进一步证明两者之间在功能性上的某种联系。

图1:窗饰,圣阿里皮奥入口,圣马可教堂,威尼斯,13世纪,来自黛布拉·霍华德:《中世纪的威尼斯和伊斯兰》 , 1991, 第62页。

图2:窗饰,大马士革清真寺,714~715年,来自黛布拉·霍华德:《中世纪的威尼斯和伊斯兰》 , 1991, 第62页。

二、伊斯兰尖拱之序列

克雷斯维尔(K.A.C. Creswell,1879 ~1974)是伊斯兰建筑研究的重要奠基者之一,他的著作以及收集的珍贵图像材料为后来学者的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的重要贡献之一在于,他试图建立尖拱在伊斯兰建筑中逐步发展的清晰脉络。克雷斯维尔在他的的奠基性著作《早期穆斯林建筑》(Early Muslim Architecture)中列出了近东17个尖拱的例子(图3),都早于10世纪。其中最晚的一个,是开罗的伊本·图伦(Ibn Tulun)清真寺,建于876~879年,其中大量使用的尖拱比欧洲早了近两个世纪。他将最早的尖拱锁定在建于公元561~564年位于叙利亚东部的伊本·华尔丹(Qasr Ibn-Wardan)清真寺。或许他研究的主要缺陷也在于此,他热情地急于建立过分有序的发展框架。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他夸大了类型序列的整齐性,他将断代过早的或者断代有争议的尖拱制成年代有序的表格资料来试图证明尖拱的演化过程中有清晰的步骤可循。①

但是,他对伊斯兰艺术研究的开创性意义是十分巨大的,“与其说他走在了这个领域的前头,不如说他创造了这一领域。”②

阿瑟·厄本·波普(Arthur Upham Pope,1881~1969),美国研究波斯艺术的重要学者,他认为尖拱早在萨珊波斯时期就有可能出现。他通过对一只萨珊波斯银盘上的萨珊花园画面的建筑复原得到这一可能性的结论(图4、5)③。不仅如此,他认为普林斯顿的巴特尔教授 (Prof. H. C. Butler of Princeton)在伊本·华尔丹清真寺发现的尖拱也证实了这一可能性。尽管,赫兹菲尔德教授(Prof. Herzfeld)并不赞同将伊本·华尔丹清真寺的拱定义为尖拱,并且进一步断言“尖拱对于前伊斯兰时期来说是完全陌生的”(the pointed arch is completely foreign to the pre-Islamic period)。然而,克雷斯维尔支持巴特尔的观点,他认为巴特尔是一位专业的建筑师,并对伊本·华尔丹清真寺进行了详尽科学的测量,所以他的报告是可信的。如前文所提到的,克雷斯维尔在其著作《早期伊斯兰建筑简述》(The Short Account of Early Muslim Architecture)中建立的尖拱逐渐演化的序列,将伊本·华尔丹清真寺列为最早具备尖拱的建筑。

克雷斯维尔推论尖拱应来源于前伊斯兰的叙利亚(pre-Islamic Syria) 而不是伊斯兰波斯(Islamic Persia),与杜索(Dussaud) 、迪尔(Diehl)以及赫兹菲尔德的观点相同。萨珊波斯时期出现尖拱这一观点似乎不被人认可,尤其是赫兹菲尔德,他认为萨珊波斯建筑中没有一处尖拱。但是,柏林所藏萨珊银盘上的证据至少说明尖拱在萨珊波斯成为一种建筑结构的可能性。

赫兹菲尔德公开宣布所有的萨珊拱都是圆拱,也因此误导了他的同胞鲁瑟(Reuther),更令人惊讶的是敏锐的德·贝尔(Gertrude Bell)也采取了赫兹菲尔德的观点,鉴于他在这一地区做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克雷斯维尔仅仅重复了赫兹菲尔德的观点并没有向前更进一步。在他的时代,旅行并不容易,况且他本人并不像贝尔一样是个具有探险精神的旅行者。贝尔可能发现了一些萨珊和拜占庭的尖拱,使得前伊斯兰时期尖拱建筑的出现成为不容置疑的论点。

前伊斯兰时期美索不达米亚保存下来的教堂有一系列重要的例子,有一些是克雷斯维尔通过出版物所了解到的。他讨论了基尔库克(Kirkuk)的马尔·塔玛兹格尔德圣人墓(martyrion of mar tamazgerd) ,贝尔于一战期间在它被毁之前记录了它。那里确切无疑的尖拱在其他前伊斯兰时期的教堂中得到认证,比如基尔库克的玛丽教堂(Church of Mary),被穆斯林征服后被改作清真寺。他同样也讨论了伊朗达姆干(Damghan)的塔里克·汗纳(Tarik Khana) 清真寺。这座建筑可能是倭玛亚(Umayyad)时期,在祈祷厅的拱上有交叉的抛物线倾斜的人字形拱④。

