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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经济学中的不平等规避*

2016-02-01徐富明刘程浩史燕伟

心理科学进展 2016年10期
关键词:前脑脑区意图

徐富明 李 欧 邓 颖 刘程浩 史燕伟

(1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武汉 430079) (2江西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南昌 330022)

1 引言

孔子言“不患寡而患不均”, 亚里士多德也强调社会公平须体现在“比值相等”上。可以说中外思想家很早就认识到, 追求平等是人类社会的共性。经济学家Fehr和Schmidt (1999)首次将这种共性纳入效用函数中, 提出了行为经济学中的不平等规避(inequity aversion):在资源分配中人们厌恶收入不平等的分配结果(无论是自己少于还是多于他人), 为了达成平等甚至愿意付出一定代价。Loewenstein, Thompson和 Bazerman (1989)在一项经典研究中较早地证明了不平等规避的存在。研究者要求被试对不同分配方案进行满意度评价, 这些分配要么是平等的(对手和自己各得500元), 要么有利于对手(对手得 800元, 自己得300元)或是有利于自己(对手得 300元, 自己得800元)。结果发现, 被试对平等分配的满意度要远高于不平等分配, 无论这种不平等是落后还是领先对手。后续行为实验证明, 当分给对手的金钱要多于被试, 并且被试有权通过惩罚(即拒绝分配)而使得双方皆一无所有时, 大多数被试都会选择惩罚(尽管接受意味着仍可获益) (Sanfey, Rilling,Aronson, Nystrom, & Cohen, 2003); 甚至当分给被试的金钱多于对手时, 他们也会主动牺牲一部分“多余收入”去弥补对手的缺额, 最终维持大致平等的分配结果(Fehr, Bernhard, & Rockenbach,2008)。上述研究一起勾勒出不平等规避的理论内涵:在资源分配中, 人们既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经济人”, 又是关心他人收益, 甚至为了惩罚那些破坏平等规范的人而甘愿付出一定代价的“社会人”。

如果说公平是指投入产出比在纵向和横向比较上的均衡, 那么平等则是人际间的无差异。当环境中不存在额外信息时, 公平在形式上便表现为追求平等。不平等规避也是一个亲社会两难问题, 因为人们需要在自我利益和双方平等之间做出选择。在前述Sanfey等人(2003)以及Fehr等人(2008)的分配情境中, 不平等都是更加“有利可图”的选择。但出于公平考虑的人会抑制自我利益,进而选择更为平等的方案(Ostojić & Clayton,2013)。所以说不平等规避是人们遵守公平的结果,Fehr和 Schmidt (2006)在总结了相关文献后也指出, 不平等规避属于社会偏好(social preferences)理论的研究范畴, 其本质上是公平偏好的重要形式。

研究不平等规避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首先,它证伪了经济学中的“经济人”假设, 丰富了社会偏好理论, 为解释经济学中与传统理论相悖的某些“异象”(anomaly)以及人类公平决策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其次, 它证明了一些看似非理性的经济行为, 在实现长期目标或提高族群适应性(fitness)上却着实是“理性”的。换句话说, 虽然维持群体内平等需要牺牲一定的资源, 这在短期内违背了个人利益, 但从长期看它却有利于群体合作, 使得每个成员都能从中获益, 最终平等主义群体战胜利己群体(Gavrilets, 2012)。最后, 它还有助于揭示公平偏好背后的机制。目前的研究从行为模式到神经机制(神经回路、神经化学), 层层深入地探索不平等规避, 这些成果有助于我们打开“黑箱”, 观察公平决策是如何在大脑内发生。

近年来, 社会公平问题及其解决受到全社会的关注, 其中分配不均更是所有关注的焦点。Oishi和Kesebir (2015)对包括中国在内的34个国家的宏观经济数据进行了调查, 他们发现国家经济增长并不总是伴随国民幸福感的提升, 原因是由强调经济增长所溢出的资源分配不均会抵消经济增长带来的积极效应。此外, 最近发表在《PNAS》和《Nature》上的两项研究一致地发现, 当个体感知到环境中存在不平等时, 他们进行合作的意愿将会下降, 其结果是已有的不平等现状将进一步加剧(Côté, House, & Willer, 2015; Nishi, Shirado,Rand, & Christakis, 2015)。如何调适人们对不平等的感知?该问题的解决有助于纾缓不平等对个人和社会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要回答好这个问题,就先要了解人们为什么厌恶不平等(即不平等规避的心理机制), 以及哪些因素可以调节这种厌恶(即不平等规避的影响因素)。

