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荷马史诗》看古希腊体育竞技的文化特征

邵文兴

(常熟理工学院体育部，江苏 常熟　215500)



由《荷马史诗》看古希腊体育竞技的文化特征

邵文兴

(常熟理工学院体育部，江苏 常熟215500)

摘要：探讨古希腊体育竞技的文化特征，为人们解读体育文化发展的内在逻辑提供一把钥匙。采用文献资料、逻辑推理等方法，系统分析古希腊体育竞技的文化特征。《荷马史诗》是研究古希腊体育竞技思想文化的重要文献依据，它具体而生动地呈现了古希腊体育竞技精神文化特征、政治文化特征和物质文化特征。

关键词：体育竞技；文化特征；古希腊；荷马史诗 纵观古希腊文明发展史，英雄情结与尚武精神是其中十分显著的，英雄情结与尚武精神始终作为一条精神线索贯穿在古希腊文明发展进程中。虽然《荷马史诗》建构了一个众多神灵英雄崇拜的世界，但这些神灵英雄却是与人“同形同性”，其思维与行为方式均是世俗性的，呈现出一种世俗化的宗教文化特征。事实上，古希腊社会既不存在严明的宗教教条和戒律，也没有神圣的宗教礼仪和专门的祭祀机构；古希腊人较少受到宗教教条和戒律的束缚，表现出较为宽泛的宗教信仰自由。由于这种世俗化的宗教文化的影响，《荷马史诗》之于英雄的塑造，无论是神灵还是现实中人，都具有世俗性的特征。这种世俗性特征的主要表现之一，就在于英雄对于形体之美与力量之美的关注，而这种关注又引导他们重视和追求体育，因为体育与战争一样，是培养和铸就古希腊尚武精神的重要载体。史诗中的两位主人公阿喀琉斯与奥德修斯是两种性格截然不同的英雄人物，前者视荣誉如生命，且情绪变化无常、易于愤怒；后者则充满了机智和力量。但二者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勇敢，以及他们对体育的热爱和关注；而体育给予他们的却不尽相同。

研究方向：体育人文社会学

署在“荷马”名下的《荷马史诗》，由上部《伊利亚特》和下部《奥德赛》2部长篇史诗构成，前者主要记述了古希腊联军围攻小亚细亚的城市特洛伊的故事，后者主要叙述了英雄奥德修斯在特洛伊战争结束之后归国途中所发生的故事。该史诗以宏大的历史视角再现了古代希腊社会的图景，不仅在文学艺术上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在地理、民俗、历史等方面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事实上，早在公元前6世纪之初，该史诗就被推上了古希腊文化领域至高无上的地位[1]，“荷马时代”被视为古希腊文明发展的历史之源。美国著名学者拉尔夫和伯恩斯曾对此指出，“荷马时代”的文化之所以“发展到了古代世界所必须达到的最高阶段”，是由于古希腊人在文化认知上是知识高于信仰，在精神文化上主张自由探索，在文化态度上倡导理性主义和非宗教性[2]。依据这样的历史逻辑和观点，笔者试从《荷马史诗》这一古希腊文明发展的源头，结合《荷马史诗》所描写的体育行为及其所折射的体育思想，探讨古希腊体育竞技的文化特征，以期为人们认知体育文化发展的内在逻辑提供一把解读的钥匙。

1精神文化特征：英雄情结与尚武精神

对阿喀琉斯而言，体育给予他的更多的是一种荣誉的勇敢。在《伊利亚特》之23卷，史诗以大量篇幅记述了阿喀琉斯为纪念在战争中英勇牺牲的战友而举行竞技葬礼的情景。在赛场上，阿喀琉斯郑重其事地对参赛的人们讲道：“我已把奖品搬上赛场，正等候着驭手们领取”；他走到年衰的涅斯托尔身边，对他说道，“作为对帕特罗克洛斯的纪念，我给你这件奖品，是因为你再也不会参加竞技，无论是拳击和摔跤，无论是旷野上的投枪，还是撇开腿步的奔跑——年龄的重压已在弯挤你的腰背[3]”。从这些描述中，我们可感知阿喀琉斯性情的直率与刚烈，其人生的目标就是为争夺荣誉、拥有荣誉而战。在体育比赛中，他通过把无形的荣誉转换为各种各样的夺有形的奖品，激励和引导人们为荣誉而忘我拼搏；如果他可以参与，他“定可把头奖争回营棚[4]”。荣誉使得阿喀琉斯变得格外勇敢而无视自己生命的存在，也为其英年早逝的人生悲剧埋下伏笔。在其荣誉和个人利益受到挑战和损害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竟然为家中一个女俘而擅自离开前线，致使他所领导的10万希腊联军全线崩溃；而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愤怒的他又出乎意料地单枪匹马去与敌方决斗。在此过程中，阿喀琉斯勇敢但自负、强悍而鲁莽的人性缺陷在荣誉的映衬下暴露无遗，但这种荣誉上升到民族精神和人生信仰层面，又使得阿喀琉斯荣誉的勇敢具有一种特殊的时代意义。