图3:克雷斯维尔建立的尖拱序列,来自约翰·华伦, 《早期穆斯林建筑中克雷斯维尔对根据尖拱度数断代理论的使用》,1991,第60页。

图4:萨珊银盘,6~7世纪,柏林凯赛尔 · 弗里德里希博物馆藏,来自波普:《一座萨珊宫殿》,艺术公告 Vol.15, No.1,1933,第77页。

图5:萨珊银盘建筑复原图,来自波普:《波斯艺术调查》, Vol.1, 第279页。

基尔库克和达姆干的例子本应使克雷斯维尔意识到赫兹菲尔德的错误,让他在自己建立的尖拱序列上增加萨珊帝国的尖拱。他尤其应在其列表上加入的两个例子,尽管随后的证据表明它们属于Umayyad 占领时期,但是依然有坚实的理由将它们定期为7世纪早期的前伊斯兰时期。它们就是海拉奈堡(qasr Kharana) 和安曼城堡(qasr on the citadel at Amman) ,二者都包含微微的尖拱。这两处建筑并没有表明其为清真寺的证据,都处于美索不达米亚中部到耶路撒冷的重要路线上,使得它们成为6世纪早期最早的尖拱,其时,巴勒斯坦正处于霍斯劳二世(Chosroes II)的统治下。

省去他所知的伊朗和美索不达米亚的尖拱,实际上可能与他将尖拱是叙利亚单独演化的认知相关。他把萨珊建筑师看作是抛物线拱(parabolic arch)的发明者。实际上,他如此辩论道:尖拱在叙利亚演化,那么它的进化也只能在叙利亚看到,美索不达米亚的尖拱一定晚于叙利亚。然而,这个结论不是唯一的可能性,而且也被证实并不正确⑤。

威尼斯的圣马可教堂的尖拱走廊总被认为是12世纪晚期或者13世纪早期的哥特风格,如此就出现了最扭曲的解释。在克雷斯维尔的理论下,这些拱属于建于829~836年间第一教堂的一部分,也因此出现了这一结论,第一教堂仍然存在,被11世纪重建的教堂包裹在内部⑥。这进一步为埃及到拜占庭、意大利的技术和知识人员传输提供了证据,也为欧洲被早期伊斯兰影响的路线投入更多认识。

图6:桑格巴斯特, 陵墓圆顶,1028年, 来自瑞驰德·爱廷豪森、奥雷格·格哈巴等:《伊斯兰艺术与建筑:650~1250》, 2001, 第156页。

图7:泰西封拱, 伊拉克, 540年。

图8:尼罗河量水器,福斯塔特,埃及,861年. 来自瑞驰德 ·爱廷豪森、奥雷格·格哈巴等:《伊斯兰艺术与建筑:650~1250》, 2001, 第54页。

图9:卢瓦尔慈善院的钟楼,涅夫勒省,法国,12世纪。

三、尖拱之含义及传播

尽管尖拱与伊斯兰建筑有着强烈的联系,但它并不是伊斯兰的发明。有证据表明尖拱早在6世纪的拜占庭建筑中就已经出现。尽管相当具有实验性,比如圣阿波利奈尔教堂拱点拱(549)有着轻微的尖拱侧面,几乎趋向马蹄形,但是偏差如此轻微以至于此尖拱是否为有意为之引起了学者的争论。另一个例子是尽管不能使人信服的前文提到的伊本·华尔丹清真寺的一个主拱。其他相似的例子出现在拜占庭叙利亚,导致尖拱起源于叙利亚这一推断,也引起了一个问题,这些早期尖拱与古老的多的椭圆拱或者抛物线拱之间可能的关系,而椭圆拱在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有着悠久的历史,或许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两千年。这种拱使用所谓的人字形砖式穹顶(pitched brick vaulting),利用连续的砖相互依靠立于支撑墙上,因此不需要木质合轴装置来进行建造,这在木材稀缺地区是一种必要手段。这种建造圆顶的传统在埃及一直存在,并被伊斯兰建筑所继承(图6)。最具纪念性的例子—也被早期伊斯兰统治者所知—泰西封拱(Ctesiphon Arch)(图7),可能是霍斯劳一世(531~579)修建。这个拱有着巨大体量,35米高,25米宽,50米进深,是至今不用脚手架搭建的最大的拱之一。

除了这些椭圆拱(elliptical arches),清晰的尖拱(pointed profle)传统在这一地区也有长久的历史。乌加力特(Ugarit)的一个石质房间或许是公元前13世纪所建,已经被复原为尖桶穹窿。这一形式或许是通过萨珊传输给伊斯兰,尽管存在不确定性,因为萨珊建筑保留下的十分稀少,这两者之间许多可能的环节是缺失的;另一个相对较晚的尖拱在杜拉欧若普(Dura Europus) 的巴尔神庙(temple of Baal )的废墟中发现,可能最早可追溯至公元1世纪。尽管选择任意恰好留存下来的例子,而不为其提供语境有着显而易见的危险,但是尖拱的前伊斯兰起源几乎没有疑问⑦。

当我们转向伊斯兰建筑尖拱的使用情况时,面临着早期伊斯兰建筑遗存稀少的问题,早期伊斯兰建筑是应对这种新宗教的特殊需求而发展起来的新型建筑。

在圆顶清真寺(The Dome of the Rock)中,尖拱是有着宗教意味,有意识的与使用圆拱的圣墓(The Holy Sepulchre)做出区别。但是从技术层面来考虑,尖拱解决了使用双排圆拱造成的问题。证据表明在内部持续的使用尖拱被认为是重要的,然而外部的圆拱直到19世纪才被改成尖拱。因此,最初尖拱的使用或许实用目的与宗教目的程度是相当的。