目前国内学者已经在相关问题上取得了不少的成果(王赟等, 2016), 本文仅仅是在已有的成果上进一步添砖加瓦, 对近年来有关不平等规避的心理机制及影响因素的研究进行梳理, 最后依据现有的不足指出了几个今后研究的方向。

2 不平等规避的研究范式

不平等状态可以分成两类, 一类是劣势不平等(disadvantageous inequity, DI), 即自己的分配收入少于他人; 另一类是优势不平等(advantageous inequity, AI), 即自己的分配收入多于他人。虽然人们的厌恶感都会随着两类不平等程度的加剧而提高, 但是人们对DI的厌恶要甚于AI。目前从行为实验到神经研究都证明了这一点, 例如被试拒绝DI的可能性要高于AI (Fehr & Schmidt, 1999),并且DI在与目标满意度有关的脑区(腹侧纹状体,ntral striatum)上的激活程度要显著低于AI (Fliessbach ve et al., 2012)。

与不平等状态对应, 不平等规避也有两种研究范式。针对 DI, 被试需要考虑是否接受一个由他人决定的不平等分配, 以被试的报告满意度或是拒绝率来衡量不平等规避。而针对AI, 被试需要在自己和他人之间分配一笔金钱, 该笔钱分配地是否平等就能作为衡量指标。目前的主要趋势是借助经济学博弈来研究不平等规避, 它可以通过精简、易懂的规则实现不平等规避的实验逻辑(Bolton & Ockenfels, 2000; Fehr & Schmidt, 2006)。其中最常见的博弈是最后通牒博弈(ultimatum game,UG)及其变式独裁者博弈(dictator game, DG) (Bolton& Ockenfels, 2000)。这两个博弈都要求在两名匿名参与者之间分配一笔金钱, 其中一个人作为提议者(proposer)可以主动提出分配方案, 也即分多少钱给回应者(responder)。不同的是, UG回应者有权决定是否接受, 若接受该笔钱则按提议者的方案进行实际分配, 若拒绝则双方皆一无所得;而 DG取消了回应者的权利, 他们必须接受所有方案。因此, UG回应者对不平等分配的拒绝率可以作为规避DI的指标, 而UG和DG提议者分给对手的分配是否平等可以作为规避AI的指标。

3 不平等规避的心理机制

3.1 FS-ERC模型

早期研究者在最后通牒博弈、独裁者博弈、市场博弈、礼物交换博弈等多个经济学博弈中均发现, 参与者会系统地偏离“经济人”假设的预期,达成一个双方收入大致均等的分配结果(Fehr &Schmidt, 1999)。通过反推这些经验事实, Fehr和Schmidt (1999)以及 Bolton 和 Ockenfels (2000)分别发展出了不平等规避模型, 后人以 Fehr和Schmidt两人姓氏首字母命名他们的模型为FS模型(FS model), 而以Bolton和Ockenfels研究中拟解释的主题——平等(E)、互惠(R)、竞争(C)——命名他们的模型为ERC模型(ERC model)。这两个模型的理论内涵一致:人们不仅关心绝对收入,还会关注自己与他人的相对收入, 如果收入存在不平等则效用下降(Bergh, 2008)。它们的区别就在于对不平等的理解不同, FS模型将不平等定义为个体与其他所有人的差异的总和, 而ERC模型则将不平等定义为个体对群体平均值的偏离。

由于 FS模型和 ERC模型十分相近, 它们通常被合称为 FS-ERC模型。不过也有人比较了两者, 发现 FS模型的生态效度更高(Bergh, 2008),因此本文仅对该模型进行介绍。在FS模型中, 假设个体i对收入x的效用函数为:

尽管 FS-ERC模型可以准确揭示人类厌恶不平等的行为特点(Tricomi & Sullivan-Toole, 2015),但仍有一些问题需要指出。首先, FS-ERC模型并没有放弃“经济人”假设, 它只是将厌恶不平等的动机纳入效用函数中, 仍沿袭旧有的效用最大化范式得出行为均衡解。其次, FS-ERC模型是通过归纳已有的非理性现象得出, 又用来解释这些非理性现象, 因此该模型大体上属于事实层面的再描述, 而没有能力解释不平等规避是如何发生的。

