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冷战”正拉开帷幕

蔡珏

不久前，俄罗斯向联合国大陆架界限委员会再度提交了扩大北极大陆架边界的申请，标志着在日益激烈的北极争夺战中，俄罗斯再次抢占先机。一旦申请如愿，俄罗斯将拥有对涵盖北极点在内的120万平方公里大陆架的主权，这一面积占据了整个北冰洋地区的一半。近期，俄罗斯频繁在北极地区“秀肌肉”，除在北极地区强化军事行动外，如若此次申请获得通过，将会使大部分欧洲国家及美国等国在北极的活动受到极大限制，俄罗斯的战略意图极其明显。

事实上，在普京重新担任总统并赋予克里姆林宫更强硬的民族主义色彩之前，北极就已成为俄罗斯的国家战略重点。可以说，一场围绕北极争夺的“冷战”正在拉开帷幕，俄罗斯在北极既拥有重大战略机遇，也面临不小的挑战。

俄罗斯申请对涵盖北极点在内的120万平方公里大陆架行使主权

“钟情”北极，极寒之地变热点

长期以来，俄罗斯对北极就“情有独钟”，“北极熊”也从未停止过对北极的探索。1728年，在彼得大帝的要求下，在俄罗斯海军服役的维塔斯·白令成为第一个穿越亚洲与北美洲之间海峡的人，这个海峡也因此被命名为“白令海峡”。1732年，北极大科考成功绘制出了俄罗斯在北极地区的领土地图。时至今日，俄罗斯议员阿图尔·奇林加洛夫在北极圈内鸣枪宣誓：“这是俄罗斯的北极，俄罗斯的旗帜应当飘扬在这里。”

曾经人迹罕至的北极，如今对俄罗斯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可谓俄罗斯布局“下一个百年”的有力支点。此次北极大陆架申请如获成功，俄罗斯将直接获得总量达50亿吨油气资源的优先开发权。目前，北极资源开发已经在俄罗斯的国内生产总值中占20%的比重，由于俄罗斯经济承受着外部带来的巨大压力，开发新商机的诱惑力只会有增无减。北极地区蕴含的丰富能源、便利的航道以及得天独厚的战略位置，都让这里迅速成为各国紧盯的“聚宝盆”，极寒之地迅速成为争夺热点。

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北极地区冰面正在以每10年9%的速度加速消失。日渐温暖的气候使得渔业资源从阿拉斯加和北海等地区开始北迁。除油气资源外，北极还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铜、镍、钚、金、银、金刚石和稀有元素等矿产资源，可以作为巨大的国家战略储备。

随着冰盖的消融，北极地区出现了一条连接北美西海岸与亚洲的黄金水道，比传统的巴拿马运河航线至少缩短6500千米。从亚洲到欧洲也可以直接取道北极，一旦北极航线启用，可使全球航运业每年节省数十亿美元的成本。航道的改变必然在沿岸港口地区兴起新的物资转运中心，世界贸易重心的转移将对世界局势和贸易平衡产生巨大影响。

气候变暖冰川渐融，多国的北极资源争夺战快速升温

自冷战爆发后，寒冷的北极地区就成为核武器试验的“练兵场”。1958年，美国“鹦鹉螺”号核潜艇成功穿越北冰洋到达北极点，苏联核潜艇也在北极航行过程中解决了冰下发射导弹的问题。北极地区由于被大量冰层覆盖，核潜艇可以借此潜伏练兵，随意活动，因而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主要基地都部署在北极圈附近。更令人恐怖的是，对美俄而言，向对方发射导弹，北极方向都是事实上的最短路径，因此双方都在北极地区部署了大量陆基弹道导弹阵地，北极因而成为世界上洲际导弹部署最密集的地区。

从地缘上看，北极地区涉及美国、加拿大、丹麦和挪威等国，谁控制了北极就意味着谁占据了“北方制高点”。对俄罗斯而言，控制北极将可打造“环北极经济圈”，从而对国家经济发展产生巨大推力。

“圈地”不懈，能源牌纵横捭阖

早在2001年底，俄罗斯就曾向联合国大陆架界限委员会提交文件，要求将北极地区120万平方公里的海域作为专属经济区，但被以“证据不充分”为由驳回。为从地理上进行充分证明，2014年10月，俄罗斯开展了对北极的新一轮科考，声称得到了“北极海域归属俄罗斯大陆架”的重要证据。2014年，联合国大陆架界限委员会也承认了鄂霍次克海5.2万平方公里土地为俄罗斯大陆架的一部分。