在处理保存下来的最早的伊斯兰建筑圆顶清真寺使用尖拱的问题时,尖拱是出于宗教考虑还是实用考虑?当然,这两者并不是相互排斥的。圆顶清真寺是一个特例,任何附着在尖拱上的意义和含义都可能被特殊标记出来,而且并不一定被附着在后来尖拱的使用上。但是,鉴于这座建筑在早期伊斯兰建筑中的重要地位,鉴于一个开始建立新宗教的文化认同的社会背景,我们需要考虑尖拱的采用在建筑中扮演的可能角色。这一问题同样摆在705年开始建造的大马士革清真寺,在此,拱的主要形式是马蹄形,只有几个尖拱,但是这些尖拱是在重要的位置,如米哈拉布邻近的十字翼部的拱形廊(transept arcades),以及十字翼部表面的斜拱。

8至9世纪之间,尖拱形式已经很好的建立起来,首先是在倭玛亚(Umayyad)王朝的建筑中,随着倭马亚王朝8世纪中期被阿巴斯王朝推翻,帝国首都西迁到巴格达,后来北迁至萨马拉。

一些例子足以证明尖拱使用是有意识的。8世纪早期约旦安曼(Amman)通往倭玛亚宫殿的通道主要使用尖拱,但是其侧翼小些的盲拱是圆拱也是十分重要的。这里是不是有这样的暗示:大尖拱的使用是出于结构目的还是只是被放置在重要位置?后一种解释可能由汉密尔顿对其尔巴特(Khirbat al-Mafjar)浴室建筑群大门的仔细复原支持,大门上十分清晰地显示特意使用了尖拱。考古学证据强烈的表明其尔巴特重要宫殿的所有拱都是尖拱,尽管这一形式并没有持续的在所有所谓的倭马亚王朝沙漠宫殿(desert palaces)中使用,但是有许多尖拱在各种环境中出现:其中就有Qusayr Amra支撑观众厅(audience hall )屋顶的横券拱。倭马亚王朝建筑里尖拱的大量出现引出了如此的推测:尖拱或许与皇室有联系,因此可以解释它作为独特的伊斯兰风格被吸收和传播。由于大型的纪念性建筑依赖于高昂的赞助,因此很难检测这种假设是否可以成立。

尖拱(Pointed profles for arches)同样被阿巴斯王朝使用,著名的例子便是778年的乌赫海迪尔城(the Great Palace of Ukhaidir,位于巴格达南部100公里处),尖拱成为主导型元素:内部墙面的壁龛,入口立面以及入口大厅以及外部的桶形穹窿都使用了尖拱。这一时期依然挺立的清真寺十分稀少,最著名的是达姆甘的塔里克·汗纳清真寺,在缺乏铭文的条件下根据其风格通常断代为8世纪晚期。墩柱建造是萨珊风格,但是许多拱为尖拱,尽管有些穹顶可能是重建的。

图10:拉卡的巴格达大门,叙利亚,771~775年。

图11:勒布伊大教堂,11~12世纪,法国,来自艾梅尔·马勒:《中世纪艺术和艺术家》, 1968, 第61页。

图12:克吕尼第三教堂,1156,法国。

尖拱在建于836年的阿巴斯王朝城市撒玛拉广泛的使用。三个有意识的尖拱标志着Bab al’Amma宫殿建筑群的入口。以及主要的清真寺,比如拉菲卡(al-Rafqa),持续的使用尖拱,由墩柱支撑着,这一区域并没有重复使用希腊化或者罗马柱子。尖拱同样应用在圆顶上,比如哈里发穆斯坦绥尔陵墓(the Mausoleum of Caliph al-Mustansir,862) 。

9世纪尖拱出现在波斯,或许早至8世纪被传播到埃及。以非常成熟的形式出现在著名的尼罗河量水器中(nilometer,fustat,861年,图8),并且成为伊本·图伦(Ibn Tulun) 于876年 赞 助建造的清真寺重要的特点。伊本·图伦从撒玛拉被派遣成为埃及的掌管者,他的清真寺直接来源于Samarra是丝毫不令人惊讶的。几乎在同一时期尖拱出现在南非,显著的例子是突尼斯的凯鲁万清真寺(Qairouan,870年),和微尖的马蹄拱一同出现,凯鲁万著名的米哈拉布有着尖拱,而且它与伊斯兰核心地区的联系由其周围直接来自巴格达的装饰性瓷砖清晰地建立起来。

11世纪晚期罗曼式建筑已经达到了一种需要或者至少赞助人与工匠对一系列新装饰特征和母题持开放接受的精细程度。作为众多到达西方的异国元素之一,尖拱最初的魅力应该是在于审美方面的,但是它最杰出的特点应该随后很快地被发现了。

尖拱是西欧从伊斯兰建筑吸取而来已经被过去五十年的大部分西方中世纪研究者接受。主要的争论集中在其传播的路线和方式以及吸收的动机上。首先问题集中在西方赞助者和工匠在何处与伊斯兰建筑相遇以及他们如何理解自己所见⑧。

