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
2016-01-21杜帝
杜帝
我们已经快喝完了,马上就要离开酒店各奔东西,有人撒嘛桌上没大动的菜,考虑是否打包。桌上、地下还有带着少量啤酒的瓶子,有人杯子里还残留着红酒,就在这时候,桌上一位姓鲁的女士,突然一声惊呼:“哎呀,我的包没了!”
什么包?怎么了?桌上的人有些蒙蒙眬眬,谁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问小鲁:“什么包?装了什么?”
小鲁脸色煞白,声音有些颤抖:“我的……尼龙绸包,里面有6万块钱……还有,我的钱包,驾照……”
我大惊失色:“什么?6万?你怎么拿那么多钱出来?”
“6万?真不是小数,”牛文箫说着站起来:“赶快找!挂衣架,地上,墙角,柜子里!”
人们马上忙活,我连角落的垃圾桶都翻了,哪有尼龙绸包的影子!
李鸿春大声招呼服务员,一直在这个房间服务的服务员,是个不到20岁的农村女孩,她听说房间里丢了贵重东西,也手忙脚乱地帮着翻找,她还把放餐具的落地柜打开,抽屉也拉开,让我们看。
小鲁在掏着自己的衣服口袋,拍打着,其实她衣服口袋若真装6万块钱,恐怕也装不下,她自言自语:“确实掉了,真找不着了。”
小鲁长得可以说非常漂亮,范冰冰式的脸盘,大眼睛,高鼻梁,美中不足的是胸部比较平坦,与在座的另一位小马女士反差强烈。
过了一会儿,小鲁又说:“这是我为哥哥单位收的账款,催了好多天,今天刚拿到,不是吃饭,我就给哥哥送去了……”
小鲁声音不大,可在座的全听见了。“里面还有我的钱包,银行卡,工行招商交通什么的,有的里面有不少钱,哎呀,麻烦了……”
小鲁的话断断续续,我觉得她的话就像锤子,每一个字都在敲打着屋子里的人,弄得我们都有些别扭,别忘了,丢包丢钱我们都在场,好像谁都有责任,或者谁也免不了嫌疑,真他妈的尴尬。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沉闷。
王海波拉下脸来,瓮声瓮气地说:“大伙儿谁也别出去!先在屋里找,就这么大的房间,包能飞了?不用挖地三尺吧?”
王海波生气了不是小事,他向来都是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的主儿,突然说话这么严肃,我们有些不适应,我甚至都觉着他有些夸张造作,我看了一眼他放在身后椅子上的塑料袋,潜意识里闪过“故弄玄虚”、“贼喊捉贼”以及“色厉内荏”、“欲盖弥彰”几个成语,喝了不少酒,大脑明显兴奋,各种成语浮想联翩扑簌而至。
李鸿春安慰小鲁:“别着急,好好想想,你确实拿着到了酒店?没放在车上?”
“绝对!哪敢放车上,我进屋一直挂在我坐的椅子上,喏,就是这儿!”小鲁指了指她坐的仿古椅子,靠背是方形的,两头还翘起雕刻的龙头,正好成了挂东西的钩子。小鲁的座位在主宾左边第三个,紧靠她的是牛文箫,另一边是一个姓马的女士。
人们的眼光从小鲁的椅子,往两边晃悠,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在座的恐怕都觉得牛文箫和小马的嫌疑最大,因为他俩靠小鲁最近嘛。
“牛文箫老师,麻烦我们看看你的包。”那个姓马的女士两眼如炬,紧紧盯着牛文箫,说完话的嘴紧紧抿着,薄薄的嘴唇成了一条缝。小马脸虽然不胖,可乳房却非常丰满,她走路胸前晃晃荡荡,今晚在座的男人经常往小马胸脯瞅来瞅去,眼光像手在上面揉搓。
这时候小马的声音虽然柔和,却柔中带刚,好像闪着冷冷的白光。本来一晚上气氛多么和谐热闹啊,嘻嘻哈哈,有的还说些下流笑话,在座的两位女士非但不恼还挺高兴,牛文箫主动给小马留了电话,说明天晚上约她去吃自助餐。现在形势突变,有些剑拔弩张,什么互留电话、约会,在大是大非面前不堪一击。
“人心隔肚皮,先小人后君子吧!”小马的声音掷地有声,有点不容反驳的味道。我觉着心里嗖的一声,一把刀子飞过,砍断的胳膊应声落地,闪着白茬的骨头。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牛文箫转身走向墙角的挂衣架,气呼呼从上面摘下自己的真皮背包,说:“连我也不相信?我他妈的绝对正人君子,从来不干偷鸡摸狗的龌龊事儿!”