对奥德修斯而言，体育给予他的则是一种机智的勇敢。在《奥德赛》中有多处关于奥德修斯参与体育竞技的描写。如该部史诗的第8卷，在国王为其举行的一场竞技赛会上，奥德修斯既面临着王子劳达马斯的的挑战，“你也站出来吧，陌生的父亲，试试这些竞技，倘若你熟悉其中的任何一件——你一定知晓体育竞赛”；也面临着欧鲁阿洛斯嘲讽，“你不像是个精擅比赛的汉子……你更像是个船员的首脑，商贾的头目……你不是运动场上的健儿”。对此，机智的奥德修斯不愠不怒地回复道，“我并非你所说，是个竞技场上的门外汉；相反，告诉你，我一直是最好的赛手”。在接下来的石饼投掷比赛中，奥德修斯投掷的石饼最大、距离最远。于是他又不慌不忙地说道，“年轻的人们，至于其它项目，你们中要是有谁有这份勇气和胆量，尽可上来，和我比试……不论是拳击、摔跤，还是赛跑[5]”。从这些描述中，我们可感知奥德修斯处事的冷静、机智、灵活与坚毅，正如史诗中所评价的那样，奥德修斯“精于应变之术，善于筹划计谋……谁也不能匹敌奥德修斯的口才[6]”。奥德修斯之于体育比赛的胜利，既取决于他强健的体魄，也取决于他超人的机智和应变能力。他也正是依靠这些，粉碎了独眼巨人的阴谋，抑制了忘忧果的诱惑，破解了基尔克的变幻术，击退了戈涅斯人的无端赶杀，化解了部落之间一个又一个的冲突，赢得了最终的胜利。正如林广泽所说，奥德修斯不仅拥有道德、知识和智慧，而且还拥有体力和各种技艺[7]，是一个完美的英雄造型。

总的看，在古希腊社会，要成为英雄，首先必须也应该具有强健的体魄和足够的力量，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发展自己、战胜敌对力量、保护公众，才能赢得公众的认同、依赖和拥护。而强健的体魄和足够的力量往往来自于体育。因此，《荷马史诗》中所记述的英雄都是体育竞技者。和在战争中通过英勇厮杀来展示英雄勇武一样，体育竞技在史诗中成为英雄们和平时期炫耀勇力的一种手段和途径。

2政治文化特征：贵族话语权与有序规则

国内外学者普遍认为，“荷马社会是一个典型的贵族社会[8]”，由贵族阶级形成的权力集体不仅主宰着那个时代的政治生活、掌控着绝大多数的社会财富，而且在体育竞技场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荷马史诗》对此作了诸多正面的真实的描述。在政治上，《伊利亚特》的第1卷这样描写了全体将士会议，“阿喀琉斯在会议上说了6次话，阿伽门农说了4次，他们都是直接的圣诞，就像两个人在他们的家里争执[9]”，表明了贵族在政治上的绝对话语权，而普通的民众对此只是倾听才、支持者、欢呼者。在利益上，史诗以贵族的视角写道，“我从中挑选我喜爱之物，然后按抓阄又分得许多，于是我迅速暴富[10]”；又以民众的视角写道，“主人的家产无比丰富，任何人都难与他相比，无论是在黑色的大陆还是在伊塔卡本土[11]”，这反映了贵族阶级是经济的主导者，普通民众只是他们任意处置的奴隶，毫无自身利益的话语权。

