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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之质,光之魂

2016-01-29边东子

神剑 2015年4期

边东子

王大珩是我国著名的光学家、“两弹一星功勋奖”获得者,杰出的战略科学家。他不仅有光耀中华的丰功伟绩,而且有着闪光的人格魅力。“珩”的本意是一种玉饰。王大珩的品德确如玉般纯,如玉般美,如玉般坚贞;他的业绩也如玉般光辉夺目。除了杰出科学家特有的敏锐、坚韧、执着、前瞻性强外,他还富于亲和力和凝聚力。他多才多艺,会作诗、会编相声。他编的相声,除了让人捧腹大笑,还能让人学到知识,感悟人生哲理。关于他的幽默,有这样一件趣事。

有一天,他和著名声学家、我国国防水声事业的开创者汪德昭院士相遇了。于是,一场妙趣横生的争论就开始了。

王大珩说:“光重要。”

汪德昭说:“声重要。‘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可见声重要。”

王大珩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见光重要。”

“声波可以在深海中传播,光就无能为力,”汪德昭说。

“光可以在宇宙空间传播,声就无能为力,”王大珩说。

他们当然都知道光重要,声也重要。这场争论不过是两位老友的一场玩笑,但也折射出他们热爱自己专业的内心世界和他们的幽默感。

王大珩诞生于1915年2月26日。那一年对中国来说是多灾多难和风云激荡的一年。这一年,日本帝国主义趁第一次世界大战之机,于5月7日发出最后通牒,逼迫袁世凯政府签订让中国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中国人民义愤填膺,许多地方都爆发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并且提出将5月7日这一天定为“国耻日”。王大珩的父亲王应伟是一位热爱祖国的天文、气象、地球物理学家,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他为王大珩取了一个小名“膺东”——义愤填膺征讨东洋!

王大珩的家,是一个科学之家,教育之家。他的父亲王应伟,字硕辅,1877年9月29日生于苏州,1964年2月26日逝世于北京。在留学日本时期,因为成绩屡获第一,被破格补为“官费生”。毕业后。由老师推荐到日本中央气象台工作。回国后,曾担任北京中央气象台气象科科长。王大珩的母亲周秀清非常重视子女的教育。王大珩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用插在水杯中的筷子,给他讲折光现象。当他还是一个小学生时,父亲就亲自给他演示怎样做地磁观测。当他还是一名初中生时,父亲就带他去气象台观测实习。在父亲的督促和教诲下,王大珩在中学时就学完了微积分。1932年,王大珩考入了清华大学物理系。这时,他已经可以给同学们当数学“小先生”了。然而,由于日本帝国主义在“九一八”之后,进一步染指华北,更燃烧起王大珩的爱国热情。那首感人至深的歌曲“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让他热泪盈眶,也成为他最喜爱的歌。1935年,轰轰烈烈的“一二·九运动”,让被压抑多年的中国人民第一次喊出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也喊出了王大珩的心声。1936年,王大珩和他的同学钱三强、何泽慧等人,按照清华大学的规定,赴南京做毕业修学旅行。当火车经过天津时,上来一伙走私日本人造丝的日本浪人。为了放他们的私货,这些日本浪人竟蛮不讲理地将中国旅客赶下火车。这让王大珩和他的同学们亲身感受到了当亡国奴的屈辱,也坚定了他们为抗击日本帝国主义贡献力最的决心。

1937年,为了投身抗日战争,王大珩在爱国教师的推荐下,进入南京国民政府兵工署弹道研究所工作。那时正是“卢沟桥事变”和上海“八一三”淞沪抗战之后。不久,由于战局不利,王大珩随兵工署撤往重庆。这一路上,他是和一起逃难的群众唱着《义勇军进行曲》,含着泪,带着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满腔仇恨行进的。

