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着生命行走
2016-02-05刘国林
●刘国林
托着生命行走
●刘国林
术后5年,我依然快乐地托着生命行走。我自己不讲,或许没有谁知道我也是前列腺癌患者。虽说这是一种被医学界称为较为温和的癌,但它依然可以随时夺去人们的生命。据说在美国这种多发的疾病,成活率在5年以上就是很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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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和2010年,我国历史上发生了四川汶川和青海玉树两次大地震,数十万鲜活的生命伤亡。这期间,我正在中华慈善总会任秘书长一职。虽说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也没有什么实权私利,但操心的事的确不少。想想那些灾难中瞬间逝去的同胞,看看那些失去亲人悲痛欲绝的面孔,任何一位有良知有善心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都不会不拼命地去工作!在我所供职的团队中,不分白日黑夜,不论正常工作日还是节假日,没有人喊苦叫累,没有人讲任何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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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这一年对我个人来说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外孙女毛毛这个奥运准宝宝降生,我可以当姥爷了。忧的是我的老伴突然患了重症肌无力,据说这种病的患病几率只有8~20万分之一,至今病因不明。身体某一部位神经信号受阻,严重时造成呼吸肌无力而丧失生命。往日里休闲时我们还一起在住所的庭院里散步,怎么一下子就走不动路,左眼也睁不开了?她急我更急,但我还得强装镇静地安慰她:“没事儿,我们抓紧时间去医院,说不定因颈椎不好引起的。”接连跑几家医院,但都没有看出个结果。还是大女儿上网查询后提醒说:“会不会是重症肌无力?”我们才开始往这方面想,后来果然被同仁医院诊断为此病。当时在北京有几家治疗这种病的门诊,经朋友推荐,我们选定了北四环藏医院。这是一家用传统中医梅花针治疗重症肌无力的特色医院。患有这种病的老部长阎明复等都在这里治疗过,而且效果相当不错。
我和老伴都出生在贫寒家庭,从小养成了节俭习惯。在大学6年时间里,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盛夏时节上街买的冰棍都屈指可数,更谈不上到饭馆里撮上一顿了。尤其是老伴,她半辈子勤俭持家,自己从不舍得多花一分钱。当时她所在单位是公费医疗,听说到藏医院要自费,心里犹豫了。“那要花好多钱的,不然就先别治了”“这怎么行呢?只要有希望,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我坚定地说。此时,我看到老伴眼里浸满了泪水。在家人的共同劝说和坚持下,老伴终于同意去试一试。
藏医院离我们住的广泉小区很远,一南一北,距离大约有20公里,相比那几家能治疗这种病的医院算是比较近的了。当时正是救灾捐赠紧张的日子,第一线的工作不能丢,照顾老伴的治疗也不能放。我宁愿自己辛苦一些,千方百计把这两件大事处理好。刚入院时老伴情绪很不稳定。早上上班时,征得单位领导批准,我请司机师傅稍稍绕行一段,下车后去看她一眼;下班后,在妹妹的帮助下我胡乱地吃上几口便装好为老伴准备的盒饭匆匆赶去医院。恰好家里女儿有车我自己又会开,这就少了许多麻烦。在老伴住院的几个月里,我独自一人开着车前后往返医院近百次。尤其是晚上,坐在床头陪老伴说说话,这对她是一种极大的精神安慰。主治医生常半开玩笑说:“你多陪老伴呆一会儿,比我们打针吃药还管用。这种病治疗要有耐心和信心,情绪好坏很重要。”时间坐久了,老伴便催我赶快回家。我知道,她是担心我天黑路远不安全,担心我第二天要上班太疲劳……