3.2 情绪模型

以往不少研究发现, 人们会将 DI视为一种“挑衅”或“欺负”, 进而产生消极情绪(如愤怒、厌恶)(Sanfey et al., 2003; van't Wout, Kahn, Sanfey, &Aleman, 2006)。出于宣泄这些情绪, 他们便会对不平等分配进行敌意拒绝, 或是达成“消极平等”,也即双方皆一无所有(Karagonlar & Kuhlman, 2013)。自Sanfey等人(2003)首次在UG中发现前脑岛(anterior insula)的作用之后, 从消极情绪上回答人们为何厌恶DI便逐渐成为相关研究中的主要方向。

3~5岁儿童在自己得到的礼物数少于同伴时,会做出明显的厌恶表情和口头不满, 其出现次数能预测儿童是否拒绝分配(LoBue, Nishida, Chiong,DeLoache, Haidt, 2011)。由于社会性, 成人在实验中很少有外显化的情绪反应, 但现有的功能性核磁共振(fMRI)技术却能透过现象观察本质。当存在 DI时, 与消极情绪有关的前脑岛会得到激活,说明DI引起了强烈的情绪体验; 而且情绪唤醒水平还能预示接下来的拒绝行为, 前脑岛在拒绝前的激活程度要远高于接受前的程度(Sanfey et al., 2003;Tricomi & Sullivan-Toole, 2015)。

除了前脑岛以外, 背外侧前额叶皮层(dlPFC)和前扣带回(ACC)在DI中也会同时激活(Corradi-Dell’Acqua, Civai, Rumiati, & Fink, 2013; Sanfey et al., 2003), 这三个脑区可能构成了规避DI的情绪神经回路。其中前脑岛激活说明了消极情绪唤起, 而dlPFC代表认知过程对情绪的抑制, ACC激活则反映了情绪与认知之间发生冲突(Tricomi &Sullivan-Toole, 2015; Zhou, Wang, Rao, Yang, & Li,2014)。被试是否表现不平等规避取决于前脑岛和dlPFC之间的动态平衡, 当dlPFC占优势时, 意味着认知过程抑制住消极情绪, 因此不会出现不平等规避。一旦前脑岛占优势, 表明消极情绪冲破了认知过程, 在情绪诱导下被试随即出现不平等规避(Sanfey et al., 2003)。然而, 当为第三方决定是否接受不平等分配时, 被试的 dlPFC却处于静息状态, 据此 dlPFC可能只在不平等与自身利益有关时才会激活(Corradi-Dell’Acqua et al., 2013)。

目前, 有关 dlPFC在 DI中的功能仍存在争议。情绪模型认为dlPFC负责抑制情绪化冲动, 因此 dlPFC激活水平越高, 被试越可能接受不平等分配。但是Knoch, Pascual-Leone, Meyer, Treyer和Fehr (2006)采用经颅磁刺激(TMS)技术却发现,当被试的 dlPFC受刺激干扰(dlPFC功能被抑制)时, 他们反而更可能接受不平等分配。Knoch等人据此认为, 在不平等条件下被试的首要冲动是自我利益, 因此 dlPFC的功能是抑制自利而非情绪。有关争议仍在继续, 但研究者可以尝试换一个角度来解决问题。dlPFC在决策中主要执行认知控制, 也即抑制占优势的冲动(Lamichhane, Adhikari,Brosnan, & Dhamala, 2014), 因此有关dlPFC功能的争议可以落脚在DI中是何种冲动占优势上。如果是情绪占优势, 那么dlPFC可能就是抑制情绪;反之亦然。有研究报告, 在 UG中乐于接受不平等的回应者, 其自利心并不比其他人高(Staffiero,Exadaktylos, & Espín, 2013), 这暗示了自利冲动并不在DI中占优势, 因此dlPFC的功能可能并非抑制自我利益。

需要注意的是, 情绪的效果往往转瞬即逝,实验室研究通常仅关注相对较短时间内的不平等规避现象, 因此情绪模型在解释现实中跨度长达数日甚至数周的平等行为上略有不足。此外, 近期的 fMRI研究揭示, 情绪模型中非常重要的脑区 dlPFC, 其在不平等情境中得到激活, 还可能是出于愧疚情绪(Nihonsugi, Ihara, & Haruno, 2015)。因此, 未来需要拓展情绪模型所涵盖的情绪类别,例如后悔(Kahneman & Tversky, 1982)、愧疚(Charness& Dufwenberg, 2006)等。