1938年,王大珩考上了庚款赴英留学的名额。在异国他乡,他仍然牵挂着祖国的抗战。抗战需要大量的军用光学器材,如军用望远镜、照相机、炮队镜,各种火炮的瞄准镜等,而它们都需要用光学玻璃制造。那时,能造光学玻璃的国家寥寥无几,而且各国对光学玻璃的制造技术都严格保密,不仅敌对国家互相保密。就连“同一战壕的战友”,互相间也严格保密。为此,美国不得不另起炉灶,自行研制。而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在夺取政权后,建立的第一个科研机构就是“国家光学研究所”,这个研究所取得的第一项重要成果就是研制成功光学玻璃。为了能造出中国自己的光学玻璃,王大珩于1941年特意转到设有玻璃制造专业的英国谢菲尔德大学,跟从著名的特纳(W,E,S,Turner)教授学习光学玻璃制造并攻读博士。

1942年,就在王大珩准备博士论文的时候,他从朋友那里得知,英国著名的光学玻璃企业昌司急需光学方面的人才。是继续做论文,拿博士学位;还是放弃博士学位,到昌司公司应聘?王大珩面临着一个两难的抉择。远涉重洋留学,拿博士学位当然很重要,可是另一方面,如果能进昌司公司,就可以掌握光学玻璃的生产工艺和技术,这可是从书本上学不到的。将来要为中国造光学玻璃,这无疑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在那个时代,中国的高校在聘请教授时有一种偏见,如果不是“海归”的博上,最多只能被聘为副教授。如果王人珩拿不到博上学位,回国后的待遇和地位就会差得多。最终,王大珩毅然放弃了正在准备的博士论文,选择了到昌司公司工作。钱三强曾经说过,“大珩不是不知道没有博士学位对个人的不利影响,但是为了国家将来需要,做了与众不同的选择,在那个时候真是难得。”王大珩一生中有过许多次重要抉择,每一次他都是以祖国的利益为重。

王大珩在昌司公司学习和工作期间,取得了许多成果,他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对设计显微镜等光学产品有重要作用。在英国,他是最早研究稀上光学玻璃的两位科学家之一,并握有这方面的专利,他的发明还得过奖。昌司公司很器重他,他完全可以留在英国,但是,他的心一直在中国,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振兴中国的光学事业。1948年,他回到了祖国。可是他发现在国民党政府统治下,无论是企业还是科研机构、大专院校,都充满了腐败之风,根本不是他施展报国之志的地方。为了实现他的光学梦,他也曾四处奔走,先到上海,又到秦皇岛,再回上海,却美梦难圆。

就在王大珩努力无果时,人们突然听说,王大珩要回英国了。

“你真的要回英国?”有人将信将疑。

王大珩拿出了一封电报给大家看,那是昌司公司老板打来的。原来,老板得知王大珩遇到了困难,特邀他重返昌司公司,并且还许以高薪。

王大珩还将已经购好的船票,拿出来“晒”。那是从上海到香港的船票,从那里可以转赴英国。这在当时是一条相对便捷而又廉价的航线,许多人都是这样赴英国的。

王大珩启程的那一天,送别的人们既有真诚的祝愿,也有依依惜别之情。

赴香港的船渐渐远去了,朋友们有些心酸了。昌司公司是世界知名的大企业,老板又有伯乐之才,对王大珩很赏识。王大珩在英国有称心的工作,丰厚的收入,更有能让他名利双收的远大前程。有这样优越的条件谁还会回来呢?唉,现在的分别,恐怕就是遥遥无期的久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了……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王大珩根本就没有去英国。为了对付国民党反动派的监视,他使了一个“金蝉脱壳”计。他婉谢了昌司公司老板的美意,在香港搭上一条早已经安排好的苏联轮船,冒着危险,绕道朝鲜,奔向了刚刚解放的大连,参与了筹建大连工学院的工作,并且担任了第一任物理系主任。原来,王大珩在上海时,就已经通过吴有训教授和中共取得了联系,他把希望寄托在中国共产党的身上。