有时刚回到家便接到老伴打来电话:“你以后别来了,挺累的。反正我这病一时半会地好不了,余生我就一个人在医院过……”“你不要瞎想,治疗就有希望。即使往最坏处准备,大不了我辞去工作,做你的眼睛和手足。我们一起不离不弃地经历了那么多磨难都挺过来了,难道还不能战胜小小的病魔吗?”我鼓励她安慰她,两个人的支撑力总比一个人要大。啥是幸福呢?人到老年,老伴健康不就是幸福吗!经过一段时间治疗,老伴的病有明显好转,出院了。回到久别的家,她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后来我们听说吉林延边有一家诊所,为巩固治疗成果,在友人的帮助下,我又带老伴飞到那里治疗50多天。真是善有善报,老伴竟然奇迹般地完全康复了。在妹妹的陪护照料下,在那座遥远的边陲小城,她度过了今生惬意开心的一段难忘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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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那段时间里工作过于劳累,或许是因老伴生病心情过于压抑,我自己感觉身体有些透支,不经意间出现了少有的疲倦感。2010年6月,民政部机关组织的那次体检中我已被查出前列腺有问题。那位十分负责任的老医生反复叮嘱说:“根据我多年从医经验,你的前列腺有不太好的肿块,一定要抓紧时间去看门诊。”我谢过人家,但心里并未当回事。大约过了一个月,那家体检机构又专门打来电话催问:“你去门诊看了吗?”“还没顾得上呢”,我说。“那怎么行啊?你那病确实不太好,千万别耽误了。”“好吧。”医生如此负责,让我好感动。我只好如实地把这一情况告诉了老伴。她听后埋怨我说:“早就让你去看你不去,工作再忙,也不能不顾身体。”我心里明白,老伴是真的心疼我,在她眼里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要垮了,这个家就会坍塌。可我觉得能走能撂,总比她的身体要硬朗。到了是年的国庆前夕,实在不能再拖了,在家人的催促下我去了协和医院泌尿外科,经抽血、化验、B超等检查,毛全忠教授看后很肯定地说:“你这个毛病需要手术治疗。如果你同意,我可以给你预约病床,我直接给你做。”“但术前要穿刺”,他又补充说。“让我回去考虑考虑再跟家人商量一下吧”,我说。
穿刺,是一种确诊方法。我听说过,那是一种很痛苦的过程,一般人都很忌讳,可我不怕。我有过数10年的军旅生涯,什么苦都吃过,性格变得很刚毅。不就是疼痛吗,我能忍受。老实说,虽然医生都认为很严重,而我并没有往癌症那方面想。为了健康安全,家里人一致认为不要错过这个机会,我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为了全家的未来和幸福再次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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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刺是在协和医院门诊进行的。那天下午1点多,老伴陪我走进手术室。我很幸运,给我主刀的是有名气的医师周毅,他是协和医院治疗前列腺疾病专家之一,之前我曾拜读过他与人合写的这方面论文。这是一间不大的手术室,但设备设施和操作程序与大手术室无异。先是局麻,因部位敏感还是有些痛。麻药开始发挥作用,又粗又长的取样针头开始扎进去,医生操作的咯咯声我能听见。开始感觉还好,过了一会,大概是麻醉力降低或是腹部深处药力未到,取样钳每夹一次便钻心地疼一次。周医生40岁左右,人很和蔼,边操作边跟我唠嗑。“不要紧张,疼一点属正常。为慎重和准确,需要从肿块不同方向多取几个点”,他安慰我说。还谈了当时人们关注的热门话题慈善方面的一些事。整整用了47分钟,取出22个点的活检样品,我也从手术台上爬下来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就是等待化验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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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后,我接到院方打来的电话。