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弯

刘亮

一

谁也没注意到这是怎么开始的，反正现在矿上的人经常看到他俩待在一起：就是采煤工张俊国喜欢上了矿长的女儿刘英。矿长刘闵不愿意，刘闵不光不愿意，刘闵的老婆还围着张俊国家骂了一上午。张俊国的爸妈大气不敢喘，等矿长的老婆走后，张俊国的爸就跑到工区把张俊国骂了一顿。

张俊国听完，满不在乎地说：“爸呀，还是这事，看把你们吓的。”

他爸张连营说：“奶奶的，这事还小吗！得罪了矿长你知道啥后果吗？”

“知道知道，你赶紧走吧。”

张连营气得挥了下手，“走啥走，关键是你的问题。”

张俊国“咯咯”笑了，“我有啥问题。不跟你说了爸，我得下井。”

张连营还要说，看看走过来两个工人，就把话头打住。

在刘英这件事上，张连营开始就不同意，觉得成的面不大，等于是白忙活。不光张连营不同意，矿长刘闵也不同意，刘家一大家子人更不同意。都说刘英怎么能嫁到张家去？一个咱矿上的普通采煤工家庭——怎么能嫁给他呢，要嫁起码得找个像模像样的人家才行。

刘家人开始寻找了，三天后刘家人开了一次会，刘英二叔刘强说：“我觉着，得给咱们刘英找个会做生意的才行。”

三叔刘虎说：“从我们派出所寻摸一个咋样？”

四叔刘伟说：“大哥，我看李炳坤的儿子李安不错，现在正给副局长开车。”

刘英几个叔叔说完，矿长刘闵说：“我同意老四说的，就李安吧。”

老二刘强说：“大哥，开车有啥好的，还不如我说的会做生意的。”

刘闵没理弟弟刘强的话茬，接着说：“听说李安那小子经常陪局长们在县里的凯旋门大酒店吃饭，凯旋门知道吗，你们几个谁去吃过？没有吧，这就是我想让刘英嫁给他的原因。从这一点说，别小看给局长开车的了。”

刘英不同意。

刘闵说：“你同意不同意不算数，咱们刘家人同意就行。”

就这样，矿长刘闵越过了刘英这关，直接找人和李安家牵上线。实际上，刘英和张俊国还是暗地见面，今天又被刘闵知道了，刘闵的老婆才去张俊国家骂了一上午。

下午张俊国回到家，他妈王秀芝也劝他。张俊国还是那句话：这事呀，看把你们吓的。

张连营急得嗷嗷叫，“奶奶的，难道咱们东沙矿的女孩儿都死绝了吗？”

张俊国说：“死绝不死绝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刘英。”

张连营扬起了巴掌，王秀芝站起身说：“你干啥张连营，不会好好说话吗？”

“我好好说话，他不是不听嘛，今天非揍他个兔崽子。”说着又扬起手。

“你打吧，爸，反正我就是喜欢刘英，刘英也喜欢我。”

张连营气坏了，右手呼地放下，抄起了鞋：“奶奶的，我说话你当放屁了是不是？你过来小子。”

张俊国朝后撤着身子，王秀芝张着胳膊拦在了中间。

这个时候张俊国的二婶郑金花正巧进来，她一看架势不对，一个健步就把张连营拦腰抱住了，“大哥大哥，你这是干啥呀这是！消消气消消气……”

张连营愣了愣，随即抖抖膀子把郑金花抖了个踉跄，他扑打了两下汗衫说：“你干啥弟妹，进来就抱，成啥样子了。”

郑金花“嘎嘎”笑着，把瓜子皮喷得乱飞：“这有啥大哥，我怕你一巴掌把大嫂抽趴下了咋办，是不是大嫂？大哥那一身子劲呀我看着就瘆得慌。”

王秀芝笑着把郑金花拉近说：“来了弟妹。你大哥不是打我，要打俊国呢。”

郑金花瞅了两眼张俊国，接着问张连营：“干啥呢大哥？俊国都这么大了，你也好意思打吗？”

张连营气得把鞋扔下，哼了一声回了客厅。

郑金花说：“大嫂，还是因为那事吗？”

王秀芝点点头。郑金花扭过头说：“俊国，听二婶的，和刘英断了吧。过几天二婶给你找个好的，矿长家咱还是少惹的好。”

“断啥呀二婶，我俩谈得好好的，怎么说分就能分的！”

郑金花白了张俊国一眼：“熊孩子，到底拧得啥呀。”

王秀芝把郑金花让进客厅，张连营的气还没消，正绷着脸板着身子坐着，郑金花瞅瞅他扑哧笑了。

张连营说：“笑笑笑，就知道笑！”

“大哥，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对了大嫂，你觉得花椒咋样？就是孙大眼的闺女，在洗煤厂上班。”

王秀芝的眼睛忽闪了两下，“花椒呀！对对对，我觉着行，你看呢张连营？”

“那个妮子也行吧……就是浑身找不出二两肉来。”

“大哥呀，瘦点儿怕啥！我看她挺俊的，况且家里还有钱呢。”

王秀芝说：“她家能有啥钱，就是一个下井的家庭。”

“下井咋了大嫂，咱们家不都是下井的嘛！况且人家就一个闺女，能不有点儿钱吗，是不是大哥？”

张连营摆着手说：“八撇还没半撇呢，你俩就说人家有钱！让别人知道了笑话不是。”

郑金花和王秀芝“嘎嘎”笑起来。三个人达成共识后，王秀芝就托郑金花去找花椒爸谈谈。郑金花说她自己不行，怕说不好耽误事。王秀芝则鼓励她，你小嘴这么会说，保准一提就能成了。

送走了郑金花，王秀芝就跑张俊国房间把这事说了。张俊国说：“你真是糊涂呀妈，我现在正和刘英处得好好的，你再把花椒介绍给我，让刘英咋办？”

“要我说呢，你俩还谈个啥劲儿，矿长都和李安家说好了，你别掺乎了，咱们还是早打算的好。再说花椒哪样孬？模样俊不算家里还有钱呢。”

张俊国把脑袋拍得“啪啪”响。

张连营进来了，指着他就骂：“你小子呀，奶奶的没挨过狗咬不知道狗厉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以为你俩能谈成吗？你没看见刘家人快要把咱家吃了吗？”

张俊国也急了，瞪起了眼：“你们怕啥，我俩是自由恋爱，他家人能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