1952年,在老同学钱三强推荐下,王大珩担任了中国科学院仪器馆馆长。他拿到的经费是“1400万斤小米”,约合现在的140万元人民币。这些钱在当时不算少,但是要建一个仪器馆可就差得多了。为了省钱,他把馆址选在了工业基础好,但生活条件差的长春。为了省钱,他躲开繁华地段,选择了一个工业区,那里有一个现成的大烟囱,少建一个烟囱也可省下一笔钱啊。还是为了省钱,他带领大家自己动手造仪器、修道路、盖房屋,终于建成了仪器馆,以后它发展成了名声赫赫的中国科学院长春光机所。用现在的概念来说,王大珩领导建成的仪器馆的“投入产出”比很高,很高。

为祖国造光学玻璃,是王大珩多年的梦想。现在,他有了圆梦的机会。为了中国的光学玻璃,他贡献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相关知识和技术。这些可是得来不易的。即使他进入昌司公司,成为老板器重的人才之后,他也不能进入生产车间,而只能在实验室工作。因为这是公司的保密规定,任何人不得违反。不过,由于实验室既要管产品的质量控制。又要负责新产品的开发,更重要的是王大珩是个有心人,他非常注意学习和了解光学玻璃的生产组织。生产工艺,因此,他还是掌握了生产光学玻璃的关键和“秘籍”。现在,他把这一切都奉献了出来。在他和龚祖同等科技人员的共同努力下,中国的第一埚光学玻璃终于在1952年除夕试制成功。可是当光学玻璃研究室主任龚祖同送来成果申报书,请王大珩签字时,他却淡淡一笑,把申报书连同到手的荣誉一起轻轻地推开了。要知道,王大珩把在英国学到的光学玻璃制造技术和积累了十几年的宝贵经验,毫无保留地贡献了出来,而这是王大珩牺牲了博士学位和许多个人利益才得到的。即使在以后回忆光学玻璃研制过程的文献中,王大珩仍是把龚祖同的名字列在第一位,对自己的功劳却很少提及,甚至只说自己是“协同研制”。对王大珩个人而言,这个“投入产出比”真是太低,太低了。但他却毫无怨言,因为他向来是以国家利益为重,而不计较个人得失。

1960年,一个消息轰动了世界,美国的梅曼在休斯实验室造出了红宝石激光器。当时可谓轰动一时,可是仅仅过了14个月,长春光机所就研制出了中国第一台红宝石激光器,此后,他们又对激光器进行了改进。这给了当时正处在三年困难时期的中国人民以很大振奋和鼓舞。王大珩非常重视激光,尤其是强激光的研究,他为此投入了很大精力,并且以长春光机所为母体,建立了上海光机所,专门从事激光的研究,这是发展中国激光研究的重要一步。经过多年的努力,现在中国的激光研究无论是在军用还是民用方面都取得了一批重要成果,有些在世界上也处于领先地位。当年,激光刚刚出现时,曾出现了大批有关激光的科普作品,有的还带有深厚的科幻色彩:如用激光通讯,用激光治疗顽疾,用激光做武器在太空作战……现在经过王大珩他们的努力,不仅当年纸面上的设想,许多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产品,就连一些科幻作品中的内容,也已经变成了现实,或正在变成现实。

20世纪60年代初,研制“两弹一星”需要一批光学观测设备,它们大都是很复杂的“高精尖”设备,有许多不仅在国内是空白,而且在世界上也属“高大上”项目。其中有一台大型精密跟踪电影经纬仪,当时只有美国等极少数国家能制造。以中国当时的科技和工业基础,要研制这样的设备难度很大,再加上任务急,要求严,真可谓是“千斤重担”,但王大珩勇敢地挑起了这副重担。从此,王大珩亲任总工程师,率领全所人员开始了刻苦攻关。在实验室、车间、试验基地,到处都能见到他那虽然不高,却从不显疲倦的身影。那时,正处在三年困难时期,粮食只有定景供应的高粱米,有人还得了浮肿病。然而,参与研制的科研人员和工人们从不叫苦。那些时候,王大珩的嗓子经常是哑的,眼睛经常是红的,有时候还会发脾气摔杯子。难怪他,这担子太重了,任务太难了,时间又太紧了。他们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前前后后一共五年,长春光机所终于研制出了大型精密跟踪电影经纬仪,并成功用于我国中程地对地导弹试验。当捷报传来时,光机所的人有欢笑也有眼泪,但更多的是骄傲和自豪一。