在这样的社会形态和话语背景下，体育竞技也成为贵族阶层高贵的标志、政治身份的象征、荣誉的标签。因此，在《荷马史诗》中，参加体育竞技的只有贵族阶层，而普通民众只是旁观者、欣赏者。在《奥德赛》的第8卷，史诗描写了一场宴会后的竞技比赛，国王对法伊阿基亚人的首领说，“现在大家已经吃饱喝足，让我们去屋外举行各项竞技比赛，以上我们尊贵的客人告诉他的家人，费埃克斯人的竞技水平非常高，不管是摔跤、拳击、跳远还是赛跑[12]”。随后，法伊阿基亚的贵族首领举行了拳击、掷铁饼、跳跃、摔跤、赛跑等竞技比赛，他们竭尽全能地充分展现自己优美动作、美妙的体态，展示自己的高贵气质，以赢得贵族阶层的赞誉和民众的喝彩。虽然普通民众没有资格参与贵族阶层举办的体育竞技比赛，但似乎并不影响他们对体育的钟情与热爱。《荷马史诗》对此也作了诸多描写。如在《伊利亚特》的第2卷写道，“兵勇们嬉耍在长浪拍岸的滩沿，或掷饼盘，或投标枪，也有的把玩着手中的弯弓[13]”；在《奥德赛》的第4卷这样描写，“在奥德修斯的宫居前，求婚者们正以嬉耍自娱，或投饼盘，或掷标枪”；在《奥德赛》的第24卷写道，“你一定参加过许多英雄的葬礼，为了尊祭死去的王贵，年轻人束指准备，为争夺奖品参加比赛[14]”。

只所以描写民众的体育运动，其原因大概在于创作者基于这样的认识：体育给予人的力量对于赢得战争胜利、维护自身权利和荣誉是固然重要，但对于战争之后的社会秩序的重新建立却是依靠简单的力量所不能解决的，而是需要由体育所衍生的智慧、荣誉、勇敢、公平和正义去解决。于是，体育竞技在《荷马史诗》中呈现出一种有序的规则下的战斗形态。在《奥德赛》中详细描述了一桩“体育婚姻”：即奥德修斯通过有规则的、公平的体育比赛，娶得了贤慧的美女佩涅洛佩。“这是奥德修斯以前在家常用的硬弓，如果谁有力量和能耐，不但装上弓弦，而且可以拉开砍弓，箭笔直地射过12把斧头的孔眼，那么我就将嫁给谁[15]”。体育竞技在这里表现的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决斗，而这种决斗是有平等的、公正的、有规则。事实上，在古希腊社会，规则高于一切，不论是贵族阶层、普通公众，还是至高无上的神灵，都必须严格遵守。正如史诗中所说的那样，“一切事物都有了规定，但神本身也服从着这条规则[16]”。如果有谁违背了这种规则，将被公众唾弃、视之为可耻，而且必然受到神的惩罚，“我们双方，谁若破毁誓约，不管何人，让他们连同他们的儿子脑浆涂地……让他们的妻子沦为战礼，落入敌人的手中[17]”。这种强烈的规则意识真实而深刻地反映了古希腊人的道德准则、价值观念、理想追求，也正是由于这些规则具有公平性、正义性、严肃性等优良品质，不仅为古希腊民主法治的创造了良好的文化基础，也为古代奥运会体育规则的制订与完善作出了理论和实践上的准备。

3物质文化特征：体育竞技的功利性与恐怖性

在《荷马史诗》中，体育竞技的功利性体现出一种浓郁的物质文化特征。事实上，古希腊的体育竞技之所以盛行，与人们经济和物质利益的获得有着密切的关系。在那一历史时期，古希腊人之于经济和物质利益的获得主要通过3种途径，即田庄经营、战争掠夺和体育竞技，相比于田庄经营，通过战争掠夺和体育竞技获得物质利益更为快捷、更为节约成本。史诗之于体育竞技的描写，在设置各种各样的体育竞技项目的同时，每一个项目都设置有不菲的物质奖励。如在阿喀琉斯为纪念战友而举行葬礼竞技场上，阿喀琉斯首先陈列出丰富的奖品，“从船上搬来丰富的奖品：大锅、三脚鼎，许多快捷的马匹、骡、强壮的健牛，还有许多腰带美丽的妇女和灰铁[18]”。其项目与奖品设置如下表所示。

