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戊奇荒”山西碑刻辑录
2016-02-02郝平整理
郝平整理
1.捐输赈济碑
姚启瑞
天地以生物为心第,雨露之养有时不能。偏及则岁成荒歉,膺司牧而筹补救,移粟劝分,固急务所先而尤赖。民敦任恤之谊,户笃推解之仁,庶畛域无分相与,维持于不敝。光绪丁丑,雨泽愆期,雁门以南灾区千里。朝廷既蠲租发粟,宫保爵宪曾大中丞,仁政覃敷,复檄各属劝捐以充赈需。余奉文后,旋集同僚暨绅董各富户,详述省南凋敝情形,宣上宪德意并以州境是年虽侥幸未致成灾,而粮价腾贵亦须设厂放粥救济。诸富户等佥明大义,踊跃输将,陆续捐米一千二百石有奇。除拨解省南赈米一千九百十七石外,城关粥厂计用米二百石而为数尚远不敷更,奉准动用仓谷一千五百余石,经费一切皆捐廉办理。至各乡贫民赴厂领粥,有老弱不能悉赴者茕茕无告,尤属可怜。复会商绅董劝捐米一百一十余石,换易高粱,较米石稍赢,按村分给,俾资接济,民困藉苏。事毕,诸绅董请曰“此次捐输所济尤广,虑善行日久泯没,希为文以彰义举。”余惟晋省连岁大祲,前所未有。赖上宪矜恤灾黎,有以感发恻隐,亦州人士慕义急公,关南赈需既资佽助,本境尤穷氓获安,不贞诸珉奚以劝善?因顺所请而为之述云。
(光绪《浑源州续志》卷九,艺文)
2.又捐米赈饥碑记
王德寅①王德寅为当地名人,曾为清光绪年《广灵县补告》附跋一篇。
补助为仁,政所必先。而赈济尤为歉岁所难,已三代以上冢宰制用余三、余九之训尚矣。后世常平、社、义,相辅而行,立法之初皆有深意。尽以先事而备则旱潦不为灾,遇灾而筹则捐赈不足济,然必出于捐赈者亦不得已之计也。岁丁丑畿、豫、晋三省亢旱歉收,惟吾晋为大祲,省城以南赤地千里,沟壑流离之状所不忍言。幸蒙爵宪曾奏恳,皇恩发帑赈济,并由各省劝捐相助。本省殷富之家谊关桑梓,更当量力输将。札行到县,我邑侯艾公即邀同众绅士商办。众绅士以捐赈固属善举,第吾邑虽稍有收成而被粜出境,斗米千文,贫民难以为生,倘不一为之备,不几于急远而遗近乎?公慨然曰:“若银米并捐,银解省城,米留境内,以备来春之接济如何?”众以为善,公遂捐廉以身先之。一面设局署内劝捐,阖邑素封之家,有银米并捐者,有只银无米者,有只米无银者,未两个月而得银若干,米二百石有奇。聊可敷解省之需,并备本境之用。既又以米贵而茭子贱,因易得茭子三百六十余石,分存各店,明年正月先审明各村庄极贫之户,按名散给领票。于三月上旬在城隍庙分放,公与文武诸公督其事,以防侵渔,一时领粮之人欢声雷动,虽为数有限,未能遍及,亦不无小补。事竣,公以银捐之家业已按名造册请奖,但恐没诸捐米者之义举也。欲勒诸石命记于寅,寅综其事之始终,窃谓是举也。邑侯主之,同城文武诸公赞之,众绅士劝之,而诸乐输者济之,以相与有成者也嘻。广邑本弹丸之地而生齿日繁,田不加增,父老相与,优游于光天化日之中者已久,不知椒粟之可贵,一至于此,猝遇荒歉,既鲜盖藏,复艰买食,有不束手无策哉!谚有云:年年防旱,夜夜防窃,此言虽浅,至理攸该。伏愿仿古社义之法,于各乡立储谷之所,以豫为之备,无为临时急图,尤于我邑侯有厚望焉,是为记。
(光绪《广灵县补志》卷十,艺文)
3.助赈记
丁丑戊寅,三晋荐饥,斗米钱三四千,道殣相望。省垣大宪捐廉为倡,又檄州县敦劝士商,量力出资以救乡里。徐邑①徐邑为现太原清徐县徐沟镇。褊小,庶而不富。然目睹流亡饿殍,均有不忍之心。于是各出素蓄以为赈,用其输银最多者,王之辅一人三千两,次秦宪二千五百两,次刘有兰二千两,次张联魁、张耀廷兄弟一千八百两也。其输五百两者,亦李书畬淤一人。而崔瑞麟四百两,段兴仁三百七十两,李子谦三百六十两,贾光庭三百五十两,魏景云三百两,吴心立二百四十两,常俊杰二百二十两,张寿山二百一十两,李懿一百六十两,高永凝、常万荣、常耀荣、崔镛各一百五十两,白耀先一百二十两,郭德元、龙有权、王吉孝、戴元恺各一百二十两,姚爱德、杜钟璜各一百一十两,赵慎瑞、杨尔永、刘骥、龙光珍、刘源远各一百两,刘宽、刘容、刘密昆仲三人共一百两。又以次而降杀其数焉。其不及百金者,则郭振德九十五两,王肯堂、白福凝、杜正和各九十两,崔太昌八十两,刘尚德、赵鹤鸣各七十五两,杜巨舟、赵子同、冯翊唐各七十两,梁世桐、要华堂各六十五两,王承乾、董福、杜作舟、王万英各六十两,郭金榜、梁大运各五十五两,王继善、李钺、梁大模、白尔英、董怀柄、郭映星、杜世亨、李三元、常延年、杨柄各五十两,苏敦书四十八两,任国俊四十六两,杜天宠、郭创基、宁毓珍、王会东、赵邦彦、赵万春、常熙纯、常学浚各四十五两也。又有孙德昌、王之卿、荣修德、李宗敬、董广和、吕世凤、陈金镛、冯常旺、任国栋、张精采九人各输金四十。而陈如曾三十八两,王秉义、段法清、王企曾、郭昌文、郭宏善各三十五两,任正昌、王太远、陈锡禄、白居敬、张焕南、杨济、刘耀福、董效书、戴奉伦、陈章各三十两,苗有祥、杨源、郝殿森、陈常各二十五两,常效乾、庞伦各二十二两,王祚永、陈国本、陈殿安、李希固、杜天辅、董元功、张锦绣、郝一林、贾声骏、荣增芳、陈有德、王立业、薛应璧、要桂堂各二十两。所出之数更参差焉,然以银易米犹可以石计也。至如刘炳十六两,李永顺、张珍、阎韫瑷、赵有麟、陈丕定、董凝德、侯万源、贾志禄、续三全、张维南、马澄、赵临、董富国、纪存信、纪存静、李增荣各十五两,昱肇堂十四两,贾振纪、张守和、李正鼎、郭书玲各十二两,冯宪章、张光绶、冯长蕃、荣龙国、荣隆泉、刘凤桐、王立基、刘宪章、薛家和、李振极、郭富禄、赵立业、董森林各十两。诸人输数在十金以外,而综计之以不无小补。此外,杨丕升、董怀安、王国臣各八两,杨志成、王愈凡、温致和、杨企俊、李亮、阎振川各七两,董光烈六两,王祚宽、崔映濂、王世昌、杨永凝、张廷琪、张廷阿、赵进德、王化戎、李万益、刘合和、刘昌有、杨时煦、张怀盛、郭世丕、王六七、李十斤、路如远、刘秉德、戴永清各五两,朱谥、苏俊德、李全恩、孙佩兰、李溶、张二流、梁德隆、高树凝、戴福寿、王秉智各四两,王会昌、李凌霄、赵其端、张维烈、李之桢各三两。金数愈微,然为家道所限,而急公好善之心较富厚者,岂有二致哉。徐邑城坊四镇,商贾骈集。资本多寡不同,而当兹奇荒大劫,不忍坐视,且岁愈歉则米商获利愈厚,故粮行共助赈银一千四百,面行八百,钱商七百,东当商五百,花行一百八十,而万盛高一百八十两,万盛顺一百四十两,药料行一百两,协丰泰、协丰和共八十两,颜料行八十两,体元堂五十两,光远魁四十五两,谦德恒四十两,新盛永四十两以及太常镇之日增盛、谦和兴各三十两,裕泰恒、谦光吉、积成永三家共四十两,城西之面行二十两,中和利十五两,崇义和十四两,广茂堂、永和庆各十两。以贸易之人,分余润而活饥黎,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无事享经营之利,遇灾动救济之思。我国家深仁厚泽,教育有方。故士农工商无不好义。如是详录之,以示后人。愿四民处含哺鼓腹之时,勿忘今日之厄。有以感召天和,而永庆丰绥也,岂不懿哉。
4.丰备仓计
平遥县为伊耆氏①伊耆氏为古帝号,一说神农,一说帝尧。故都,思深悠远,勤俭遗风尚已,晚近俗兢遂末,户鲜盖藏。光绪二年以后,全晋荐饥,平遥尤甚。
朝廷珍念灾区,发帑拨漕累二三年,竭百千万而不恤,直省遐取迄于异域莫不捐输助赈。而一时大吏及地方牧令,凡所以为灾民谋者,无微弗至。卒之平遥之户十去其三,而强议者为天灾之代有,何尝非人谋之不先哉。嗣岁屡丰,谷价又贱,酌盈剂虚,苟不于此时加绸缪焉!痛定思痛之谓何矣,况平遥常平告罄,莫知其年社义各仓祲岁动放无余。五年蒙爵前抚宪曾发款买谷归还社仓六千四百余石,分储各邨。以二十万余之户口恃六千三百余石之仓储,赢者阳也,其足恃乎。夫小民习于贪天,谓岁可常丰也,难于谋始,谓事可缓图也。年复一年,彼满篝满车者不常有,而无麦无禾者且会逢矣。不诚重赖乎,上之人与时消息而调剂哉。前县蒙古锡君循吏也,且能用其民遵。前后列宪徼饬奉汾州府宪林颁发条款,参以陶文毅公②陶文毅公为陶澍,曾任两江总督。江南之法,举办丰备仓。未及蒇事,又量擢阳曲去代理者浙江曹大令其心乎民也,一如锡君,未五旬而续积者,合前得一百三十余邨。不佞承乏踵而成之盖。自七年秋经始,迄八年夏初。阖邑二百八邨除西赵村秋歉暂缓外,计共积谷六千九百八十六石有奇。禀报列宪奉批接续积储在案,嘻其难矣。仰不佞尤虑者,善始者不必善终,善作者不必善成,天下事大抵然也,而公事为甚,而公事之在于官与民交涉者为尤甚。考之锡君之举,斯政也。各邨发给印簿并以谕示,附以章程,按户计亩,不惟其多,惟其均示易从也。分邨储谷不经于官经于社,杜滋扰也。惩前毖后美矣备矣。第经年累岁,继长增高,督饬查验者官之道也,经收储放者纠之责也,体察舆情鉴昔酌今,暨未便复立仓,长以养民者,害民而图,始虑终俾,勿坏初基者,则又在乎各绅纠之。谨遵章程,每岁秋后续积若干,开具四柱数目,送公和局汇呈县署,以备知其岁入,新旧之数而因时查验焉。并佚十年以后,积有成数,各绅纠权其价值,贵则存五粜五,秋后卖还,贱则于二三月间,按户口计口均匀分借。秋后如数还社,每升加半合谷,以津贴籴粜出入盘量耗折之需。不准加收息谷,积少成多,推陈出新,易新则庶几乎。丰备之举,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矣。将见图匮于丰者,久且虽匮,犹丰平之民不且,比户可封,有干有年于陶唐氏之故都,而耕田者凿井哺鼓腹,乐尧天于亿万斯年哉。是则不佞乐记其事之心,而愿以告后之莅兹土者,是为记。
(光绪《平遥县志》卷三,食货志)
5.光绪三年凶年饿岁记
且自天有养人之恩,地有好生之德,谓天地所以培植万民也。岂忍降此凶荒饥馑之岁哉。及世风不古,奢华渐生,群黎百姓弃五谷于不斍。是以苍天大怒,则膏雨渐生,五谷不登,使山西、河南、直隶、陕西等处皆遭凶荒。自此而人心大乱,天久不雨,秋天何以耕种,室如悬磬,家无斗筲,抢夺并起,男女混行。扫树叶以糊口,剥榆皮而养生。米贵如珠,贫穷难逃生,每斗银三两,斤面二百铜。典地无人买,卖房谁应声。化首饰,卖衣服救死不瞻。折房屋,宰生口难以逃生。由是而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四方。红衣佳人自改嫁,今张而昨李。白面书生为雇工,朝妆而暮出。人吃人肉,兽食人尸,瘟疫流行,人死大半,骨尸满地,腥气冲天。舍山西如弃踪,望江南如归市。亲老难行,委诸城市,尽作他乡之鬼。稚子带累,弃于道路,冥死无主之儿。四方凶荒,若莫甚于山西,呜呼!痛哉!州府县尹有司急陈于上上,太后①太后为慈禧太后。爱民如子,伤心而惨目,发仓禀,开府库,大救群生。东庄人他不敢西庄行走,视父子顾不得各逃性命,违三纲乱五常人伦皆败,天有昏地久暗日月无光。至四年三月间,老天歇怒,起东风,下甘雨,才得耕种。富豪家畜牲口,挟谷黍,种秋百亩。贫穷人无牲口,少籽种,何以救生。皇太后茭籽种千万银两,并牲口与寒衣一概发行,到如今饿死人千千万万,众百姓仅留着十有二三。至六月黍子成天心厌乱,众群民他才得饱食一餐。至九月老天爷又降甘雨,下半月人心安皆活性命。皇太后又茭麦子种千千万两,乡间人他才得种麦养生。至五年四月间,二麦成熟,人心喜,老天爷复育苍生。至六年四月,五谷丰登,人歌大有。此所以五谷熟而民人育也。由是而敦孝悌,重仁义,三纲五常人伦皆兴。父谓子,夫谓妇,化行俗美,俨为中天之世,呜呼!前者地荒大半,尸骨遍野,非人之过也,乃岁之过耳。礼曰:耕三余一,耕九余三,古人所以备凶荒,今人不可戒之哉!刻之于后,以备参考,后之君子可不以是为鉴焉。
邑庠刘天撰文
辑瑞赵汝躬书丹立
大清光绪十年岁次甲申正月十四日立
6.寿阳县灾赈碑记
张鉴衡 邑人
夫居安而不思危,危道也;处常而不知变,变机也。从古帝王,岂无水旱灾荒哉?而仰帝廷者,必曰尧舜之世;颂王化者,必曰禹汤之时。民知备豫者久,故储集者厚。虽尧有九年之水,而无损于升平;汤有七年之灾,而仍成为郅治也。今世则不然。民每耽于逸豫,有训之以勤者,则谓明岁之稔,何必减于今岁之丰也。俗每习于奢侈,有饬之以俭者,则谓开财之源,何妨疏于节财之流也。居安无见危之明,处常无观变之智,亦何怪其危变之来,而束手无策哉?溯自乙亥,秋雨伤禾,谷米多黑。则晋灾之始也。至丙子,省南一带饥馑荐臻。至丁丑,则赤地千里,西及雍之东偏,南达豫之北境。札瘥凶荒,更不可言矣。泽有鸿嗷,床多鹄面。饥饿者遍于途而车马不行;食人者盈于野而商贾皆断。甚至父子不相顾,夫妻不相依。草根已尽,屋宇将空。有司而食糠食妣者有之,自经自缢者有之,死于疾疫者有之。惨不忍言,而民又何论焉?维我寿阳,素称瘠贫,当此大祲,力愈难支。先是,前任佛老父台,同李委员查报,一百八十七村,以偏灾禀闻,人心危戄。嗣经署任马老父台,禀请上宪,以全灾变通酌赈,复请续查。四百一十余村,人心贴然。则我寿民之均沾闿泽者,马老父台之德也,维时曾宫保,阎星使,奏派本省在籍绅士办赈者十一人,愚亦滥厕其列,奔走先后,与有责焉。于是殚其竭蹶之力,奋其驽钝之才,帮同局中绅士二十人,日夜从事,以期不负委任。拯民于危亡,救民于离散。敬襄我马老父台稽查户口,继以开仓、劝捐、请漕,凡十阅月而告竣。统计先后查报七万零六百二十三口,大口月给仓谷斗二升,小口减半。共享仓谷一万三千六百石有奇。用捐谷一万四千一百石有奇。拨漕三次,一千三百石有奇。其正二月给放者,仓谷也。其三四月给放者,捐谷也。其五六七月共给放二十二日者,捐赈之所余,与所请之广漕东漕也。凡给赈以京石,而书捐以大石。每大石抵银十两,共书捐七千零六十九大石,合计银七万零六百九十两。其设局经费,捐自官绅、富商,二千一百余贯,得奖励者三百八十二名。凡我寿局之官绅,皆自备资斧,以相从事,此其大略也。既蒇事,将以官绅富商寿诸石。局之人皆曰:君身其事,目击其难,曷不志其始末以惩来者?愚喟然曰:三晋灾荒,从无若此之甚者。且亦未闻檄十数省之捐款而共济晋灾也。维我沅甫宫保抚晋,议蠲议赈,不拘成例,惟期活民。奏留京饷,筹款远域,晋人之家尸户祝也,宜哉!晋之报灾,九十余州县,饥民八百万有余。虽我寿邑不若诸邑之甚,然而流连死亡者,已不可言。设非我马老父台莅任兹土,仰体宫保之心以为心,则我寿更有不忍言者矣!后之人,倘鉴于斯而有惕焉,将绸缪于未雨之先,毋掘井于临渴之际。耕三余一,耕九余三,安不忘危,常而思变,安有荒歉之戄哉!嗟呼!处安常而不知危变,不识勤俭,而生者遂至于死。死者已矣,生者哀之,倘后人哀之而不鉴之,则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7.何户家祠救急碑记
碑阳