3.3 意图模型

情绪模型虽然有效, 但仍有一些现象无法解释。例如, 人们在某些情况下为什么愿意接受DI。在由Falk, Fehr和Fischbacher (2003)改进的UG中,当提议者须在分配(8, 2) (左侧是分给提议者的份额, 右侧是分给回应者的份额)和(10, 0)之间迫选,而又最终选择(8, 2)时, 绝大多数回应者都愿意接受(8, 2)。但依据情绪模型, (8, 2)在结果上的不平等理应引起回应者的消极情绪和拒绝反应。显然,人们考虑了平等意图。相比于(10, 0), (8, 2)要显得“平等”一些, 具有平等倾向的提议者更可能提出(8, 2), 当回应者识别出对手的平等意图后他们便会接受这个次优选择。这说明不平等规避是指向意图的, 只有结果上的不平等无法被意图合理化,或者说不平等是出于他人本意时, 人们才会表现不平等规避。其后在中国和西方国家开展的研究都证实了上述推论(Güroğlu, van den Bos, van Dijk,Rombouts, & Crone, 2011; Ma et al., 2015)。

近年来认知神经科学研究取得的新进展也支持了意图模型, 与意图有关的脑区主要有两部分。其一是前脑岛—背侧前扣带回(dACC)回路。前脑岛不仅像过去认为地那样参与情绪过程(Sanfey et al., 2003), 它还可能和dACC共同负责检测平等规范(Gabay, Radua, Kempton, & Mehta, 2014)。Güroğlu等人(2011)采用与Falk等人相同的分配任务, 结果当DI是出于提议者本意时, 回应者的前脑岛和dACC组成的神经回路得到显著激活。研究者认为, 这两个脑区构成了“意图”中枢, 它们能识别出DI背后是“好”意图还是“坏”意图, 并将出于本意的DI视为破坏了平等规范。另一个脑区是与心理理论、观点采择有关的颞顶联合区(TPJ)。在面对DI时, 被试需要推断对手为什么提出已有的不平等分配, 并试图给出合理解释(Ma et al., 2015), TPJ得到激活正是执行该过程的结果(Tricomi & Sullivan-Toole, 2015)。而且当对手的意图是出于平等, 但分配结果却不平等时, 该脑区最为活跃(Güroğlu et al., 2011), 因为意图和结果之间发生矛盾, 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理资源才能合理解释。总之, 前脑岛、dACC、TPJ共同构成了规避DI的意图神经回路, 它们一起扮演了“识别”不平等背后的意图的角色。

意图模型对情绪模型作了有益的补充, 并不是所有的DI都会诱发消极情绪或拒绝反应, 只有那些出于本意的DI才会引起人们的不平等规避。鉴于意图因素的作用, Fehr等人在日后将其纳入了原有的模型之中(Fehr & Schmidt, 2006)。意图模型说明了公平在大脑内的加工具有情境依赖性,其参照系是建立在情境因素(contextual factor)之上, 当参照系是常量或者缺少有效信息时, 纯粹的以结果为导向的 FS-ERC模型则成了意图模型中的特殊情况。

3.4 社会奖励模型

当被试获得的金钱多于对手(也即被试处于AI)时, 为了实现平等的分配结果, 被试须牺牲一部分“多余收入”以补偿对手(劣势方)的缺额。例如,在AI分配(2, 0)与平等分配(1, 1)之间做选择, 为了达成平等, 提议者需要牺牲 1个单位并将其补偿给对手, 也即选择(1, 1)。实验表明, 有 40%的被试会选择(1, 1) (Güroğlu, Will, & Crone, 2014)。