“不是那个意思,别误会,牛老师,”小马脸上的那道缝张开了,吐出一些凉丝丝的声音,“别害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只要身子正,不怕影子斜嘛!是不是牛老师?”
这个小马绝对是个人物,伶牙俐齿,敲山震虎,绵里藏针。她看牛文箫没有打开包的意思,接着说:“牛老师,谁都知道,在座的只有咱俩靠小鲁最近,万一你那个包装着尼龙绸包呢,不是你的问题,也许是谁拿错了,怕丢了,放进你的包里,让他们看看没什么错吧?”
王海波说就是就是,大伙儿一块儿看看,不是怀疑谁。
牛文箫用手推开桌上的餐具,把包放到桌上,说:“其实我平时不带包,天热了,钥匙、烟、打火机什么的没地方放,正好家里有这么个包,背上了,里面没什么东西。”
他拉开真皮包的拉链,转给每个人看。显然里面放不下6万块钱,要知道那是整整齐齐的6摞啊,要是把钱掖进怀里,肚子明显就凸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看在场每个人的肚子。上中学的时候,我们在学校图书馆偷书,都是把书掖进胸前的衣服里,有腰带勒着,上衣成了巨大的口袋,我们班上的老孙一次装了七八本,腰围胖了一大圈,出门的时候老师硬是没发现。6万块,真掖在腰上,不一定能明显看出来。
“海波,那个塑料袋是你的?”李鸿春站着,指了指墙边椅子上的一个塑料袋,那是海波出版的小说集,他从家里拿来送人的,一般每次出来吃饭他都带着几本,当场给人签名,写上索书人的名字“某某某指正”,有时他写“惠存”,下面是他龙飞凤舞的笔名。
听到李鸿春说塑料袋,王海波的脸立马白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塑料袋,咳嗽一声:“那是我的小说集,你不知道?今天我带了三本,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怎么的?连我也不相信了?”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哪里,哪里……”李鸿春声音最大,“啊呀,只是看看嘛,是不是?这样对在座的人都好。”
“我要是不给你们看呢?”海波剑眉倒竖,酒糟鼻子越发红了,“要是我袋子里没有,你们怎么办?这是侮辱人啊!”海波咧了咧嘴。
牛文箫说:“我的包也看了,我不算侮辱?快别那么讲究了,干屎抹不到人身上,早看完了早回家。”
海波气呼呼地:“你的包扫了一眼,也算看了?里面的夹层,你给我们看了?别忘了,那里面能装不少东西!”
海波话音刚落,牛文箫把包倒提,哗啦啦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一个装“伟哥”药片的小瓶子,当啷啷滚到了地上。牛文箫脸色铁青,恶狠狠地伸手把包里面的拉锁拉开:“操!这就是夹层,里面是有几百块钱,那是我的私房钱,我想多点,没有啊!妈的!”
海波也气哼哼地走到墙边,拿起椅子上的塑料袋,像倒提一只老母鸡,拽着鸡爪子,哗啦啦把里面的新书倒在地上:“你们看吧,我的伟大著作,妈的,袋里一分钱也没有!”