盖闻水必究其源,木必探其本,人之祖亦由是焉。予何户家祠中,自先人创建以来,颇有积聚。爰是设其祭田,供以每年四时之祭,荐其时食,为反本反始之意。其祠中所积聚银两,自道光年间俱系贻谋堂执管经营□□□□。至光绪三年,贻谋堂分炊后,何昌言会同户中经理人,将从前所积聚银除历年……有零,同众交待于何琦名下执管。累世相传,祭有常典,钱无浪费,其银钱不敢……长远之意,并非为户中人丁救急计也。不意光绪三年遭岁歉,户中大小……户中经理人会同商酌,以为人丁残敝,他日何以为椎牛展祀之祭。于是择日书写……食用不足者,统计大小贰佰,小口七十七。大口每日给钱拾贰文,小口每日给钱陆文。……起,六月二十二日止。两月之间共赈杂费钱壹百捌拾千有零。是举也,目前人丁可……可繁昌。其所余银柒百两有零,连旧日所设祭田,还可供每年四时之祭,斯亦两全,□□□□。是为序。
十七世孙监生何琦撰文
十六世孙从九何耀宗书丹
今将经理人名开列于后
大清光绪四年岁次戊寅秋月二十五日吉立
碑阴
十六世 议叙七品何名闾 从九何儒宗
十七世 监生何琦 何庆常
十八世 何永贵 何振绪 何如林
(现存于灵石县集广村西圪塔何家户祠内)
8.静升村赈济碑记
碑阴
大清光绪五年八月中旬谷旦立
二三四年香纠 祁锡勇等十六人
制办买粮 王荣庭
稽查户口纠首 王廊英等八十人
收大帐拨来银七千八百七十两一钱六分
收换宝纹银钱六千六百八十五千六百二十五文
收平粜四次钱一千三百九十九千三百零一文
收包皮并短筋扣钱三千八百四十文
收剩麦子一石七斗六升钱四十千零五百二十六文
出
买宝纹银五千一百八十七两七钱一分
三年春赈买米一百五十七石六斗五升合 钱二千一百九十六千四百二十文
三年春赈买高粱七十八石八斗合 钱七百零七千七百四十文
三年春赈六次小米并给各行集斗一百五十七石六斗五升
三年春赈三次高粱并给各行集斗七十八石八斗
三年冬赈麦子六十三石 合宝银一千一百三十四两
三年冬赈买麦子大麦黑豆高粱一百二十五石九斗一升半 合钱一千八百 二十二千五百七十文
三、四年冬春赈十二次麦子集粮 并给各行集斗一百八十八石九斗一升半
三、四年冬春赈两次大小米六十四包 并给各行折社斗四十一石七斗四升
三、四年冬春赈五次钱 并给各行钱一千三百二十千零四百六十五文
平粜买大小米二百二十五包 并给各行重二万零七百六十筋 除皮短斤五百 三十斤
什贴太谷往返车价宝银二十五两二钱
什贴发米车价钱四百五十九千三百八十九文
盘费银五两一钱二分
盘费钱二十二千三百七十文
三年春赈诣送告示盘费钱二十文
平粜送文书房费钱二千三百文
与王廊俊裱疏头十本钱二千二百文
因王廊俊具禀进城三次钱十八千八百三十文
赈济平粜买纸笔墨茶叶大小账钱三十二千二百文
四次买菠萝簸箕囤席推签并添签只钱九千零六十文
木槽秤盘全付账箱一个钱三千七百一十文
油画候赈碑修升斗钱四千五百五十文
三年春赈赁桌橙钱三百文
赈济平粜坐夜灯油蜡烛钱十八千四百文
会粮卸粮探粮人工钱四千一百五十文
赈济平粜四次坐夜算账火食钱二百零三千四百四十文
赈济平粜四次炉子并辛苦钱九十六千八百九十文
三年春赈后买丁石工石碑一座钱二十千文
石工刻字并犒劳钱八千文
写碑银朱黄蜡黑墨纸笔钱二千五百文
抬碑并立碑人工钱四千五百文
写碑炉只钱四千八百二十文
共出 银七千八百七十七两一钱六分 钱六千九百八十六千三百九十文
除出净存钱一千一百四十二千九百零二文 归入大帐
(现存灵石县静升镇静升村文庙大成殿右廊下南墙根)
9.乐平南关①乐平南关为现在的晋中市昔阳县乐平镇南关村。倡建社仓碑记
葛士达②时任平定知州。
古者,门关郊里,皆有委积,以待凶荒。故周官荒政,独不言赈恤,盖备之于丰者,已无不豫,毋待临时猝筹也。古法之废已非一日矣。惟宋朱文公于浙东议立社仓,犹得三代遗意。后之仿而行之,经理无法,亦驯至有名无实矣。光绪纪元之三年,三晋酷遭奇灾,死亡载道。中丞威毅伯请帑集捐数百千万以赈之,仍无救于沟瘠。虽曰天命,岂非人事?而筹之于未荒之前,与救之于既荒之后,其难易得失可知也。余于戊子夏来知州事,灾后之凋残犹未尽复也。亟思为预备之计,乃稽勾案籍。前数年所捐社谷不及万石,亦未筹议收发章程,存储更无定所。夫捐集而经理无术,陈朽相因,与不集同。有谷而无仓存储,侵欺滋弊,久且为累。因刊定社仓章程二十余条饬发各村,谕令自十年为始,每村于常年公费项下节省钱文,限三年内各建谷仓,照章遵办。
乐平乡南关保长禀生宋成善、李潭独能见义勇为,于十七年秋首先集资,于镇之慈云寺东偏建仓五间,为各村倡。又建小亭,供文公神位,以志向往。禀请验收立案,并请文以纪之。余嘉其志,书此泐石,惟冀遍告村人,共鉴前车,丰不忘歉,查照刊发章程,逐年筹办。俾良法美意,不致徒记虚文,则余所厚望,亦一方之幸也。
10.赈灾始末
环孝义之境,名为三百三十有三村,实则四百村有余。民俗勤俭,知尽力南亩,而未能如临邑之富。光绪三年夏,熙①熙为当时孝义知县孔广熙。奉调来斯邑,适旱魃为灾,三晋普遭奇荒,毗连秦豫,皆成大祲。民间籴粜维艰,境内遂大困。越明年,困益甚,旱亦益甚,阖邑赤地无青草,斗粟钱三千。四野哀鸿嗷嗷,草根树皮刮掘殆尽。渐乃道殣相望,人相食。蒿目忧心,晨夕焦灼,乃日集邑绅筹所以赈民者。虽捐输稍稍集,而灾黎既众,势不能给,给不能久。仰蒙爵抚曾以三晋被灾情形先后沥情入告,叠奉恩旨允准,截漕发帑,蠲免钱粮仓谷,并饬各属筹办本境捐输。熙督率邑绅,实力奉行,凡清户口,抚逃亡,按乡分巡,计口给食,期允惬而后已。统计自光绪三年十一月起,截至五年五月底止,事越三年,共动用过奉发赈银四千两,奉发江广东漕七千三百七十四石,又本境输银一万五千三百二十四两,钱一百七十八千文。其间稍有不接,熙亦捐谷以济。先后计救活贫民男妇大小共三万四千七百七十二口,掩埋本境及外来死尸共一万二千三百具有奇。民困始略苏,旋又奉上谕,蠲免本境三年民欠下忙地丁等银二万五千零五十七两二钱九分六厘,及四年上下两忙地丁等银四万二千二百九十两三钱六分五厘,并节次民借常平仓谷九千九百八十九石六斗五升三合,一律豁免。及办善后事宜,又蒙爵抚曾奉准豁老荒开荒新荒,发给县属耕牛八十头,并筹备县属谷价银一万八千一百两,饬令及时采买,以实仓储。其余,停契税,给籽种,饬捕狼,次第兴举,而民始渐能复业矣。呜呼!是役也,为近今来数百年未有之奇荒,保全生灵,抚恤流亡,为民牧者各与有责焉。乃灾广而时久,为力良非易易,皆仰荷朝廷法外施仁,爵抚曾实心救济,而熙因得与邑绅悉心遵办,和衷共济,克蒇厥事焉。
五年、六年有狼灾、鼠灾。
论曰:山浓于画,为结庐而隐士诛茅;水绉潆波,因泛宅而幽人鼓棹。从来胜地,类显名流。况七尺塑比干之台,一杯传郭巨之墓,知不仅斜阳烟雨,堪寻丽景于是邦也。至于祥召集銮,异生飞腾,盛世不侈言符瑞,前贤必预懔灾忧,莫厌详书,用昭炯戒焉。
六乡四百零八村,户一万七千八百五十,口八万五千零四十二。
11.安家岭村救荒碣
今夫旱魃之灾已征二载,民命不堪,现在瞬息危急无法之中。忽得县主极贫之谕,虽处□以民,似有再造之机而咸感乎救援□矣。于是社首连道县谕,公选有力者七人,共起钱壹拾伍仟文整,按口分给。济过□,则啼号之民依然可望其苏生。使不□□□志,则施惠者弗彰,受恩者不闻,又焉……地之人乎。
因此而勒诸□石不没,永垂流芳矣。
……人等开列于后
…………
大清光绪三年二月十一日合村公立
(现存于下堡镇安家岭村龙王庙)
12.荒年记
前清光绪丁戊,山西大祲,实为亘古未有,而国家赈恤旷典,亦为弈世难逢。临邑被灾之特重,赈救之维艰,又非他县所同。元年六月十五日黎明,大雨如注。二时之久,就地起水,山头俨泻,飞泉平地,已成泽国。湫川百余里,东西无涯。县城东门,水不及女墙者数尺,幸城垣坚固,未及倾陷。城内正街、二道街铺面
房屋皆被损伤。秋禾正在秀穗之时,原田禾黍,十不存一,山田十存二三,秋成歉薄,已成偏灾。二年春,亢旱,秋收三五分不等,赖有前数年蓄积,粮价尚未高昂。三年春,斗米不过五百钱,而麦苗尚称丰茂,农民忍饥缩食,尚冀有秋。四五月间,远近亢早,赤地千里,将近大暑,始落微雨,二麦全无收成,禾黍方得下种。而粮价渐次腾踊,斗米至千钱,而民有饥色矣。节近寒露,谷未半实,倏降黑霜,每亩收成三五升不等,而且三米七糠,河口、陕北大抵皆然。从此粮价愈昂,斗米由一千三四百渐至二千上下,嗷嗷待哺者,已不知几千万家!其初则磨糠秕、剥树皮、挖草根,渐且瓜蔓麦茎,亦靡不磨而食矣,而不炊不火者尚不知凡几。道路则尸骸枕藉,村庄则乞丐盈门。迨至仲冬而后,刁抢偏地,盗贼公行,成群结伙,截负贩,劫客商,掳货夺财,肆行无忌,山阪羊肠之迳,路断人稀。其柔懦者提囊挈袋,乞食富家,前去后来,应接不暇。其狡黠者持刀执棍,公然自取,今夕抢东舍,明夜掠西邻。而山僻孤村,几无烟火,甚有杀人而食,刳肉而卖者。犹赖当道以恶成爱,通饬严惩,时知县白赓棫奉令出示:凡抢劫之徒,立置站笼,杀一警百,实出无奈,乱机方遏。四年之春,斗米二千三四百文,豆一千七八百文。人尽菜色,户多流亡,剥树皮而树皮已尽,磨糠秕而糠秕已空,鬻产则无主可售,质子则无人肯收,或匍匐街衢,移时就毙,或投奔亲友,半途已亡。当时官则请赈、请蠲,绅则输财输粟,而有数之钱粮,何能周无数之饥寒!千室之邑,颓去大半,八口之家或靡孑遗,死于家室即其墓,毙于道狗即其棺,而父子、兄弟、夫妻之不相顾,非忍也,力不胆也。夏秋之交,瘟疫大作,不死于饥,即死于病。此有清二百余年未有之奇劫。幸当时曾国荃抚晋,连疏上言,殊恩立沛,合通国之财,赈一省之饥,而又得朝邑相国阎敬铭、乡绅王翰、詹文在、李廉访用清、王兵部轩廉慎精详,查勘详实,挽粟舟车络绎于道,处处设厂散粥,银米兼施,终未能十全一二,乃见天工必需人亮,而人力不能代天工。此次办赈,发帑截漕数百万,蠲免钱粮四百余万,各省捐助协济一千余万,详见新通志,事关全省,例不详及。谨将济饥方药,救荒利弊,善后仓储,择要附录,亦惩前毖后之意也。
13.光绪丁丑大祲伤饥
邑人 刘体中
岁在丁丑劫运逢,亢阳不雨蕴虫虫。陇亩田园胥憔悴,禾麻委地无西东。富者充盈贫者急,哀鸿嗷嗷嗟无食。斗米价值千五百,日求一餐不可得。饥寒交迫如火煎,质尽衣衫复质田。每向街头高处望,十室九空未炊烟。无可奈何作流民,携妻负子渡关津。那知到处人情冷,升合弗与不敢嗔。翻然变计思转家,腹馁囊空路又遐。况复堪忧是老稚,饿莩盈野乱如麻。归途骨肉多分散,归来亲邻半不见。吞声空对釜甑叹,靡有孑遗忆云汉。君不见,通衢旁僵尸枕藉,白骨累累不埋藏。或则葬犬腹,或饱豺与狼。又不见,阡南与陌北,沃壤腴田生荆棘。效贾涕兮太息坡,郑图兮掩泣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14.戊寅秋迎铁牌灵验记
邑人 陈裕新
光绪戊寅夏初,我胡公印燕昌复宰是邑,入夏以来风雨调和,田苗畅茂,方冀岁登,大有以济时艰,不意于六月下旬,旱魃施威,天又亢旱,禾苗将枯。遍祷无灵,而岁当大祲之后,米价昂贵,至一千六百有奇,饿毙者道殣相望。若今岁再遇荒旱,民无孑遗矣。我公昼夜忧思,寝食不安,时有署理典史杨公德荣者,言邯郸县铁牌灵感异常,盍往一请之乎?公艰其人,而典史杨公慨然直应曰:“气年岁之丰歉,人民之存亡,在此一举。事急矣,原奉命而行。”公遂禀明各上宪,并遣邑人增生雷君声宏于七月初七日偕杨公同往邯郸县圣井岗,恭请铁牌,往返兼程而行。自起身后,每日密云不雨,似有待者。直至月之十四日夜间,铁牌甫入壶境,灵雨滂沱,四野均沾而且连朝迭沛,禾苗复苏。由是未秀者吐秀,己秀者结实,浡然而兴,其庆有秋于斯时也。忧者以喜,病者以愈,不旬日转歉为丰,四野欢忭,虽神之灵感异常,亦我公暨杨、雷二君之诚心有以致之也。秋毕,送神后载诸县志,以昭来许,用彰我公之虔诚,并以志杨、雷二君之劳绩云尔。
15.备荒赈荒说
张惺
圣朝列圣相承,重熙累洽。山右省偶有偏灾,不但富庶之方为害不甚,即吾沁山区瘠壤为饥馑所厄也亦少。盖土瘠则民贫,贫则劳,劳则善心生,天固不忍厄之。而人之重菽粟而留有余,咸知恩患预防,故岁或不登,未尝群焉转于沟壑。曾闻父老云嘉庆十八年……
圣朝之所以挽造化而沛恩施者,则未可以言语形容也。光绪三年春大旱,六月初雨二三寸。秋,复大旱。省南赤地千里,爵抚曾飞章入告,十月内颁发藤黄,上谕照例抚恤,分别加赈,继而蠲免钱粮,继而缓征。又复将民欠一律蠲免,终之以豁免出借仓谷,并永免老荒钱粮,前后四年七次颁发上谕。爵抚曾、钦使阎上承好生之德,下护待毙之民,疏凡数十上,诚挚哀切,直可以动天地而泣鬼神。圣天子无言不听,请无不从。请京帑,则拨银数十万两。请截漕,则拨米数十万石。合之各省劝捐告贷,银米难以数计。几以天下全力救此一方。而爵抚与钦使并善后总局所颁一切赈务告示札信,凡数十通,虑无不到,计无不当,利无不周,弊无不妨,以敷布旷古未有之恩,成就圣天子博施济众之治。虽古稷契皋夔何以逾此。惜沁邑人耳目不周,既无宫门钞,又无辕门报,故藤黄而外,即如奏牍种种为人所共见者,甚属寥寥。不禁涕下沾巾而为之说曰:为人上者,萃亿兆人之死亡,痛苦于一心,则此一心,已立亿兆人之性命于无尽。其不幸而死者在极贫,应自恨平日不俭,无多蓄积,添赈米而仍饥,究其所以要,皆与罂粟相周旋,以鸦片为呼吸,阶之厉欲不死而不得也。然则吾沁幸而有生之人,亦可憬然觉废然反矣。害吾勤俭者,则断之,妨吾禾稼者,则绝之。从此力田务本,必如古人“三年耕有一年之食,九年耕有三年之食”。虽值凶旱、水溢,人无菜色,又何至有十室九空、灭门绝户之惨哉。
16.沁州被灾赈济记事碑
绅民勒石。沁,山郡也,素称瘠区,民惟资耕种以生。地多冈阜,无沟渠灌溉之利,每视雨之多寡为岁之丰歉。光绪三年春,雨泽愆期,岁渐不登。州牧河南固始吴公承恩捐米九十余石,以济鳏寡孤独诸废疾者。民间虽稍拮据,尚未转于沟壑也。及秋,旱益甚,田禾不能成实,而岁遂大饥矣。沁俗,种麦必于季秋,迟则土脉冻结,不可耕耨。是秋,麦种不能入土,遂并来春而亦饥矣。斗米一千五百余文,民之死亡者相继于道。适太子少保威毅伯曾公来抚晋,州牧吴公以灾报,奉批准停征,且饬开仓放谷,以赈饥民。设局劝捐,以备籽种。停征而并停来岁之征,开仓准尽放仓中之谷,皆异数也。劝捐予奖叙,以示鼓励。所以惠捐户即所以惠兆民也。于是遵照宪定章程,慎简绅董,撙节经费,于是年十二月放赈。大口日给谷四合,小口减半,书极、次贫于户,以杜冒滥,每月约用谷二千一百余石。至四年三月后,民间宿粮已罄,渐加至三千一百余石,饥民于是得少苏矣。是时,捐资亦渐集,因用钱四千八百余千购买春麦及豆五百余石,散给有地无力农民,俾及时播种。乃自正月不雨至于四月春耕已无,及五月初始得雨,民惟能种秋禾,收成尚需时日,赈不可止,而仓谷一万九千余石放且尽,复蒙拨发南漕米一千七百石,遂与仓谷减半搭配散放,俾赈至成熟而后止。而自五月得雨后又六十余日不雨,田禾且半枯。七月中始获雨,秋收仅可望中稔。八月甫停赈。九月初,连日雨骤,继之以雪,民气未复,收成又歉。州牧吴公以地方困苦情形剀切具禀,奉批特予停征,于是停征者三次矣。例须分年带征,所积既多,民力且将不堪。州牧吴公复以为请,奉批概奏请豁免,且发银四千两,及所余捐款二千八百余千,购买二麦,散籽种于季秋。又蒙拨发苏东各漕并闽粮余漕四千九百余石,赈民于来春青黄不接之时。是秋,既有薄收,民间稍稍能自给,饥民较减。五年,自正月每月约放米八百余石,赈至五月底止。是月,复蒙发小米二百余石,以给贫乏小户之不能具籽种者。自被灾至此,历三年,阅廿二月,一切经费共用钱一千四百余千。夫遇灾停征旧章也,乃一而再再而三,且虑及异日征此所停之征,为民累于无尽也,尽举而豁免之,则历来停征所未有也。开仓赈济,成例也,例止得放三分之一耳,乃尽仓谷而放之,且购之远方,假之邻省,务使不间断,不后时,源源接济,始终无缺,则历来放赈所未有也。以捐资购籽种,前后用钱七千八百余千以恤农民,不为不厚,且加之以银,继之以米,务使穷乡僻壤贫乏小户均被其惠,嗟乎!何深仁厚泽一至于此乎?大抵天降非常之灾,必出非常之人补救之,以弥造物之缺陷,非宫保曾公之力不及此,非我吴宪奉行之力亦不及此,而国家之恩于是为无既矣。当时协理其事者为州学正孝廉董公赞襄,余亦始终与焉,确知原委,敢据实详志,俾勒诸石。在事之人俱刻名于石之右,钱谷之数刻于石之背,以永垂不朽云。