“是刘国林家吗?报告单出来了,请家属来拿一下。” “有什么问题吗?我就是。”“来后再说吧。”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早在1989年那个动乱的夏天,我也曾因病住进北京医院内科。当时经检查,医生怀疑我患上胰腺癌,并说应属早期,很有治疗和科研价值。当时就是结果不让本人看,而是先通知了我所在单位民政部优抚局。出院后我拿着片子找几位专家看,大家意见不一,无法确诊。动乱刚结束我便应邀飞去江西庐山给一个培训班讲课了。次年,根据组织安排,我以国务院赴井冈山第四批扶贫团团长的身份,被派到老区开始长达1年的扶贫工作。这10多年过去了,我这个疑似癌症患者不是活得挺好吗。我不相信我患前列腺癌,即使患上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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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窗口我如约拿到检验报告。不知是一时激动还是看走了眼,我看到我没有癌症,再仔细看看,我楞了一下神儿。那个4A纸印出的彩色图形下面,分明写着这样几行字:“2,4前列腺癌,分级3+4,1,3,5-11未见癌”。是我一时马虎顾前不顾后看错了。就在那一瞬间眼神变化中,被递送报告单的那位女医生发现了。“别急,这病能治。”话语不多,却传递了人与人之间的友爱与怜悯,顿时我感到很温暖也很感动。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连声向那位素不相识的医生致谢。我匆匆赶回家,一路上心中五味杂陈。跟老伴不能不说实话。她有文化,你不说,她一看报告单自己也会明白。跟组织不能不说真话,好让主要领导对工作有个通盘考虑和安排。在许多人眼里,毕竟都会谈癌色变。我很了解自己老伴,她虽说也是堂堂正正的老大学毕业生,有文化也有修养,但心眼儿并不宽敞,特别是遇到这种事,真的很难说能否承受这种压力,万一旧病复发怎么办?我一时左右为难。纸里包不住火,天塌下来也得有人顶着,还是勇敢地面对现实吧!一进家门,老伴便急着问:“怎么样?”“有点问题,不过要比想象的好,抓紧治吧”我喃喃地说。她大概看出点什么,一把把我手中的报告单拿过去,自己看起来。她还是无法控制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转过头去趴在床上大哭起来,我一时无语。站在一旁的妹妹不断劝说:“哭有啥用,还不如想办法找医院抓紧治。你本来身体刚恢复再闹出毛病可咋帮他呀!”妹妹的一番话使她有所醒悟。接下来我们开始理性地讨论如何治疗。当我们冷静地面对现实时,正如毛主席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吧。或许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和正确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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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如何治疗问题。这毕竟也是个人一件大事。我们这一代人习惯了,凡事都要报告组织依靠组织。我拿起电话向正在内蒙公出的总会范宝俊会长和李本公副会长作了报告。他们刚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很惊讶。接着便安慰我说:“你家有老有小,一定要挺住,我们完全相信你能度过这一难关。总会的事你放心,先以治病为主。回京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我们一起共事多年,两位领导既是我的直接上级,也亲如兄弟。他们的话语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和信心。