在西欧与伊斯兰建立明显联系的关键点里,西班牙并不使用简单的尖拱。诺曼王朝统治下西西里与伊斯兰文化有非常直接的联系,是伊斯兰母题传播到意大利和其他地区的明显通道。

西方赞助者和工匠与伊斯兰建筑相遇的环境千差万别,从西班牙和西西里的直接接触,到通过旅行和十字军东征在其他区域十分随意的相遇。或许猜测普通东征战士对他所见产生兴趣是合理的。当然只需要一小部分有影响力的人被所见感动并且促使这种想法与特征被带回国。十字军部队和一些相关逗留者中应该会包括一些建筑业的专家。

图13:科罗多瓦清真寺圆顶,9世纪,科罗多瓦,西班牙. 来自瑞驰德 · 爱廷豪森、奥雷格·格哈巴:《伊斯兰艺术与建筑:650~1250》, 2001, 第86页。

图14:圣布莱斯医院, 12世纪, 法国, 来自艾梅尔·马勒:《中世纪艺术和艺术家》, 1968,第70页。

图15:伊斯法罕清真寺,西部伊万半圆顶,约1115年,来自波普:《哥特建筑起源可能的伊朗贡献》,1963,第8页。

布洛涅(Boulogne-sur-Mer) 的一个小教堂与开罗的Bab-el-Futh十分接近,布洛涅的一个队伍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期间到访过开罗。卢瓦尔的普莱尔(The Prior of La Charite-sur-Loire)在第一次东征期间被囚禁于巴格达,其时巴格达有许多宏伟的塞尔柱建筑,最出色的是在乌穆尔克(Nizam-ul-Mulk)的赞助下建造的,他是阿尔斯兰(Alp Arslan)和马利克沙(Malek Shah,他赞助修建了伊斯法罕星期五清真寺)著名的维齐尔。卢瓦尔慈善院( La Charite-sur-Loire)的钟楼,是在普莱尔获释归来之后修建的,钟楼的上部有一个带有三花形壁龛的双盲拱(图9),与拉卡(Rakka) 的巴格达大门(Baghdad gate)设计非常接近(图10)。这一模式可能来自西班牙,但是普莱尔几乎不可能看不到巴格达大门。另外,它在东方一定有许多相似的建筑⑨。

西班牙和西西里有机会雇佣当地伊斯兰工匠,但是有多少被带回,自愿或被迫在法国工作。勒布伊大教堂(The Cathedral of Le Puy )被论证为这样一种范例,长久以来它被认为有许多伊斯兰风格和母题,但是这些伊斯兰风格主要用于装饰(图11),装饰性的库法体铭文是穆斯林工匠曾经在此工作确凿无疑的证据。毫无疑问的是,12世纪莫伊萨克修道院回廊(cloister of Moissac)的柱头也出现过库法字体。

西方最早使用尖拱作为一个重要元素的是克吕尼第三教堂(the third church at Cluny)(图12)。它是一座在许多方面都高度重要的建筑,有趣的是出现古典元素,比如凹槽柱和科林斯柱头:一个早期的古典形式与尖拱结合的例子。克吕尼大教堂(The great church of Cluny)似乎成为了一个原型建筑(seminal building),可以解释尖拱自12世纪20年代以后被快速地吸收。

Conant 注意到了东方影响,他也在三拱形拱廊装饰性马蹄形的使用上看到这一点,并且认为这种影响来自西西里,通过蒙特卡西诺(Montecassino)⑩传播至欧洲大陆:

德西迪里厄斯(Desiderius)的教堂有一些特征是新鲜的,需要得到特别注意。一些工匠来自阿尔玛菲(Amalf)。这一地区在其权利顶峰时是一个具有商业网络共和国,与巴格达、耶路撒冷、塞浦路斯、君士坦丁堡、亚历山大以及突尼斯有着商业往来。这一城市很快被摧毁,一定有一些建筑上的东方影响。我们认为蒙特卡西诺的创新具有东方特征应该归功于这一原因,并且实际上这些特征中的一些早于现存的北非建筑。

德西迪里厄斯教堂的入口以及门廊具有fronices spiculos—带有小尖的拱或者穹顶。两种可能的翻译—微尖拱或者交叉穹顶—都得到现存门廊的证实。

蒙特卡西诺入口塔有着微尖的穹顶,大致呈垂链状(catenary)。这是一种十分古老的东方拱形,在近东被普遍的使用。

克吕尼的休修道院长(Abbot Hugh of Cluny) 1083年造访蒙特卡西诺。对建筑十分感兴趣,或者他随行的建筑师可能将蒙特卡西诺的新特点带到克吕尼第三教堂(ⅢCluny),这一建筑始建于1088年。毫无疑问的是,东方尖拱、拜占庭和东方收缩拱顶(pinched vault),都是大约的垂链状,直棱交叉穹顶(straight-arris groin)经过德西迪里厄斯和休的改造之后更合理了。他们标志着迈向罗曼式工程重要的一步。或许开启了最终创造新的哥特式工程的步伐。当尖拱和尖穹顶应用在克吕尼,它们的命运已经注定,目前我们可以得出它们是来自蒙特卡西诺。⑪

在西方本身使用尖拱很久之前,尖拱有多种途径被欧洲工匠所知。甚至在十字军东征之前,它一定被商人和不计其数的朝圣者在埃及和叙利亚看到过。伊斯兰教重商,并且强调贸易中的诚信。在十字军东征前夕,在伊斯兰世界旅行貌似是相当安全的,根据西方朝圣者智慧者伯纳德(Bernard the Wise)在867年的经验来判断。即使在十字军东征期间,大马士革的西方商人与穆斯林之间的贸易依旧和谐。15世纪的情况依旧如此,1496年,一位匿名的威尼斯旅者记录下波斯居民的诚实⑫。