不少研究证明, 通过补偿对手并最终实现平等的行为, 能够激活腹侧纹状体和腹内侧前额叶皮层(vmPFC), 而这两个脑区都与货币回报的评估和奖赏有关, 被喻为大脑的奖赏回路(reward circuitry) (Tricomi, Rangel, Camerer, & O’Doherty,2010; Cappelen et al., 2014)。这说明大脑中存在自我奖励的机制, 缩小对手与自己差距的行为本身就能产生自我施予的奖励, 它是一种因遵守社会规范而获得的效用。更重要的是, 当被试看到劣势方得到一笔钱, 其奖赏回路的激活程度要比自己得到该笔钱时更加强烈(Tricomi et al, 2010), 这说明由规避 AI产生的社会奖励效用可能要高于占有AI时直接得到的物质效用。正是因为奖赏回路会“弥补”因放弃AI而做出的牺牲, 因此人们才愿意实现平等的分配结果。但近期却有研究在腹侧纹状体上得出与上述相反的结结论:扩大 AI而非规避AI才会激活腹侧纹状体(Nihonsugi et al.,2015)。在实验中, 被试需要选择是“合作” (650,780)还是“欺骗” (910, 220) (左侧分给被试, 右侧分给对手)。与以往不同的是, 该实验向被试提供了对手的期望, 也即预期被试有多大概率会选择“合作”, 这就为控制被试的愧疚情绪提供了可能。在控制住愧疚后, AI与腹侧纹状体的关系便与以往研究得出的结论相反。因此, 目前已知的有关腹侧纹状体在规避 AI中的作用机制可能受到了其他情绪干扰。

如果被试处于认知负荷或决策时间非常有限,他们也会分给对手更加平等的分配, 表现出强烈的不平等规避(Cappelletti, Güth, & Ploner, 2011)。而且, 在远离现代文明的瓦努阿图(Vanuatu)群岛上, 当地土著更满意于为他人(相比于为自己)购买礼品, 并能从中体验到更高的积极情绪(Aknin,Broesch, Hamlin, & van de Vondervoort, 2015)。从上述研究中可以推论:由社会奖励驱动的减少AI行为, 可能主要是在演化过程中形成的一种自动化的规避性反应。

尽管社会奖励模型可以解释人们为何规避AI,但其仍然存在局限。近几年出现了一个新观点:减少AI并非完全出于公平动机, 它可能是一种为实现利益最大化的策略(Halali, Bereby-Meyer, &Ockenfels, 2013)。例如 Steinbeis, Bernhardt和Singer (2012)发现被试在 UG中分给对手的分配总要比DG中平等一些。因为在UG中倘若分配不均, 回应者会通过拒绝分配来惩罚(警示)不平等行为; 为了逃避惩罚, 被试会预先推断回应者对不平等的容忍限度, 据此调整策略提出一个相对平等的分配。在该种情形下, 利益最大化的个体在形式上同样表现为不平等规避, 这便对社会奖励模型提出了挑战。未来需要分离社会奖励和自利这两种动机相反的机制, 并对它们之间的关系以及作用大小做更深入的研究。

3.5 小结

以上四个理论模式是不平等规避研究中最受关注的模型, FS-ERC模型通过经济学建模首次在事实层面上描述了不平等规避现象, 而情绪、意图、社会奖励模型则具体阐述了不平等规避的心理机制。目前, 研究者多从情绪、意图出发解释人们为何厌恶 DI, 从社会奖励出发解释人们为何厌恶AI, 并各自取得了丰富的成果。意图和情绪模型可以归于认知神经科学理论, 而社会奖励模型则倾向于社会心理学理论, 它们分属于不同通路。那么, 是否对 DI与AI的规避都会受到这两条通路的影响?

有一些研究可能说明了 AI中也存在意图过程, 比如Güroğlu等人(2014)发现意图模型中的前脑岛、dACC在AI中也会被激活, 他们将该回路喻为“社会警告系统” (social alarm system), 意指对所有违反社会规范的不平等行为(包括DI和AI)都会发出“警告”。此外, vmPFC不仅是奖赏回路的一部分, 它还是负责心理理论的神经网络的一部分(Moriguchi, Ohnishi, Mori, Matsuda, & Komaki,2007), 因此vmPFC在规避AI中得到激活在一定程度上是执行意图的结果。虽然如此, 但从总体上看探讨DI中的社会心理机制, 以及AI中的情绪、意图机制的研究还相对较少, 因此要准确回答DI与AI是否受到相似通路的影响(或者说是否共享相同的心理机制), 还需要更多研究的验证。

4 影响因素

4.1 人口统计学变量

4.1.1 年龄

不平等规避研究的主要研究对象是 18岁以前的未成年人, 有关结论较为一致:不平等规避的程度随年龄逐渐提高。儿童至少在3岁时就已经具有平等意识(LoBue et al., 2011), 但对平等的理解存在分化, 他们厌恶DI, 却不把AI也视为一种不平等, 甚至会主动占有AI (Blake & McAuliffe,2011)。直到7~8岁时, 儿童才开始排斥AI, 并逐步形成两种形式的不平等规避(Blake & McAuliffe,2011; Fehr et al., 2008)。之后的1~2年内, 儿童的行为和心理体验逐渐一致, 也即他们不仅会主动减少 AI, 还对减少 AI的结果表示满意(Kogut,2012)。此外, 5岁儿童对平等的理解尚停留在结果上, 到了青春期前后儿童才开始将结果之外的因素纳入平等概念中(Güroğlu et al., 2011)。