按照通常规律,穿刺后一个月内要实施包括手术切除等治疗措施,否则容易发生转移。不巧的是,我拿到报告已是国庆前夕了,不用说医院不好找,医生也要休假。等到节日假期结束上班再行动,的确有些紧张。好在这期间得到了卫生部原副部长彭玉老大姐等好心人的大力支持,在他们热心相助下,节后很快联系好协和医院泌尿外科,并见到了这个科的主任、全国著名泌尿外科专家李汉忠先生。节后半个月,我接到通知,顺利地住进该院泌尿外科病房。北京大医院住院者本来就人满为患,我能住上两人一间的病房就很满足了。人到医院就好像到了能救命的家,无论家人还是我,心里都踏实了许多。接下来便开始做术前的CT、骨扫描、验血等例行检查。看上去一切还进行得顺利,不出意外,大概在几天以后就可以手术了。
那是一个周末的傍晚,主治医生严维刚教授正式约我谈话,通知家属一起过来商量一下手术事宜。老伴和我的两个女儿到场后,严教授作了简短介绍:“手术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实施肿瘤切除,一种是不切除,在肿瘤周边埋粒子即碘125。两者各有利弊。前者少数患者问题主要出在输尿管对接上,处理不好或自身原因会出现后遗症。后者是近些年从美国引进技术,我们已有一定经验。优点是微创,痛苦较小;缺点是处理不当容易将粒子落在直肠壁上或位移造成后遗症。两种方式请家属选择。”听罢介绍,记者出身的大女儿以她特有的刨根问底的职业习惯,多问了几句诸如后者技术在中国落地时间,是否成熟之类的话。事先她并不知晓严教授就是协和医院引进这项技术的第一人,而且他们的一位副院长已经做过,效果不错。严教授听了女儿的“质疑”,心中显然有些不悦。“你不懂这个专业,你们自己定吧”,他接着女儿的话说。我不希望这个场面尴尬,赶紧打圆场说:“严教授别急。我知道你和我女儿都是为我生命负责,作为家属她不放心希望更完美请你别介意。我倾向做近距离埋粒子的治疗方案。我是患者,最后还要听我的。”老伴坐在一旁没说什么,她确实也拿不定主意。最后严教授说:“为慎重一些,也不急,你们还是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吧。”这次术前谈话就这样收场了。虽然不是不欢而散,但至少气氛不那么融洽。不论孩子们各自有什么理由和想法,我决意已定,要选择第二种方案。第一,我还要工作。万一出现意外,我总不能拖着尿袋上班。第二,依我的性格,我可以无怨无悔地去照顾别人,尤其是老伴。而成为别人的累赘让别人照顾我,对我而言那是一件不能也不愿接受的痛苦之事。何况事前我曾同李汉忠教授交换过意见。他说,“老刘,做哪种手术都没问题,成功率可以达到百分之百。但做第一种切除术,万一输尿管由于你自身原因出现问题,我真的无法担保。再说,我看得出你无论对工作还是对家庭都是有责任感的男人,我真担心万一但出现意外你不能接受。”
回到病房,又是一番争吵。我真的急了,大声吼道:“手术在我身上,我的事你们不用管了。要是第一种,我就不做了,出院回家去!”老伴理解并支持我说:“你们都别说了,听你爸的。他胸中有数。”
三天以后,严教授再次约我们见面时,情况发生了逆转。他说,“根据放射科的报告,髂血管分叉处后方可见密度增高影,淋巴结转移不除外。根据进展期前列腺癌不考虑实行根治性手术和近距离治疗的原则,暂不做手术和近距离治疗,可给予康士得进行内分泌治疗。”这就意味着我们先前的争论已无任何意义,只能打着铺盖卷出院回家了。我心情很沮丧,甚至有点绝望。因为我看过书本介绍,如有转移迹象,那就意味着进入晚期,只能采用保守或称估息疗法。用中国的土话讲,那就死马当活马治吧。我眼前这个处方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可我还是心有不甘,一是放射科并非下了肯定结论,再说从理论上讲,分级3+4应在中晚期之间嘛!我心里明白,应当相信和理解医生,既然有疑点,人家从职业角度出发何必要冒风险呢。我也坚信,医生们也绝不会因为前些天和我女儿交谈中,有一点误解和不快而难为我这个“慈善老头”。利用查房机会,我再次同李、严两位教授交换了意见。最后争取的结果是,先出院回去服3个月的药,期间再作一次CT检查,如无大的变化,3个月过后即春节一过就来院接受近距离粒子治疗。