1980年,中国向南太平洋发射运载火箭,为了执行测量任务,要把大型精密跟踪电影经纬仪装在“远望”号测量船上。在船上安装它,比在陆地上要难得多。不要说狂风巨浪,即使是船在微波中的晃动,也会影响跟踪仪的稳定。还有,船上的烟囱排出的烟,甚至甲板上的反光都会干扰跟踪仪。这些难题都被王大珩带领科技人员一一解决了。远望号测量船不仅圆满完成了远程运载火箭的跟踪测量任务。以后还为多颗人造卫星和神舟号飞船的成功发射提供了坚强保障。

原子弹爆炸时,会产生强烈的闪光,参加过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试爆的美国科学家形容说,它比一千个太阳都亮。但这只是一种形容和描述。它到底有多亮,是需要用科学测定的数据来说话的。研制能测定原子弹火球亮度的仪器十分不易,当时因为任务急迫,按常规路线研制新设备,根本来不及。然而,不按常规走路,这路又该怎么走呢?王大珩独辟蹊径,他大胆利用现有器材进行改进,终于研制成功了用于火球发光动态观测的高速摄影机。1964年10月16日,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成功,光学测试也完全成功。

20世纪70年代,中国的第一颗返回式卫星要安装拍摄地面图像的照相机。它要有极高的分辨率,高度的可靠性,造这种“神眼”就够难了,可王大珩偏要再添上一个“天眼”——星空相机。原来,

王大珩(左)与学生蒋筑英在研究工作王大珩考虑到,卫星在天上拍照,一定要有一个稳定的姿态,镜头要对准需要照的地方,这就需要拍摄星空的相机。研制这种相机,难度是很大的,况且上级又规定了严格的限期。王大珩力排众议,把星空相机列入了研制项目中。“神眼”有了“天眼”的配合大显身手!从前,外国的侦察卫星可以肆无忌惮地窥伺我国。现在,我们也可以饱览一番它们的“西洋景”了。王大珩被公认为中国国防光学事业的奠基人。

1998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为在“两弹一星”的研制中做出了突出贡献的23位科学家颁发“两弹一星”功勋奖章。王大珩是获奖者之一。

王大珩被称为“中国国防光学的奠基人和领导者”,他非常重视国防科技的发展。王大珩曾经观点鲜明地说:“有人问我,应当优先发展民品,还是优先发展军品。我说,都要发展,但首先要发展军品。因为没有国防就无从谈发展。八国联军打进来的时候,怎么发展?日本鬼子打进来的时候,怎么发展?其次,民品花钱就可以买来,军品就很难买,甚至根本就买不来。”不过,王大珩的贡献义远不止在国防科技领域。“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世界是绚丽多彩的,即使是同一种颜色,因为色度不同,也有着很大差别。五星红旗是庄严的。如果没有统一的色度标准,各厂家都随意去做,结果虽然都是红色,却深浅不一,这就有损于国旗的尊严。电视机的色度标准不一样,收看同一个节目时,不同的电视机的差别会很大。多年来,王大珩一直想建立我国的色度标准,1989年,我国成立了颜色标准委员会,由他任主任委员。经过4年多的努力,终于制成了我国国家级的颜色标准样册,并且为五星红旗制定了法定的颜色标准。因此,不管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五星红旗,都是一样的鲜红。

