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

陈丁睿

在苏黎世会议大厅静坐了一个小时后，美国国脚卡莉·劳埃德终于等到了颁奖嘉宾凯斯勒和哈亚图的出现。没有寒喧，凯斯勒干脆地撕开信封，纸片脱离的“刺啦”声，通过麦克风传到了劳埃德的耳中。坐在台下的劳埃德一身红裙，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凯斯勒的一举一动，就在后者已经把颁奖卡片取出时，美国国脚甚至已经紧张到嘴唇干涩——她舔了舔嘴唇，屏住了呼吸。

“获奖者是……卡莉·劳埃德”。凯斯勒的发声，终结了2015年国际足联年度最佳女足球员奖项的悬念。劳埃德在亲吻未婚夫之后，一步一步地挪上了领奖台。然而，几十秒之前的紧张与焦虑，并没有随着捧得奖杯而烟消云散，在勉强地用一句“哇哦”开场后，这名美国国脚陷入了长达10秒钟的失语，麦克风中，她的呼吸声，依然在微微颤抖。

在收获女足世界杯金球奖、银靴奖半年后，劳埃德又顺理成章地拿下了第一座年度最佳球员奖项，33岁170天，她成为了这个奖项历史上年龄最大的获奖者。18个国家队进球、世界杯决赛帽子戏法、世界杯冠军——对于4年前在世界杯决赛将点球罚失的劳埃德而言，2015年就是她最好的时光。

美国英雄

早在13年前，20岁的劳埃德就想过退役。彼时，尚未进入职业俱乐部的她，已经成为了美国U21青年队的一员。只是，虽然球队在杯赛所向披靡，连续夺冠，但劳埃德的个人状态却起伏不定。2003年，她在一次集训中被主教练正式弃用。尚未与俱乐部签约，又被迫离开国青队，劳埃德一度决定放弃足球、专心学业。

幸好，由父亲介绍而来的澳大利亚人加拉尼斯，彻底改变了劳埃德的想法。在成为后者的私人教练后，加拉尼斯不仅制定了一天两练的特训计划（包括圣诞节、感恩节、复活节），还在其心志方面煞费苦心——迈克尔·乔丹、“拳王”阿里的“鸡汤故事”，他都如数家珍。随着时间推移，美国人对这名私人教练的信任与日俱增，但只有一项训练内容，她一直持以怀疑的态度：从中圈附近练习射门，真的有用么？

在加拉尼斯的记忆中，劳埃德在中圈的练习“几乎从未得手”：“虽然她的射门不是偏就是高，但我相信，这项技能已经成为了她的武器。只要等到合适的时候，她一定会付诸实践。”就这样，很多年过去了，加拉尼斯口中“合适的时候”，直到2015年7月5日才姗姗来迟。即便澳大利亚教练料事如神，但他也绝不会想到，劳埃德第一次享受中圈进球的体验，竟然发生在美国5比2大胜日本的世界杯决赛中——作为现场目睹这一神迹的西班牙语主播，世界电视台的尼尔森竟然在劳埃德吊射得分后连续三次狂吼着、拉长着“进球”的尾音，整个过程，几乎持续了半分钟之久。

“这绝对不只是运气”，去年7月尚在希腊休假的加拉尼斯，如是评价着美国队长的中圈进球，“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拥有了在场上尝试吊射的勇气。”即便远在欧洲，加拉尼斯也并没有割断与劳埃德的联系，加拿大世界杯进行期间，他们依然在用邮件和电话交流，13年以来，加拉尼斯的叮嘱，一直是劳埃德稳定心态的杀手锏。

那场劳埃德的封神之战，在美国吸引了2670万电视观众，创造了美国足球赛事的最高收视纪录。不仅如此，这场世界杯决赛在推特上也被提到了290万次，而其中超过12万条内容，都是专门赞扬美国10号的。

世界杯结束后，劳埃德享受了全美国的顶礼膜拜：网友把她吐美元，记者DJ伽罗称其为“超级英雄”，甚至连美国总统奧巴马，都在接见美国女足时如此打趣道：“鉴于有网友已经在维基百科上把劳埃德‘任命为美国总统，我需要声明一下，思，这个职位确实对她开放着……”

众所周知，在世界杯开局阶段，劳埃德的状态一度陷入低迷。前三场小组赛，她出任后腰，不仅没有进球，表现也是毫无亮点。“那几场比赛，我的信心几乎降到了职业生涯的最低点”，劳埃德这样回忆道，“然后，我不得不给加拉尼斯的打了电话，他告诉我，不要再想足球了，去购物、去娱乐吧，只要调整好心态，我就有机会在淘汰赛完成逆袭。”

听了加拉尼斯的建议，劳埃德照做了。与此同时，美国女足主帅埃利斯也与她进行了单独会面，在这次私人谈话中，前者笃定地表示，她将在淘汰赛给于劳埃德更多的自由。就这样，在美国与中国一战几个小时之前，埃利斯终于下定决心，把劳埃德由后腰提到了前腰。后来的事情，无需赘述了，劳埃德在4场比赛轰下6球，凭借一己之力把美国女足送上了世界之巅。