屋里气氛有些紧张,我们都有些尴尬。
小鲁说:“哎,各位,算了算了,不就是6万块钱嘛,别伤了和气。都是我不好,惹大伙儿生气,给大伙儿添麻烦了。”
李鸿春说:“小鲁,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觉得这事算了,我们还不同意 ,不查个水落石出,在座的不清不白,事儿不对啊!”
我发现屋里的人在互相撒嘛,你悄悄看我,我偷偷瞄你,很像电影《风声》里的场面,关在一个房间里的人,到底谁是潜伏的间谍,谁都像,谁都不像,疑神疑鬼,风声鹤唳,于无声处听惊雷。
小鲁表情诚恳:“真的,丢就丢了吧,破财免灾,是福是祸躲不过,咱认了,时间不早了,咱们都回家吧。”
小鲁越这么宽宏大量,我们觉得越应该给人家查出来,晚上本来喝了不少酒,让丢钱这个事这么一搅合,在座的人人自危,酒意早醒了大半,起码我的酒醒了不少,脑子不敢糊涂了,干屎虽然抹不到身上,可臭味依赖人啊。再说就是抹不到身上,谁也不愿意让人家过来比划,要抹去抹别人,咱最好躲得远远的。
“干脆报警吧!”牛文箫吼了一嗓子,大伙齐声叫好。我也觉得拨110是好主意,猫抓老鼠,破案交给警察,天经地义,我们每个人既可以洗清自己,又能迅速擒凶,真正的偷窃分子原形毕露无处可逃。
小鲁拿起桌上的手机,犹犹豫豫,她手机没掉真是侥幸,幸好晚上她打了几个电话,手机一直放在眼前,因小失大,结果挂在身后的包不翼而飞。
小鲁举着手机,柔声细气:“我一报警,警察来了,咱怎么说?查谁?”
她还在犹豫,同时,好像她也在拖延时间,报警的威慑力可以震出罪犯,也许在座的某人会幡然醒悟,或良心发现,坦白说对不起对不起,一时鬼迷心窍糊涂了,拿错了,现在完璧归赵,物归原主。哈,皆大欢喜。
“哎,先别打电话!”李鸿春摆了摆手,“先别报警,一报警,麻烦了,我当律师的知道,在座的都是嫌疑人也是证人,咱这些人都得到派出所去做笔录,现场的人挨个过箩,恐怕倒腾完了,天也亮了!”
李鸿春这一说,大伙儿确实犹豫了。
“最好别报警,”我一晚上没大说话,这时他们都看着我,我身子坐直了,说:“我跑了多年公检法,了解里面的道道,真进了派出所,没有事给你整出事来,有个处长本来是邻居吵架,进了派出所挨了电棍,结果把贪污腐化的事儿说了,拔出萝卜带出泥,越弄越复杂,最后判了好几年。”我说的是真事,不过过程很复杂,我简明扼要,在这个尴尬场合不能拖泥带水瞎啰嗦,是不是?
趁屋里人七嘴八舌议论的工夫,我出去解手,进了卫生间,我一边尿尿一边想:到底谁是凶手?想想谁也不像,可是人心隔肚皮啊,万一真有人拿了,你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到底是谁啊?真他妈的操蛋!窝囊啊!
尿完了,我突然想到,屋里的人会不会怀疑我呢?在这种特殊场合,人人自危,平时箍脖子搂腰,好成一个头,没用!刚才人们竟然怀疑牛文箫,连海波装书的塑料袋都不放过,你怎么了?就你特殊?弄不好更麻烦!可是对天发誓,咱不可能拿人家的钱啊!何况我认识小鲁好几年了,算是不错的朋友,就是捡了她掉的东西,咱也会完璧归赵。我低头看看浑身上下,就是装钱,咱口袋里也装不下那么多啊!