氢弹是利用核聚变的原理制成的。最初,人类只能利用核裂变的能量实现核聚变。这样的核聚变费钱、不能控制,而且“肮脏”,只能制造脾气暴烈的氢弹。科学家们一直在探索实现可控核聚变的方法。因此,人类要和平利用核聚变的能量,就要让核聚变服从人的意志,按照人们要求的速度进行,这就是“受控核聚变”。如果它真的研制成功了,那人类就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干净可靠的能源了。而实现受控核聚变的关键是需要找到能对热核材料进行高温加热的,可以控制的手段。1986年,我国著名核物理学家王淦昌提出,使用强激光有可能实现核聚变,这在世界上也是一个创新。王淦昌的想法得到了王大珩的支持。1986年,他们共同提出开展这项研究的建议,并得到了中共中央和国务院的大力支持。从此,这两位被科技人员亲切地称为“大王老”(王淦昌年纪稍长)和“小王老”(王大珩年龄相对较小)的两位科技界之“王”,便共同制定规划,联合各方面的力量,攻关克难,开始了“激光惯性约束核聚变”的研究。经过长期不懈的努力,他们取得了非常可喜的成绩。中国的“激光惯性约束核聚变”装置有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神光”。1986年“神光1号”装置建成,国家鉴定委员会认为,它已经达到了国际同类装置的先进水平。2002年,在王大珩的指导下,上海光机所又研制成功“神光二号”,它能在十亿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发出相当于全世界电网数倍的能量。它的研制成功,标志着在这方面,我国已经成为领先的国家之一。

王大珩是一位杰出的战略型科学家,他常常在国家发展的重要节点,提出具有战略眼光的建议和规划。1956年,在制定《十二年科学规划》时,他就负责牵头制订光学部分的内容。当年中国只有一个长春光机所从事光学的研究,在他的统筹和领导下,长春光机所又调出许多精兵强将,成立了西安光机所、上海光机所、安徽光机所、成都光电所。这五个所各有专长,又互相配合,中国的光学研究机构从一枝独秀,变成了五朵金花。它们都为中国的光学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还是在他的建议下,中国科学院成立了技术科学部,为我国技术科学的发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他立足于世界科学技术的发展和中国的实际,于1992年联合多位著名科学家提出《关于早日建立中国工程技术科学院的建议》,并且推动了中国工程院的成立。

1983年,美国公布了“星球大战计划”。表面上它是个防御系统,可是有了这样的盾,别国的剑将失去锐利,美国的矛将更富有攻击力。它一旦实施,会极大地推动美国的科学、技术和产业的发展,世界被震动了。中国怎么办?有人说,中国现在还穷,玩“高科技”太费钱,还是等以后腰包鼓了再说吧。王大珩和王淦昌、陈芳允、杨嘉墀四位院士都曾经为“两弹一星”立下过汗马功劳,都是“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他们认为,如果中国不采取相应的对策,就必然会影响到中国的国际地位和国家安全。一个没有安全保障的国家,即使富了,也只能任人宰割,根本谈不上发展。于是他们联名向中央提出建议:中国必须跟踪高科技的发展,必须在高科技领域占有一席之地。王大珩托人把这份建议和自己的一封信转给了邓小平同志。三天后,邓小平就做了批示:“此事宜速做出决断,不可拖延。”这就是著名的“863高科技计划”。它极大地增加了中国科技的实力和自主创新能力。“龙芯”“曙光”超级计算机,载人航天工程和“神光”装置等等,都是这个计划结出的丰硕成果。

长期以来,中国就是各国大型民用飞机的“秀场”,蓝天上没有一架具有中国自主知识产权的大型飞机。中国曾经在20世纪70年代造出了“运十”大型客机,可是后来被封杀了。为此,多少把热情与智慧献给为中国第一架大飞机的工程技术人员寒了心,多少把最美好的青春献给中国第一架大飞机的工人落下了伤心的泪。后来,有人又把希望寄托于“合资”“引进”上,可是没有一家外国公司愿意把核心技术转让给中国。中国曾经和美国麦道公司合作,在上海飞机厂装配MD-82、MD-90客机。但没有多久,麦道公司就被波音公司兼并了,这项当时中美合作的“经典”项目,就和麦道公司一起,永远地消失了。此后,中国又想和欧洲空客等方面合作研制大飞机。但都只见花开,不见结果。有些人相信能够“以市场换技术”,但严酷的事实是,市场给了人家,高科技的核心技术却换不来。

