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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之重新解读

2016-02-02杨会清

苏区研究 2016年4期
关键词:文林特委党史

杨会清



《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之重新解读

杨会清

提要:在第一次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期间,赣西特委委员李文林向会议提交了一份《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党史界对这份报告一直缺乏深入的研究。事实上,这份报告中蕴含的党史信息很多,包括对当时党内的干部选拔任用标准、党的优良革命传统、党对革命道路的艰辛探索等都有较充分的体现。而这些,也是我们今天进行党史学习、党史教育的生动素材,对我们进一步丰富“苏区史”研究的内涵与外延有相当的意义。

干部履历报告;党史信息;苏区史研究

1930年5月,第一次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中共赣西南特委常委李文林作为特委代表参加了会议。在这期间,他曾专门向会议提交了一份《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以下简称《报告》)。这份报告记录了赣西特委35名干部的履历情况。名单之中,既有与方志敏齐名的李文林,也有被誉为“(赣)西南的群众领袖”和“赣西红军的开山祖师”*《赣西南刘作抚同志(给中央的综合性)报告》(1930年7月22日),江西省档案馆、中共江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编:《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40页。的曾炳春,还有新中国成立之后仍然活跃在政坛上的曾山。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李文林,他不仅是赣西南“土生土长的领袖”*肖克:《关于中央苏区的几个问题》,陈毅、肖华等:《回忆中央苏区》,江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99页。,而且他所领导和创建的根据地更是被毛泽东誉为“李文林式”。但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学者去研究这份报告。事实上,重新解读这份报告,我们可以发现其中丰富的党史信息。

一、《报告》体现了当时的干部选拔任用标准

李文林提交的这份干部履历报告比较简单,基本上是从两个方面进行介绍的:一是干部的个人简历。包括籍贯、姓别、年龄、成份、工作简历及现任职务等;二是对干部的结论性评价。其中,也包括对他本人。就这份35人名单的履历报告看,无论是干部的工作简历,还是对干部的结论性评价,都遵循着一个原则,即充分重视成份,重视干部的“忠诚”、“积极”和“能力”。

之所以如此,与当时的背景有关。大革命失败后,实际执行了共产国际指示的陈独秀成了众矢之的,他在被撤销党内领导职务的同时,还被认定为右倾机会主义者。至于右倾机会主义的产生,党内认为,这主要是知识分子广泛加入的结果。1927年11月9日至10日,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通过《最近组织问题的重要任务议决案》并指出:“当时这一部分革命的小资产阶级分子,仅仅受着最初一时期革命高潮的冲动,并未经过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的锻炼,并不知道国际无产阶级运动的经验,并且是站在工人贫民的阶级斗争之外的,他们不但没有改造为彻底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反而将自己在政治上不坚定,不彻底,不坚决的态度,不善于组织的习性,以及其他种种非无产阶级的小资产阶级革命者所特有的习性、习气、成见、幻想……带到中国共产党里来。”*《最近组织问题的重要任务决议案》(1927年11月14日),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3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3年版,第382页。加上这一时期部分知识分子出身的党员干部又背叛了革命,这样,中国共产党不仅将“忠诚”作为选拔干部的重要标准,还将大革命的失败归罪于知识分子的广泛加入,甚至普遍产生了“每个知识分子一定犯机会主义错误”和“知识分子拼命也是靠不住”*《组织问题决议案提纲》(1928年7月),《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4册(1928),第275页。的看法。随着革命的重心向农村转移,中央认为,党的现状已不能适应客观条件的需要,也无法担负起如此重大的领导任务,因此,“党不但灵魂要换,而且躯壳都要换过”*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6年版,第181页。。为此,根据列宁关于纯洁党组织的原则,中央提出了“将工农分子的新干部替换非无产阶级的知识分子之干部”*《最近组织问题的重要任务议决案》(1927年11月14日),《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3册,第383页。的政策,此后,“干部工农化”运动随即在党内广泛开展。当然,在落后的农村革命环境下,又需要干部具备强大的组织能力和动员能力,因此,“积极”和“能力”也就成为选拔任用干部的重要标准。