为避免众人嫌疑,我把口袋里的手绢拿出来,犹豫了一下,扔进了厕所废纸篓,还有什么?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也是显得鼓鼓囊囊,不过这个咱不能扔。
我雄赳赳气昂昂出了厕所,妈的,这次你们不用往我身上看了,根本就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进门前我放慢了脚步,到门口时先不进去,头稍稍向门缝靠了靠,我想偷听,屋里他们在说什么?会不会牵涉到我?有没有人背后说我坏话?
我靠在门边听见里面仍在议论,隐隐约约听到王海波说:“大宋出去了,不是转移赃物吧?”
妈的!就是谁怀疑我,窝囊我,你王海波不该啊!咱是多少年的哥们了,可以说绝对是铁哥们啊,你搞进出口贸易批计划写材料,甚至交警扣了你的车,我什么忙没帮过?
小鲁的声音:“我看宋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心里真暖和啊,觉得小鲁人确实不错,厚道。
牛文箫的声音:“先别下结论,知人知面不知心,古人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牛文箫你小子算说对了!我恨得牙根痒痒。
我怕屋里突然出来人撞见我偷听,不敢在门外呆时间长了,便咳嗽了一声,推开门慢慢走进去,煞有介事地甩甩手,好像刚从卫生间洗手出来,手上的水还没干。我朝小鲁笑笑,说:“小鲁,咱今天必须把事情弄明白,晚点回家没什么,哪怕到下半夜呢!在座的,谁敢说自己就是清白的?”
屋里人有坐的,有站着的,他们怔怔地看着我。
李鸿春说:“大宋说得对,不查个水落石出,咱绝不鸣金收兵!”
“怎么查?”小马薄嘴唇很快地一开一合:“你总不能每个人都搜一遍吧?”
王海波说:“不一定,我们的袋子都查了,脱个衣服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可以先脱裤子,看裤头里面藏没藏钱。”他接着不怀好意地说:“男女平等,上衣、下衣都得脱,到时候换着摸,看里面有没有货。”
牛文箫扑哧笑了,说王海波你他妈的真是流氓。
“我流什么氓,”王海波嬉皮笑脸,“谁怕翻,谁就是心里有鬼。”
“不过,”王海波笑了笑接着说,“检查必须男女搭配,反正我不愿意让个老爷们摸裤裆,咱不是基友。我这个……”他站起来摸摸自己裤裆,沾沾自喜:“哼,绝对是个稀罕物,那么大,从外面看真跟藏了钱似的,小鲁是失主,你有权利第一个搜我,验明正身,或者小马也行,哈哈哈……”
王海波恣得不行了,他突然指了指小马,双手在自己胸前做按摩状:“她那里那么大,原来的?还是里面掖了什么东西?”
我看局面有点乱,这哪像破案和寻物?简直是开黄色大会,调戏妇女过嘴瘾嘛!我大声说:“各位!咱别瞎磨叽了,破案要提高效率!”
“就是,就是,”小马立即响应,“别太晚了,早弄完了早回去。”小马话音刚落,海波说:“早弄完了早回去?和谁弄?怎么弄?”大伙儿“轰”地笑了,青岛人习惯把做爱说成“弄”,小马无意给海波抓了话把,脸涨得通红,可她并不恼,说:“和谁弄也不和你弄!急死你!”
我差点笑喷,这小马慌不择路急不择言,开玩笑哪是王海波的对手?她这话明显就是承认刚才说的“早弄完”是指“性生活”了,一下子把自己放到了被动位置。果然,王海波马上得寸进尺,还带着诱敌深入的意思:“想急死我?恐怕不一定谁急,最好演当演当,咱这个大家伙,嗨,”接着他学着电视广告的声音:“用过的都说好!”
笑声一片。王海波真他妈的油,怪不得有人叫他“吃豆腐专家”、“黄段子大王”。
王海波得意洋洋,脸朝向小马,接着模仿电视广告里赵本山的声音:“谁用谁知道哇!”