骈月川撰文
17.临汾救荒记
蒋濂①时为临汾县知府。
光绪丁丑,各省灾异迭出。余时需次并门,即邸钞所见者,粤闽大水,江浙风,楚蝗,自秦豫以至晋皆大旱,而晋之灾为甚,除上党一路稍有收成外,报灾者八十余州县,而平阳为尤甚。临汾为平阳附郭,自咸丰癸丑、同治丁卯两遭兵燹,民间已形凋敝,故此次旱灾较他处尤甚之者。冬初,余奉檄摄篆斯邑,甫下车,即以捐赈为急务。时前令许君②前令许君为许涵度。已设立筹济局,绅商勷事者十有八人,接见后,检阅诸簿,捐项已有成数,食赈贫民约三万有奇。越数日,闻赈归来者益众,因分别极次,互登账簿,统计正续六万七千七百六十一口,而在学之寒生八百九十一名,与营兵之借仓领赈者三千人,犹不与焉。惟是嗷嗷待哺,遍给为难,复于旧捐外,昼夜敦劝,共得银四万一千二百余零。筹济总局在府城隍庙设立,城关及附近村庄皆便之,又四乡适中之地分设七局。散给之法,先给执照,大口全分,小口减半,至日,令该村公保正率领贫民,执票亲领。余不时轻骑简从,到厂督放,复张榜以杜侵吞之弊。时方筹办赈务,昕夕不遑,而乘机抢劫之风,旋又纷起,其见于报案者,或三五人,或十数人,甚至聚众百余人者。乃请员帮办,率役查拿,除陆续捕获禀明正法外,其登时格杀、管押、饿毙者,尤指不胜屈。当是时,民困日甚,鸡犬牛马之属杀食殆尽,汾干掘蒲根者肩挑车载,日以千计(蒲根面斤卖至钱六十文)。而四境榆皮,复被剥削(榆皮面斤卖至四十余文)。更有剉木屑和干泥而食者,本欲求生,而适以速之死。吁!惨矣!至于杀食人肉之案,尤为奇见创闻,虽屡置之法,而时穷势迫,愈出愈奇,甚至骨肉相残,愍不畏死,谓非数百年来未有之奇灾乎!古人云“刑乱国用重典”。余遇此等案件,非不尽法惩治,而竟走死地如鹫,杀者自杀,犯者自犯,一似俱怀无生之心者,岂劫数使然耶?抑人力未尽耶?况尔时凡食过人肉,与抢劫各犯到案,鹄面鸠形,审视并无人色,尤足诧异云。夫自三年冬,平阳武庙设转运局,车马驼驮,源源而来。又运城已设平粜局,世事似有转机。而四年二三月间,仍未得雨,面斤长至一百八十文矣,斗米更长至四千八百文矣,每两银易制钱千文,较余初莅任时,粮价反增三倍,民生至此,夫复何堪!孰意天心犹未悔过,尸气之熏蒸,化为沴戾,贫者既死于岁,富者复死于疫,茫茫大祲,民几何其有孑遗也!尤可悯者,城关倒毙之尸每日不下数十百人。乃于西门外各置义田,分冢掩埋,立碣表志,俾官斯土者,知灾祲之重、补救之难如此,不可不预为积储计也。若夫民间什物,了不值钱,但有主顾,还价即售,以故古今名人书画,及钟鼎尊彝之属,荡然一空,致有“平阳宝尽”之谣,良可慨已。至于房屋地亩,其值尤贱,有大房三间卖钱一百八十文者,有易二三饼者,有土地一亩卖钱一二百者,统计合县拆烧民房不下十之五六,而城关之拆卖庙宇犹复不少。盖合县惟西南一隅,水田居十之三,余则每至一村,败础残砖,横溢道路,五六百户之庄只剩三四十家,一二百户之庄只剩十数家。外若西山一带,居民本属寥寥,乃连阅数村,竟绝人烟,其景象岂堪复睹耶!夫以曾爵宪轸念民艰,请帑筹款,即临汾一县拨银七千,拨粮万有三千二百七十余石,为数甚巨,而民之死亡且相继也。天变之大,诚可畏哉!时有英人李修善等,醵金来赈,共放银五万两有奇。五年四月间,山左商河令孙君颂清,令其幕友沈君潜放三千余金。至八月,江浙绅士严作霖等又放银万余两,并久停之柩掩之。谈及善后各举,当急尤多。四年冬,余亦曾募化千金,制造棉衣二千余件,随人查放,至狼藉骸骨,并邀绅董分路掩埋两月之久,始觉渐尽。昔吕新吾先生云:“世每言‘无好人’。此三字最足痛恨。何因己之刻薄悭忍,而反抹杀天下人!”今观诸君子好义乐施,即仿诸古之许容、苏仲竭产赈贫,捐膏腴以活民者,何多让焉。初余之宰斯邑也,民间相传鼠徙他处,五年夏纷至沓来,生息愈蕃,耗粟米,噬衣物,白昼略不避人,而田间别有一种,出目、短脰、尾修黄色,千百为群,夜食数十亩不等,欲觅善捕之猫,已为向时饥民所食,即间有遗留,率秘如珍宝,犹不可多得。兼之豺狼为患,动辄伤人,乃出示悬赏,令猎户补之,盖荒歉之余氛犹未尽消也。计自去年冬一至春夏,讫未得雨,余步祷于姑射仙洞,归而设坛,忽有童子自称贵州遵义人,得祈雨秘传,七日内保得甘霖,试之果验,四野沾濡,始足播种。然此时野旷人稀,荒芜之田十居三四,虽屡蒙上宪奏请,皇恩迭沛,散籽种,发牛马,而民间犹多无力耕种者。近又刊发册式,清查荒地,已查出老荒新荒一万四千数百余亩。其事已渐就绪,而余适奉檄饬赴左云,未观其成,殊为歉仄。惟愿继斯邑者,仰体圣天子轸恤之心,与上宪慈祥之意,善为经书,是则余之所深盼也夫。
18.大荒碑
冯锡福 本州人
天灾流行,何代蔑有?光绪丁丑岁,乃大饥也。麦未种,秋未登,一岁已成两岁之灾;食树皮,食人肉,十分几毙七分之数。及至戊寅夏,麦米每斗四千余文。虽楚之米贵于珠,宋之易子而食,未足方斯惨烈矣!适巡抚山右者,一等威毅伯印国荃,殚精竭虑,毕尽图维,奏请蠲免丁丑下忙,及戍寅两忙钱粮。又请设立赈局,按月发赈,自捐俸廉,移粟筹饷。圣上恩准,钦命前工部右侍郎阎公印敬铭,督办山西全省赈务,又命翰林院编修李公印用清,兵部员外郎王公印炳坛,星夜驰驱,明查暗访,道路风清,吏弊咸绝。
自丁丑十二月起,颁发赈银四千两,麦种银三千两。由什贴籼米,变价银二千九百六十九两。小麦五百石,高粱二千一百石,大米二千石,小米四千七百石,棉衣九百件。沿途畜牲,饿毙殆尽,搬运粟粮,不能应时。延至己卯三月,尚未运完。虽由道路间隔,实天恩浩荡,有加无已所致也。由平阳以上所发脚价若干,不可计忆。自平阳以下,共领脚价钱,一万二千七百六十七串四百五十文。灾为千古未有之灾,典亦旷代希闻之典。巍巍功德,民无能名矣。上宪若是图维,理宜保全无恙。但吉州地瘠民贫,专事农桑,一遇荒年,流亡过甚。丁丑十月,抄录食赈户口,二万二千一百六十九口,续钞次贫并闻赈归里,九千五百余口。及至戊寅十一月,仅抄了万八百六十七口。诗所谓“周余黎民,靡有孑遗”者,其斯之谓与!
幸我父天吴公印葵之,系怀庆人。于戊寅春,以候补知县,接署州篆。上宪并饬学正黄公印维墀、裴公印国苞,分办寒士、赈务。又饬守备阎公印登庸、千总刘公印耀光、外委张公印继业,分办营务、赈务。又饬吏目曹公印贻祥,协办赈务。父台下车伊始,清如秋水,惠以春风,日用饮食,出钱公买,放赈详册,雇人誊录。除放上发粟银,又放本地存积谷六千一百五石四斗,捐输钱九千三百五十三两。专令各路绅士,如数按口分给,未尝稍为染指。收粮放银,始终不经胥役;提斗捉秤,早晚亲自检点。尝谓局绅曰:“上宪不远千里,颁发衣食等物,豁免畜赋牲税,爱民之心,无所不至矣。余今者现为吉民牧,未能解囊赈济,诚有愧耳。敢以颗粒分文,假公济私乎?即稍为赔垫,乃所愿也。”父台严于自慎,局绅谁敢自宽?使我鳏寡孤独辈,咸得坐享优游,均得天子之实惠。州属父老,皆聚首而相告曰:“同非我父台,吾党悉为沟中层矣!”但历任未久,他务不遑,未能大展施为,即补武乡县篆。
惟恐久而湮没,渐忘恩德之盛,咸欲乞文勒石,以志永垂不朽,使后世子孙,皆知天地有如此大劫,朝廷有如此旷典,上宪有如此经营,而又知我父台有如此廉明!后之览者,皆能有以感愧云。
19.埋枯骨记
裴国苞 阳曲人
光绪四年春,皋兰①皋兰位于现在甘兰州。马公元骥,来理州篆。甫下车,赈务告急。他事未遑,而尸骨满野。不忍令其暴露,正欲设法掩蔽。适上宪有文,饬令瘗埋。公旋以交卸去。临行时,捐有钱文。即以此事,重托捕厅曹公贻祥、绅士薛公溥荣,二人实力为之。薛公即出资觅人,掘男女坑各一,以为掩埋计。乃州宪命赴平郡接赈,未克完埋。曹公遂捐助八十余金,令人各处搜求,亲为检查,覆盖甚厚。及薛归,犹恐为豺狼所挖食。复命工人,筑土加深,不欲再为践踏。虽一节之仁,不足表扬后世;而捐资成美,诚有可以风世者!故为小记,以志之。
20.墓志铭
杨笃 邑人
光绪四年七月廿有六日,族父鹳三公卒于里舍。岁大祲,丧不备礼,明年十月,始克葬公于大石村南之纱帽顶。其族子笃,泣而志其墓曰:捻逆之变,吾乡之祸烈矣。仅及十年,而疮痍之余死于饥,死于疫,更百十倍过之。盖自有生以来,邑父老从未闻。丧乱相仍若是,其惨者也。而公皆尝拮据,其间旱灾,救患忘其身,以卫桑梓,卒之愿大力竭,赍志以殁。论者致悼于善人云:亡为一邑厄运之未终,厉虐淹缠,至于再期。岂造物而果不仁欤?悲夫!然公殁而人思不衰,子侄犹拯孑遗,以竟公志。则又贻谋之厚而德所及者远也,公之心其少慰哉。公讳珠树,字鹤三,世为乡宁人。……丁丑大饥,出粟七十石助赈,为食以待饿者,常数百人。其称贷以举火者,又常数十家。时斗米三金。明年,无麦,疫又作。道殣相望,邑西南各村被灾尤惨。公目击心伤,出积粟百余石,散给各村,全活甚众。村民感戴送匾额,以志不忘。其时,公已老病,厌家事。犹日扶杖立市衢,问某乡若何?某里若何?既绌于力不能大其施设,则感叹涕零,旦夕咤傺,疾遂不起,卒年七十有一。(后略)
光绪三、四年,大旱。饿死人民无数,人相食。开放仓谷一万余石,前后领到赈粮共八千七百余石,赈银八千两,牛、马、驴二百五十余头。五年,秋薄收。六年夏,大有麦。
记者曰:闻诸父老云,光绪三年,大旱人民闭门饿死,无一敢为非者。
21.祈雨祝文
知府 杜崧年
伏以民为邦本,食为民天。神之得以显其灵者,民奉之也。官之得以敷其治者,民行之也。我圣朝深仁厚泽,凡所以为民者,巨细无遗。凡所以事神以保民者,典礼大备。地方偶有灾伤,赈贷蠲缓立沛。纶音朝廷如此忧勤,顾以一郡旱灾,上劳宵旰。官吏固为失职,神明亦少灵佑矣。蒲郡于丁戊遭大祲,户口凋耗,元气未复,彼时乃气数之适丁,其厄无可归咎。数年来,岁稔民安,熙皞庶几矣。不意今岁二麦薄收,入夏以后,时雨稀降,夏至小暑之节,土厚水深之方,时地均觉不宜。近日百谷焦萎,正望膏雨,乃天灾日赫,浓云四起,辄被狂飙吹散。昼夜炙热,水泉涸竭。农夫悼叹,官吏彷徨,旱象已形,大可危惧。夫薄郡风俗人情,大概朴实俭拙,似不至再干天谴,遽降鞠凶,若因官吏不职,未能治民以事神,则知府为僚吏之长,责有攸归。凡有殃咎,宜加藐躬,于合境人民无与也。上帝好生,天心仁爱,岂以一人而波及百姓乎?睹此景象,焦心如焚,洁虔抒诚,早暮步祷,遣弁取水,敢祈灵鉴。如蒙渥澍甘霖,依旬时降,改歉为丰,秋成大有,愿减禄命,福此群生,心急情迫,不知所云。
(光绪《永济县志》卷二十一,艺文)
22.均减永济差徭记
王荣绶
差徭累民,北行省悉然。而永济尤重,地当冲繁,向分三局,轮流支应,曰南局,曰北局,曰六里车马。固烦亦多,中饱衙蠹,地痞交相狼狈,用一报三,彼此含糊贪婪。当同治兵兴,征调粮银一两,派差钱数倍,然此犹曰兵差也。驲路处所也,迩来兵差已少,只有流差,不惟驲路差费未能大减,即僻区仍形烦重,正赋一两,仍派差钱八九百一千余。明无加赋之名,阴有加赋之累,钱粮或有蠲缓,差钱歉岁仍摊。财尽民穷,何堪日久。况永邑地垫高燥,田利本薄。农民终岁所入,纳赋、应差、牛力、籽种外,实无所余,甚且赔累,户鲜积粮,尽行粜售,以应追乎,民困如斯,复何乐利?一遇光绪丁丑、戊寅大祲,死亡遍野。推原病根,本为莺粟流毒,亦由差徭繁重。己卯夏,阎大司徒请有均减之谕,北局崔天护等,先求邑侯李公荣和①李荣和,曾与刘钟麟重修《永济县志》。,继请郑公灏,斟酌捐益,剪除太甚。正赋一两,定为一百八十文之数。然积弊太重,未能尽善。辛巳春,绶力请邑侯黄公缙荣②黄缙荣,曾与万启钧编修《光绪夏县志》。,将南局六里未减之项,一律核定,惟征收差钱尚不得力。至辛巳秋,绶同崔养性等,又请差随粮收,明定章程,遍给闾里。癸未,劝令三局合一,禀奉张中丞批,更名为清徭局。邑侯陈公继三,摄篆酌议,又减正赋,一两改为一百五十文。乃更定之后,试行犹有窒碍。乙酉冬,邑侯贾公成霖,请郡守杜太尊①杜太尊为知府杜崧年。,于议减之条斟酌而变通之,厘然而核定之,此诚旷古不易逢之盛举也。永济差徭均减,原在一时,遵行尤明久远。论者谓:奢难入俭,波流无极。倘或援法以阴济其私,背法以巧图其利,时日下,弊日生,狡黠者反咎。当日之立法未善,竞起而纷更之,此岂法之咎也哉?有治法,无治人,弊往往若兹。窃愿后之君子,毋挟私,毋怀为记。
23.灾赈记
王荣绶
永无商贾利,专依稼穑。而民之纾困,即卜于岁之丰歉。光绪三、四等年,山右猝逢大祲,赤地千里。民有死于饥馁者,有死于逃亡、瘟疫者,尸骸枕藉迹遍道途,惟永邑尤重。
幸蒙爵抚院曾会同钦差阎少司空,飞章入告,叠奉恩旨,轸念元元,立发内府帑银,截拨东南漕米,并诏各行省协济,兼施多方。当查极、次贫户,男妇大小共有六万八千四百八十余口。于三年八月,开放仓储四千三百八十九石六斗八升五合。设捐局,公保崔养性、王丕烈、宁文栋、尚文登劝绅富,捐赈银二万两。旋奉藩库、道库,拨发赈银一万四千一十六两。时因本地粮少,提银二万零二百三十一两,派武生张晋杰远赴豫州周口采买高粱,以备散放。乃灾民待哺,远粮莫接。至十一月,复提银四千七百三十余两,派尚文登赴河南十里铺采买玉谷,先发六百余石。在各镇分设八局,南韩阳镇局有姚廷辅,赵村局有荣绶,小李局有牛承禄,永济局有杨希震,北附城赈局有高登瀛,栲栳镇局有张晋杰,黄龙镇局有胡仰廷,赵伊镇局有王仰衡,接放周口远来高粱,朝夕拮据,奔走不遑。无如涓滴之流,难苏涸辙,非惟极贫万难支持,即中户亦莫自保。草根、树皮刮食殆尽。古人云:救荒无奇策。真名言也。