当涉及到尖拱进入西方建筑语言中的问题时,我们需要避免目的论的方法。换句话说,也就是不要暗示尖拱在后来哥特建筑形成过程中的角色来研究其传播过程。外部原因需要我们考虑的是尖拱最初是否比其他同时期引进的母题有更多或者更少的重要性。考虑到这种引进的过程,我们不知道在多大程度上这些外来的因素被认为是从其他文化而来,从而被认为具有“异国情调”,以及它们在多大范围内被人所知这些元素来自对手伊斯兰。如我们所知,这些并没有成为它们传播的阻碍。比如15世纪文艺复兴关于在基督教纪念物优先使用异教遗产最初的保留。一旦尖拱开始在西欧传播,再意识到他的东方来源是不再可能了⑬。

约翰·哈 维(John H. Harvey) 在1968年的一篇文章The origins of Gothic architecture:some further thoughts中对尖拱这一问题做了时间和地域上的细致深入的分析,探讨其传播到欧洲的可能路径。他认为虽然叙利亚出现尖拱较早,但直到11世纪晚期建筑中还是主要使用圆拱,并没有形成视觉上的风格,西班牙南部,西西里岛或者意大利南部也是如此⑭。

图16:伊斯法罕大清真寺,No.60 穹顶,来自波普:《哥特建筑起源可能的伊朗贡献》,1963, 第10页。

图17:布哈拉,萨曼王朝陵墓,内部,9~10世纪. 来自瑞驰德·爱廷豪森、奥雷格·格哈巴等:《伊斯兰艺术与建筑:650~1250》, 2001, 第111页。

许多学者认为,因为尖拱是哥特风格建筑最基本最重要的特点。18世纪和19世纪初哥特风格复兴的背景下其来源与民族主义纠缠在一起,导致了法国、德国和英国学者之间强烈的竞争,他们急于建立哥特建筑起源于本国的说法。因此,将尖拱的起源限制在北欧并且拒绝任何外来影响的说法变得非常重要。19世纪的哥特复兴风格使得出现的观点强烈的极化,带有强大的道德寓意,因此,哥特风格及其最具特点的尖拱被看作源自北欧的贡献,并被囊括进古典传统的序列中。其核心理由是早期哥特建筑中的古典元素,例如圆柱和科林斯风格的柱头可以以察觉不到的对立结合在一起。但是他们却无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古典立柱与尖拱组合出现在数量不少的、更早的或者同时代的伊斯兰建筑中⑮。

当然我们知道尖拱不可能独自构成哥特建筑的本质,不论如何发展,尖拱本身绝不可能建造出伟大的哥特建筑。

四、结构亦或装饰—肋拱功能的变化

建筑形式揭示功能,因它显示重量(推力)和支撑关系真实的物理相互作用,希腊神庙很清晰地体现了这一点,然而在哥特建筑里,这点似乎是相悖的。在此,并不容易判断是形式追随功能还是相反。后者似乎在最有特点的哥特系统中更真实一些,也就是穹顶肋拱与支架(vault rib and respond)。确实,穹顶肋拱的美学功能只有在它被哥特建筑工匠作为建筑手段使用后才完全的认识到。但是一个假肋拱,没有任何实际结构功能,与起到真实作用的肋拱出现之前用在相同的地方。相似的,支架也首次出现在罗马建筑里,没有结构功能。另外,肋拱或者支架从来都不是纯粹的结构性元素⑯。

哥特建筑利用几何比例,虽然前哥特建筑也使用这一方式,但更多地出于实际的考虑,似乎是无意识的,更不会像哥特建筑一样将几何比例作为审美手段。

关于哥特建筑起源的所有讨论不仅因为文献和遗留下的建筑的缺失而变得复杂和延缓,而且缺少关于哥特建筑清晰明确的定义。哥特建筑是一种纯粹的结构系统吗?还是一种风格,有着特定属性和质量的有机统一体,包括其他结构元素组成了一种新的有力量的审美认同?又或者它是 “建筑从来不是一种纯粹的结构,而是完全的艺术”的结合⑰?

一些文章的作者坚定的认为交叉肋拱在真正的哥特建筑中是关键以及可生性的元素。哥特建筑的高度、屋顶的深重、跨越的宽度以及薄薄的幕墙(curtain walls)以供安装窗户透进光线,实体的减少,都因交叉肋拱的出现而变得可能。这一关键手段的本质在于通过将穹棱拱顶(groined vault)的关节处置于可以承担穹顶全部重量的交叉拱持久的框架中的独立支撑结构的规则。

但是这一伟大的发明从何而来,当其出现时是如此明显,不被揭露时又是如此顽固的隐藏?这一体系本身是如此简单及必要。

所有哥特建筑结构丰富及细致的研究,不仅仅是罗马式建筑,而且是罗马和哥特建筑以及每一个本地风格各种可能的元素都显示交叉肋拱如何逐渐发展到完美的阶段。“这一艺术出现的条件充分证明它的起源在法国”。但是这些观察并不能真正证实其来源;修正西方发明自信的断言是必要的了,“和长期以来所持的观点相反,这一完美的方法并不是12世纪初期由法国建筑师发明的”。文化史持续拓宽的视野揭示了这一问题并不是本地和独特的,新的信息与假设层出不穷⑱。