从这份履历报告看,完全体现了当时中央对干部的要求。在这份35人的名单中,李文林的介绍模式几乎完全一致:第一,为每个干部标明了入党时间和阶级成份,如赣西南特委常委肖道德,“码头工人,1925年入党”。赣西南特委委员肖芳全,“码头工人,1926年入党”*《赣西南特委代表李文林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1930年6月4日),江西省档案馆、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党史教研室编:《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606-607页。。值得注意的是,1927年以后入党的干部(成份)分别为:赣西南特委李文莲(铁匠)、泰和县委书记汪又硬(木匠工人)、泰和县苏维埃政府主席郭作香(染布工人)、赣西南特委委员胡品(半自耕农)、延福区委书记罗忠坎(佃农)、东固苏维埃政府特委委员段起凤(佃农)、赣西南特委东路行委常委李珩(雇农)、东固军委会委员傅月照(士兵),以及吉水县苏维埃政府主席文英(农妇)等,这与当时中央提出“干部工农化”的要求是完全吻合的。第二,对每个干部进行了结论性评价。如对赣西南特委郭贞的评价是:“他的活动能力还好,对党目前的政治路线有相当的了解”;对永新县委书记刘天干的评价是:“他能艰苦的干工作,能力也日益进步”;对永丰县委书记邓子万(又名邓子美——引者注)的评价是:“活动能力很好并能传单[达]”;对赣西南苏维埃政府常务委员周鉴清的评价是:“对于党的政治路线是比较明了,但缺乏执行能力,必须有人分配指示他的工作才能干”;对汪又硬(又名汪耀蒽——引者注)的评价是:“他很积极勇敢领导斗争,工作能力也力求进步,并对党的组织及策略有相当的了解”;对赣西南苏维埃政府主席曾山(又名曾珊——引者注)的评价是:“党的政治主张很明了,而很积极坚决的去干,在实际斗争中得到很多经验,确能独当一方指挥工作。并且接受党的指示非常的迅速。”对胡显福的评价是:“他<是>一个新的忠勇而活动的分子,执行党的决议非常积极,不过对于党组织还不明了”;对段起凤的评价是:“执行党的决议努力,……他对于<党>非常忠实,工作能力很好,并且绝对的服从党的命令,执行党的工作。”对赣西南苏维埃政府常委曾炳春的评价是:“他对于党非常忠实能克苦耐劳接受党的指示努力工作,但短自动的计划”;对吉水县委书记刘明谭的评价是:“对于党忠实而愿干,并且虚心的受指导。工作薄弱。”*《赣西南特委代表李文林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1930年6月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606-613页。上述评价内容与中央当时的“忠诚”、“积极”、“能力”的要求是吻合的。也正因为如此,时任中共江西省委巡视员的张怀万在给中共江西省委的报告中指出:“现在新提拔出来的干部有些很好的,我们提拔的条件:第一注意其阶级的出身,及其阶级意识的浓厚,不反土地革命者而积极拥护土地革命者;第二,工作的积极能艰苦耐劳者;第三有活动力量者。”*《张怀万巡视赣西南报告——赣西南的政治、经济、驻军及地方武装概况,群众运动及青年团的工作。党的会议内容及组织的改造。军事及组织的报告》(1930年4月5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210页。在这份履历报告的末尾,李文林虽然特别申明:“此报告不过就我个人所知道的,而且比较熟悉的写在上面。”*《赣西南特委代表李文林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1930年6月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614页。但结合其他史料来看,李文林的评价总体是客观的。如对赣西南特委书记刘士奇的评价是:“工作能力很进步,……但有些小资产阶级意识表现。”*《赣西南特委代表李文林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1930年6月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611-612页。而《徐海东将军传》中记载,1932年8月初,鄂豫皖苏区徐海东的部队被打散后转移到英山,与皖西道委书记郭述申去与东路游击司令部联系,此时的游击司令刘士奇却正在吃饭,而且“桌上摆着好菜”,从而导致徐海东的严厉批评*张麟:《徐海东将军传》,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第79-80页。。说明李文林的评价并非无中生有。从这个角度看,李文林不仅遵循了中央选拔任用干部的精神,同时也是本着为党负责的态度来提交这份履历报告的。