4.1.2 教育背景

经济学专业的学生较之于其他专业学生更愿意忍受不平等, 例如在 UG中, 他们作为提议者时会自己占有更多的金钱, 作为回应者时又会接受大部分不平等分配, 很少表现出不平等规避(Carter & Irons, 1991)。Carter和Irons认为这是因为经济学学生有更强的逐利动机, 而选择不平等能在短期内实现利益最大化。可能是经济学教育让学生认同了“经济人”假设的观点, 并在生活中接受它的指导, 因此才表现出强烈的自利倾向。除了专业, 教育程度也会影响不平等规避, 教育程度越高的被试对不平等越不敏感(Bellemare,Kröger, & van Soest, 2011)。

4.1.3 文化

一项跨文化元分析发现, 对不平等分配的态度会随人们所处的文化不同表现各异, 其中东方人对不平等的容忍性最差(Oosterbeek, Sloof, &van de Kuilen, 2004)。平等主义作为一种社会规范,部分在社会化过程中得到强化(Kogut, 2012), 而且它在 4~15岁儿童的发展过程中表现出明显的文化差异性(Blake et al., 2015), 说明文化可能是通过植入社会化过程才在塑造人类平等行为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4.2 社会距离

社会距离(social distance)是指个体之间或者个体与群体在社会关系上的亲疏程度, 它会对不平等规避造成影响, 在形式上表现为内团体偏差(in-group bias)。Güth, Ploner和 Regner (2009)的研究发现, 当和社会距离近的人一起分配资源时,人们变得能够忍受DI, 却更加厌恶AI。这时的不平等规避带有明显的“合作”性质。社会距离对不平等规避的影响在 7~8岁儿童身上就已经显现,该阶段儿童为了在内团体中遵守平等规范, 甚至愿意付出一定成本(Fehr et al., 2008)。社会距离相近的成员出于群体归属(group affiliation), 容易在成员之间达成共识, 在资源分配中这种共识就是关心彼此的收入, 因此社会距离越近, 才能增加不平等规避中的“合作”成分(Güth et al., 2009)。

不仅是人类, 长期共存的黑猩猩也会互相容忍不平等, 由于黑猩猩能从稳定的族群关系中获得长远利益, 因此才能够忍受眼前的资源不均(Brosnan, Schiff, & de Waal, 2005)。社会距离对不平等规避的调节作用可能有着深刻的进化依据,Gavrilets (2012)通过演化仿真模型揭示, 在竞争群体之间, 平等主义群体会战胜利己群体。因此,对“组内—组外”表现不同的平等态度有利于提高族群的适应性。

4.3 决策时间

不平等规避在一定程度上还受到决策时间的影响。例如Grimm和Mengel (2011)在UG中发现,如果回应者可以延迟十分钟后再决定是否接受不平等分配, 那么60~80%的人都会选择接受。一旦要求他们立刻决定时, 同样的不平等分配只有不到 20%的人接受。除此之外, 时间压力还能让提议者提出相对平等的分配, 也即减少AI (Cappelletti et al., 2011)。因此, 决策时间越短人们越倾向于不平等规避。

当存在时间压力时, 人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调动理性系统来权衡不同结果的收益, 只能凭借直觉系统进行决策。而直觉系统中的默认项可能就是维持平等, Halali等人(2013)在实验中操纵个体的认知负荷程度, 以观察其对平等行为的影响,结果处于认知负荷中的被试更青睐平等的结果。社会启发假设(social heuristics hypothesis, SHH)能解释人们为什么在直觉上倾向平等(Rand et al.,2014)。SHH提出个体会内化日常生活中具有生存优势的策略, 并将其纳入直觉系统以作为决策中的启发式。无论在DI还是AI中, 拒绝不平等都是一种优势策略:拒绝 DI可以作为一种惩罚(警示)手段, 迫使对手在未来更好地遵守平等规范;而减少 AI有利于维持群体内稳定的合作关系(Rand, Greene, & Nowak, 2012)。因此不平等规避被纳入了直觉系统, 一旦决策时间有限或是个体来不及思考, 它就会被直觉系统释放出来。