旋蒙宪恩,知非赈粜兼施,难救蚁命,在平阳设立转运局,派绅张黎照、高凌汉往领拨给赈粮四千五百八十石,在运城茅津局拨给东漕五千三百石。又奉拨平粜粮一千四百六十石,当派绅士崔养性并荣绶领运,分别各处赈粜,公举杨廷栋、李商陆等经理。复领河津局荞麦三百六十石,搭漕米散放。四年三伏,又未得雨,加以瘟疫,小民贫病,交相死亡。幸值东漕、苏漕到豫,派绅王仰衡前往铁谢局,领米三千六百八十八石一斗。他处因脚少难运,均行粜售,得价运回,惟永独否焉。
自三年八月起,至五年四月止,共散赈一十四次,复拨发籽种银八千两,拨散棉衣,兼发牛马四百匹,共平价得银二千二百三十七两。垦荒拨银三千两,三年下忙钱粮并四年上下两忙钱粮,全行蠲免。五年上忙征七免三,下忙全行蠲免。六、七两年,只征上忙。是被灾过重者,惟永邑沾恩最厚者,亦惟永邑汪濊浩荡,莫可名言。灾成十分之区,放赈只补三两年次之久,自古未有。仰见皇恩宪德,迈往千秋。我永民庶克勤克俭,勿忘再造之恩欤。
24.光绪丁丑大饥赈恤虞民记
邑举人 樊生基
虞①虞乡为今永济一部分。自分设后,相养相生。积数百年,编户至数十万余口,可谓庶矣。光绪丁丑岁,遇大祲,赤地千里,非徒虞为然。大宪指拔于虞者,粟独多,而虞民何以仅有存焉乎?不知虞之沐恩深,实虞之罹灾酷也。虞僻处山麓,不当孔道,向无徭役。自咸丰时军兴,兵差供亿,已苦不支。更以过客由蒲赴运绕道走虞者,络绎不绝。每岁车马差钱,几埒正赋,民愈不堪。且地脉刚燥,不耐风旱,井泉咸卤,绝少灌溉之。饶民俗朴愿,不习商贾之业。环虞而居者,率事畎亩。更以鸦片、洋烟流毒深广,吸食日众,耗财惰业,尽藏愈空。一遇歉年,万家坐困,有心者忧之久矣。
丁丑之秋,旱,不种麦。匪徒煽惑,饥民附之如云而起,数百成群,东北两乡劫掠遍矣。朝邑阎少司空敬铭方家居,适奉办理山西赈务之命,驻扎运城,严为捕治,盗气始熄。免征钱粮,出示安民。会同曾爵抚院国荃,南北弹压,筹办荒政。冬初,奉发京帑五千两,署县黄侯缙荣,即日散放,又劝谕绅富,捐银一万三百二十两,筹赈接济。是时,粮价腾昂,饿殍枕藉,遗民残喘朝不及夕。渥蒙恩旨,截漕赈恤,源源接续。阎司空又派员,赴周口一带采买菽麦,分发各县,减半价平粜。延至戊寅三月,得雨。奉发秋籽银两。阎司空饬县绅,就近采买,散给乡民。第民困渐苏,秋成尚远,曾爵抚院恐赈务停止,莫保残黎,特请于朝,截漕续赈。八月,又发麦籽银两,饬绅买散。此后,赈粮前后相接,平粜米粮又复委集。直至己卯麦熟而后止。是役也,运江广之粮,截苏湖之漕,河济取米于山东、蓟、辽,辇粮于直北,移归缓之荠籽,来关陇之麦舟,统计各路漕粮及籽种,共壹万贰百柒拾玖石有奇。领运脚银壹万壹千贰百壹拾陆两有奇,又领脚银伍千贰百壹拾玖千有奇。统计领秋夏籽种银陆千两,又领马四十匹、牛三百五十六头,前后牛马折银两千贰百玖拾贰两零,悉散,承垦荒地,亩给银五钱。又江浙协济局散恳荒地银,亩给五钱,共计银玖千壹百陆拾两零。灾后查出有主荒地叁百捌拾陆顷叁拾伍亩零,屯荒地壹拾捌顷肆拾柒亩零,粗谷荒地陆顷贰拾肆亩零,以上自光绪五年上忙蒙恩蠲免。三年征,无主荒地贰拾玖顷柒拾零,屯地捌顷肆拾壹亩零,以上自光绪五年上忙蒙恩蠲免。四年征,除西乡盐碱坍荒地壹拾陆顷叁拾伍亩肆厘,地丁银壹百肆拾陆两零永远蠲免外,合县自光绪三年下忙停征,历四年。五年及六、七两年,各上忙并有主、无主荒地,统计蠲免钱粮壹拾伍万伍百贰拾肆两有零。此办赈查荒历年要务,署县黄侯缙荣经其始,现任崔侯铸善要其成,勤劳至矣。阎司空又酌减差徭,明定章程,代宣皇仁,期与虞民休息。第奄奄余生,顿难复旧,族绝者十之一,户绝者十之五,大村零落,小村为虚,所存才三万余口耳。入其境居斯地者,当慨然念凋敝之由,而惨遭虫沙之变也。然非国家深仁厚泽,覆载同量,封疆大吏加意抚循,此忍死垂毙之余黎,安必不同趋于尽乎?今虽差钱稍减,略为少苏,而洋烟烈毒未能悉袪,是固独虞乡偏僻一隅之害。而虞以瘠土山田物产之薄之区,若复自陷于洋烟,而不思痛加惩戒,天时不可必殊未知何以善箕后也?痛定思痛,愚贱感知极,愿父老子弟鉴前此死亡之惨,变乱之幸未大作,推究祸源,方洗污染,先以勤而用以俭,庶免覆辙之蹈欤。
25.唐邑侯德政碑
邑人 赵重信 岁贡
此我邑侯唐公去思碑也。先是侯署岳篆,有善政,因调省。解任行之日,邑人扶老携幼,攀留号泣者踵相接。去后,邑民思侯不置,将欲砻石以记侯德,因商于信曰:“唐父母实生我,吾侪安能一日忘?况德泽政绩沦人肌肤,子盍为记,以纪其事?”信曰:“唯,唯!”谨按侯登咸丰辛酉贤书,以知县需次并门。光绪丁丑岁大祲,侯奉委查账。上宪嘉其勤慎,旋即委署岳阳县事。寅夏莅岳,辰冬解任。虽为日无多,而惠政稠迭。下车初,账务纷纭,昼不进食,夜不安寝,多方体恤,以培元气,所活者不下数千人。此固皇上之深恩,暨各大宪之美意,而侯亦颇费苦心矣。侯宽和慈惠,政无烦苛,居恒端静简穆,喜怒不形于色,吏民有犯,未尝重笞。虽豪横强悍之徒,悉以德礼化之,但能改悛,即优待,其不念旧垩如此。以故士民皆倚重侯,若婴儿之恋慈母焉。邑有陋规,凡新宰莅任,供亿颇烦,迟受朴责。侯至,一无所取。吏以成规白,侯曰:“如此饥馑,抚恤之不暇,而何忍剥削也?”闻者泣下,咸以侯为仁人。大祲后,侯清查出老荒地三十五顷三亩三分,新荒地两千一百五十三亩,禀请上宪豁免粮银二百五十三两六钱二分一厘六毫七丝,又缓征西池里四年之粮银七十七两八钱八分四厘八毫,里正不受赔累之苦。侯尝纂修县志,培植学校,凡一切便民之事,莫不汲汲为之焉。方诸古循吏,不是过也。噫!国朝以来,宰岳者多矣,如侯之恺悌廉明者,不数数觏,岳之民不侯忘,有以哉!信不敏,摭次其政之大略,勒诸贞珉,非特永侯之思,并以志小民爱戴之意云。
26.姚邑侯整顿粮规记
邑人 张文耀 举人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时至今日,正法穷当变、弊极当更之秋也。岳邑僻处深山,地瘠民贫,本已困苦难堪,兼之大祲后,田畴多荒,户口凋零,劫余穷黎,终岁勤动,除纳赋摊费外,俯仰恒苦不给。讵料差派反加,日事追呼,致令蚩蚩之氓,率皆东挪西借,剜肉补疮,以救目前之急,而债台之筑,弗顾也。正在头焦额烂,歌苌楚慨苕华之际,幸逢邑侯姚公来署斯篆。甫下车,即以恤民艰为先务,斯诚岳邑生灵一大转机也。耀等遂会商十五里,公同具禀,将民生疾苦等情,一一详为列叙,呈请核办,已邀允准在案。查岳邑粮银陋费,屡次增添,名色过多,如八蜡庙每年只演戏一台,即耗费钱二百余千。其他点卯抄册、该管原差以及流水具认奏销,并随封等费均无定额,至银炉解费、省府房费,每银一两外加费银一分二厘,统计通年一应杂费共需钱八百余串,总老余润尚不在内。惟先年催收钱粮,各里设有总老并甲老等,以董其事,总老专任,甲老副之。厥后甲老废弛,势难兼顾,是以诸事掣肘。耀等生长斯邑,稔悉四十年前一应杂费不及今日三分之一,催粮则总老、甲老、股头相转而行,官民称便,乃人亡政息,事久弊生,近则日甚一日,城内之规费愈多,乡村之科敛愈甚。而且各里章程不一,有有定之使费,有无定之使费,有定者或一百五十文,或二百五十文,粮则有时损益,费则永无增减。使费有定者,在花户,则弱者倍出,强者抗违;在总老,则既苦垫粮,又苦包费。是花户等甘苦不均,而总老辈赔累难免,积弊如斯,民何以堪!今幸我侯力为整顿,一应陋费裁减几半,兴复甲老以助催科,其银炉、解费、演戏浮费全行裁汰,其余各项杂费均已定有成额。多年陋规一朝尽革,弊政为之一清,民力因而顿纾。此后完正银一两,随收使费钱百文,一律按粮均摊,不许分甲、分里,此菀彼枯,亦不准飞洒隐寄,张冠李戴。非直此也,并拟将所有赢余,选派托人经理,将来积成巨款,备修要工。是民人既沐目前体恤之恩,公款复收异日不费之利,正本清源,莫善于此,侯之力也,岳民之幸也。事既竣,作记勒石,以志甘堂之爱云。
27.土跑蹄碣
从来世事之无考,古有乡人以礼处之也。今因赵城县仇池里上跑蹄村日来外乡人等病故,于村侵占地基,倘有棍徒移尸讹索,又有无志尸亲指尸讹诈,花费无考,村人受害不轻。因而合里公议,禀官鸠治。今蒙刘大老爷堂讯,日后再有死尸侵占地基者,地主出钱叁百文以埋尸出于公地。若知姓名,墓上写出姓名。如来尸主,照姓名起尸。斯此,合里不受其累。故立碑记,乃为万世不朽也。是为序。
首事人、耆宾李九凰、靳廷瑞、靳休元、靳成武、李春霭、靳宝智敬刊
灵邑武童耿折桂撰书
光绪三年九月上旬敬立
(现存赵城镇上跑蹄村)
28.光绪三年施钱救灾碑
碑阳
荒祲者天灾也,周急者仁心也。我大清光绪年间,数载不雨,晋省大饥。皇恩浩荡,敕征邻省粟米,车载船运不计其数,故被赈而生者十居其一,岂小补哉!盖以凶荒迭书,古今罕觏。米麦一石,价值三十余吊;糠粃每斗,钱卖五百余文。挖蒲根而蒲根无存,剥榆皮而榆皮亦尽。或卖器具以营生,或鬻儿女以糊口,或烹守犬以度日,或宰耕牛以充饥。甚至十七八处女,白收无人;五六岁孩儿,亲弃投水。而食路尸、啖行人,伦常罔恤、希图一饱者,比比然矣。余等目击艰苦,不忍坐视,择里中富户,分上中下三等,共捐钱二百余吊,以赈人贤贫而甚者。非敢云活人也,亦□□补救云尔。兹公议勒石,一则表乐施之善举,一则志罕有之奇灾,俾后起者知贵粟重农,量入为出,庶再遇歉岁,而不为害也。是为序。
(公正、香首、乡约芳名略)
大清光绪四年岁次戊寅仲冬□□吉日立
碑阴
乐施姓名开列于左
(共五十七人芳名略)
廪生张□林撰
监生□□鸿书丹
住持□禄
石工武廷相刊
(现由辛村乡石止村王东明收藏)
29.刘振辉德泽碑
碑阳
例授修职佐郎侯铨儒学训导增贡生刘翁讳振辉字辉庭号轩昂德泽碑
村中绅耆 承德郎刘秉义(等十五人)
光绪七年岁次辛巳仲春上浣之吉
碑阴
且以多年之大弊,一旦而欲尽革之,不得其人不能革,不逢其时不能革。即得其人、逢其时,而无资材以助之,亦卒不能革。西大义里刘家垣,俗化浇漓,人尚勤俭,仁里也。但居高原,土衍而粮重。丰稔犹可免催科,荒歉恒苦于追比,况于正供而外,又有无地之赔粮银二十两有余。每年开征,上忙下忙,按户外加银若干。虽众擎易举,而其弊之大且久者,将伊于胡底乎!里人恒思所以革之,而无可无何。幸有增贡生刘大先生,登仕郎静堂公之令嗣也。静堂公生三子,仲子成邑庠生,叔继园修职郎。公居其长,讳振辉,字耀庭,号轩昂,资禀颖悟,仪表魁奇,读书具远到。年未及壮,即补弟子员,旋膺增广生。屡试不售,乃恢广先业,克称巨富。凡遇善事,无不极力为之,而尤厚于乡党,和于邻里。才足以兴利,识足以除害。往往与乡梓父老谈及赔粮一事,辄太息而云:“此里中疾苦所关,吾视之如赘疣,垩之如疥廯。倘能为一里革去此弊,纵解橐罄囊,亦所愿耳。”惜乎历公之世而无势可乘,终公之年而无时可待。去年三月,奉阎部堂、曾抚宪、郭给事札,由善后总局酌商,减销山西被灾各府州县差徭赔粮,经本县正堂王承办豁免。合里绅耆谓:“大祲之后,比户空虚,碍难猝办。必得好义急公者倡首出钱,方可革里弊而纾人力。”于是邀众来商,愿借粮公办,出厚利相偿。公侄生员珍儒、府知事天章、从天九禄,皆从旁劝勉,公子、府知事天佑,独慨然应允,以为:“此千载一时也,机会既遇,美事必成。不惟不图利,血本亦不待还。”里人闻之,佥踊跃称善,曰:“是真能父子继美矣。吾等感其德,沐其恩,敢不公举路碑,表扬其名,为后来者劝。”公子天佑,辞不获已。爰勒诸贞珉,以垂不朽云。
明经进士侯铨儒学训导内愚弟蔺启祥顿首拜撰文
诰授奉政大夫同知升衔在任候补同知直隶州知州山东邱县知县加六级记录六次己未恩科举人大挑一等愚弟乔康侯顿首拜书丹
庚辰制科孝廉方正试用教职愚弟张竹庵顿首拜篆额
戚友、闾里绅耆(一百五十八人名略)
(现存刘家垣镇刘家垣村)
30.大祲记
李贞年 邑人
旱潦之灾,从古有之。而旱既太甚,未闻如丁丑之最大。平陆民咸务本,赖耕织以谋生,兼之关中粮船,每年屡次达太阳,是以人虽作苦,鲜饱无嗟。同治十一年春末,遇旱,夏麦歉收。而关中近岁不稔,粮船弗来,加以豫省一路,粟价昂贵。外境客商往往在平买粟,由黄河水运而下。自兹,向之称素封者,几乎室如磐悬。盖眩目前之利,而冀以来岁之有余,补今岁之不足也。年复一年,歉收如故。延至光绪三年丁丑,自春徂冬,二百天无雨,秋夏一概不登,宿麦亦未得种,而旱灾于此甚,大祲于此成矣。每麦一斗价银自四五钱起至五两许,谷一斗价钱自二三百起至三千零。纵有良田,莫措手足。既无颗粒,奚办饔飧。始而货服物以糊口,继而鬻子女以偷生。久之,典卖已罄,饥馁难支。剥树皮而食者有之,挖草根而啜者有之,父殁而子不葬,啖其肉以救饥,子死而父弗悲,析其骸以为爨。其在诸旧族故家,甘为饿死不为失节。至若田野之夫,惟穷斯滥卤莽之辈,作暴于凶,一变而为乞丐,再变而为窃盗,三变而为抢夺,其幸而免者,姑无论。但拘拿到案,性命俨同草芥之微。其凶而狠者不足惜,彼良善平民枷杖,竟因挂误而死。沿路肆掠大盗图财物以杀人满街,行偷小贼刁饮食以延命,世事汹汹,谁弗谓不测之祸,将伊于胡底者。四年戊寅春仲,乱阶似减而死口益增,待稼而不毛,勤者都成游手。籴粮而囊无物,言之倍觉伤心。盈途皆饿殍,遍地尽残尸。虽万人之坑,时切掩埋试为之,顾名思义,而民之凋敝已不堪言。矧沟壑之转,疾病之亡尚多哉。及秋,似稍有成,而人少地多,所种无几,即所收无几。五年己卯,麦微收。六七月间,遍地生蝻,硕鼠食苗,以及蟊贼螟螣一时并集,而秋谷为之不成。茕茕遗孑,仍然食用不足。夫是灾也,山西全省,河南、陕西各地居其半,而山西较他省为重,省南较省北尤重。而较被灾之最重者,惟吾平与芮埒。统计平民共十四五万零口,留者不过三四万零口,死者十之八九。其时,合县捐粟共合银六万余两,做十一局以赈平民,而穷民之死如故,而富民且有变为穷民而死者。即曾抚宪、阎部堂奏请共拔吾平官帑银一万二千两,东广漕米并官麦、官豆、官高粱京斗一万五百余石,由南北分来,南自铁谢①铁谢今辖于洛阳市白鹤镇。,北至平阳、翼城,以重赈务,而转运日多,几有鞭长不及之势。五年冬,浙绅金观察协助晋赈,散放白金几万余两,惜乎其迟且缓也。然由今思之,际此浩劫,尚能留落落数万人。虽由陕州新运仓谷,会锁商客贩粟足以渡河而救燃眉,而究未必非皇恩之高厚,克动彼苍之好生耳。嗟嗟帝王之政,求万金,遇非常而始觉其善。圣贤之言归一,是当大故而乃信其真,耕三余一,耕九余三,谁不知此,而竟数十年之辛苦,不克济二三年之凶荒。抑何愚直之甚耶?愿我平民谨遵勤俭之俗,勿开奢侈之风,以恪守余一余三之旧则,庶乎常安丰稔,醉饱能歌,偶值凶荒,冻绥无虑矣。爰记类末,以警来兹。
31.荒年后掩藏暴骨墓记