二、《报告》体现了当时党建的工作重点

党的建设是中国共产党革命取得成功的“三大法宝”之一。虽然每一时期党建的工作重点有所不同,但思想建设始终是放在第一位的。从这份干部履历报告来看,李文林同样重视思想上建党,他对赣西南干部的评价也是针对非无产阶级思想进行的。

针对非无产阶级思想,强调在思想上建党,与当时的革命背景是分不开的。一方面,批判陈独秀之后,机会主义在党内几乎是人人喊打。因此,反对机会主义也是当时中央反复强调的工作。张怀万在给中共江西省委的报告中指出:“自‘二七’联席会议坚决领导党内政治斗争以后,党员的政治水平有相当的提高,机会主义在党内打得落花流水。”*《赣西南特委向省委报告(节录)——1929年8月以后的赣西南》(1930年6月),中共江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中共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江西党史资料》第7辑,1988年内部版,第120页。在当时革命者看来,反对机会主义,不仅要反对他们“政治上不坚定,不彻底,不坚决的态度,不善于组织的习性”,而且必须反对他们身上的“种种非无产阶级的小资产阶级革命者所特有的习性”,特别是“个人主义的英雄思想及无谓的意义之争”*邓乾元:《湘赣边界五月至八月工作报告》(1929年8月),江西省档案馆选编:《湘赣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7-38页。。另一方面,“八七会议”之后,党内“左”倾盲动倾向开始抬头,并给中国革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1928年7月9日,中央通过了《政治决议案》并指出:“十一月扩大会议在决议案上,对于中国革命的估计,不正确的采用了‘无间断的革命’的名词,于是解释革命不断的高涨之可能,就可以发生由此而得到不正确策略。同时对于布尔塞维克的暴动政策的观念很久是模糊的,于是有不正确的估量和策略,及过于忽视敌人力量的观念——这些可以成为盲动倾向的根据。因此,没有严厉的防止当时党内已经发现的盲动主义的倾向(这些左派的倾向正是很有害的)。”*《政治决议案》(1928年7月9日),《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4册,第175页。这说明,中央已经开始检讨和反思前期的盲动错误。再一个,“干部工农化运动”的进行,虽在某种程度上顺应了中国农村革命的趋势,但当时落后的农村革命环境使农民很难接受到现代意识和进步思想,相反,却具有太多与现代无产阶级所不匹配的落后思想与封建意识。1929年5月20日,中共湘赣边界特委在报告中指出:“边界完全是个农民的环境,农民意识所表现出来的家族斗争、地方主义以及小团体的倾向,充分的反映在党内。”*《中共湘赣边界特委报告》(1929年5月20日),《湘赣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17页。而上述现象,也是当时党内所一直警惕并严加反对的。

从李文林提供的这份履历报告看,名单中约三分之二的干部是在大革命时期参加革命的,因而不可避免地受到当时机会主义、盲动主义的影响。早在1930年“二·七”会议前,就有这样一个说法,即:“边界盲动主义[错]误最大,赣南机会主义最厉害。”*《赣西南会议纪录——关于组织问题》(1930年10月13日),《湘赣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142页。加上落后的及其它非无产阶级思想农村革命环境,干部身上的落后思想和封建意识(当时又称“农民意识”)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上述不足,在这份履历报告中体现得非常明显。如对刘天干的评价是:“还有些盲动残余思想和行动”;对胡品的评价是:“还有残余的农民意识,思想不十分开展”;对吉水县委常委刘清心的评价是:“农民意识还是很浓厚”;对段起凤的评价是:“有些盲动残余还未肃清”;对赣西南特委谢汉昌的评价是:“现正在剧烈的纠正机会主义中,他有的时候又偏向盲动方面”;对赣西南特委委员龙超清的评价是:“反机会主义执行得坚决”;对赣西南特委委员丛允中的评价是:“机会主义的路线还没肃清”;对刘士奇的评价是:“对反机会主义的工作非常积极”;对宁都县委书记郭心远的评价是:“机会主义的思想和行动,还是很充分。”非常有意思的是,李文林对自己也有一个评价,即:“对于党目前的政治路线很坚决执行,尤其是反机会主义及扩大赤色区域的策略努力,不过个性很强。”*《赣西南特委代表李文林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1930年6月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606-613页。李文林的自我评价,不仅表明了他对当时中央政治路线的坚决贯彻,同时也体现了他的自我批评精神。上述结论性评价,与当时中央反对机会主义、盲动主义及非无产阶级思想这一精神是完全吻合的。