《伊利亚特》葬礼体育竞技会项目与奖品设置一览

在比赛中，参加人员为了获得价值不菲的奖品，使出浑身解数英勇搏斗。如在在摔跤比赛中，奥德修斯在与对手埃阿斯虽然“如注的汗水淋漓流淌，一条条殷殷渗血的伤痕显现在他们的肋骨和后背，但他们还要继续摔跤，为了得到那口精心制造的大锅[19]”；在战车比赛中，取得冠军的狄奥米得斯不仅获得了一只贵重的三角杯，而且得到一名美丽的女奴。为了获取胜利，人们在体育竞技的实践中，逐渐认识到体育竞技的胜利并不完全取决于力量，技巧也是取胜的重要因素。阿喀琉斯就曾告诫参加战国比赛的涅斯托尔，“一个出色的伐木人，靠的是技巧，而不是鲁莽的力量……驾驭车马也是同样的道理[20]”。这种认知，使得人们在体育竞技中逐渐摸索了一些训练技巧和比赛技巧。“你看，我就是按照阿喀琉斯指定的拐弯标志……到了那里，你一定要小心驾驭车马[21]”，史诗以诗的语言，分析了体育竞技比赛的场地、技术、心理，对古希腊竞技体育的发展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至今依然闪烁着体育指挥艺术的智慧和灵性之光。

诚然，人们对物质利益的一味追求，也使得体育竞技赛场充满了暴力和残酷性，物质利益争夺演化为竞技赛场上全身心的投入、意志的坚持和生命的忘我搏杀。“好让我泯灭斗志，丧失勇气！如果是天神的意志，我也不会转身逃走，让你的枪矛扎入我的后背，我会挺起胸膛迎接死亡！现在，轮到我投掷长枪了，但愿它能完完整整地扎进你的身躯[22]”，史诗这些充满血腥的描述，总是把人引向充满厮杀与呐喊的古战场，使得人们更加清晰地感悟到竞技体育与战争的内在关联。事实上，这种血腥的残酷的暴力在整个古希腊的体育竞技赛场乃至古奥运赛场上并不鲜见，波桑尼阿斯就这样描述了一场拳击赛，“达墨克塞诺用僵硬的手指戳其胸腔……抓住内脏，并把它们拽出来[23]”。古希腊的体育竞技的残酷性，其原因并不能仅归结于人们对物质利益的一味追求，而是有着深刻的历史原因和时代背景，古希腊神话映射下的英雄情绪和尚武人性、史诗中种族生存的自然法则以及奴隶城邦制背后的强权规则等，都是造成古希腊体育竞技暴力和残酷的重要因子。

4结语

荷马时代是一个英雄的时代。英雄时代不仅孕育和催生了《荷马史诗》，也孕育和形成了独特的体育竞技文化；而独特的体育竞技文化培育了古希腊民族坚毅、自信、勇敢的精神品格，培育造就了无数名垂青史的体育竞技英雄。正是在这种民族精神品格的影响和体育竞技英雄的引领，使得竞技体育成为那个时代人人竞相追捧的游戏和时尚，人们在体育竞技中不仅获得了强健的体魄，而且获得了利益、荣誉和富贵，这一过程也是人们对于体育价值和生命意义的思考和追求的过程。对此，《荷马史诗》都作了真实而生动地描述和再现，我们从史诗表达的主题故事中，既能看到战场上英雄们视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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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ancient Greek sports competition by Homa epic

SHAO Wen-xing

(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 Changsh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Jiangsu Changshu 215500 China)

Abstract：To explore th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ancient Greek sports competition, and provide a key to the people's understanding of the development of sports culture. By means of literature data and logical reasoning, th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ancient Greek sports competition are systematically analyzed. The Homa epic is an important reference to the study of ancient Greek sports culture. It is the specific and vivid presentation of the ancient Greek sports competitive spirit and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political and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and material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Key words：sports competition;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ancient Greece; Homer Epic

作者简介：邵文兴(1978-)，男，讲师 硕士

收稿日期：2015-10-18

中图分类号：G8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323X(2015)06-004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