4.4 实验任务特征

4.4.1 对手的性质

不平等规避存在于比较过程中, 而比较对象的性质(真人还是虚拟人)会影响人们的行为。Ostojić和Clayton (2013)发现, 当与虚拟人博弈时, 被试对平等和DI的偏好无差异, 说明虚拟人并不会引起规避DI。在UG中, 由真人提出的不平等分配会激活回应者的前脑岛, 并诱发较高的皮肤电水平, 这两个生理指标都反映了消极情绪唤起, 然而这种反应模式在虚拟人条件下却处于静息状态(Sanfey et al., 2003; van't Wout et al., 2006)。可见只有来自真人的不平等才会被视为一种“挑衅”,而虚拟人不会诱发被试的消极情绪。这些结果说明不平等规避依赖于社会情境, 只有与真人比较时才会出现。

4.4.2 分配金额的大小

如果实验要求被试分配现金, 那么现金多寡也会影响不平等规避。随着分配金额提高, 人们更愿意占有AI, 同时更少拒绝DI, 不平等规避受到高金额的削弱(Novakova & Flegr, 2013)。最近有研究发现, 脑岛和 dlPFC等与公平偏好有关的脑区上的活动会受到金额大小的调节, 提高金额可能起着和情绪控制等效的作用, 通过向下调节(down-regulating)控制了人们对不平等的消极情绪(Zhou et al., 2014)。

综上所述, 不平等规避的影响因素可以分为个体因素(人口统计学变量、社会距离)和外在因素(决策时间、实验任务特征)。个体因素反映了个体差异性以及处于社会联结中的个体与周围的亲疏关系对不平等规避的影响, 而外在因素则从相应的情境和规则信息上影响不平等规避。

5 研究展望

5.1 对不平等规避的稳健性进行再验证

目前在人类和灵长类动物研究中, 均得出不平等规避的可靠证据, 其中人类同时具有两种形式的不平等规避(Blake & McAuliffe, 2011), 而灵长类动物仅仅规避DI (Brosnan & de Waal, 2014)。虽然支持上述结论的证据与日俱增, 但仍有不少人持怀疑态度。

首先, 灵长类动物是否真的会规避 DI?Brosnan和 de Waal (2003)最早研究了灵长类动物的不平等规避, 如果同伴能用一个代币交换到好食物,那么它们便会拒绝用相同的代币交换差食物。但后来的研究指出, 拒绝行为可能是由期望效应(expectation effect)和挫折效应(frustration effect)引起。期望效应是指灵长类动物看到好食物后,它们会期望得到相同的食物, 因此向主试乞求好食物而放弃差食物(Bräuer, Call, & Tomasello,2006)。挫折效应是指好食物可见却不可得, 使得灵长类动物心理受挫因此降低其食用差食物的动机(Roma, Silberberg, Ruggiero, & Suomi, 2006)。上述争议可能是由各个研究的分配任务不同所致, 在Brosnan和de Waal (2003)的实验中, 灵长类动物需要用代币交换食物; 而Bräuer等(2006)以及Roma等(2006)的研究则取消了交换过程, 它们直接观察灵长类动物对不同品质(数量)的食物作何反应。

其次, 人类在多大程度上会规避AI也值得讨论。目前研究AI的任务大多是由被试在自己和他人之间分配一笔钱, 这就忽视了“主动性”变量可能带来的干扰。在现行任务中被试对资源分配拥有完全控制力, 任何分配结果都是其“作为”的结果。而相比于“不作为”, 由“作为”导致的分配不均会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 因而“作为”可能会抑制占有 AI的欲望。如果 AI是“被动”的, 也即由外在施予时, 那么被试是否仍会拒绝?Lamichhane等人(2014)在UG中发现, 如果回应者收到由主试决定的AI分配(例如回应者得90, 对手得10), 那么他们接受该分配与接受平等分配的概率一样高,这说明当被试可以“不作为”而获得AI时, 可能并不存在不平等规避。还有研究发现, 如果存在某种规则能使得自利动机合理化, 那么个体在分配中就会利用这种规则来占有AI (Fershtman, Gneezy,& List, 2012)。