王海波有说相声的天才,他模仿一些明星的神态和声音,惟妙惟肖,我估计他要是演小品,水平不次起那些明星。
李鸿春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好了,好了,别闹了!抓紧时间破案,我看咱也不要窝里斗了,分析一下是不是让外人拿去了?”
对啊,其实我们早就应该想到,服务员进进出出,顺手就可以拿走尼龙绸包,然后藏在外面,外面大了,好几层楼,藏哪个旮旯也难找,即便是服务员拿进宿舍,胡乱掖在哪个床底下,你怎么办?方向明确,大海捞针。
我把想法说了,众人一致赞同,牛文箫说他早就觉得那个服务员不大地道,你看咱在这里翻天覆地地找,她装模作样开了下柜子,跟没事似的竟然走了。
“做贼心虚!赶快把她叫来!”李鸿春大喝一声,像古代判案的县官,惊堂木成了筷子,他用筷子敲着碗碟,丁当乱响。
一会儿服务员进来了,李鸿春让她坐下,说:“小姑娘你不用害怕,我们这个屋里掉了钱,你也知道,也帮着我们找了,可是没找着。我们分析情况,目前来看只有你出出进进的,我们没挪窝,包肯定不会自己飞了。小姑娘,你到底看没看见包?说实话!”
我以为小姑娘可能会吓坏了,结果她基本上正常,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儿,说:“我早帮你们找了,屋里确实没有,我当然不可能拿顾客的东西,服务员嘛,为客人服务,不用说拿人家的东西,就是客人掉了,忘了拿的,我们也拾金不昧,一定会还给人家的。”
呀,小姑娘真厉害。越这样,我越有些怀疑她了,处乱不惊,小小年纪这么老练,像是有作案的胆量和能力。一般农村孩子,特别是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女孩,一听说6万块钱,还不吓得尿了裤子?人家面不改色心不跳,恐怕是经历过一些事的主儿。
我考虑是不是换个策略,曲线救国,迂回战术,从侧面进攻,看能不能找出小姑娘的破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了漏洞就乘胜追击。我问:“小姑娘你姊妹几个?”
“四个。”
“啊?”我们都有些吃惊。农村真他妈敢造,计划生育抓了那么多年,他们还是越穷越敢生。
“你是老几?”
“老三,我上面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小姑娘很沉稳。我猜,可能她爹非要个男孩,家里有了带把的才消停。
“你为什么出来打工?姐姐和弟弟现在干什么?”我有点采访加闲聊的意思了。
“村里现在哪还有年轻人?我们都跑到城市里来了……”小姑娘抿了抿头发,“我姐姐在广州……”
“别啰嗦了!”旁边的牛文箫一声断喝,打断了小姑娘的话,“你到底拿没拿包?说实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拒不交代死路一条!”
小姑娘有些愣,她慢吞吞地说:“大爷,我确实没拿。”能看出来,这会儿小姑娘有点害怕了,声音低了下来。
“把你们老板叫来!我们在这里吃饭,是你们的消费者,你们有义务保证我们的财物安全!”李鸿春义正词严。干律师的说话就是不一样,有理有据。
“我去叫叫试试,他不一定在店里。”小姑娘跑出去了。
我们商量,一会儿酒店老板来了,咱们板起脸来,告诉他我们不是一般的食客,基本上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如果真找不着包和钱,我们绝不算完,我们可以造舆论,发微博,上博客,发微信,再说这里还有好几个媒体记者,捅到报纸上,把事情弄大了,对他们酒店一点好处没有,甚至给他砸了买卖。
小马说她舅妈的弟弟在卫生防疫站工作,他们专门查饭店,饭店的老板对他们毕恭毕敬,到时候让防疫站来查他们酒店,好比食品添加剂什么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能给他们麻烦,甚至封了门!
