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善意付诸实践

徐文静

谈到美国精神，我们往往第一时间会想到开拓精神、创业精神和个人主义精神。确实不假，相比于其他许多西方国家的人，美国人勤奋上进、更有野心，对于财富有着执着的追求，推崇个人自由，重视个人隐私，强调个性的张扬与个人才华的展示。然而除此以外，美国精神中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却常常为我们所忽视，那就是志愿精神（the spirit of volunteerism）。

美国有许多世界顶级的富豪、企业家，而他们中的不少人也可以算是世界上捐款最无保留的人。2013年，比尔·盖茨称已与妻子做出决定，要将总价值580亿美元的个人资产毫无保留地全部捐给慈善基金会；2015年，美国“股神”巴菲特也承诺将其99%的个人资产捐赠给慈善事业。相比于两位年长的富豪，刚刚过而立之年的Facebook总裁马克·扎克伯格则显得更为慷慨。在女儿刚呱呱落地之时，扎克伯格便在给她的信中宣布，要将其持有的99%的股份捐出，用以“发展人类潜能和促进平等（advancing human potential and promoting equality）”。

以扎克伯格为代表的美国富人们为何如此热衷于捐款？首先不得不说，正如媒体热议的那样，这与美国的税收制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按照美国税法的规定，慈善捐赠可以抵税。在纳税与做慈善之间，很多人自然更倾向于选择后者。然而抛开这一层，我们会发现这些捐款行为背后还有一个更深的原因，那便是美国人的志愿精神。

相比于其他许多国家的人，美国人不仅更乐于在公益事业上贡献金钱，也更热衷于志愿服务工作。据统计，有四分之一的美国成年人会通过志愿组织做义工，而将近三分之二的美国人会在其居住的社区做一些非正式的辅助工作。对于青少年学生来说，志愿工作更是每一个人学习生活的一部分。在上小学的时候，孩子们便开始参加社区活动，为自己所处的小群体出一份力。到了中学阶段，几乎所有学生都会在医院、养老院、幼儿园、图书馆、博物馆、社区服务中心等地方做义工。积极参与公益活动、服务工作做得好的学生不仅会得到赞誉，更会赢得大学录取委员会的青睐。这样一来，学生们便会把为社会做贡献看成每一个人都理所应当要完成的使命。因此一些高中毕业生甚至会选择推迟一年上大学，先去欠发达的地区或国家参加助教、保护环境等更高难度的志愿工作，之后再继续自己的学业。

扎克伯格的两个理想

由于自小的培养与锻炼，美国人不仅有更强的社会责任感，也懂得如何将心中的责任感落到实处。就做慈善来说，很多中国人会选择拿出自己的财富，让别人来完成服务社会的工作。有时是因为自己没有时间和精力，还有时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做什么。但像扎克伯格这样的美国人则不同，他们不是直接将钱拱手交给他人处置，而是希望以自己的财力和能力，来创造一个心目中更美好的世界。在给女儿的信中，扎克伯格便热情洋溢地描述了他的两个理想。其一是“发展人类潜能（advancing human potential）”，即“不断扩展一个人所能成就之伟业的界限（pushing the boundaries on how great a human life can be）”。他提到：

Can you learn and experience 100 times more than we do today？

Can our generation cure disease so you live much longer and healthier lives？

Can we connect the world so you have access to every idea， person and opportunity？

Can we harness more clean energy so you can invent things we can't conceive of today while protecting the environment？

Can we cultivate entrepreneurship1） so you can build any business and solve any challenge to grow peace and prosperity？

你们一生的所学所历是否能够超过今天之我们百倍？

我们这一代是否能治愈疾病，来让你们活得更久且更健康？

我们是否能够将世界连接起来，使你们能够了解每一个观点，接触到所有的人，获得所有的机会？

我们能否利用上更清洁的能源，使你们可以在保护环境的同时创造我们今天无法想象的东西？

我们能否培养起创业能力，使你们可以创建任何企业，解决所有难题以促进和平与繁荣？

其二则是“促进平等（promoting equality）”，即“确保每一个人都能获得（‘发展人类潜能中提到的）这些机会，无论他们来自哪个国家，成长于何种家庭，出生在怎样的环境当中（making sure everyone has access to these opportunities—regardless of the nation， families or circumstances they are born into）”。他提到：

Can our generation eliminate poverty and hunger？

Can we provide everyone with basic healthcare？

Can we build inclusive2） and welcoming communities？

Can we nurture peaceful and understanding relationships between people of all nations？

Can we truly empower everyone—women， children， underrepresented minorities， immigrants and the unconnected？