近年来，俄罗斯着力强化北极地区军事存在，实际管控能力得到进一步提升。在俄罗斯新版军事学说中，尤其注重北极的战略地位，首次将确保北极利益纳入武装力量的任务清单。除组建专门维护北极安全利益的北方舰队联合战略司令部，新版海洋学说也再次强调北极是俄海军优先发展的方向。

2013年，一艘中国货船曾尝试取道俄罗斯北方的北极东北航道

值得注意的是，自2014年7月以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借口俄罗斯破坏乌克兰稳定而对其展开经济制裁。2014年7月17日发生的马航MH17客机坠毁事件更是使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关系跌入冰点。8月以后，乌克兰冲突双方频繁发生对峙交火。在乌克兰危机持续发酵、西方对俄制裁加剧的背景下，俄罗斯仍不遗余力地加强对北极的争夺，足可见北极地区对俄罗斯国家战略的重要意义。

自冷战结束后，国家之间的对抗渐渐由意识形态转为资源利益之争。俄罗斯不遗余力在北极进行“圈地”活动，最为看重的就是北极地区丰富的资源储备。据估算，北极地区拥有世界未开发油气资源1/4多的石油和天然气，还有相当于全球储量1/10的煤炭和大量的金、铀等矿产资源和水产资源。2014年9月，俄罗斯石油公司宣布其在北冰洋胜利油田的一口钻井开始出油，该作业钻井的探明储量为10亿桶原油，这片油气有望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原油产区，其石油储量堪比美国的墨西哥湾。随着世界能源的日渐紧缺，北极地区能源储备的战略价值将日渐显现。

近些年来，俄罗斯在国际舞台上大打能源牌，利用能源纵横捭阖，借以操控世界局势朝着有利于俄罗斯的方向发展。北极地区拥有丰富的能源，俄罗斯在崛起和复兴过程中，必然会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抢占先机，充分利用军事优势保护北极资源。

苦心经营，强硬实力做后盾

按照俄罗斯科学院希尔绍夫海洋学院研究所建立的北极地壳运动新物理模型，北冰洋海底的罗蒙诺索夫海岭和门捷列夫海岭是俄罗斯大陆架的一部分。这一物理模型为俄罗斯控制北极提供了地理“自信”，成为俄罗斯扩大其北极大陆架主张的科学依据，也为其打赢领土争夺的法律战打下了基础。

俄罗斯在北极点插上国旗

近年来，俄罗斯在北极地区动作频繁，可谓苦心经营。2007年，俄罗斯科考队就在北极点海床下插入一个1米多高的国旗，用以宣誓主权。自2008年开始，俄罗斯先后恢复了苏联时期在新西伯利亚岛修筑的军事基地，俄海军也强化了在北极地区的军事活动。2014年，俄北方舰队的战术集团开始在北极地区战备值班。俄罗斯更是直接成立了北极战略司令部，用以指挥管辖俄罗斯在北极地区的全部武装部队。2014年12月，俄罗斯北极战略司令部开始正式运作，由于其直接隶属于俄国防部，因此相当于俄罗斯第五大军区，承担着维护俄罗斯在北极地区整体利益的重任。俄罗斯国家杜马副主席奇林加罗夫曾表示，俄罗斯不会轻易放弃对北极相关地区的主权要求，对别国的“入侵”行为，俄罗斯不惜“兵戎相见”。

进入2015年以来，俄罗斯更是加快了在北极地区的“经营”速度。一方面，俄罗斯在北极多个岛屿修建了机场和军事设施，推进北极力量建设和新型武器列装：俄军于2015年内在北极建成10个搜救站、16个深水港、14个机场和10个防空雷达站;北方舰队近年来不断强化北极地区的岸防力量，配备了“铠甲”-S1弹炮合一防空系统，正在建立现代化的空中和水面战场监控系统，并配属了俄罗斯最新的“北风之神”和“亚森”级核潜艇;无人机分队正式列装“海豹”-X型无人机，防空部队列装新型无线电电子对抗系统;北极旅则计划列装新型牵引车、雪地汽车、气垫船等装备，以提高部队的极地生存和机动能力。另一方面，俄罗斯不断强化军力部署和演训，以强势提高战略威慑力：根据计划，北方舰队联合战略司令部所属兵力、兵器于2015年底前基本就位，包括组建新的北极地区空防集团军、摩托化步兵旅和无人机分队;2015年年初，俄罗斯对北极地区部队进行了两次大规模战备突查，2月，俄罗斯海军“北风之神”级战略核潜艇在北极冰面下举行实弹演习，6月，空降兵和北方舰队所属摩托化步兵旅就保卫北极战略目标举行大规模演习，有50余艘水面舰艇和潜艇以及110多架飞机参演，动员参演人数也破天荒地达到了3.8万人。