接着老板进来了,是一个40来岁的胖子,头有些秃。他进门点头哈腰笑容可掬。
牛文箫咳嗽一声,说:“你是老板?你们这里是饭店还是贼窝?”牛文箫把“贼窝”说得很重。
“对不起,对不起,”来人一个劲点头,“我不是老板,老板有事出去了,我是大堂经理,我暂时代表老板。”
“不行!我们必须跟老板对话,在这里丢了那么多钱,不是小事!你不是法人代表,表态没有法律效力。”李鸿春站了起来,掏出手机,说:“我这里拍着视频,还录着音,都是以后法庭上的呈堂证供。”
中年秃头掏出手绢,擦着汗,说:“各位先不要生气,听说这里丢了钱,服务员马上汇报了,我也跟总经理通了电话。放心,我们一定帮着查,咱们这里每层楼都有监控,到时候调出来看看,谁从这里带包出去的,一清二楚。”
听说有监控,我们一阵放松,现代化真好啊,监控就是照妖镜,画面铁证如山。我们要是早想到看监控,就不用费那么多事了,兴师动众翻包翻口袋,引起内讧还惹些不愉快。
我看到在座的人全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李鸿春说:“走,咱现在就去看监控!”中年秃头大堂经理说:“各位,且慢,稍安勿躁,一定稍安勿躁,我们这里有规定,查监控必须有总经理批准,这里面可能牵涉些隐私。再说你们去,我起码也要跟杨处长打个招呼吧,他负责我们这里的安全保卫,监控都在他那里。”
“这个理解,”王海波挥了挥手:“你赶快安排,快去快回!”
小马嘟囔:“我正好看看监控什么样,跟偷窥差不多吧?嘿嘿,有意思。”
大堂经理和服务员匆匆走了,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小鲁说上帝保佑,幸亏有监控啊,咱该感谢谁啊。
秃头大堂经理进来了,他说:“各位对不起了,总经理不同意你们查看监控,查监控得有公安部门同意。”
“简直是胡来!”牛文箫怒不可遏,从口袋里掏出记者证,“啪”地摔在桌上,“告诉你!我是青岛日报社的记者!大腕儿!谁不让看监控?把你们总经理给我叫来!”
“不是那个意思,您,您别生气。”秃头不愠不火,“总经理已经说了,我只是传达领导指示。”
秃头话音刚落,牛文箫说:“把你的电话给我,我亲自给你们老板打!查个监控还要公安批准?什么玩意儿!”牛文箫伸手向秃头要电话,秃头退了一步,把手里的电话掖进口袋,稍稍仰着脸看着牛文箫说:“千万别误会,我们老板说了,先把根上的事儿弄明白,你们丢钱,谁能证明?你们有什么证据,说在我们这里丢了钱?而且还丢了那么多!”
操!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愿意在这儿丢钱,无事生非没事找事,看来老板怀疑我们是报的假案。我们是吃饱了撑的?是不是觉得我们在胡搅蛮缠啊?小鲁明显有些火了,站起来,拍着那个古香古色的椅子背:“我的包就挂在这里!里面有6万块钱!还有那么多银行卡!驾照!你们得赔!给我赔!”
秃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表情越来越冷,看来他也不是一个只会笑不会恼的人,我看到秃头的眼眯了起来,里面射出一道凶光,声音很冷:“这位女士真会说话!让谁赔?你说里面有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们怎么知道?再说你的钱包,就该你自己保管,我们酒店没有这个义务!”他接着大声叫道:“服务员!”
声音之大,我们都吃了一惊,秃头前恭后倨,变化太快,我们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还是李鸿春老练,他这时站了出来,说:“这么说你们没有责任了?是我们自己疏忽,只能自认倒霉?”