谈到这里,有必要联系一下1929年12月底召开的“古田会议”。“古田会议”的决议涉及到纠正党内错误思想、党的组织、党内教育以及军政系统关系等九个方面的问题。其中,纠正党内错误思想、从思想上建党成为此次会议的核心内容。至于“党内错误思想”,包括极端民主化、非组织观点、主观主义、个人主义、流寇思想以及盲动主义残余,等等。而这些错误思想,与李文林所评价的内容有颇多相似之处。这就说明一个问题:无论是毛泽东也好,李文林也好,当时都在遵循中央的精神并将思想建设作为党建工作的重点(“古田会议”在相当程度上是对中央“九月来信”的贯彻——引者注)。

三、《报告》体现了党的优良革命传统

在长期的革命与建设实践中,中国共产党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优良传统。而作为中国苏维埃革命最重要的策源地——江西,更是对党的优良传统的孕育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就李文林提供的这份干部履历报告看,所列35人中,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仍然闪烁着光芒。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些光芒正是党的优良传统的早期体现。

首先是坚定理想信念。在这份名单中,有相当一部分干部并非一无所有或是赤贫的工人或农民出身,而是有着比较好的阶级出身。像龙超清,即生于仕宦之家,他的父亲龙钦海,曾先后担任过江西省参议会参议长、省教育学会会长。又如兴国县委书记刘经化,生于一个书香家庭。他们选择了革命,意味着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出身。还有一部分干部在参加革命前就已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如刘士奇,毕业于湖南省立商业专门学校;李文林毕业于江西省立法政专门学校,而且是黄埔军校第四期高材生;赣西南特委秘书长李白芳,毕业于江西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曾炳春、赣西南特委组织部长王怀,都毕业于江西省立第七师范学校;赣西南特委候补委员金万邦,毕业于南昌甲种工业学校。在当时,能受高等教育者寥寥无几,他们参加革命即意味着舍弃了自己的锦绣前程。这里,我们就需要思考一个问题,即:这些人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阶级出身、舍弃自己的锦绣前程而参加革命?这就是一种信仰的力量,理想的力量。所以,这份履历报告中用了大量“信仰深刻”之类的词。如对龙超清的评价是:“他对于党有深刻的信仰。”对东路行委书记胡珍的评价是:“对党的信仰深刻。”*《赣西南特委代表李文林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1930年6月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册,第611-613页。

其次是贯彻党的宗旨思想。自中国革命的重心转入农村之后,共产党不得不“用全部力量去动员民众、组织民众、与武装民众,必须一时不停地去进攻他的敌人,去粉碎敌人对于他的‘围剿’。”*毛泽东:《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与人民委员会对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的报告》,《苏维埃中国》第2集,中国现代史资料编辑委员会翻印1957年版,第253页。因此,是否善于做群众工作、能否做好群众工作即成为当时评价干部的一个重要标准。就这份干部履历报告来看,即已充分地体现了这一点。例如对周鉴清的评价是:“他能群众化取得群众相当信仰”;对刘清心的评价是:“他的活动能力可以号召群众,颇得群众的信仰与拥护。”对罗忠坎的评价是:“能够鼓动群众。”对李珩的评价是:“在群众中能宣传鼓<动>工作,可以领导群众斗争。”都对王怀、龙超清的评价都是:“能够群众化。”*《赣西南特委代表李文林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1930年6月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611页。当然,李文林的评价并非都是表扬,其中也对一些不善于联系群众的干部提出了批评。如对李文莲的评价是:“个性很强,督促同志的工作没有说服精神,欢喜骂人,一般同志不满。”对安福县委书记李桂峰的评价是:“个性很强,一般同志对他不满意。”对王怀的评价是:“有些个人意气表现。”对胡珍的评价是:“太过呆板,个性又强。”*《赣西南特委代表李文林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1930年6月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607-613页。干部个性很强,虽然是细节问题,但对做群众工作是不利的。