例如,10世纪的西班牙穹顶和其他似乎与哥特建筑的交叉肋拱有亲缘关系。或许为法国建筑师发展出的杰出结构提供了关键的独立支撑点。科罗多瓦的穹顶,在长方形的区域之上有着突出的、深重的肋拱结构,似乎是可以承担所有的重量。尽管力学分析显示它最初的目的是装饰性的,在没有框架的帮助之下穹顶本身有能力承担自身的重量,但这并没有使一种决定性的结构功能取得完全令人满意和安全感的物理效果无效化。有推测认为来自科尔多瓦的基督教移民,特别是僧侣,带来了北方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更高的文化,也包括建筑的新方法。公元850年,科罗多瓦主教,抱怨他的co-religionist更愿意使用穆斯林语言写作,几乎很难有人使用拉丁语写一封可以凑合的信,但是那些可以用阿拉伯语交流以及作诗的人比阿拉伯人更具有艺术性⑲。虽然穆斯林政权不愿采取过激的手段处置反对它的基督徒,但是对于公开激烈的反对不得不痛下杀手。因此,宗教冲突依然存在。同时,穆斯林男子也经常与基督教女子通婚,接受阿拉伯语与生活习惯的基督徒—莫扎拉比(Mozarabs)也逐渐扩大其影响力。许多从科尔多瓦及其周边逃离到基督教北方的僧侣也带去了伊斯兰建筑以及手抄本绘画的影响。

科尔多瓦清真寺在建筑方面最具原创性的贡献是其基于交叉拱和可视交叉肋拱基础之上的穹顶系统(图13),这一系统解决了建筑的主要问题—用屋顶构筑空间—与两个世纪后的哥特建筑的穹顶系统有非常相似之处。科尔多瓦发展起来的建筑形式传播到托莱多和萨拉戈萨⑳。

这一体系有其明显的优点,在比利牛斯山脉(Pyrenees)两侧地区都复制了这一结构。在奥洛龙(Oloron)的圣布莱斯医院(Hopital SaintBlaise)的圆顶明显的坐落在肋拱形成的框架结构上(图14)。

然而这种类型的肋拱或者假肋拱穹顶并不是西班牙本土的,艾尔·哈卡姆(Al Hakkam)夸耀他从遥远的地方召集工匠修建科尔多瓦的宫殿。西班牙摩尔式的建筑许多得益于倭马亚时期的近东建筑,马蹄拱、多花拱以及突角拱,小装饰母题,不同的工艺,丰富的装饰元素。普意居·卡达法尔奇(Puig i Cadafalch)已经在他权威的著作中详细说明和确认了一些基本的元素,令人信服的细节显示许多罗马式建筑的本质特点直接来自美索不达米亚和波斯。

建筑中最具启发性的实验是那些用砖的实践,砖建筑更强的可塑性使它成为结构实验的有利媒介。这种材料的易获得性和廉价减少了花费;如果压力不平衡的话,砖也比石质材料更容易恢复。

因 此,通 过 东 方 来 源(orientdetermined)的罗马式建筑来看,古代东方确实为生于罗马式建筑的哥特建筑做出了一些贡献。但是在大体的形式、突角拱和尖拱之外,有更进一步的需要和可行性等待着被人们发掘,这些集中在穹顶结构的发展之中。

在近东的大部分区域,由于材料、工作条件的限制,木材的稀缺激发了美索不达米亚和波斯每个村庄和城市的无数圆顶以及穹顶所需要的合适的支撑。这些形式原本是简单的,但是后来发展成为公共建筑中更复杂的版本。无论如何,它们激起了法国工匠的兴趣。

许多学者(Aubert、Focillon、Baltrusaitis、Godard)认为伊斯兰穹顶,特别是波斯的肋拱几乎只有装饰功能,它们并不真正支撑穹顶。后来的穹顶确实如此,指示性的肋拱常常只有薄薄的标记线,有时没有一块砖的宽度,或者仅仅附着在木头上,或者只是塑造出来,有些甚至是画出来的。尽管是机械的假装,它们还是说明了带有诗意及优雅的操作性,这些方式的使用说明对最初设计解决机械问题的结构功能有良好的掌握,后来被抑制,甚至取消,当审美动机获得渐增的主导地位之后作为装饰反复出现。

科罗多瓦的穹顶确实比伊斯法罕的早了一个世纪,但是在西班牙并没有先例,伊斯法罕的结构是完全的伊朗建筑传统,多个世纪以来,穹顶建造变得十分普遍,稳步地打破早期建筑单一的巨大体量,发展出不同的结构功能。亚美尼亚的石质穹顶在独立性、力量、精确、技术以及功能性支撑方面迈出了决定性的进步。相比于波斯的砖构穹顶,亚美尼亚的穹顶表现的是先前已经建立形式的一种发展和完善。