中国的发展需要大量的大型民航机和大型军用机,中国如果能造大飞机,不仅能带动冶金、机械、电子、化工等产业的发展,大大提高产业的技术水平。而且能在世界大飞机市场上分得一杯羹。如果仅仅满足于服装、鞋袜等低技术含量产品的出口,中国就只能沦为世界的“打工仔”。2003年5月,王大珩联合刘大响等专家提出建议:中国应当发展大飞机,因为这是综合国力的体现。王大珩的建议得到了国务院领导的高度重视,从那时起,经过多年的艰苦努力。中国自己设计制造的“运-20”大型军用运输机已经展翅高飞。70座的喷气式支线客机“ARJ21”取得了中国民航的适航证,并且获得了国内外多家航空公司的订货。可以和波音737、空客320媲美的150座民用客机“C919”也已经进入总装阶段。前不久,美国波音公司的一位高管曾说了这样一段话:“如果打赌谁会成为第三大原始设备制造商,我把赌注压在中国身上,(制造一架飞机)需要国家意志、深厚的金融实力以及强大的人才储备,而中国拥有上述所有要素,而且绰绰有余。”

现在回看中国大飞机腾飞的过程,人们更加敬佩王大珩的远见卓识和重大贡献,正是他的建议,促成了国家意志、政治意志、深厚的金融实力以及技术和人才的凝聚,形成了一股让中国大飞机展翅高飞的合力。

作为儿子,王大珩热爱父亲。有这样一件事,在庆祝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成功的庆祝会上。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中,王大珩却感叹道:“要是晚半年就好了。”别人不大理解他这乍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原来,他是想到了父亲。他的父亲王应伟先生不幸在半年前去世了。他是在感叹,在惋惜,如果父亲晚半年去世就好了,那就能享受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喜悦了。现在他只能默默地告慰父亲:中国的第一颗子弹,释放的是原子裂变的能量,是中国人民的能量,是中国科学家的能量,其中也有您寄予厚望的“膺东”的热和光。

王大珩的妻子顾又芬教授是著名儿科专家,他们在1950年结为伉俪,在五十余年的共同生活中,他们互敬互爱,相濡以沫,感人至深。王大珩因为工作忙很少能顾到家里的事,因此,“内政”都是顾又芬教授在操心。王大珩能够长寿健康,在病重时又多次转危为安,都和顾又芬的精心护侍和照料分不开。王大珩在和家人、朋友谈到顾又芬时,那种幸福和爱意常常会溢于言表,而王大珩的弟妹们在谈到大嫂时,也都充满了敬意。

作为兄长,王大珩非常关心弟妹。七七事变之后,王大珩的父亲在家赋闲,收入微薄,王大珩就把自己的留学费用节省下来,汇给家里,以供弟妹们上学。1956年,他的三妹王大珍调动工作,王大珩特意请了他在英国留学时的同学,我国著名生物化学家王应睐与王大珍谈话,了解她的情况,并介绍她到有关专家处进修。他的弟妹们个个都是栋梁之材,大妹王大玫是中国整形外科学学术带头人、创始人;二妹王大婉是我国著名的妇产科教授、专家,曾任北京妇产医院院长;三妹王大珍是我国著名微生物生态学和极端环境微生物学专家,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小妹王大瑛是化工专家:排行老二的大弟弟王大琪是我国著名的造纸专家;排行老六的小弟王大瑜是教师、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弟妹们的成功自然有多种因素,但大哥的帮助和影响,无疑是其中之一。

作为父亲,王大珩对儿女的要求首先是爱国。他曾经写诗勉励在国外学习的子女,其中有这样的诗句:

异国风光好,莫忘爱国心,

须当爱国者,志把中华兴,

其实,不光是他的儿女,每一位中华儿女都应当记住他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