再一个是理论联系实际。如何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如何将原则性与灵活性有机地统一起来?这些都是一个干部做好革命工作的前提和基础。在这份干部履历报告中,有的干部做得相当不错。如对李文莲的评价是:“他很虚心求进步,能单独解决问题,在党整个策略之下不会发生什么错误。”但在落后的农村革命环境下,更多的干部在这方面是做得不够的。因此,这份干部履历报告中是批评多于表扬。如对周鉴清的评价是:“对于党的政治路线是比较明了,但缺乏执行能力,必须有人分配指示他的工作才能干。”对赣西南特委周冕的评价是:“工作缺乏办法,只是努力克苦的干。”对李白芳的评价是:“只能担任技术工作,非常仔细,不能应付环境决定策略,思想不开展。”对龙超清的评价是:“他运用党的策略过于呆板。”对赣西南特委委员郭承禄的评价是:“活动能力很好能够计划工作,不过不切实,同时还有些学生气。”对胡珍的评价是:“太过呆板”*《赣西南特委代表李文林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1930年6月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607-613页。当然,李文林的这一评价并不完全是批评,从某种角度看也是一种期望,期望苏区的干部能够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

此外,这份干部履历报告中还涉及到中国共产党的其他传统。如对郭贞的评价是:“他的个人物质生活日益小资产阶级化,群众对于有些不满。”对胡品的评价是:“他能积极的艰苦的奋斗并力求进步。”对赣南西河行委书记从允中的评价是:“他能艰苦的继续奋斗。”这里提倡的就是一种艰苦奋斗精神。对宁都县委书记郭心远的评价则是:“愿意接受批评和指导。”*《赣西南特委代表李文林关于特委干部履历的报告》(1930年6月4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606-613页。其实,这里讲的就是一种批评与自我批评精神。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下,正是通过血与火的洗礼,上述精神才逐渐融入党的血脉并成为党的优良传统。

四、《报告》体现了党对革命道路的艰辛探索

据不完全统计,在这份35人的名单之中,后来牺牲的有郭贞、周鉴清、胡品;被害的有肖芳全;病故的有文英。但被错杀的至少包括刘士奇、刘天干、李文林、李白芳、李桂峰、金万邦、郭承禄、丛允中、谢汉昌(后任红二十军政治部主任)、曾炳春(1931年任中央候补委员)、周冕(任江西省政府财政部长)、王怀、刘经化、龙超清、汪又硬、郭作香、段起凤、郭心远等人。也就是说,占了这份名单的一半以上。

这么多干部被错杀,是他们本身的错误吗?答案是否定的。相反,这份履历报告中的干部绝大多数对党、对革命事业都是忠心耿耿的。曾任湘赣省委书记的王首道后来曾回忆,“在长征途中我看到许多被怀疑为‘AB团’等反革命的人,艰苦跋涉,仍然跟着党闹革命。……历史公正的考验,是真假革命的最好证明。”*王首道:《回忆湘赣苏区》,《湘赣革命根据地》下,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1年版,第853页。虽然这里没有明确对象是哪些人,但肖克的说法显然更直接。他说:“江西省李文林、曾炳春……等,他们不仅与AB团和社会民主党无关系,而且大多数是当地共产党组织的创始人,游击战争的领导人及革命根据地的群众领袖,有的是从大革命时期就一直坚持革命斗争的好党员好同志。”*沈庆鸿、刘大年:《赣西南的群众领袖——曾炳春》,中共江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编:《江西党史资料》第10辑(东固革命根据地专辑),第190页。那么,为什么会出现上述结果?有学者运用美国学者范力沛(Lyman Van Slyke)的“根据地研究”范式对与此相关的问题进行研究,认为这是本地干部与外来干部因“利益”而形成的冲突以及权力争夺。当然,这只是理解历史的一个视角,不能说它完全正确,也不能说它完全不正确。对此,连任弼时也承认,“这里面也还是存在着不自觉的山头主义的。”*任弼时:《回顾湘赣苏区工作——一九四四年十月二十六日在湘赣工作座谈会的总结》,王首道、肖克等:《回忆湘赣苏区》,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47页。