波斯穹顶系统与哥特穹顶不可能有任何联系的说法,在于他们认为波斯穹顶只是装饰性的。问题在于哥特建筑穹顶系统中肋拱的支撑作用也被夸大了,同样有不少学者认为法国哥特建筑的肋拱也只具有装饰功能。波斯肋拱仅仅是装饰而没有支撑功能,这一观点也并不成立。伊斯法罕的穹顶的肋拱在各个方面上表现出了支撑作用,伊斯法罕西部伊万(West Ivan)半圆顶内部的肋拱结构是确凿无疑的。装饰性的价值在这没有出现,而且没有任何意义:这一结构只能从屋顶处看到,是一个相当无法可视的设置(图15)。不需要力学的分析就可以意识到这些肋拱是支撑整个结构单元的最重要部分㉑。或许承认伊斯法罕穹顶具有独立结构功能的犹疑不决,来自它从来没有在1929年之前被西方学者研究过,已经发表过的穹顶基本上是装饰性的。而早期以及一些当代的穹顶不仅仅只是装饰性的。

例如,巴约大教堂(Bayeux Cathedral,1060~1070)北部钟塔的底层,长方形单元内交叉的拱从每一边的中部升起,正如Horomos Vank㉒,和伊斯法罕的Vault 60(图18)那样,这种一致性几乎不可能是偶然的。

伊斯法罕这一时期是塞尔柱王国的所在地,是伊斯兰最伟大的城市之一,星期五清真寺(Masjid-i-Jami)已经十分著名。在它众多交叉穹顶中,最有可能影响亚美尼亚工匠的是No.60穹顶(图16),成束的拱从墙上垂直的升起,在高处相交形成框架支撑圆顶。这大约是之前被科尔多瓦、托莱多吸收的系统,被一些地区复制。与土库曼斯坦的桑加尔陵墓(Mausoleum of Sanjar)大圆顶下的肋拱系统本质上是相同的,建于1158年前,与Horomos Vank的穹顶原则相同,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伊斯法罕不是最可能的来源吗?科尔多瓦的穹顶在西班牙并没有前例可循,它们显然是外来的。伊斯法罕世界闻名,而且与穆斯林西班牙有直接联系:阿尔梅里亚(Almeria)因其织物而著称,根据一个编年史记载,其中一些采用了伊斯法罕的风格编织。

在一些波斯穹顶中,我们可以看到哥特系统的一种本质特征—集中性(the concentration),或者至少是一种明确的将负重在独立支撑框架的集中。虽然肋拱穹顶在哥特建筑中具有决定性地位,但将它和哥特建筑的成就等同是一种抽象化。所以,不可缺少的并不一定是决定性的。一种风格的定义是如此丰富、综合、审美,单个的形式远远不能准确地表达,哥特式建筑也不能简化至单个结构技术。一个成功的哥特式教堂包括其他特征,正如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一样。哥特建筑远远不是任何单个的机械元素,不管它如何重要。哥特式建筑是一种思维的方式,是一套完整的结构力学分析的分布和特殊的能力,是每一个功能不同角色的分配。因此,如果其他对哥特建筑重要的特征同这一结构手段一起在波斯建筑中被发现是非常重要的。

在哥特建筑中,尽管结构性肋拱十分重要,但它是复杂、有趣以及天才体系的一部分,这一体系也创造了其他共生的特征。比如飞扶垛(尽管偶尔被省略有时又错误的使用)是与整个体系有机共生的。尖拱也起着重要的结构性功能,对于整个体系的审美质量来说有着同等重要性。同样的,寻求垂直的迫切需求(the urge to verticality)也是必须的,当寻找来源以及相似物或者任何与其他区域的联系,必须考虑到这种附属以及特征。那么波斯建筑早于法国哥特式建筑贡献了这一有机共生的建筑体系吗?

至于飞扶垛,如果没有它有力的支撑,哥特式建筑不会如此坚强。这一方法的本质是在空中将侧推力进行转移。布哈拉萨曼王朝(Bukhara Samanid)的陵墓圆顶向外扩张的侧推力就由四个拐角处的拱转移到外墙之上(图17)。这发生在屋顶之下并没有减少这一方式的重要性。伊斯法罕星期五清真寺的南部伊万(south iwan)穹顶的侧推力也是由与哥特建筑飞扶垛原理相似的结构转移到外部。最令人惊讶的是阿富汗边境Shahgrain的一座清真寺(时期模糊),在外部由两个优雅的弯曲拱支撑着穹顶,技术之熟练,或许暗示这种建筑手段在波斯工匠中流传久远。

上文对于哥特式建筑和伊斯兰建筑尖拱和肋拱的详细分析,我们可以得知尖拱和肋拱并非具有单一功能,两者都有着结构与装饰混杂使用的倾向,这一点在两种建筑风格中都可找到清晰而明确的证据。因此,一些学者认为伊斯兰建筑的肋拱只具有装饰性功能不同于哥特建筑中的结构功能,并由此否认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的亲缘性的看法并不那么令人信服。

法国和波斯建筑工匠都旨在使用永久性材料尽量达到令人赞叹的高度以及覆盖大量空间。法国和波斯建筑师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尽管外观十分不同,但是本质是相同的。一些法国南部的防御型教堂(fortifed churches)与一些大型的塞尔柱清真寺有着相似的审美。

当然,并不是说法国工匠复制了早先的东方形式,但是具有建设性想象力的哥特式建筑师会抓住一切可能的线索来发展符合自身要求和审美的可能性。两个如此遥远地带之间的交流和传播并不是不可能的,史前时期亚洲就向欧洲输入了大量的文化,甚至在十字军东征之前,通往圣地的路途上就行走着熙熙攘攘的朝圣者。

注释:

①Draper, Peter, "Islam and West: The Early Use of Pointed Arch Revisited",Architectural History, Vol.48, 2005,p.10

②Blair, Shelia S. and Bloom ,Jonathan M., " The Mirage of Islamic :Refections on the Study of Unwieldy Field",The Art Bulletin, Vol.85,No.1, 2003, p.182.