盖闻泽及枯骨,此固周文王盛德事也。后人不能行其事,独不可师其意乎?窃忆光绪二年,岁在丙子,天气亢旱,秋夏薄收。至次年丁丑,自春迄秋,旱魃为虐,二麦皆未交土。旧既没,新亦无望,空罄空悬;谷未熟,菜乃弗生,腹枵难忍。迨九十月间,饥民不安本分者,结党成群,昼夜刁抢,虽禀官究治,命毙于桎梏下者不少,此风究未能熄。幸赖我上宪出“就地正法,格杀勿论”明示,自后恶党渐微,心庶可少安矣。无奈又出报捐富户一事,役勇捕捉,严刑追比,往往有以富厚人而被刑戮,齿德士而蒙垢辱者矣。呜呼!何其残也!由是,有余者多纳官府,无食者难度光阴,十室九空,束手无措。斗麦价高五六两,无银难籴升合之粮;沃壤钱值百余文,数亩略充一餐饱。饲牲畜之户,卖牛羊、宰鸡犬,聊裹饥肠;缺供养之家,剥树皮、拔草根,苟延生命。首饰重金玉,货变时轻若泥沙;器物纵精良,售卖者只作柴草。可怜季女斯饥求嫁,不惜千金体;意以丈夫溺爱逃生,忍抛三岁儿。以故人多相食,至亲弗顾。贼实满路,白昼难行。此诚所谓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也。虽蒙我圣上轸念民依,给发帑金数十万两,差买粟米,县城设粥厂,乡村设赈局。究之走死逃亡,枕骸遍野,能相救活者,每村十分之中不过二三。嗟夫!此岂昊天上帝不我虞,父母祖先之予忍哉!亦人之暴殄天物,上干天怒以致此耳。余目击心伤,窃取昔人埋骨之意,聊即亲别,见暴露之骨,拾聚一处,掘穴掩藏,积土成冢,遂以此方为义地。觅工刊石,永垂千秋。一则略尽余悯死之心,二则俾后来君子,借此作为殷鉴。崇俭去奢,不忘古人余一余三之训焉耳。是为记。
地主耆宾张时坊立石,率侄生员炳宁书丹
光绪五年岁次己卯二月初二日石匠均州程连金刊
(今存平陆县洪池乡上洪池村)
32.己卯夏五月新雨文
邑令 卢绛
窃惟国本曰民,民天惟食。念兹绛邑,地瘠民贫,曩者,岁屡不登,军需烦费,民之辗转无告者,已非一日矣。至今疮痍未起,啼号载声。卑县自到伍以来,百端抚恤,曾何补于万一。幸际二麦告成,饔飧稍给。岂期五月以来,亢旸不雨,即间蒙微,闰不过乍阴,以致播种失时。行将已植者,必有枯槁之虑,未耕者,终无禾稼之期。阖县惶恐,万民如焚,卑县清夜自思,必有所以上干天和者。若以为民之咎欤,绛民赋性朴鲁,耕田凿井而外,奉公守法,原无淫僻、奢侈、健讼、招愆之事,民何辜耶?将以为官之咎欤,卑县莅任尚未一载,凡事战兢,求其可对神明,如有不职,愿罚及一身,罚及一家,与此小民何尤,而忍令其民命悬于旦夕耶?伏惟尊神显幽,同有斯民之责,保佑尤先,解厄之仁,念此一方孑遗,仰达上苍大施恻恺,投玉女之瓶,起商羊之舞,锡绛甘霖,勃兴芃黍,庶无知赤子,救阖家性命于须臾,而待毙苍生,起终岁勤劳于沛泽矣。
谨启
33.创设义仓碑记
国朝邑令 舒起
粤稽义仓之设,由来久矣。自隋长孙平做周礼委积之泋,令民间每秋出粟麦输之当社,令司检校官为监察。春借秋还,循环无已。官不侵,吏不扰。其法经久,其利溥长,其往来还借无守候奔走之劳,出纳存储无耗没侵渔之弊,视常平社仓诸法相济为用者也。我国家休养生息百有余年,凡耕三余一,耕九余三,一切食时用礼,为元元计者,既已周详曲尽矣。而犹虑水旱不时,尧汤难免。特颁恩论,谕令各省地方,岁际丰稔,劝民输粟,以备歉薄。积有余之谷麦,防不足之度支。分红腐之仓庾,济枵馁之黎民。变闾阎之采邑,为室家之盈宁。拯井里之贫乏,为素封之捍卫。彼有余财可以周急,此有余力可以御侮,将见强梁暴客难侵执挺之乡,鼠窃狗偷不犯报德之里,不但可以济民食,而且可以善民俗,不但可以通民财,而且可以定民志。古圣王所以寓兵于农,兼教于养,久安长治而不敝者,胥此道也。今荷蒙简命,来守兹土,钦奉皇上如伤之念,仰遵各宪已饥之心,承命积储,上宣德意,下育民生。而此邦绅士贾连叶等,复好善同怀,倾心乐输,共得谷二千五百五十石,虽数未多,亦云可矣。苟非俗厚民勤,岂易克此。由斯而进,又何含哺击壤之不可再见于今日也。今得与民共沐高深,同安衽席,何幸如之。爰叙其事,敬勒诸石,以劝将来,以垂不朽云。
34.杜村灾情碑
尝思天灾流行,何代蔑有?所最重者,莫如光绪之三、四年耳。三年,夏田薄收,秋田全无,麦未下种。至四年二三月,麦米大长,每斗重三十斤,价银三两七八。人无度用,抱食草根,草根已尽,刮吃树皮,树皮已完。道路中饿莩累累,田野间青草濯濯。八口之家,死已过半,十室之邑,生仅二三,旱久而宽,无处可逃,实有吃人肉而炊白骨者,甚有自食其儿女者。此时我皇上征税全免,曾抚院发粟赈济。然水路不通,运难骤至,虽损上究未能益下也。仰食官粮之人,靡有孑遗焉。即耆老传闻,未有经此大祲者。至七八月,秋田颇熟,民始聊生。村中户口,从前约有六百余家,至今存者不过二百家焉。可不惧哉?后之鉴者,务勤俭而预防焉可也。至八年,此庙西墙倒塌,神像暴漏,合社修补,长老共议,挨门轮流拨夫,以省工价之费。至于灰瓦砖箔等项,共费钱九千有零,有出于布施者,有按粮摊收者。于是共襄神事,不数日而功竣矣。爰并志之。
邑庠生员 范椿荣沐手撰书
贡生 范常德 范俊娃 范世泰 李修己
生员 范午炎 范致文 范遵 孙徐行共施钱五千文
承旨人 范达财 范徐保 施钱一千文
光绪九年四月上浣立 安邑张廷尹铁笔
(今存万荣县贾村乡杜村)
35.荒年志
窃思天灾流行,亘古不免,甚可畏此,奢华之道,竞致此荒之大也。父弃其子,夫撇其妻,至性之恩,情不暇顾。途中刁抢,家内偷盗,得财伤主,此难记数。白面书生寻佣工,红粉佳人屡次嫁,卖田产为弃撇,纵逃外乡,宛同归市。鸡犬寂寂于巷里,牛马寥寥于村庄,人食人而犬食犬。目睹心伤并无可救之方。幸矣!夫仁天抚台曾讳国荃,题奏圣主光绪,即时免征散赈,又示格杀勿论之令,君主之至德,以言难尽。无奈人多粟少,饥寒交迫,八口之家亡六七,十室之邑留二三。被灾之氓,亲尝其苦,回忆荒情,如履薄冰,若不历历勒于碑石,恐后生之闻而不信也。于是谨志。
前季麦薄收,中后季秋麦未种一粒
钱□□每□□一千一百谱
麦米每斗价银五六谱
靠庄地每亩价银二三□□
合村人五百口有零,留一百八十口
户一百二十户有零,留四十户有零
牛马七十头有零,留十头
四年三月十五日时雨一犁,随后五风十雨
社人李华农并题
附:光绪三四年荒年序
房屋木器每钱□□□□□□
薄根每斤钱十二文
柿蒂每斤钱二十文
黍秕每斤钱十二文
榆树皮每斤钱十文
棉花每斤钱九十文
野无青草
散赈每月大口二斤,小口一斤
时大清光绪六年三月吉旦
(今存万荣县光华乡南火上村)
36.历叙光绪初年荒旱暨瘟疫狼鼠灾伤记
尝闻尧水九年,汤旱七载,天灾流行,何代蔑有?可知天生贤主,不必尽赐丰年;人乐圣王,亦或时遭歉岁。自我清定鼎以来,历传九主,花甲四周,君圣君良,民安国泰。即嘉庆癸酉、道光丁未、咸丰庚申、同治丙寅,虽屡遭荒旱,不过略受饥馑。未有若光绪三、四年之尤甚者也。三年不雨,千里赤地。升米五百钱,石粟四十两,衣服田产无常,价值壹两,只卖数分,房屋木料难济急,重十斤仅售三文。或摘槐实以疗饥,或剥榆皮而延命,或拾雁粪以作饼,或煮皮绳而为羹,处处鸿思鼠泣,人人鹄面鸠形。乞食远方,亲老委沟壑,尽作他乡之鬼;逃舍故里,子幼置道路,哭杀无主之魂。人食人而犬食犬,腥气冲天,鬼神为之夜哭;父弃子而夫弃妻,饿尸横野,天地于焉色黯。八口之家死五六,十室之邑留二三。本邑县主,亲身察验,不觉痛天而哭地;各村富户,破家捐赈,无如人多而粮少。皇太后勤恤民隐,阎钦差运赈。天朝缓征移粟,难救已毙之饥民;给食散银,莫济无食之饿莩。皇恩固已极矣,而民困犹未济也。迨至戊寅三月间,天降一犁甘雨,残馁为之稍安,却苦夏麦未种,秋苗复稿。食野菜,餐草子,虽得糊口以聊生,复遭瘟疫而多死。当是时也,烟火之气绝千里,鸡犬之声隔四境。八九月间虽降甘霖,余民犹苦于无力,况无牛马其何耕。我皇上爱民如子,北方运马,南方运牛,种麦给子,开荒散粮,免租三载,恩被四民。无如大祲之后,危患迭兴,卯辰巳年,豺狼结伴,日游于里巷之中,伤人无数,农夫行人,不敢独步而奔走。鼠虫成群,昼驯田野之间,食禾殆尽,家具木器,多被齿啮而损坏。而且人力少工价贵,虽至八九年间,田未开者荒,已开者仍荒。邑侯转请蠲租,朝廷又免三年,抚宪令设义仓,囤积皆在各都。自今以后,凡我农民,务必体我后之心,黜浮华,崇节俭,耕三余一,耕九余三。虽遭凶岁不已,有备无虞哉。余等身逢其灾,亲尝其苦,恐世远年湮,忘其艰难,故志诸石,永为炯戒云尔。
邑儒学生员 梅臣 王斗魁 撰文
白玉 赵永清 书丹
首人 张映鳌
从九 王亚魁
耆宾 张登科 王汉祥
铁笔匠谷应时刻石
大清光绪拾年蒲月上浣之吉
(今存芮城县大禹渡电灌站)
37.光绪丁丑戊寅凶荒记
蔡景仲①蔡景仲为县恩贡生。
闻道崇祯年间荒,人人惊讶说非常。讵知光绪三四年,劫数轮流适相当。二年麦收即歉薄,秋苗又遭旱魃虐。八月微施雨廉纤,勉强耕捏嗟无硕。种后云懒雨后悭,直至三年五月间,大地麦苗多槁死,收敛难求种籽还。指望雨降安秋禾,三伏亢旱可奈何。黍稷羌难植原隰,来年又碍种平坡。禾未见兮麦未安,饥民横发心胆寒。啸聚连群至千百,村巷糟蹋赛兵残。泯棼由秋徂冬天,斗粟数贯遍山川。亩地售银七八分,间房价不值百钱。圣上仁心恩三晋,税粮蠲免更发赈。每口每日米三两,不足广搜别物衬。树皮剥兮草根剜,麦麸米糠朝夕餐。绳头牛皮齐煮咽,耕牛杀食愈心酸。二八幼女见人随,数岁孩童弃路悲。城市畏法卖衣物,乡村吃人肆胡为。父子兄弟交相食,不顾恩情只顾吃。杀活揭死不畏罪,饿莩盈路骨堆积。四年三月天心转,泽沛共把早秋安。才喜枯木有生意,秋禾青干瘟疫传。昊天八月零时雨,北里西郊人忭舞。满地蓬蒿长成材,籴籽垦田谁辞苦。地荒籽贵甚艰难,无食半将草籽餐。五年秋夏略有成,硕鼠横发肆贪残。鼠发屋穿并野处,食我麦兮食我黍。鼠害未除又遭殃,狼狈下山势莫阻。狼狈肆虐真罕见,祷天祝地咸许愿。呜呼噫嘻吁戏哉,我生不辰劫数开。瘟疫鼠劫狼狈劫,荒后何又累累来。诸劫伤残最可怜,十室九户绝人烟。况吾三坑村更甚,回首荒前泪潸然。户满三百人满千,未□□□□□传。十分遭劫一分存,颓残景象不忍看。垣空墙圮房屋倾,骸骨堆垛到处横。义冢设立东庙前,四冢共埋数百名。□□□□多绝嗣,凄怆无人送钱纸。寄语后辈存善心,年年总管董其事。为此勒碑记原因,兹事眼见非耳闻。勿笑□□□省□,□□切切立石心。
(此碑原在芮城县三坑村,已失,博物馆据拓本复制)
38.光绪丁丑戊寅凶荒碑记①此碑与上碑俱为蔡仲景撰,字句略有异同,并收录于此,可相互参看。
闻道崇祯年间荒,人人惊讶说非常。讵知光绪三四年,劫数轮流适相当。二年麦收即歉薄,秋苗又遭旱魃虐。八月微施两廉织,勉强播耰嗟无硕。耘后云懒雨雪悭,直至三年五月间。大地麦苗多稿死,收敛难求耘籽还。指望雨降安秋禾,三伏亢旱可奈何。黍稷羌难植源隰,来年又碍耘平坡。禾未见兮麦未安,饥民横发心胆寒。啸聚连群至千百,村巷糟蹋赛兵残。泯焚由秋阻冬天,斗粟数贯遍山川。亩地售银七八分,间房价不值百钱。圣上仁心思三晋,税粮蠲免更发赈。每口每日米三勺,不足广搜别物衬。树皮剥兮草根剜,麦麸米糠朝夕餐。绳头牛皮齐煮咽,耕牛杀食愈心酸。二八幼女见人随,数岁孩童弃路悲。城市畏法卖衣物,乡村吃人肆胡为。父子兄弟交相食,不顾思情只顾吃。杀活揭死不畏罪,饿殍盈路骨堆积。四年三月凶荒转,泽沛共把旱秋安。才喜枯木有生意,秋禾青干瘟疫传。昊天八月零时雨,北里西郊人忭舞。满地蓬蒿长成林,籴籽垦田谁辞劳。地荒籽贵甚艰难,无食半将草籽餐。五年秋夏略有成,硕鼠横发肆贪残。鼠发屋穿并野处,食我麦兮食我禾。鼠窖未除又遭殃,狼狈下山势莫阻。狼狈肆虐真罕见,白昼连群村巷窜。男女老幼伤无数,祷田祝地咸许愿。呜呼噫嘻吁嗟哉。我生不辰劫数开。瘟疫鼠劫狼狈劫,荒后何堪累累来。诸劫伤残最可怜,十室九户绝人烟。况吾三坑村更甚,到处人尸无人搬。骸骨堆垛知是谁,合葬入土免目睹。东庙垒起四太坟,凄怜无人送钱币。寄语后辈存善心,爱惜粒米度光阴。期兮人人懂其事,为此勒碑记原因。兹事眼见非耳闻,莫当空谈嘱后人。耕三余一备灾荒,勿负今日立石心。
恩贡生桥西蔡景仲叙并书丹
大清光绪十二年仲冬月立
(原碑已毁,复制碑今存芮城县博物馆)
39.十八堰村灾情碑
吾庄号十八堰由来久矣。立村之始不过数十家,继而人烟稠密,有户五十,人一百八十八口。光绪三年不幸旱魃为虐,乃以本年无秋,四年无麦。每石价银三十余两,秋二十有奇,粒粒如珠,寻蒺藜以充饥饿,剥树皮以延性命。而蒺藜树皮能得几何?遂使老羸辗转,尸骸狼藉,或死于道,或毙于室。伤心惨目,痛不堪言。秋收后计存户仅十七家,人五十五口。说者谓饥馑戕生,天实为之。子辈窃谓不然。夫天灾流行,何地蔑有,所赖以补救者人耳。古人耕三余一,耕九余三,岂畏岁凶哉。余庄数年以来,或吸食洋烟,或贪好奢靡,以致十室九空毫无蓄积,一遇岁凶束手待毙而已。其有忍心害理者至以父而食子,以女而食其母。种种恶端,灾难枚举。予辈幸延残喘,亲见其事,惟恐后人乐生而忘死也。爰弁数语以示儆,并改十八堰为富村。庶几痛惩前非,垂戒将来。由此户皆素封人尽宿饱,相生相养,以至户口繁而教化复兴也。是即予辈之所愿望也夫。
本庄耆老杨廉善谨撰 儒士王钦书敬书 并施石牌
大清光绪五年杏月吉日立
(今存闻喜县白石乡十八堰村)
40.灾荒记碑
光绪三年至四年,十有余省无收田。平斗麦价二两三,秋价一两零五钱。野菜拌糠待亲眷,树皮磨面老幼餐。肚腹饥饿实难咽,走向富门告艰难。肌瘦如柴跌倒地,死于路旁真可怜。灭理强梁心暗喜,拿在家中煮得食。东邻吃了儿和女,西邻吃了自房妻。南邻吃了亲父母,北邻吃了胞兄弟。四方死了十有八,余村只死有对停。血水长流恰似海,白骨堆积真如山。
(碑文刻在《龙王庙增修正殿碑记》的阴面,该碑原在盐湖区三路里镇沟东村,1964年迁运城县博物馆保存)
41.丁丑大荒记
昔以圣门论政,以足食为先。盖以食为民天,得之则生,弗得则死,理固然也。是人之得免于凶年饥岁者,当以耕九余三,耕三余一,准王制为常经焉。不然,则救死亦不瞻矣。光绪三年岁次丁丑,春三月微雨,至年终无雨,麦微登,秋禾无尽,岁大饥。平蒲解绛等处尤甚。先时麦市斗加六,每石粜银三两有余。至是每石银渐长至三十二两有余,白面每斤钱二百文,馍每斤钱一百六十文,豆腐每斤钱四十八文,葱韭亦每斤钱三十余文,余食物相等。人食树皮草根及山中沙土石花,将树皮皆剥去,遍地剜成荒墟。猫犬食尽,何论鸡豚,罗雀灌鼠,无所不至。房屋器用,凡属木器,每斤卖钱一文,余物虽至贱无售。每地一亩换面几两、馍两个。家产尽费,即悬罄之室亦无尚,莫能保其残生。人死或食其肉,又有赀之者,甚至有父子相食,母女相餐,较之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为尤酷。自九十月以至四年五六月,强壮者抢夺生命,老弱者沟壑丧生。到处道殣相望,行来饿莩盈涂。一家十余口,存命仅二三,一处十余家,绝嗣恒八九。少留微息者,莫不目睹心伤惕涕泗啼泣而已。此诚我朝二百三十余年未见之惨凄,未闻之悲痛也。虽我皇上赈贷频加,粮税尽蠲,而村庄共绝户一百七十二户,死男女一千零八十四口,总计人数死者七分有余。虽曰天灾,抑亦人之未预备于早也。大荒至今有六年矣,比岁丰登,人少苏。村众欲志以垂戒后世,首事者嘱余以记之。余素拙笔墨不文,略将事之颠末,书诸贞珉,俟后之览者,将有感于斯,以足食为先务,而凶年免于死亡,则幸甚!