俄罗斯成立北极战略司令部并加强其在北极地区的军事存在，实质上是为了强化对北极地区的控制。尤其在周边国家都对北极“虎视眈眈”之时，“北极熊”不得不选择多在对手面前挥舞几次拳头，以便对对手进行威慑，从而以强硬的实力做后盾，确保俄罗斯的国家利益。

六国向联合国提交的北冰洋大陆架划分示意图：图中蓝色实线为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分割线

前途未卜，大国间博弈正酣

在北极这块大面积无明确管辖权的土地上，一场大国之间的新博弈正在展开。在俄罗斯领跑北极争夺战之时，美国、丹麦、加拿大和挪威也先后摩拳擦掌。早在20世纪50年代，加拿大就正式宣布对北极地区拥有主权。2014年，丹麦也先人一步，首先向联合国大陆架界限委员会申请北极点的正式主权要求，其主张的领土面积高达89.5万平方公里，相当于20个丹麦的国土面积。此外，一些亚洲国家诸如印度、韩国、日本和新加坡等国也纷纷开始编制自己的北极计划。尽管俄罗斯在北极领土争夺上大刀阔斧，但是西方国家也组成联合团队对俄罗斯开展“围剿”。2008年，美国和加拿大签署了一份协议，搁置北极地区领土争议，建立联盟共同应对来自俄罗斯的挑战。俄罗斯国内专家普遍认为，由于美国和西方国家的干预，此次提交的大陆架边界申请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与俄罗斯一样，美国也是最早参与北极争夺的国家之一。早在1941年，美国空军就在格陵兰岛上建立了空军基地。目前，美国更是将北极战略提升为国家战略，并先后出台《北极地区国家战略》和《美国海军北极路线图（2014～2030年）》，将触角深入北极腹地。北极地区的俄美博弈，双方不相上下。俄罗斯拥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的破冰船队，可直接依靠核动力破冰船将大量的人员和财产运往北极地区。但俄罗斯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美国已于2014年任命了负责北极事务的特别代表，并计划在北极建立永久基地。目前，美国与加拿大多次在北极地区展开军演，北美防空司令部也可对北极上空的俄罗斯战略轰炸机进行密切监视。可以说，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在北极地区的军事潜力巨大，双方一旦对抗，极可能诱发新一轮北极“冷战”。针对俄罗斯在北极地区“咄咄逼人”的行动，美国海岸警卫队司令祖康福特指责俄罗斯的行为是在“北极地区实施军事化”，而北约也要求北极沿岸国家提高应对来自俄北极威胁的作战能力。

近年来，北极周边国家美国、加拿大、瑞典、丹麦、芬兰、冰岛、挪威和俄罗斯相继宣布了对北极地区的主权要求。由于缺乏相关国际法和严格的国际协调机制，各国相继加强了在北极的军事部署，军事竞争也迅速展开。自2001年起，加拿大军队就开始北极巡逻，并在北极建立了2个军事基地。丹麦、挪威和瑞典也相继组建了北极快速反应部队。北约开展例行的“2015年北极挑战”演习，俄罗斯也在中部军区举行演习，用以作为北约在北极地区演习的回应。

在北极地区，俄罗斯不得不未雨绸缪。随着冰盖的逐渐融化，未来大型水面舰艇进入北冰洋将成为可能，漫长的北冰洋海岸线将成为俄罗斯海防的重大负担。因此，大规模经略北极，提前做好防御，是俄罗斯不得不做出的国家选择。目前，美国与北约及其盟国、准盟国正在联合从俄罗斯的东部和西部同时对其形成战略压力，加之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其势已经达到了自冷战以来的最高峰，而选择向北突围直接威胁美国本土，是俄罗斯的一盘妙棋。与美国等西方国家在北极地区展开博弈，也可以借此为筹码，为自己挣得更多的国家利益。

目前来看，一旦俄罗斯提出对北极的领土主张，西方国家即迅速做出强烈反应，从不因俄罗斯的“苦心经营”而对俄有半点客气。可以想象，未来对北极的争夺也必将愈演愈烈，局面也会愈发复杂。2011年，韩国燃气公社就宣布收购加拿大能源公司MGM拥有的北极Umiak气田20%的股份，并将以此为跳板继续其北极开发计划。事实上，要解决北极地区面临的环境变化、资源纠纷等纷繁问题，紧靠一个北极国家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

2008年，俄罗斯与丹麦、美国、加拿大和挪威五国通过了《伊鲁利萨特宣言》，提出依靠海洋法来解决北极纠纷。此外，南极问题的和平解决也为解决北极问题提供了良好的借鉴。尽管未来北极的归属前途未卜，但关于北极地区的磋商也在积极展开，我们完全可以相信，世界各国一定可以通过协商和平地利用好北极资源。

责任编辑：葛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