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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童年的微记录

2016-01-29李云玲

神剑 2015年4期
关键词:柿子孩子

李云玲

昨晚做了几个梦,而梦中的场景全是发生在潘营,无论我离开多久多远,潘营是我走不掉的宿命。想起我满身泥水的童年,寒来暑往点点滴滴记忆深刻……

1.冬日清晨,寒气逼人,地上铺着一层霜。“豆腐”“豆腐”的吆喝划破寂静。南村做豆腐的老汉扁担颤颤悠悠挑着豆腐进了村。刚出的豆腐还冒着热气,让卑微的村庄生活顿时生动起来,尤其是用一点食盐和几滴香油点化之后……

2.两个柿子,两个青里泛黄、吃着脆甜的柿子像眼睛一样盯着我。让我永生难忘。上小学的一个秋天,学校门口来了一个卖柿子的中年人。这个人很木讷。但他那两筐很可能是自家树上摘的柿子深深吸引了我。下午上学前,我向父亲要一毛钱。我没想到父亲会给,但他什么也没问就给了。于是有了两个柿子的故事。我把这两个柿子一个当成父亲的慈爱。一个当成父亲的信任。

3.有一件事我已没有印象,但父亲给我说过。一次父亲带我进城,在湍河桥边给我买了两毛钱炒花生(当时孩子的美味)。我却说:“才给这一点儿。不要了!”表现得像一个大义凌然的小英雄!

4.老家以面食为主。吃面条锅里一定要放点青菜。家里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青菜,于是经常在干活时就地取材。有野苋菜、红薯叶、豌豆叶等。而到了冬天,青菜的替代品是干芝麻叶、干萝卜秧。想起这些朴素的东西现在还挺有感情的。

5.榆钱、槐花、桑葚。绝对是大地对农村孩子的一种慷慨馈赠。粉粉嘟嘟、清甜多汁的榆钱,如烟如雾、香气扑鼻的槐花,星星点点、酸甜可口的桑葚。给我们的童年留下了太多美好的记忆。

6.有一片豌豆地。一直在我记忆深处清甜着。春天,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吃食是简单的。一片豌豆地,豌豆花像蝴蝶一样在飞舞,在向我和同伴招手。我们像蝗虫一样钻进满地清香,嫩的豌豆荚直接嚼着吃。稍微老一点的剥开吃籽而后嚼皮取汁……

7.邻居家门前有三棵果树:两棵梨树,一棵桃树。春天里它们开满花。秋天里它们结满果。春天里它们是风景。秋天里它们是诱惑。当果实挂满枝头。我虽然咽过口水,但从来没有去摘过、去要过。就像每年中秋节。其实很盼父母给我们买月饼,但如果没买,虽然有点失望,但不会说出来。

穿

1.农村孩子学会穿鞋肯定在学会穿衣服之后。光脚是一种效率,大雨过后乡村泥泞一片,这时候光着脚去上学。光着脚下地干活,只感到步态轻盈,简直比开着越野车还带劲。光脚是一种享受。脚底板和柔软的土地亲密接触。和积下的雨水亲切对话。再没有比这更踏实的感觉了。我相信。光脚走过路的人一定对生活理解得更深。对自然更加热爱。当然。光脚也要付出代价,有时候会被碎玻璃扎出血,如果在脏的地方停留时间长还会沤脚。奇痒无比。

2.过新年,穿新衣。小孩子盼过年,其中因素之一是有新衣服穿。进入腊月。母亲开始忙着为孩子添置新衣服、新鞋。置办的衣服鞋子压在箱子底。只有等到大年初一才会让孩子们穿。初一早上,孩子们是最忙的,既要想着放鞭炮拾鞭炮的事,又要穿新衣穿新鞋。缺少磨合的新鞋通常会拖后腿,让人干着急却出不了门。现在我明白,以前过年其实过的是一个辞旧迎新、带有宗教色彩的仪式,穿新衣只是其中一环。而如今过年这种仪式感已不复存在,年也不叫年,改叫春节了。

3.小时候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孩子。小学五年级过年,母亲请人给我做了一件小西服,我却嫌太洋气不愿穿。那年突然流行烫发,母亲也去烫了个卷头。而第一个看不顺眼的竟然是我。唉!小小年纪满脑子“封建思想”。第二年上了乡初中,情况发生逆转。一学期内一件黄军装穿了洗、洗了穿。我心中暗暗生了怨气,觉得无颜面对那些面容姣好的女同学。等到过年家里给我买件夹克服,心病才好。

1.从民居的变化可以看出村民生活的变迁。村里第一代民居(各家的祖屋)由祖父辈建于20世纪50年代。三间低矮的瓦房,墙为青砖、土坯混合结构。第二代民居由父辈仓促建于20世纪70年代结婚成家之时。为干打垒的草房。第三代民居则是由父辈于20世纪80年代精心打造,清一色的砖瓦结构。三间正房两间偏房还带一个楼门。居住条件的改善,一方面是农民生活好了,男一方面在于农民很在乎房子。把它作为增光门楣、传承子嗣的大事,为盖房子可以省吃俭用。可以出大力流大汗。比如,我的父母为了盖房子,自己在土窑烧砖,自己去河里拉沙。自己张罗一切。