本邨邑庠生员玉阶吕步云撰文
本邨后学从九选卿吕升举书丹
乡启耆宾吕一德施村中银伍两叁钱
合村乡地首人 吕吉泰、培慎躬、程发荣、裴尊道、吕复进、裴芸贵、裴继康、程闰德、贾邦豪、裴纯生、吕晋源、裴勤修
清光绪九年岁次癸未姑洗月谷旦
(碑砌于运城市盐湖区上王乡牛庄村)
42.丁丑大荒记①此篇与上篇为同碑,两篇唯录文稍有出入,并收录于此,可相互参看。
昔圣门论政,以足食为先。盖民以食为民天,得之则生,弗得则死,理固然也。是人之得免于凶年饥岁者,当以耕九余三,耕三余一,准王制为常经焉。不然别救死不瞻矣。光绪三年岁次丁丑,春三月微雨,至年终无雨,麦微登,秋禾尽无,岁大饥,平蒲解绛等处尤甚。先时麦市斗加六,每石粜银三两有余,至是每石银渐长至三十二两有零。白面每斤钱二百文,馍每斤钱一百六十文,豆腐每斤钱四十八文,葱韭亦每斤钱三十余文,余食物相等。人食树友草根及山中沙土石花,将树皮皆剥去,偏地剜成荒墟。猫犬食尽,何论鸡豚,罗雀灌鼠,无所不至。房屋器用凡属木器,每斤卖钱一文,余物虽至贱无售。每地一亩换面几两、馍几个。家产尽费,即悬罄之室亦无尚,莫能保其残生。人死或食其肉,又有货之者,甚至有父子相食,母女相残,较之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为尤酷。自九十月以至四年五六月,强壮者抢夺亡命,老弱者沟壑丧生。到处道殣相望,行来饿莩盈涂。一家十余口,存命仅二三,一处十余家,绝嗣恒八九。少留微息者,莫不目睹心惕涕泗啼泣而已。此诚我朝二百三十余年未见之惨凄,未闻之悲痛也。虽我皇上赈贷颇加,粮税尽蠲,而村庄共绝户一百七十二户,死男女一千零八十四口,总计人数死者七分有余。虽曰天灾,抑亦人之未预备于早也。大荒至今已六年矣,此岁丰登,人少苏。村众欲志以垂戒后世,首事者嘱余以记之。余素拙笔墨不文,略将事之颠末,书诸贞珉,俟后之贤者,将有感于斯。以足食为先务,而凶年免于死亡者,则幸甚。
本村邑庠生员玉阶吕步云撰文
本村后学从九选卿吕升举书丹
乡启耆宾吕一德施村中银五两三钱
大清光绪九年岁次癸未姑洗月谷旦
合村乡地首人 吕吉泰、裴慎躬、程发荣、裴尊道、吕复进、裴芸贵、裴继康、程润德、贾邦豪、裴纯生、吕晋源、裴勤修 立石
(今存运城市上王乡牛庄村)
43.龙王庙重修碑记
村西南坤地□子顶上旧有龙王庙在焉,创自康熙年间,星峰奇特,龙神秀拔,西社丁财两望,富贵双全,诚为一社风脉所关也。追至乾隆七年,有吴光喜与众耆老商议,将庙移于岭下干地,渐次风俗不振,家业不兴。余查其地理而山岗(据)乱,无非龙煞卑弱之故。余平日爱众之心不忍坐视旁观,因而与众商议,将庙重修起建,众皆欣然乐从。于光绪三年意欲修造,二月在庙内闲游,只见蜘蛛结网,回村与乡老通知,有女□洒扫庙宇,四方君子拜药,来庙上布施人许多,至六月不能安秋,人心大荒,以至八九月饥民遍于山谷,挖草根以食。县主赵公教富户散粮,西社未有富户,惟有卫怀让一人出银壹拾两以需赈济。至十月,饥民蜂起,因生贼盗,县主即点红名报于上宪,上宪即差颜大人在运赈济,但饥民甚多,遍地抢夺,如何赈济,不但人食人,犬食犬,甚至子食父母,父食子肉,世态日下,不知伊于胡底。上宪闻之,无奈出示就地正法,格杀勿论。自此以后,红名死完,世事稍平,人心稍安。于四年又蒙曾抚院与山东、湖南、湖北三省发来粮饷,以助赈济,又领来麦种,不领者有几家矣。此时麦价三十七八两,扁豆价四十余两,延至六年才收布施。死者不计其数,存者无多,于十月动土起建,比前又高三尺,不数月而工告竣,栋宇复新,巍焕莫并,共费三十余金。虽在人力,岂非神助哉?既建之后,行见风俗丕振,人丁渤兴,又蒙风雨时行,秋夏丰稔,(此)我农夫均沾雨露之深思于无穷也哉!
□□ □□
光绪八年岁次壬午小阳三月中濣
(碑原立于盐湖区冯村乡杜村龙王庙遗址上,已失,文据安邑中学原校长乔兆坤先生1977年10月9日抄录)
44.石堂村光绪三年灾荒记
尝闻天灾流行,自古有之。而时际大祲,惟光绪三年为尤甚焉。是年,自五月以后,半载不雨,百谷歉收,约计秋成不足十分之一。民间仓箱一空,惶恐无措,纵欲扶老携幼,就食他方,而旱灾极宽,无处可适。漫言房产、地土无人置买,即少妇幼女欲舍身糊口,亦复无主。则见或挑野菜,或摅草籽,或研食牲畜之残骨,或煮食器物之烂皮,其种种情形,实难备叙。兼之六畜之宰杀殆尽,不闻鸡鸣犬吠之声。于九月间,即见民有饥色,野有饿莩,纷纷抢夺,慌乱日甚。
我皇上轸恤民瘼,赦粮放仓,各里按依民数造册送县,分为大口、小口,大口领仓谷三升,小口减半。虽则无多,亦足小补。迨后粟价日昂,每升米价四百有二,每斤面价一百有三,粟贵若此,民何以堪?于焉饿毙日众,尸横道路,有偷寡死尸而食之者,有诱杀生人而烹之者,甚至妻食夫、父食子,骨肉相残,有如此者。迨四年春,上于省城设立筹饷局,颁发籽种、银两,并转运各处赈米以救灾黎。于三月间,赈米到时,每人领大米半升,小米半升。四月间,每人领小米一升。究之所发者多,而所食者少,足见救荒之无善策也明矣。至五六月间,人死益众,尸停遍野,臭气难当,且瘟疫流行,染病而死者亦复不少。迨七月间,秋禾渐熟,民始得食,约计死者十分之七,生者仅余十分之三,可悲也夫!及至民安而后,上念被灾之民力难振兴,颁发麦籽银两、湮埋死骨银两,以及各处给发牲畜,以补不足。并将无力耕种之荒地,分作老荒、新荒,造册免征,其爱民之深心,可谓无所不至矣。
兹恐后之来者,玩忽天时,不知所儆,因竖勒碑石。窃愿世之接踵而来,视此为鉴,庶乎耕九余三,可以有备无患也已。余不文,寔叙大略,以儆后人云。
候选儒学训导岁贡张金文撰书
再志填仓一事于八年间
皇上颁发银两粜谷填足仓厂毫无搅扰百姓
此志立碑共化钱二仟八百五十文
八十年社存钱二仟零八十九文 下短钱七佰六十乙文 社填
社首 李天祥 李邻有 李文山
玉工 刘增荣
光绪十四年仲冬吉日合社立石
(现存于沁水县龙港镇石堂村大庙,嵌于大殿西墙壁)
45.荒政碑
窃思周官荒政,以十二□□民,条理分晰,是知圣王御世,预防民瘼,未有贻谋不臧也,诚能遵耕九余三之训,虽遇艰境,亦安足虑!然自国朝开鸿基以来,迄今二百余载,由嘉庆以前屡逢饥馑之岁,粮食昂贵,强横聚诸境,家户受饥而受惊。越一旬之后, 廿七年加之一次较前相似。至咸丰初年,逆匪由垣曲以入平、潞,往返扰乱绛、曲,人民杀伤无数,逃兵趋避此方,未尝不担惊耳。越至九年,早魃为虐,米每市升曾粜百卅乏价,亦不可谓之不凶矣。越数年,同治改元,即遭飞蝗入境,来时遮天盖地,落时田禾一空,勤力而打者微获若干,堕而怠走者食之□尽,及秋蝗种生蝻,黑小盈野,或留之□,彼又伤之,幸存天意殄灭,交冬皆无此。又前之未开者口。至六年由春及夏,未落雨点,粪土成堆,祈祷不应,于五月如获甘霖,种之皆获,斯年粮食价昂,较前愈甚,于秋后冬末矣,流贼由秦履冰越河,自吉州山入界,近及大交镇,往□□,公派民团防卫,犹有失黑虎口之兵,二三十名闻风躲逃,殆天意耳。此数事,诚前辈之□未入耳者,兹皆触目亲睹矣,岂非惊□可骇欤焉!知□有甚于此者也。光绪改元,初次两年四邻被灭,因其地势沃厚,不□形迹,孰料三年非常之灾,轮流于此□!斯年三春雨旸,时若播种,苗出未尝,少生在昔,父老传言,此处乃四十里寒水之地,见苗可望三分收成,众依古言,视为可据,讵知昔之□据□□今难据矣。自季春落籽苗生,及初夏中旬天降一雨,苗发□□,一望如云,因而失防,凡□微有积蓄者,尽行出□,陡至秋成,万宝虚告一空,秀而不实,今诚然也。向之遇□,邻封足恃,兹四境皆同,无□凭依。当此际之大祲,诚千万年未逢之劫也。斯岁冬,开仓放赈,分户□三,极贫,次贫,小康。越明年,人死将半之数,凡前年列册之小康者,俱成室如悬□矣。由春及夏,金贱粟贵,业产地土,器皿家俱,皆作无用守物,而饿死者不胜□指。粮食日夜增价,较常一倍十倍,玉麦每市斗价二千八百文,米每市斗价三千六百文,豆每市斗价三千三百文,□每斗价一千二百文,□每斗价一千一百文,□每斤价昂百半之数,一切稗谷、醋糟、□糠,尽居奇而过,称斗出卖,玉麦棒每斤亦售钱六文,惟银子每两价钱不上串。童男□女,找主无着,弃□盈郊,人之脑□刳剔,煎煮骨遗遍野,红颜佳人,自求匹无主收留,父子不相顾,兄弟妻子离散,苟有荫庇得生半命者,观其形容之枯槁,未有甚于此时者也。曾蒙天宠□渥,移漕粮救,多方赈济,越一日即殒无数之命,救之亦枉徒劳,彼时阅户此方,十去七八,因前有恤怜免征碑记,始杵之呈请,非图他求,诚恐拖累,兹将其□常拮据,略志大概,□贞珉于要衙,不可不使后世知之,愈不可不令后世人防之,是为记耳。
(今存沁水县中村镇中村村)
46.荒年碑记
碑阳
光绪元年,岁逢乙亥,秋冬亢旱,麦苗未安。二年丙子,五月底雨,晚田方种,秋收无半。迨至三年,岁在丁丑,立春之日,终风且暴,初不知其为不祥之兆也。清明后降雨一犁,秋苗安好,民皆以为喜。既而连月不雨,夏麦未收,民变而为忧,卒至苗而不秀,秀而不实,凶荒之岁立至矣!时至六月,旱既太甚,风来时如吹火烈,雨到时仅洒灰尘。米粟之价腾贵,日日加增;幼稚之苗未见,村村枯槁。瞻山川之涤涤,草尽死而木尽萎;听哀民之嗷嗷,老者死而少者亡。非无浮云蔽日,倏尔聚而倏尔散;日有微雨飘空,霎时下而霎时干。核桃柿不时而混摘充饥,谷黍稷半熟而强窃度命。草根挖尽,树叶遍尝。剥榆皮共蚕砂以延生,拾柿蒂和荆籽以求活。种种苦菜不堪尽述,然此岂足以聊生哉?渐至九月,序属三秋,雪未飘而霜露降,冬将至而木叶脱。万室全无,百谷一空,枵腹含冤,乞讨无门,不得已宰杀牲畜,瓜分殷户。父子不相顾,兄弟各分张。妇女卖于他乡,接踵成群;老弱死于非命,添转沟壑。冬十月以至腊月,惨伤更甚,惊戄日急,遍野尽成死骸,沿途只留枯骨。东庄西庄,二人谁敢冒往?朝时夕时,单身畴敢出门?人吃人肉,各村皆有;挖柩刨墓,何处云无?遭此大荒,达于上闻,发赈救民,仁德覃敷,檄欵悬张,章程示众:大口一日给米合半,小口给米七勺。讵意县尊,宠信绅士,设立公局,任意编削,一赈迟至三月,大口落米半升,小口减半之数,殆不啻激西江而苏涸辄之鱼也!领赈者因毙城关,尸骸谁收?待赈者饿死门内,皮肉不留。噫惫矣!吾民至此,困苦极矣。皇恩加惠,望救民生,在公吞赈,坐视民死。当此之时,际斯之境,凡我灾黎,能留一人乎?更有驱民死者,自白云口以至前后要道,截路抢夺,不时伤人。大社聚匪,东由沁岸而抢至秋泉土岭等村;训掌聚匪,西从蟒山而抢至桑林出水等村。吾社各村各庄,连日掳掠,各家各户,屡次搜寻,请兵练男,徒应故事。呜呼哀哉,谁念吾民之苦且冤哉!窃思丁丑荒旱,至戊寅三月而得雨,草木发生,较去冬而有拼矣。凭灰菜求活,桑葚度命,稍能耕种颇有获。八月中大雪数日,压倒枫林,九月后亢旱一冬,风吹云散。五年己卯,四月一雨,麦半收;三伏连旱,谷回精。秋禾未熟,迅雷冰雨,转瞬尺深,秋仅一二,普遭鼠灾,耗窃尽净,返覆思维,是乃大劫临时,民能一日安生乎?及至六年,岁在庚辰,和风其应候矣,喜雨其合节矣,瑞兆丰年,洵有望矣。虽未敢歌大有而颂太平,较诸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己卯而微有庆矣。今岁辛巳,秋夏颇收,余训蒙于黑龙宫。于是社中耆老,有锦松申君,同社宰兆金马君、成功马君、安琳刘君,携酒至馆而言曰:某有所请焉。某居此山右,与山盘山临迩,南于豫省接壤,北于濩泽通衢,亦大道也。近年来本欲勒石,以志荒事,然有其言而卒未终其事。余闻之,不辞谫陋,与君同往行宿山庄。君等回忆往事,惨伤莫已,屈指社中死者九分有余,生者一分未足,言未毕而伤心落泪,滴湿衣襟,嘱余为序,刻诸□珉。余思种种灾厄,不堪尽述,迭迭患难,何能备载?略序大旨,警觉于世,甚望后人,知孝知弟,克勤克俭,勿以乐岁饱暖,遂忘凶年困苦,勿以目前有余,须防将来不足,谚有云年年防旱,诚哉是言也。后之览者,亦当有鉴于斯文。
邑庠生员李廷壁撰文并书
碑阴
伤哉!吾社壮夫饿死之可怜也,老幼困毙之可悲也。每岁春祈秋报,演戏祀神,人丁共九百有零,门头地亩二百有余。遭此奇荒,死者不堪胜数,生者老幼男女,仅留四十六人。抚哀自思,谁不为之伤心?谁不为之悲痛哉?因荒志事,复序于此,永传不没,俾后人有所稽考云尔。
存亡户口详列于左
(以下漫漶不清)
大清光绪七年岁次辛巳冬十月廿六日一石两面合社仝立
(现存阳城县三窑缩树腰村)
47.记荒三年接替碑记