秃头脑瓜往前伸着,好像还在一探一缩地,荧光灯下有些刺眼,我突然很滑稽地想到了乌龟,还有吐着信子准备进攻的蛇,忍不住笑了,这笑与现场气氛有些别扭,不合时宜,牛文箫斜愣着眼看我,鼻子里哼了一声。我马上闭了嘴。
秃头说:“我们只能深表同情,出于人道主义,酒店可以考虑给你们餐费打折,海鲜和酒水除外。”
“哈哈,小儿科!”李鸿春说:“既然我们在这里吃饭,我们就不差那点钱。现在问题不是打折的事儿,你们千万别转移方向。”
李鸿春不急不躁,看着秃头说,“你们这里是营业场所,我们在这里消费,你们免不了连带责任!何况,你们工作也有失误,比如说……”李鸿春敲了敲小鲁的椅子背,“我们坐的椅子,起码应该给我们挂上椅套吧?没有!如果蒙上了椅子套,别人想摘下包,也不那么容易了,对不对?你们这是服务不到位!”
姜还是老的辣!我挺佩服李鸿春的,到底是老律师,能言善辩,抓理儿是把好手,我们怎么就想不到什么“椅子套”,什么“服务不到位”呢?牛文箫只知道吼大嗓子,要不就掏记者证,拿些大奶子吓唬小孩;王海波是见色忘义,只要有女人在场,特别是有点姿色的,他基本上说话内容都是围绕“下三路”展开;小鲁丢了钱被卷进了漩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身不由己,恐怕早已经蒙了;小马呢,一开始聪明过人锐气十足,好像大公无私敢破案,结果后来被王海波弄得神魂颠倒,已经从前线退到了后方;我就不用说了,自以为是老新闻业者,阅人无数久经沙场,处理这类事应该驾轻就熟不在话下,结果还是穷于应付捉襟见肘,甚至思维经常短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这时候的李鸿春与众不同让人刮目相看,到底是大哥啊。
我以为秃头会被李鸿春的法律专业术语弄晕,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结果秃头只是愣了那么一小会儿,有些不冷不热地说:“老板,您说得不一定对吧?您这里是单间,不是大厅,我们服务员可以把顾客衣服帮忙挂到衣架上,个人的财物,还是自己负责。再说,我们在大厅里已经明确提示,请保管好个人贵重物品,我们已经尽到了责任。”
这时那个农村女服务员进来了,小心翼翼地问:“领导,您叫我?有什么指示?”
秃头说:“把管保卫的杨处长叫来!酒店里发生了失窃案,他应该来处理。”他转向李鸿春说:“监控也是杨处长负责,下边的保安,都是他的,也许他能回答你们的问题。好了,我该走了,有事随时联系。”说着,他迈着小碎步向外走去,那颗光亮的头颅转眼消失在门外。
我们该怎么办?我有些慌了,我看到在座的也有些乱,好像复杂的事儿弄简单了,简单的事儿弄复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突然发现我们已经呆在酒店很长时间了,为了莫名其妙丢失的6万块钱,为了小鲁女士的银行卡,为了她姣好的容貌和男人虚荣,我们傻了吧唧地你争我吵勾心斗角,一度闹得人人自危,互相算计,甚至我们还与酒店的管理人员不算完,我们这是干啥啊?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各位,现在已经下半夜了,周围那么静,酒店没人了吧?咱们是不是最后一桌?”
小马走到窗前撩开窗帘,哎哟了一声:“妈呀,是不是天快亮了?怎么马路上连车也没了!刚才楼下还不少车呢!”
“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小鲁又一次站了起来,好像在模仿酒店秃头,一个劲儿点头哈腰,语气和蔼婉转:“谢谢各位大哥,谢谢小马妹妹。其实我早就说,找不着就算了,结果你们不同意,我知道是为了我,小妹感谢,感恩不迭。现在呢,咱们穷追猛打,查得已经差不多了,刚才大堂经理还说管保卫的杨处长马上就来,咱们问问杨处长监控的事儿,肯定水落石出,咱们快刀斩乱麻,差不多就走,行不行?”小鲁垂下眼帘,其实我凭心里感觉,觉得小鲁的眼球在骨碌碌转,而且向李鸿春发出了求援的信号。
果不其然,我的直觉非常准确,李鸿春接着就发话:“咱可不能半途而废!不就是晚回家几个小时吗?大宋你受不了了?”