总之, 今后应在人类和动物研究中对不平等规避的稳健性进行再验证, 以检验不平等规避的适用条件及其在不同条件下是否有着相同的心理机制。

5.2 进一步研究不平等规避的心理机制

首先, 可以扩展情绪模型的范围。目前情绪模型只能较好地解释对DI的规避, 并且它只涉及愤怒、厌恶等初级情绪。Charness和Dufwenberg(2006)在解释合作行为时曾提出愧疚厌恶(guilt aversion)理论:人们合作的原因是为了不辜负他人的期望, 避免自己产生愧疚之情。不平等规避与合作同属社会偏好的具体形式, 因此规避AI也可能与愧疚有关。近期的研究显示, 愧疚情绪在不平等规避中有着独立的神经回路(Nihonsugi et al.,2015), 这就为愧疚参与不平等规避提供了新的证据。此外, 后悔也可能参与了对AI的规避。后悔理论认为“作为”比“不作为”引起的后悔体验更为强烈(Kahneman & Tversky, 1982), 在资源分配中过分占有资源可能引致对手的报复, 结果造成双方的收入皆为0。为了避免“作为”引起的后悔, 被试可能会在事先就提出一个相对平等的分配。今后应着重研究愧疚、后悔等高级情绪对形成不平等规避的作用, 尤其是在AI中的作用。这是一个颇有理论价值的方向, 相关研究能够说明是否因为人类特有的高级情绪, 才使得人类具有动物所没有的规避AI的倾向。回答好该问题有助于揭示人类从DI向AI进化的根源是什么。

其次, 还应尝试将不平等规避和经济学中的其他“异象”联系起来, 以期全面揭示不平等规避的动态机制。例如损失规避(loss aversion), 它指个体会依据参照点划分收益和损失, 但等量损失引起的负效用要远大于等量收益引起的正效用。减少AI需要个体牺牲一部分所得, 而个体的现状(初始收入)通常是默认参照点, 那么这部分牺牲就会被视为一种损失(Fehr & Schmidt, 1999)。因此,在AI中存在不平等规避与损失规避之间的竞争, 两者的关系以及相对重要性都是今后值得考虑的问题。

5.3 深入探究不平等规避的神经基础

首先, 多数研究仅仅是对单个脑区进行定位以及解释相应的功能, 而对脑区之间的联动关系认识不足。今后可以对有关神经回路在结构和功能上的联系进行探讨, 并在此基础上整合形成大尺度的神经网络。例如, 负责意图的前脑岛、TPJ、dACC以及负责情绪的神经回路都会在DI条件下得到激活, 而意图模型对情绪模型的“输入”机制暗示了这几个脑区可以在更高层面上组成一个广泛的神经网络。对脑区之间的联动关系进行研究,能够理清各个模型之间的关联, 为不平等规避整合理论的构建奠定了基础。

其次, 人们对不平等的厌恶程度存在个体差异(Fehr & Schmidt, 2006), 这种差异能否从脑结构差异上找到原因?现有的基于体素的形态测量学(voxel-based morphometry, VBM)技术已经能把脑结构上的个体差异与特质、技能上的个体差异联系起来(Kanai & Rees, 2011), Morishima, Schunk,Bruhin, Ruff和Fehr (2012)运用该技术发现, 不同个体在 TPJ上的灰质体积多寡, 能够有效预测利他行为的频率。未来可以结合VBM技术, 对不平等规避中的脑结构特异性进行检验。

最后, 近年来颇为流行从神经化学视角探析社会偏好背后的规律。有关不平等规避的神经化学研究才刚刚起步, 最近有研究报告多巴胺(dopamine)与人类的平等行为存在因果联系(Sáez,Zhu, Set, Kayser, & Hsu, 2015)。未来还可以进一步揭示其他神经激素对不平等规避的作用以及神经激素之间的协同与交互关系。催产素(oxytocin)在公平决策中能改善被试的观点采择能力(Zak,Stanton, & Ahmadi, 2007), 5-羟色胺(serotonin)对抑制消极情绪有着重要的作用(Crockett, Clark,Tabibnia, Lieberman, & Robbins, 2008), 多巴胺的分布与浓度会影响大脑奖赏回路的工作(Sáez et al.,2015), 这三种激素可能分别与意图、情绪和社会奖励等因素存在一定关联。神经系统活动与神经激素的功能密不可分, 对神经激素进行研究有助于我们理解社会偏好与大脑功能之间的关系, 未来还要结合神经激素与神经机制, 共同探究不平等规避的神经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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