2.这么多年村民的房子越盖越好(现在是动辄几百平方米、水泥浇灌的楼房),但居住环境却在退化。别的不说,就说村里的树。小时候村里树种繁多,有杨树、柳树、槐树、桑树、榆树、枣树、椿树、枸树、楝树、皂角树、葛花树、花椒树,有的人家门前还有梨、桃、杏、石榴等果树。春夏时节。村里枝叶茂盛,花香扑鼻。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树种越来越少,树越来越稀。三叔门前那棵爷爷生前亲手栽下的皂角树,是村里最后一棵皂角树,前几年也被城里来的人收购移植走了。村中树的稀少和打工潮的兴起是一个过程,人一个个走了,树也荒芜了。不但树荒芜了,连房子也荒芜了。很多房子常年大门紧锁见不到人影。有的甚至已经坍塌。

3.由于家里兄弟多,加之孤身的奶奶需要一个伴,从小我在奶奶屋里睡。奶奶的住处在村里换了好几个地方,我也跟着换了好几个地方。奶奶是县城里的,从小上过私塾,读过《论语》。我不明白她当年为什么嫁到农村,但猜测可能是为了躲避战乱。农村的夜很长很静,奶奶自言自语似地给我讲许多轶闻旧事,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有时半天不用搭一句话。奶奶爱听收音机里的戏曲节目,我也跟着听,虽然那时如听天书,但从小我能分清河南的三大剧种:豫剧、曲剧、越调,对《打金枝》《大祭桩》《卷席筒》《陈三两》《收姜维》等剧目一点不陌生。三十岁以后,我突然迷上了家乡戏曲,戏曲日益成为我重要的精神享受和精神寄托,我知道这是奶奶给我打下的基础。

1.20世纪80年代,农村旧的生产关系已经土崩瓦解,但集体生产的印迹依然给我留下了印象。父辈们还是习惯用公社、生产队、社员、自留地等词汇,墙上还能看到“农业学大寨”的标语,一棵大树上还悬挂着过去召集开会或下地干活的大钟。甚至有些东西现在还存在并发挥着作用。比如灌溉的沟渠、机井,出行的道路、桥梁。只是这些东西日益衰旧,并丧失了叙述能力,人们看到它们已不会再想到过去那个年代。

2.新时代来了。在生产队憋坏了的村民们热情地拥抱土地、拥抱粮食,像绣花一样精心种着自己的承包地。小麦、玉米、红薯、黄豆、绿豆、豌豆、蚕豆、豇豆、芝麻、花生、油菜籽、小辣椒、棉花、烟叶……村民那些年种过的农作物种类繁多,年年翻新。以此表达着种地的激情,带有盲目性的激情。作为孩子,我们得以有机会见识各种劳作的艰辛和趣味,见识各种作物的品性和价值。亲切地叫着这些农作物的名字,如同叫着村中的父老乡亲,叫着村中的小伙伴,记忆深远。回味悠长。

3.小麦是主粮。在村民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也是乡村田野一道亮丽的风景。深秋时节,秋收刚刚结束,小麦就被种下并很快绿油油一片。让故乡在冬天也不断绿。来年春天。经过一场春雨的滋润。小麦进入拔节期。整个田野成了绿色海洋。农历五月份。天热了。麦熟了,滚滚热浪和金色麦浪交相辉映。黄鹂鸟在枝头用优美的叫声传递收获的消息。麦收开始了,没有诗意,有的只是严酷的战斗!工序:割麦、捆麦、拉麦、垒垛、铺场、轧场、扬场、翻晒、再翻晒,工具:镰刀、牛车、石磙、木叉、木锨、扫把,环境:烈日炙烤、暴雨突袭、阴雨绵绵。好了,不说了。种种喜泪都在里边了。写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为什么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始终把“农”字放在首位,皇帝要亲自祭天祭地。士人学子要标榜“耕读传家”。

4.日月星辰、雨雪风霜,和农业有着天然的联系。是农民寸步不离的生产伙伴、生活伴侣。这早有二十四节气可以佐证。在农村那些年,我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养成了抬头望天的习惯。对威严的太阳、慈爱的月亮、萌态的星星,有着丰富的情感和无限的想象。而淋雨踏雪、吹风迎霜,对农村孩子更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成了享受,成了和大自然对话的方式,成了难忘的记忆。如今情况颠倒了。城市比农村更迫切地呼唤着雨雪风霜。雨雪滋润万物,但越来越像熊猫一样稀有珍贵。风,治理雾霾的功臣,岂能没有你?霜,如今的孩子读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知道什么是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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