于是,我放心地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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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春节一过,我拿着CT检查“大致同前”,核磁检查“未见增高影”结论的报告重新回到医院。手术很快进行,还是严维刚和周毅两人亲手“操刀”。手术进行一个小时,用特制射枪向直径1.6厘米的肿瘤周边埋下72粒粒子。比起穿刺,因麻醉面积较大,几乎在无痛状态下完成。只是术后好长时间我的双腿好像长在别人身上,没有丝毫知觉。术后连续几天,都要尿血,这回可真的体验了体外挂尿袋的滋味。不过这毕竟是暂时的。经历这次手术“风波”,我和严维刚教授朝夕相处,反而成了好朋友。“君子不打不成交”,这也是一种缘分吧。5天以后,我请医生提前拔掉输尿管,出院回家,稍作休息便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出院后遵医嘱,每日服一片康士得,每月打一支达菲林,要坚持9到12个月。虽然医生提醒说此药副作用较大,但服用和注射后才真正体会到它的威力。每天至少要出汗20次以上,头涨,心情烦躁不安,频繁排尿排血,夜难成眠……这就是医生所说的,“类似妇女更年期的症状”。只要生命还在,遭这点儿罪,对我已无所谓,直当上帝不经意间同我开个玩笑吧。但每当想想女同胞们无法避开的这段经历和由此而带来的困扰,真的应当给予她们更多的理解、关爱和同情。半年后,我再度复查时,肿瘤明显缩小,B超显示只留下了像拖着尾巴的慧星一样围着肿瘤的包围圈,PSA比值也从入院时的11.8降到0.003,几乎归零。
5年来,我几乎不吃任何营养品、保健药,就是我所喜爱的东北风味的家常便饭。我总结,关键是要有一个好心情。我曾写下一首自勉的七律:
秋山日照彩云移,桑田风卷草木稀。
岁月无情催白发,壮心童颜仍奋蹄。
静心勤耕寻常事,洁身书海笔作犁。
不计功名心无愧,自娱自乐夕阳里。
人生终有一死,有如四季变换万植生没,只不过是一种时空里的轮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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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5月,我在中华慈善总会任职7年秘书长后在换届中彻底退下来,保留了一个挂名的顾问头衔。当宣布要离开岗位时心中多少还有些不舍,因为在全国慈善界还有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和朋友,还有自己供职多年那个可敬可亲的工作团队。我是很重情感的人,想到一旦离开,以后见面机会将会越来越少,“相聚时难别亦难”,心里还是有些伤感。但说实话,这一时的伤感,只不过是一种思维惯式并非有什么恋权恋位情结。“江山代有才人出”,新陈代谢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在我供职的那个年代,正是我国连发罕见的重大自然灾害时期,也是广大民众慈善意识和行为大迸发时期。“千家万户谈捐赠,城乡无处不慈善”,那种自发的和被动员起来的慈善热情,充分彰显了我们的民族魂魄,那些可歌可泣的事迹,常常令人激动不已。汶川地震时,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位北京的志愿者在中央电视台参加一个直播节目。那是一位年轻小伙,看上去一脸疲惫,经介绍才知道他刚刚从灾区第一线回来。做完节目,主持人说已到中午,要请大家吃顿饭。这位小伙听后便说:“说实话,我已两天一夜没有吃上饭了,真的饿了。在咱北京,我现在能饱餐一顿大米饭就算奢侈了。你们知道我的战友们吗?他们在救人的废墟口前,一瓶矿泉水不知要传递多少回也没人顾上喝一口……因为我们的同胞埋压在里面是死是活还不清楚,争取一分一秒就可能救出一条生命啊!”“谢谢大家了,我得马上赶往机场,要不就错过航班了。”说完,他离开我们的座位,瞬间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里浸满了泪水。我无法了解他在北京什么职业做什么,至少此时此刻他的行为让你感动,让你终生难忘!