盖闻天道远而人道迩,凡有求于神必有验于人,此幽明一理之谓也。经云:“礼有五典,莫重于祭。”祭者所以报功而祈福也。余村自古建立神宇数处,凡春祈秋报应祀诸神,由昔至今,受其神之德泽者有年矣。《祭法》:“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切思灾患流行,何代无有?尧水九年,成平大业传自古;汤旱七载,祷雨桑林颂至今。天爱贤主,不必尽是丰年;人欲至德,正以时值歉岁。不意光绪三年春季,雨泽旱少,自三月底得足雨一场,将谷种上。四五月无雨,夏麦均收不上一斗,晚田未种。各村社日日祷雨,至六七月仍无寸雨。下种者不止二三次,全未见苗。渐次人心惶恐,日夜不安。有牲口者驱逐外卖,无生计者攒蹙街巷。因而众口同谈订簿,穷民向殷实者乞救燃眉,始则登门强借,继而至室抢夺。县慈即为禀请上宪,开仓放赈,无如一杯之水难救车薪之火。藉此将未熟之瓜果连蒂而吞,初秀之谷穗带糠而食。野无青草,秋禾未登一粟,室如悬罄,岁月安能虚度!无何旱□大甚,八九十月仍无滴雨,粟价日增一日,饮食日减一日。无奈将少年妻女出卖外县,老弱稚子□毙□□,当此好屋良田不能易质一钱,锦衣美器尚可转换一粟。捋荆子以疗饥,剥榆皮而充腹,桑叶柿叶待食尽尽。个个鸿哀几泣,谁怜楚女之腰,人人鹄面鸠形,莫救鲂鱼之尾。渐至天气寒冷,外无粗衣以御寒,内无淡饭以充饥。大人饿死者尽转于村西矿洞,小儿难养者悉抛于安沟井泉。如此之惨不可胜数。各上宪奏请皇上,赈济万民,借仓谷于高平。户分上中下,奈谷少而人多。积漕粟于山东各列□□□乃有名无实。于是日不聊生,无可如何,掘古墓盗卖首饰,创新坟刮食人尸,有犯者送官杖毙,亦有被人打伤。如此无聊何以堪生,负老持幼就食他乡。或有痛亲老而难行,弃之城郭;亦有恨稚子之带累,□诸道路。男子无处佣工朝走夕死,女子自行嫁人昨李今张。值至十一腊月间,米价每斗大钱二千八百文,育子一斗大钱二千二百文,蕉子一斗大钱二千文,面一斤钱九十文,罗葡白菜切而卖之,每斤大钱十五文。粮价日涨,手足无措,父子不相顾,兄弟妻子散,八口之家去六七,十室之地留一二。我皇上发给帑饷,买菽粟开设馍厂,县慈派绅士设立各镇。就食男儿临场蹶地,踏死而不相顾;领赈女子□地折足,啼号更不堪闻。至四年春间,水陆不能并进,米价昂长,每斗大钱三千六百文,育子一斗三千文,焦子一斗钱二千八百文,面一斤钱一百零八文。孰料天意犹怒,更加瘟疫之灾并至,饿死与病死者更甚。幸县慈将馍厂改放粮食,村中造册领赈南关,五日一领,大口一升,小口半升。各村社领脚钱于总局,运米粟于清化。至三月中旬下雨,一犁牲畜缺少,人扯耧播种洋谷。四月又雨,方种菽黍育子。有力者揪拔破苗,无力者听其任长。以此天降桑椹灰菜结实甚繁,摘桑椹就食以充饥,割灰菜炒子以糊口。迨至六月底,洋谷渐熟,诸禾茂盛,秋成大熟矣。当此之时,如涸鱼得水,旱苗得雨。收秋里遂查照村中户口人丁,在前三百余家,现留三十余家,人口一千八百有余,现存大小一百二十余口,可不谓大灾大患也哉!诚可惨也,诚可戄也!由此里中田地荒,现在犹有荒芜,尚属多半,社事亦不振矣。五年春,县慈出示晓谕,令民间造册报荒,里中共报有主无主荒地七倾有余。后奉上谕,招佃垦荒,现在犹有荒芜。余与酒裕泉,六年充膺。宰社会同村中绅者复振社事,较前均为酌减。所费者因茧置务,照亩纳钱。三年至内出入经费,另有清具。九年接替孙希成、常明善,三年亦如之。十二年接替侯文炳、酒卯丑,总理三年。此九年之内,举凡一切官事社事,修理经营添置什物,各有出入清具。今期及瓜代,将丁戊大祲之情形,并与三替九年之出入,勒诸箴铭以示继来者,无不目睹而心伤,由今以传后,是为记。
国子监太学生侯锡旗熏沐敬撰
本邑儒学生员王蔚华沐手敬书
庙管 薛树珍
玉工 谭世垂刊
栗得淮施银二千文
十一年总理社首 常明善
十二年总理社首 侯文炳
十三年总理社首 酒裕泉
十三年总理社首 孙希成
十三年总理社首 侯锡旗
十四年总理社首 酒卯丑
八年执年社首 常明征 孙介祺 常满库 孙步庄
十一年执年社首 侯锡命 酒小宋 潘礼升 侯进宝
十四年执年社首 侯小转 王炳太 张秋法 孙小现
光绪十四年岁次戊子季冬上浣吉旦
(现存阳城县白桑乡通义大庙)
48.重修葺社庙碑记
窃惟筑室道谋必无成功之日,绸缪未雨方为作事之基。即吾村修葺社庙之举,有可嘉者焉。吾村社庙首崇五帝尊神,肖像庄严,声灵□濯,殿宇秀起,鸟革翚飞,实吾乡之胜地也。但自道光六年经乡老辈李南轩诸公重修之后,迄今又六十余年矣。不惟漫漶无光,渐形坍塌,抑且栋宇摧折,墙壁倾颓,有岌岌乎不容久待之势。于是同治十三年,因春祈之祭,凡我同社瞻拜之下,目睹心伤。众谓:“及今不修,后将难以措手。”乃公举杨宗宁、李贻瑾、刘广祥诸公等共任厥事。正在鸠工庀材之际,迨光绪三年,忽岁值大□。小米每斗价值大钱三千六百文,饿殍相望,有令人不忍言者。且树皮草根其稍可入口者,莫不资以度命。禹粮石髓,即意想难到者,无不借以充饥。人相食矣,甚有母食其子者。粮既绝矣,甚有守余粮而亦毙者。盖大荒之际又兼大疫,诚数百年未有之奇灾也。即以吾阳一邑论之,除辗转沟壑,流亡四方,所余人口不过十之三四,因而工暂停止。幸吾村贸易于青豫者众,挽粟移粮,藉资补救,所伤人数较他处为差微。及至光绪五六年间,麦禾收成,流亡渐复,且有各处募化陆续寄至,于是葺其未备,补其缺略,乃无功亏一篑之憾焉。是举也,赖诸公乐善不倦,时廑未雨之思,见义勇为,克免道谋之诮。惜大□之后诸事惟艰,丹雘未涂,殊为减色,立石迟迟,正为此耳。惟后之君子施以丹青,加以润泽,尤余之所厚望也夫!是为序。
庠生杨叔雅撰文
拔贡杨念先书丹
大清光绪十有六年岁在庚寅仲秋之月上旬谷旦
(现存阳城县润城镇下庄村)
49.南梁城荒年碑记
尝思耕三余一,耕九余三,未始不叹乐岁可饱终身者,凶年也可免于死亡也。不知灾祥有定,天固有凶年饥岁之数,而遭凶摩,常人竟有备无患之心。盖由今溯古,尝闻明末之时,岁则大凶,饿死者最多,吃人者亦复不少,但年远日久,谁不置若罔闻耶!我国朝定鼎以来,亦尝迭见祲荒矣!回想道光年间屡遭旱灾,咸丰年间又与兵氛,以及同治年间蝗飞入境,遗蝻转害,即稍有余资者,庶不致呼庚呼癸,而有菜色之形也。而无知世道日下矣,人心不古矣,侈靡之风浮华相尚,遂致素无积蓄,莫备灾害。丁丑岁,皇天震怒,降灾下民,旱魃为虐,春分烈风大作,三春点雨未沾,至于立夏之后,三月二十五日,甘霖微润,麦苗方兴,谷禾始播,以后连月不雨,赤地如焚。夏麦每亩一斗半,秋谷每亩二三斤。富者忧惧,贫者妄行,各村各镇混乱极矣。不唯树头诸果未熟而已食尽,即桑柿椿槐之叶,荆榛松柏之籽,树皮草根凡可充饥者无不来捋。民不聊生,纷纷告灾,胡公奏闻请赈发仓廪减税敛,城乡老少莫不瞻之如云日,蛾之如父母,谓救灾若此得之,庶几则生矣。夫岂料七月间,高升他往哉!卢公承乏办赈务,仓谷放尽,八九月间民多饥色,野有饿殍,菽粟蔬菜价日增,房屋土地卖无主,典衣十不付一,卖物百不给三,斤面一百,斗米四串,父子不相顾,兄弟妻子离散,婴儿弃于厕坑,妻女卖出他乡,有节者合家自缢,无耻者成群为暴。盗贼蜂起,非抢夺于家,即劫截于路,或掘墓窃物,或伤命图财,盗窃鸡犬豕豚骡马牛羊,只身不敢行路,单人不敢投宿。况交三冬,更值天寒地冻之际,益增号寒啼饥之悲,转于沟壑者无数,死于道路者更多。饥难逃亡,坐以待毙,始则剥食尸骸,终竟杀食活人。至父子相杀,兄弟相杀,夫妻相杀,其食人肉以偷活者处处皆有,尸横遍野,白骨满地,伤心哉!我皇上膏泽下民,发给币饷,卢公出令俾各里社首公直沿门造册,依下户下下户为二,极贫次极算为两途,大口小口分为两等,投册领赈,本庙发派。法虽至严而社首公直仍多舞弊,又委生员监放,其中勒索迟延,假公济私之弊亦所不免。况民串粟少,一杯之水难救车薪之火,向之家无颗粒者今得赈而飧餐不断耶。卢公恐饥民作乱,为之除暴安民,内则设局以育子女,外则团乡勇以练壮丁,抢夺者杀于街市,食人者钉于城门。如此镇法,而民之饥饿难忍者仍不畏,而尚敢为非也。迨至戊寅春季,翰林院吴大人奉旨发饷,令各镇设肴厂,清化运粮,沿村派放。饥而死者仍复日日不免。三月十五霖雨普降,万物发生,口谷播种,灰菜遍于郊,固可糊口,桑椹繁十树,更可疗饥。既得赈济之力,又获天赐之恩。人民于此渐有生机,虽谷播而饥不能种,苗兴而饿不能锄,而劫数将转,至秋大熟,统计脱活之人东南十存其一,西北十存其二,城关十存半。念及本村男妇七百有零人,今仅有二十七人,南窑四百有余人,尚存一百有余人。呜呼,惨矣!是真气数使然欤?抑人心凉薄,俗尚浇漓,有以至之山。虽系天灾,实属自作其孽,且若不计具饥馑之情形,死亡之现象,恐代远年湮,并不知有如此之苦楚矣,爰叙其大略于右,后之来秆并将有鉴于斯人。
王国祯撰 光绪八年立
(今存阳城县河北镇南梁城村)
50.莽河汤地大殿重修碑记
尝闻垂衣拱手,平章百姓,解网更祝,恩及禽兽,于是知志在天下,而不在一身。礼制事,义制□,德懋官,功懋赏,乃武乃文,克圣克神也。惟德被生民而功垂万世,以此享馨香于殁后.光大业于千秋。今有汤帝大殿以及药工、关帝、风虫二工,赖先世创修于此,使今人补修于后。不意时至光绪三年,岁逢大祲,三月一雨,嗣后亢旱,室如悬罄,野无青草,啼饥之声,比户皆然。虽设立赈济,犹杯水救车薪之火;即典质庄田,如瓦霜照太阳之光。由是鬻妻卖女,以充饥肤,父子兄弟,自相蚕食,壮者散于四方,老弱转乎沟壑,饥馑之态,莫此为甚。而且米麦价腾,每斗四串,土匪群积,抢掠沿村,或窬墙垣而窃马牛,或创坟墓而盗物什,种种弊害,更仆难数。各村各庄,饿毙者半,瘟殁者半,十去九而仅存一,伤心惨目,堪胜言哉!挨至四年,月朗风清,天地变色,景物宜人。四月足雨,秋苗种停。桑椹满树,得食者易桔稿而肥胖;灰菜遍野,刈获者收籽粒而丰盈。天之所□,人力莫争,秋禾丰稔,万姓咸康。迄今日久年远,破坏已甚,难妥神灵。于是公举总理,商议重修,照以地亩,捐纳钱粮。甲辰年二月起工,诸君等同心协力,鸠工庀材,以至三月告厥成功,所以肃祀事而妥神灵也。余生当晚近,识浅学陋,敢不略呈数语以记之。
时变雍撰
光绪三十一年立
(今存阳城县桑林乡蟒河村)
51.记荒碑叙(一)
光绪二年秋,大风拔木,雨雹,收成薄,粮价渐长。大星出东方,色正赤。三年,春旱。邑侯胡慈祈祷得雨。麦薄收。秋田□□ ,秋粮□□利出粜。济源人以布易之,粮多出境。鼠忽不见,人方悬望秋成。嗣是点雨不沾,尽槁。争来树叶柏子食之。胡慈开仓放粮□□□□□□□□ 。 旦夕无如,各行生间停止。人皆开散无可归。诸粮断市。赴邻境贩米者辄遭途夺。由是抛弃子女满道路,悬梁投井者所在多有,夫妇逃外多填沟壑。良善者安分听命,无赖辈聚众抢夺。盗杀耕牛猫犬,搜掘新旧坟墓几遍。初犹割食遗胔,渐至掩杀活人,途中无敢孤行者。至于骨肉相残,罔顾伦理,种种恶逆,不忍尽言。各村社长禀官究治,或钉死城墙,或立毙杖下。维时日色阴霾,瘟疫继作,尸横遍野而杳无狼迹,社里掩埋遗骼日百数。继任卢慈设磨厂放账,自三年夏起至五年春止。我村先年人丁二千余口,二年中,赖以存活者五百余口而已。闻前明壬申、辛巳间灾祲兵燹,作苦无此之甚。统计诸物之贵,米每斗计价三千六百文,麦斗价三千文,玉蜀秫斗价二千八百文,蜀秫斗价二千五百文,豆斗价二千八百文,糠斗价四百文,桑叶每□□□□文,榆皮烤麻饼每斤五十文。统计诸物之贱,银每两价一千文,锡器十数文,铁器十文,炭百斤十数文,真纸每刀七八文,土地每亩三二百文,当典止号衣饰等物尤贱,略计大概,缺书谅之。斗米约重四十斤,系苏筒二十四筒。
52.记荒碑叙(二)
荒曷必纪乎大祲乎?为数百年未有之,前闻者目及而心伤之,因载诸石以告后人,庶几所以备之且思所以弭之也。光绪三年丁丑大旱,至戊寅夏始雨。赤地数千里,道殣相望,而吾阳尤胜。圣天子免税停征,远输赙赈,恩施叠至,为古所稀闻。大哉至矣!吾社诸君子日赴官局运钦赈米,归给老弱均平洁白,为远近所共称。仍复各备资本平卖平粜。 邑侯卢慈批奖以该社“共济时艰,深明大义,属可嘉”等语。救灾恤怜之道,亦为庶几尽乎!而受灾深重,死亡者且过大半焉。呜呼!是天之不仁乎?抑固有以怒之也?夫吾乡僻陋,无骄奢大过,然居平狃于目前,鲜久远计,一旦患作,致使沟壑枕藉,井里萧条,可悲也夫!然则备之若何?曰耕三余一,耕九余三,有古人之遗法。在弭之若何,曰孝友温恭,朴诚节俭。该人事修于下,斯天变洧于上。谋取身保家之道,当不外是在力以行之矣。今岁诸耆老述此意,必弁于石首,并节其变异之大者,著以为千秋炯鉴者,勿以为文之宵恭也。幸甚。
例授文林郎 甲子科举人 成鲁云撰 邑里廪生员葵照书
总社 吴纯 陈辅之 社首 吴薪照 成应时 郝敬圣
光绪七年十月吉旦
(今存阳城县下孔村)
53.记荒碑