那么,应该如何理解?这可能要从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道路的艰辛探索着手。我们知道,每个人的成长经历、知识背景是不一样的,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了解程度是不一样的,对中国革命实际的认知也是不一样的,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的能力也是不一样的。既然如此,之间存在一定的分歧和争议也就很正常了。就像毛泽东同志所指出:“朱德毛泽东式、贺龙式、李文林式、方志敏式之有根据地的,有计划地建设政权的,深入土地革命的,扩大人民武装的路线是经由乡赤卫队、区赤卫大队、县赤卫总队、地方红军直至正规红军这样一套办法的,政权发展是波浪式地向前扩大的,等等的政策,无疑义地是正确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1930年1月5日),《毛泽东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98页。这四种模式,是朱德和毛泽东、贺龙、李文林、方志敏将马克思主义与当地实际结合起来探索建党建军建政的结果,虽然都是“正确的”,但之间又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则源自于他们的成长经历、知识背景、对中国革命的认知、理论联系实际的能力等方面的差异。所以,当革命形势的发展要求湘赣边界、赣南苏区、赣西苏区进行整合之时,之间的斗争与分歧自然也就非常正常了。曾山后来回忆,“会上(指1930年‘二·七’会议——引者注)气氛很紧张,两种意见斗争激烈。争论的焦点是:攻打吉安问题、土地分配问题,以及扩大红军和建立地方武装问题。”*曾山:《关于“二·七”陂头会议》,王首道、肖克等:《回忆湘赣苏区》,第13页。但另一方面,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下,强调集中统一又显得特别必要,这是因为,不同的声音容易造成党内思想的混乱,甚至有可能造成党的分裂。所以,当时共产国际也好,中国共产党也好,都非常担心“大发动之时出现了大辩论的危险”*《埃韦特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报告》(1933年4月8日于上海),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编译:《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版,第393页。。为避免这一结果,“左”的解决方式在当时往往容易被接受。再一个,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的规律、对党的建设规律的探索都有一个从自然王国到必然王国的过程。而这种探索,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种代价就包括了牺牲、个人委曲,甚至被错误批判乃至于错杀。换个角度看,党的建设能够达到今天的成熟度,也是我们党在不断改正错误、不断反思历史的基础上实现的。

李文林所提交的这份干部履历报告,既有贯彻中央精神的一面,也有个人认识的一面。其中所蕴含的党史信息,实际上也是我们今天进行党史学习、党史教育的生动素材。当然,这对我们进一步丰富“苏区史”研究的内涵与外延也有相当的意义。

责任编辑:李佳佳

A Reinterpretation of "A Report on the Committee Cadres' Resumes"

Yang Huiqing

During the first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Soviet Area, Jiangxi special committee member Li Wenlin submitted a report on the committee cadres' resumes to the conference. Under the influence of various factors, the report has been lack of depth study in party history. In fact, the report contains lots of information of Party history, including the cadre selection and appointment standards, Party's fine tradition of revolution, the hard exploration of revolutionary road. Those are the vivid materials for the study and education of Party history; and have a very important meaning in enriching the connotation and denotation of the research of "Soviet Area history".

report on the cadres' resumes; the information of Party history; the research of Soviet Area history

10.16623/j.cnki.36-1341/c.2016.04.009

杨会清,男,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党史党建教研部主任,教授。(江西南昌330003)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央苏区时期党的纪律建设研究”(16BDJ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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