③Pope, Arthur Upham, "A Sasanian Garden Palace",The Art Bulletin, Vol.15, No.1,1933, p.61.

④Draper, Peter, "Islam and West: The Early Use of Pointed Arch Revisited",Architectural History, Vol.48, 2005, p.15.

⑤Warren, John. "Creswell’s Use of the Theory of Dating by Acuteness of the Pointed Arches in Early Muslim Architecture",Muqarnas, Vol.8, K.A.C. Creswell and His Legacy,1991, pp.32-34.

⑥Warren, John, "The First Church of San Marco in Vince",The Antiquaries Journal, Vol.70, 1990, pp.329-330.

⑦Draper, Peter, "Islam and West: The Early Use of Pointed Arch Revisited",Architectural History, Vol.48, 2005, p.23.

⑧Draper, Peter, "Islam and West: The Early Use of Pointed Arch Revisited",Architectural History, Vol.48, 2005, p.25.

⑨Pope, Arthur Upham, "Possible Iranian Contributions to the Beginning of Gothic Architecture", inBeitrage Zur Kunstgeschichte Asiens: in memorian Ernest Diez,Istanbul,1963, p.16.

⑩罗马东南部的一座教堂,11世纪abbot Desiderius对其进行重修,并占据重要地位,僧侣达到两百余位,其图书馆、手抄本享誉西方世界。

⑪Conant, Kenneth John.Carolingian and Romanesque Architecture 800-1200,Penguin, New York,1959,pp.222-4

⑫Howard, Deborach.Vince and the East: The impact of the Islamic World on Venetian Architecture 1100-1500,Yale University Press, London,2000,p.56.

⑬Draper, Peter, "Islam and West: The Early Use of Pointed Arch Revisited",Architectural History,Vol.48, 2005, p.27.

⑭Harvey, John H., "The Origins of Gothic architecture:some further thoughts",The Antiquaries Journal,Vol.48, 1968, pp.87-99.

⑮Harvey, John H., "The Origins of Gothic architecture:some further thoughts",The Antiquaries Journal,Vol.48, 1968, pp.87-89..

⑯Frankl, Paul.Gothic architecture,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1,p.45

⑰Arthur Upham Pope, “Possible Iranian Contributions to the Beginning of Gothic Architecture”, inBeitrage Zur Kunstgeschichte Asiens: in memorian Ernest Diez,Istanbul,1963,p.13.

⑱Arthur Upham Pope, “Possible Iranian Contributions to the Beginning of Gothic Architecture”, inBeitrage Zur Kunstgeschichte Asiens: in memorian Ernest Diez,Istanbul,1963, p.15.

⑲Hillenbrand, Robert.Islamic art and architecture,.New York, 2002, p.89.

⑳Ettingghausen, Richard, Grabar, Oleg and Jenkins-madina, Marilyn.Islamic art and architecture: 650--1250,Yale University Press, London, 2001, p.90-91.

㉑Arthur Upham Pope," Possible Iranian Contributions to the Beginning of Gothic Architecture", inBeitrage Zur Kunstgeschichte Asiens: in memorian Ernest Diez,Istanbul,1963,p.12

㉒10世纪亚美尼亚教堂建筑,位于今土耳其境内。

西文著作:

1、Arnaold, Thomas and Guliiaume, Alfred(ed.),The Legacy of Islam,Oxford,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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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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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译著:

1、杰克·古迪著,沈毅译:《西方中的东方》,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

2、约翰·罗斯金著,孙静译:《 威尼斯的石头》,山东画报出版社,2014年。

3、欧文·潘诺夫斯基著,吴家琦译:《哥特建筑与经院哲学》,东南大学出版社,南京,2013年。

4、爱德华·萨义德著,王宇根译:《东方学》,三联书店,2013年。

吴瑞林 中央美术学院 博士生

Structure or Ornament?—The Arches in Gothic Architecture and Islamic Architecture

Wu Ruilin

Gothic architecture is considered the submit of the medieval European architecture nowadays,it represents the perfect combination of medieval Christianity and technology. Its pointed arh,trifoil arch , ribbed arch , tracery and so on also penetrate into christian doctrine. However, Islamic architecture has already uesd pointed arh,trifoil arch , ribbed arch , tracery which are thought as gothic elements long before the Gothic architecture evolved maturely in European continent. Islamic architecture gave Gothic architecture some contributions in some level. We should view gothic architecture in a fresh perspective, investigating veiled or unveiled orient contribution. This paper attempts to stud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both by inspecting the “arches” in Islamic and Gothic architecture.

Gothic Architecture; Islamic Architecture; Pointed Arch; Ribbed Arch

J196.4;J196.5

A

1674-7518(2016)04-008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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