我们这一代能否消除贫困和饥饿？

我们能否为每一个人提供基本的医疗服务？

我们能否建设兼容并包的友好社区？

我们能否在各国人民之间培养和平且相互理解的关系？

我们能否真正将权力赋予每一个人，包括妇女、儿童、未被充分代表的少数人群、移民以及那些边缘人？

扎克伯格乐观地认为：“如果我们这一代做出正确的投资，那么以上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可能会是肯定的，而且有希望在你们的有生之年实现（If our generation makes the right investments， the answer to each of these questions can be yes—and hopefully within your lifetime）”。

实现理想的两个方法

这样的宣言或许太过理想化，因此在下文中，扎克伯格提出了两个需要长期努力，但更为切实可行的方法。

首先是大力发展互联网。这一点的提出与他的Facebook事业息息相关。在扎克伯格看来，互联网是先进的工具，同时也包含着无限的信息。一方面，互联网能够促进个性化学习，让每个人都可以从一开始便拥有相同的机会：

... students around the world will be able to use personalized learning tools over the internet， even if they don't live near good schools ... personalized learning can be one scalable3） way to give all children a better education and more equal opportunity.

……全世界的学生都将可以通过互联网使用个性化的学习工具，即使他们并没有住在好学校的附近……个性化学习或许会是一种极具扩展性的方法，能够给所有的孩子提供更好的教育和更平等的机会。

It provides education if you don't live near a good school. It provides health information on how to avoid diseases or raise healthy children if you don't live near a doctor. It provides financial services if you don't live near a bank. It provides access to jobs and opportunities if you don't live in a good economy.

The internet is so important that for every 10 people who gain internet access， about one person is lifted out of poverty and about one new job is created.

如果你的住所附近没有好的学校，它（指互联网）会为你提供教育。如果你身边没有医生，它会为你提供预防疾病与健康育儿的信息。如果你家旁边没有银行，它会给你提供金融服务。如果你所处的经济环境不景气，它会为你提供就业的途径与机会。

互联网非常重要，每十个能够上网的人中，便有大约一人能够就此脱贫，一份新工作能够由此而生。

现在，个性化学习工具尚在实验当中，而尽管互联网已十分普及，全球仍有40亿人没有上网的机会。因此扎克伯格简要地提出，他和妻子将与政府、学校、社区、非营利组织和公司沟通合作，不断研发新技术，并不断努力尝试。

其次是建立良好的社区（community）。尽管是作为“技术男”出身，扎克伯格却十分看重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与合作，看重“社会圈子”的形成与完善。他提出，“建立更美好的世界要从建立强大而健康的社区做起（Building a better world starts with building strong and healthy communities）”。可以说，这种思想也与Facebook的精神一脉相承。

在扎克伯格看来，如果要推进人人平等，如果要让每一个人有机会充分发挥自己的潜力，那么我们必须保证每一个孩子都能够身心健康地成长，不为贫穷与暴力困扰，不会由于种族、宗教、身份、性别等原因而受到歧视。而要实现这一点，单靠任何一个方面的努力都是不够的，只有多方合作才能为孩子们、为人们创造良好的社区环境：

We need institutions that understand these issues are all connected ... by partnering with schools， health centers， parent groups and local governments， and by ensuring all children are well fed and cared for starting young， we can start to treat these inequities as connected. Only then can we collectively start to give everyone an equal opportunity.

所有的这些问题（指健康问题、经济问题、生活环境问题、歧视问题）都是相互关联的，我们需要一些能够理解这种关联性的组织机构……通过与学校、健康中心、家长团体以及当地政府合作，通过确保所有孩子从小都能吃得好并得到精心照料，我们可以开始将这些不平等之事关联起来应对。只有到那时，我们才能一起开始向每一个人提供平等的机会。

也许有人会说，扎克伯格做慈善、做志愿工作不过是为名为利。然而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并非如此。人是社会中的一员，社会整体的幸福感与个人的幸福感紧密相关，没有人能够真的独善其身。如果一个人周围的人贫困、饥饿、焦虑、素质差、文化水平低，那么当他走出房门时，一定不会获得精神上的宁静与愉悦，而这些人的无知与不幸甚至有可能转化为一些恶劣的行为（比如污染环境、破坏社会治安），转而损害到他乃至社会上所有人的利益。因此对于一个真正的志愿者来说，帮助别人并非只是美德的体现，同时也是一种对更广义的幸福的追求，以及一种更成熟的为自己及下一代创造良好生活环境的行为。

美国钢铁大王、慈善家安德鲁·卡耐基（Andrew Carnegie）有一句名言“在巨富中死去是一种耻辱（The man who dies rich， dies disgraced）”。我们不见得都会拥有巨大的财富，但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够不只考虑自己的得失，而是将自己与他人的幸福联系起来，为自己心目中美好的社会实实在在出一份力，那么我们相信无论一个社会现状如何，它都一定会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