“比任何人都努力！”

乌克兰主裁判蒙祖尔吹响全场结束哨的一刻，劳埃德双膝瘫软，跪在了草皮上。经过了16年的起起伏伏，美国女足终于在温哥华一圆世界杯之梦。回到更衣室后，逐渐缓和掉狂喜、感怀、激动之情的劳埃德，迅速找到了手机，这个始终厌恶失败的女子，在电话中对未婚夫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真的不想停下来，我还想拿一次世界杯！”

劳埃德曾说，她“要像弱者一样战斗”，但事实上，她从来不是这个群体的一员。2008年北京奧运会决赛、2012年伦敦奧运会决赛以及2015年世界杯决赛，状态神勇的劳埃德都为美国女足打入了黄金般的制胜球，如此强势的表现，足以让人忘记她在2011年世界杯决赛点球大战中的“马失前蹄”。

成为一名大场面球员，并没有什么诀窍，《华尔街日报》写道：“劳埃德只是比任何人都努力而已。”加拿大世界杯准备期，美国记者马修，福特曼曾经前往美国女足国家队训练营探班，令他惊讶的是，劳埃德作为一名享有特权的老将，依然会在每堂训练课之后主动加练力量，“她会带着球，一路冲向健身房，那个认真劲儿，就像是一名来参加足球夏令营的八年级学生。”

从5岁开始踢球的劳埃德，一直将“努力”视为自己的底牌。凭借着这股狠劲儿，这个新泽西姑娘在高中时期就吸引了媒体的注意。1999年9月17日，“费城新闻网”为18岁的劳埃德刊登了一则人物特写：“劳埃德身高5尺5寸，效力于德尔兰高中校队，她是传球大师，也是得分能手。这一年，她正在帮助自己的球队稳步前进。”彼时，在高中表现出色的劳埃德，连续两年被《费城问询报》评为了年度高中最佳球员，她在全美高中足坛的声望，正在逐渐扩展。

2001年，声名鹊起的学生球星劳埃德，成为了罗格斯大学的一员。在大学生涯中，即便经常得到前往职业俱乐部试训的机会，劳埃德也并没有放缓自己对校队的统治。四年间，她总计轰下50球，当仁不让地成为学校历史最佳射手。也正因如此，劳埃德还成为罗格斯大学历史上第一位，连续4年入选大东联盟赛季最佳阵容的球员。

梦想不止步

劳埃德的职业生涯，似乎注定为打破常规、创造纪录而生。这样的势头，甚至从场内延续到了场外。去年，劳埃德成为《FIFA 2016》中能力值最高（91）的女足球员，随后不久，她还意外地得到了由漫威公司为她打造的专属漫画形象。曾经，加拉尼斯无数次地在训练中告诉信心不足的劳埃德：你一定会成为这个星球最好的球员，如今，这个新泽西女人真的在33岁时如愿以偿。

2015年12月30日，幸福感爆表的劳埃德，在《纽约时报》上写下了属于自己的新年贺词：“直到现在，我还改不了咬指甲的毛病。鉴于我明年就要结婚，我还是再努力一下吧……”

劳埃德的业余生活比较简单：购物、高尔夫、看电影、打游戏，是她乐此不疲的几个爱好。而十多年以来一直陪伴她的人，正是未婚夫霍林斯。劳埃德与霍林斯相识于高中，二人青梅竹马，直至今日。目前，担任球手助理的霍林斯，就职于一家位于新泽西的职业高尔夫俱乐部，当然，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运动生涯，他的目标，仍然是打进PGA锦标赛。

去年世界杯决赛，霍林斯在一家酒吧与许多德尔兰同乡一起观看了劳埃德的现象级表演。当天早上，他给未婚妻发去一条短信：“准备好了吗？”劳埃德回应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对于自己未能现场观战一事，霍林斯一直感到遗憾，不过，为了尊重未婚妻的决定，他也只能照办。

与瓦姆巴赫、拉皮诺埃每逢大赛就呼朋唤友前来观战不同，经历过数次大战的劳埃德，并不希望家人为她加油助威。原因很简单，只要她的家人到场，美国女足非平即负：2007年世界杯，劳埃德家人到场，美国女足未能闯入决赛；2008年奧运会，家人不在现场，劳埃德打入制胜球，美国女足拿下金牌；2011年世界杯，劳埃德家人到场，美国女足被日本女足点球击败；2012年奧运会，劳埃德只身一人，美国女足成功卫冕。直到加拿大世界杯，这个魔咒般的“家人定律”仍在奏效，当霍林斯被劳埃德留在家乡后，美国女足终于时隔16年重夺世界杯冠军。

今年，劳埃德将与相恋多年的霍林斯正式完婚，不过，无论婚礼何时举办，劳埃德也依然不会把霍林斯带去里约：霍林斯，你就认命吧。也许，与劳埃德一起出征奧运会的，仍将是美国著名歌手克里斯·布朗的《追梦人》，从伦敦奧运会到加拿大世界杯，这首歌曲一直是美国10号的赛前必听歌曲。不久前，劳埃德被正式任命为美国女足第一队长，她的里约战役，已经正式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