今夫天灾流行,古今代有,虽神圣若禹汤,犹有八年之水患、七年之旱灾,所赖者上之人补救弥缝,至于有备而无患,下之人勤劳蓄积,得以有恃而不恐。所以或逢水溢或遭凶荒,虽地有不毛而民无菜色,是知救荒于临时不若备荒于未事之为得计也。近来民风不古,世俗浇漓,富者无朽蠹之储,贫者有哀鸿之叹,故一遇奇荒,饿殍匝野,是果天时之劫数难逃欲,抑亦人事之乖张致此欲。
余昔游怀古里汤王庙,见有记荒碑,所载情形未尝不悚然,翟而恍然,疑为被灾之惨未必有如是之甚者。孰意二百四十年,竟为身所亲历,而目所亲观耶。吾阳僻处山薄,土脊民贫,素无生业,自丁丑三月间得雨一犁,夏麦微收,秋禾颇种。五六月元阳不雨,禾已枯槁。署县胡慈百般祈祷,一无所应,乃急为禀请开仓以赈贫民,设育婴堂以养小儿。彼时民心渐觉慌乱,将不熟之柿叶尽行毁折,未成之禾穗公然窍取,以及桑叶、柿叶、榆皮等类无不剥掠殆尽,且村人有弃小儿于南堂汪内者不计其数。七月间胡慈去任,卢慈来署斯土,及禀请大赈,急不能济,又借高平县之仓黍千石以救燃眉,分为极贫次贫,大小口不等,督各里社首造册领派。八九月仍无雨,麦种未安,民心愈变,始则登门乞借,继则聚众抢夺,或剐尸肉以充饥,或掘坟墓以图财,或毙童子以抢食,或刺行旅以剥衣,甚至沿街所卖吃食油糕则煮以人油,扁食则搀以人肉,种种变端指不胜数。卢慈恐变生莫测,乃请练勇制趾龙以弹压之,凡夫枷死、粘死以及各社之吊死者不记其数。至于填宅服饰、珠玉、器皿,值钱一千难售一百,唯有首饰银,每两可换钱六七百文。凡城乡村庄收买销铄者比比皆是。其余物件无人收买,村民皆贩至高平、长子,间售卖换米,以至粮价腾跃。月间有吴太史来阳、凤助赈,发漕米、茭子万石,饬各社觅脚搬运,择绅士出乡监放。戊寅正月,设立馍厂,旋以蒸馍不便,赈以米粟,凡城关四乡共十几处馍厂,本里至三月间始设,义城、增村、望川、两孔、上下佛各里均系此处领赈,大口每日给米一合,小口减半,五日一轮,但粮在清化,搬运艰难,乃督各里社觅脚转运,彼时惟吾里中所运最多,故较诸他里多派几次。四五月间又发大赈几千石,此时粟价腾贵,小米一斗价钱三千六百文,麦一斗价钱三千六百文,芋子价钱二千八百文,杂豆价钱二千六百文,猪肉一斤价钱二百文,即桑叶、柿叶每斤价钱数十文,其余能食之物无不升倍增价。三月间,始落雨,村中牛驴卖者殆尽,难以耕耘,多种洋谷、黍子。兼瘟疫大作,传染殆遍,饿死者固属其多,病死者亦复不少。自丁丑造册领赈,大约村中一千四百余口,至戊寅夏,所存者三百余口,死亡暴露,尸骨狼藉,乃于三关庙社地掘大坑两处以掩埋之。六七月间,黍成熟,灰菜遍地,馍厂方拆。上司又发来麦籽千石,照户发给,以助耕种,但户口寥落,土地荒芜,又分为老荒、暂荒、新荒以报之。曾抚台详奏,准免丁丑下忙、戊寅两忙、己卯上忙,庚辰、辛巳、壬午下忙俱行赦免。己卯春,善后局又发来耕牛数百头,减半售价,以助农耕。呜呼!遭此大祲,死亡过半,非千百年不遇之劫乎?自过荒年,时谋立石垂戒来兹,但有志而未逮,今春宰社坊长复谋立石,于是村众皆踊跃乐输指金以助,因间记于余曰:碑以纪事纪盛德者,所以寓表扬也。纪灾者祲亦以富口戒也,累叙数语,以勒诸石。但愿后之览斯碑者,罔不警心堕泪,思患预防,以人事而复回天心焉,是则余之厚望也夫。
邑儒学禀膳生员学人刘清黎撰并书
本年牢社坊长共入钱四十七千五百文
马兰捐钱三千、刘青黎捐钱一千,碑石使钱五千文
吕化南捐钱二千、郑德省捐钱一千,壬土使钱三十五千文
马钦捐钱一千、郑学逵捐钱五百文,犒劳使钱三千文
马发枝捐钱一千、郑兰清捐钱五百文,杂费使钱五百文
郑兰馥捐钱一千、马然捐钱五百文、卫榛捐钱一千、郑二传捐钱五百文(其他捐钱人员略)
玉工郭士铨钓
清光绪十一年岁次乙本十月上旬之吉
(今存阳城县蒿峪村)
54.山河镇时街村光绪三年灾荒碑记
光绪三年,岁在丁丑,立春之日终风且暴雨,不知其为不祥也。既而连月不雨,人皆以为忧。卒至苗而不秀,秀而不实,□□焉臻,米面腾贵,小米一斗二千六,白面一斤一百文。所以食榆皮,食柿蒂,种种苦菜,难以尽述。然此岂足以糊口哉?妇女卖于他乡,老弱死于非命。哀莫哀于生离,悲莫悲于死别。更可惨者,横尸遍野,枯骨未埋,人食人肉,实难防范。历忆往事,不堪回首。延至戊寅春月,死者不可胜数,生者不能自存。凶荒之中,瘟疫流行。而且土匪抢掠,已至核桃园、狄河等村,闻风惊惶,莫□所持。时势至此,吾辈几无遗类矣。
爰集里社诸公仓皇计议,一则请兵把守,一则祈恩赈济。多蒙钦加侍读衔、翰林院编修吴大人委任天津赵大老爷亲查户口,拨粮赈济。自三月以至七月,大口日给六两,小口减半。之□□散,殆不啻激西江水而苏涸辙之鱼也。凡我灾黎,□胜感□。
窃思丁丑亢旱,之戊寅三月而得雨,稍能耕种,无动收获,是□过一岁不登而村中之死者八百余人,生者不满二百之数,岂果上天之嗜杀哉?抑亦下民之罪孽耳?会见《玉律》所载记录,□□□□较量罪福重轻,轻则减死一半,重则死绝灭门。□□世人知孝知弟,克勤克俭,勿以乐岁饱暖遂忘凶年困苦。□□□□□□□防将来不足。谚有云“年年防旱”,诚哉是言也!后之来者,亦当有鉴于斯文。
乡耆 时广有 时永广 时广洋
总理社首 时安定 时元顺 时元□
执事社首 时元舒 时瑞和 时元荣
协理社首 时保全 时元成 毛新成
廪生时兆升撰文并书
庠生时长清参阅书额
住持 大喜
僧徒 觉书 觉兰
玉工 党广成
前下院施碑石
后院施碑座
大清光绪五年闰三月十八日
合社公立
55.北义城镇蔡河村绝荒觉世警后迩言
光绪丁丑之岁,凤邑①泽州府别称凤台。大饥。户口逃亡故绝者,村疃沦灭以九分计,城郭殄绝以多半计。其孑遗未填沟壑,亦仅黧面鸠形,莫保旦夕。兹我曹身尝其苦,特藉巷语俚言陈情其事,以戒后人云。光绪元年乙亥冬,流寇作乱,掳掠河北,四乡避难,鳞集城关。丙子春亢旱,夏无麦,秋禾半。丁丑自春徂夏,旱既太甚,晋省遭灾八十余州县,而凤邑亦成灾之区也。夏麦半收,秋禾稼俭薄,未有登场。至九月初七日天降霪雨起,断续至初九日,变成大雪弥漫,连绵十四五日,原野一白无边。禾黍千畦横卧,已获者露积田塍,渐落霉烂,未获者云栖,多半□生。惟□籽一种,秀而不实,尤惨毒之异常也。于是五谷不登,何以生为?则见剥树皮,刈草籽,拾桑叶,搂瓜秧,并骡马宰尽以及鸡犬无声,麻饼买空,凡下咽充肠者无不食。甚至有谷草炒食,蕉杆蒸餐,即不能下咽者亦无不食。是冬停征遏税,开仓赈民。戊寅春放粮,再加疫疠大灾,诸门出柩,日以数百称。即他时温饱之家,多被瘟疫毙□。鬻妻卖女只求三百而不能,典地拆房欲易五百而不得。计穷自缢,屈指难计。至于极贫之户,饿毙阛阓,席卷孔多。且又有杀子女以省米食,更有父子兄弟夫妇互相残食,婴儿幼女抛弃道旁,遍野填巷,惨不忍见。饥饿频死之人遂窃抢而煮食,诚不乏矣,即吾乡亦有之者。当此沿途挺命,盗贼梗塞,即豫省亦成灾区,运粮无路,因而食物昂贵,器物至贱。小米每斗一千六百文,小麦每斗一千三百文,白黑豆每斗一千二百文,蕉子每斗九百文,白面每斤一百一十文,谷糠一斗六十文,蕉糠一斗卅二文,红白葡每斤十六文,生姜一两廿四文,香油每斤二百八十文,猪肉无,羊肉每斤一百一十文,鸡子一只八百文,鸡蛋一枚廿四文,豆腐每斤卅二文。而金珠细缎,曩价银两者,今仅卖钱千余。即有锦衣美器,难易一饭。千家村落阒无人迹,城市街衢形影悉空。所以然者,实由鸦片之害人也。平民贪吸洋烟,不勤农事,家无积蓄,器械一空。故一遇灾荒,不仅身死,即父母妻子亦因之俱亡也,人曷不戒诸?我皇上痛惜民□,屡颁赈济,奈君门万里,迫不及待。故上册贫民三十余万众,戊寅秋季仅遗九万零。至己卯,夏秋颇丰,居然再生。讵意大祲之后,人死过半,田多荒芜,欲耕无力,欲卖无主。粮虽暂止,终久何出?有让价与人地者,亦有外助钱以兴人地者。而且五谷至贱,小米小斗仅粜钱一百七八十文,其他杂粮不烦言而可知。年遭熟荒,各行无事,虽不贫而贫者也。后世之人睹斯纪者,知天变之足畏。虽不能如古耕三余一,耕九余三,亦可使务农积粟,荒不为灾。庶父子祖孙各保室家,永终天年,绵之无斁,斯不负勒石之意云尔。
大清光绪七年岁次辛巳仲冬下浣谷旦
巡义口人 王甫发 张振魁 张喜栓 张胡女 张裕光 武绳祖 仝勒石
56.记荒警世碑①此篇与上篇文句相同者较多,可相互参看。
光绪丁丑之岁,高邑大饥。户口逃亡故绝者,村疃沦灭以九分计,城郭殄绝以多半计。其孑遗未填沟壑,亦仅黧面鸠形,莫保旦夕。兹我曹身尝其苦,特借苍语俚言,陈情指事,以戒后人云。光绪元年乙亥冬,流寇作乱,掳掠河北,四乡避难,鳞集城头。丙子春亢旱,夏无麦,秋禾半,丁丑春徂夏,旱既太甚。晋省现灾八十余州县,而高邑亦成灾之区也。秋,禾稼俭薄,未有登场。至九月初七日子时天降霪雨起,断续至初九日止。讵意是日午复雨。半夜变成大雨,弥漫连绵十四五日,原野一白无边,禾黍千畦横卧。已获者露积田塍,渐落霉烂;未获者云栖献亩,多半耳生。唯蕉籽一种,莠而不实,尤毒惨异常也。于是五谷不登,何以生为?则见剥树皮,刈草籽,拾桑叶,搂瓜秧,并骡马牛羊宰尽以及鸡犬无声,凡下咽充肠者无不食。戊寅春,停征遏税,开仓赈民,再加疫疠大灾,诸门出柩,日以数万称。既他时温饱之家,被瘟病毙从。鬻妻卖女只求三百而不能,拆房典屋欲易五百而不得。计穷自缢,屈指难记。至于极穷之户,饿毙阛阙,席卷牛多。且又有杀子女以省米食,更有父食子,兄食弟,夫食妻,妇食夫。婴儿幼女抛弃道旁,遍野填巷,惨不忍见。饥饿频死之人遂窃抢而煮食,诚不乏矣。如米山镇查收人骨满缸,生人餐死人之肉。如宰李村查收尼姑人血两盆,生人剥死人之皮。当此沿途挺命,盗贼梗塞,即豫省亦成灾区,运粮无路,因而食物昂贵,器物至贱。小米每斗一千二百文,小麦每斗一千三百文,蕉糠每斗三十文,香油每斤二百八十文,猪肉无,羊肉每斤一百一十文,鸡子一只八百,鸡蛋一枚二十四文,豆腐一斤三十二文,红白萝卜每斤十六文,生姜一两二十四文。而金珠细饰,曩价银数两者,今仅卖钱千余。即有锦奉美器,难易一饭。所以千家村落闲无人迹,城市街衢形影悉空,我皇上痛惜民依,屡颁赈济,奈君门万里,迫不及待。己卯夏秋颇丰,居然再生。后世人睹斯纪者,知天变足畏。虽不能如古之耕三余一,耕九余三,亦可使务积粟,荒不成灾。父子祖孙各保室家,永终天年,绵之无数,斯不负里社勒石之意云尔。
史纪模撰 牛炳箕书 光绪六年立
(今存高平市牛庄乡西李门村南岭二仙庙内)
57.三官庙纪荒警示碑
尝思我朝之有天下也,二百余岁矣。风调雨顺,物阜财丰,是固邦家之庆,而亦小民之福也。忆当时旱干水溢,往往有之。即如同治元年始遭飞蝗之灾,继值蝗蝻之害,民之困苦,不一而足,未有如光绪三年之甚者也。光绪丁丑岁遭大祲,旱魃为虐,饥馑荐臻,勤四体以秋田,竟无雨露之润,树五谷以养身,反有□饭之苦。幸遇县宰赖公爱民如子,堂谕绅社急力捐赀,各里开捐赈济,各里又谕团练乡勇约束匪徒,如遇藉饥抢夺,就地正法。吾里绅社谨遵钧谕,设赈局以济贫,而民生有望,立团长以练勇,而匪徒渐泯,遇籍饥以抢夺而遵法究治,邀请富户赶紧捐赀。奈一里之贫民无穷,一里之富户有限,以有限之富户赈无穷之贫民,心有余而力不足矣,以致民有饥色,野有饿殍。彼时粮价皆长,银价渐低,纹银每两价至壹仟贰佰文,小米斛斗价至贰仟陆佰文,蕉籽斛斗价至一仟伍佰文,白面每筋价至一百二十文,谷糠斛斗价至壹佰文,谷糠斛斗价至陆拾文,种种粮价难以备举,此所可例焉也。由是卖物变钱,物□□持钱粜米,米无粜户,是时之人食谷糠者有之,食蕉糠者有之,食树皮而食干草者又有之。夫食树皮以度日,树皮焉能养身?食干草以充饥,干草□□救命?夫命近止,至今为之寒心,真所谓父子不想见,兄弟妻子离散者也。□□□□伤心,救民情深,因将晋省内□情形具实奏明,□□□□怜民之苦,发数次之仓廪恩施万姓,免二年之粮税,□及赀□。□各省,开捐赈济晋民。于此见我朝之德厚,而曾公保之力亦大也。无奈援□赈米厝在外省,越山渡河,有来不及者矣,守仓贫民安居故乡,饿极□毙,有待不及者矣。士农工商四民之生活有限,城市乡村,万姓之啼饥难堪,人食人肉,闻之胆寒。是以民命难全,有死于沟壑者,有死于道路者,有儿□□□而乞食他乡者,有死于室家而无人埋塟者。人死过半,枯骨遍也,百里之遥罕见耕牛良马,四境之内不闻鸡鸣犬吠,从古以来,闻人之所未闻,见人之所未。见而遗此□□者,孰不心惊而神伤焉?吾里之父老皆曰:“世风不古,人情日薄,吾辈遭此大祲,实吾辈之孽□之也。”然亦由于耕三无余一之□,耕九无余三之□,偶遇凶荒□如此之甚也,敢不戚哉!敢不戚哉!吾里为此下以志荒年并以警后世。是为序。
泽州府儒学生员晋廷弼
大清光绪十□年七月上浣之吉
(现存泽州县巴公镇渠头村三官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