中国现代慈善举步维艰。这里倾注了多少人的心血和智慧。正如作家李玉林先生在他所著的《慈善的高山厚土》一书中所言:当我们看到我国慈善事业在改革创新中不断发展,当越来越多年轻有为的专业人士加入慈善工作者队伍的时候,我们绝不应该忘记那些为我国慈善事业作出非凡贡献的人们……每每忆起那些战斗岁月,我由衷地为自己能在晚年从事一段慈善工作而感到欣慰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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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从现职岗位上退下来,生活还要继续。刚回到家时,深深了解我的老伴并不担心我有失落感,只是担心我闲不下来,总是想方设法拉我做些琐碎的家务事。“工作上的事不要想了,干了一辈子总该歇歇脚,给自己留点空间。”这是她常挂在口头上的话。老伴说的并不无道理。想来余生不多,是该好好做个安排。刚离开总会时,我已经给自己定了三条原则:一是不做有损总会利益和声誉事;二是不受委托不以总会名义做事;三是不评论总会是非之事。事实上我已如约践行。
剩下来的时光,就是要做一个新起点上的“还债”人,让自己的夕阳岁月过得充实、愉悦、安宁。先是还一笔友人的“文债”。大约经过半年多准备和撰写,已经出版了20万字的《现代慈善随想录》一书,并创作了近百首诗词。再是要还老伴的“情债”。我从大学毕业后,青春年华首先献给了部队。在军队中数10年,我们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还不足300天!这对如今的年轻人来说或许很难理解,而在我们这一代人所处那个环境和时代,这便是一件平常之事。长期异地生活,老伴独自一人撑起全部家务,身心承受着巨大压力。欠着这份“情债”这辈子也难还清,但赋闲中总是有了这个机会。三是还自身“透支债”。患癌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癌吓死。要遵医嘱但不过度治疗,要心胸开阔坚持锻炼,要忘记年龄保持上进。
假如生命再给我5年、10年或20年,我不敢讲会创造带瘤生存生活的奇迹,至少我会让自己变得精神富有,生活多彩,无悔人生!老年人有时也要主动“没事找事”。我喜欢花草,尤其在冬日里,看着室内那一抹绿色,一盆盆充满生机的花草,令你心旷神怡乐而忘忧。望着望着,受人启发,我决定给那些沉重的花盆装上腿,让它们成为能行走的花盆。找来工具和别人废弃的材料,自己动手做起了带转向轮子的盆托。这下可好了,不但避免了搬动之劳累而且易于打扫卫生。老伴和家人看了都说不错。虽说体力远不如当年,但我仿佛又有一种重回年轻时代的感觉。看着自己用汗水换来的劳动成果,心中有一种特有的满足感。妹妹还把我的“产品”拍成照片发到微信圈里,说“这是老刘刚刚加工出来的产品,数量有限,快来订购,先到先得。”逗得我开心大笑。手机,对工作者而言是必不可少的通讯工具,按理说退休后就会用的少些,而如今却依然成了我的随身宝物。前几天不慎把手机丢了,顿时与许多朋友亲人失去了联系,心里好一阵痛苦。女婿得知消息后,急忙陪我到移动通讯买了个比较前卫的4G手机。“买部能通话发短信的就行了”,我坚持不要高档品牌机。可女婿硬是不同意,说:“钱多钱少你不用管,现在条件好了,老爸也应时尚一点。”买来4G手机,我现在不仅可以用微信与友人聊天,也可以自如地使用美化照片和网上购物之类的软件了。我也喜欢自驾游,但出于健康和安全考虑,老伴和家人一直反对并严加限制。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老伴从出生至今70年没有见过父母的祖籍——河北玉田县一个名叫后厂的偏僻小村,那里还有一位本家叔叔。她一直有一个回乡寻根的愿望,2015年10月的一天,我亲自开车送她回故乡。虽然事先开启了导航,因经验不足,还是跑错了路,计划不到两个小时的行程,结果足足跑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我们飞驰在高速公路上,遥望两侧色彩斑斓的深秋山峦、原野,心情格外舒畅。更重要的是我增强了自驾游的信心,也得到了老伴的认可和支持。
不久前,我去交通管理部门换驾照,工作人员看了看本子说:“老爷子,都70多了还开呀。”“我自觉还可以,就当锻炼思维和筋骨吧。”他笑笑竖起了大拇指。结果顺利地给我更换了一个有效期10年的新驾照。哈哈,再开10年我就80岁了。
托着生命行走的人,累,但却快乐着……
写于2015年12月 20、21日 广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