我说没事没事,经常喝大了稀里糊涂,哪里还差这几个小时!说着我拿起桌上的半瓶啤酒,咕嘟嘟往嘴里灌,我想干脆把自己灌醉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走不了,人事不省更利索。
“服务员,再来两瓶!”李鸿春喊了一声,可能深夜的原因,我们听来声音很大。李鸿春接着说:“别害怕,实在不行咱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反正酒店楼上有房间,标准间才158,我请客,住在这儿,酒店不给说法咱不算完!”
小马支支吾吾:“家里老公……恐怕不行,我从来没在外面过夜,再说……鲁姐,也不方便吧?”
小鲁说:“我无所谓!在外面住一夜能怎么了?小马你不好请假,我给你老公说!”
王海波兴高采烈,拍着手,好像在给自己的发言鼓掌:“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女人嘛,别那么拘谨,闲着也是闲着,你身上那个东西也不是电表,肯定不会跑字,怕什么!弄一回跟弄10回100回有什么区别?”
牛文箫用指头点着王海波:“你小子,说着说着就下了道!离了屄屌不说话!”
“我话里哪有个屄字、屌字?全是你想得多!”王海波理直气壮。我琢磨一下,王海波话里确实没发现什么脏字,他说的什么电表,跑字,象征还是双关?王海波这小子文化水平不浅。
我们正在为住宿的事儿议论,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开了,一个矮个子中年人气哼哼地走了进来,边走边说:“谁丢了钱包?这么晚了在酒店瞎吵吵什么?去派出所啊!”
我们都闭了嘴,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武大郎式人物,武大郎不仅肚子凸,下巴和眼球也凸,我突然想起动物世界里的河马,真像啊。
身后的女服务员走上前来,微笑着对我们说:“各位老板,这就是我们保卫处的杨处长。”
噢,原来这就是秃头说的杨处长啊,我以为干保卫的都是彪形大汉,和黑社会的打成一片沆瀣一气警匪一家,原来他个子可以这么矮。
可是这个杨处长气势非凡,说起话来有些蛮横无理:“我代表酒店警告你们!如果继续无理取闹,我马上采取措施,发生一切后果由你们自己负责!”说着他还“哼”了一声,接着朝门后面的垃圾桶吐了口痰。说实话,他吐那口痰很不地道,明显有些蔑视和侮辱人的意味。
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屋里突然非常安静,我咽下那半瓶啤酒,思路逐渐清晰,是不是来吓唬人啊?咱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你冷不丁出来个处长就能镇住俺?头顶的灯光发出微小的“嗡嗡”声,屋里一时非常安静。我知道这安静里蕴藏着一些危险,王海波年轻时候是个愣头青,他打架曾被关进过监狱。牛文箫也不是个善茬,小时候学过拳击。我当然也不会逆来顺受,关键时刻咱会拼命。我慢慢举起一瓶啤酒,好像在往嘴里倒,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瓶子会在瞬间被桌子磕掉一半,剩下的就是打斗武器,锋利的玻璃碴不次于铁器。我采访过若干打架斗殴伤害案,用敲碎的啤酒瓶当武器的,不在少数,打架的武器不能随身带,就地取材,这确实是物美价廉、实用的家把什。
是牛文箫先开口:“我说,你是这里的保卫处长?”
那小个子仰着头,像河马似的哼了一声。
牛文箫处乱不惊,接着说:“就你们这么个巴掌大的酒店,还有保卫处?你们整个酒店的级别,也就卡个科级吧?哈哈哈!”牛文箫大笑,我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我知道这笑声里有些虚张声势的夸张成分,我们这是在给自己壮胆。刚才这个杨处长进门的时候,确实把人唬了一下。
矮胖的杨处长说:“怎么了?我以前在企业,就是保卫处的处长!你管得着吗?”
牛文箫说:“以前是以前,杜世成以前还是市委书记 ,这不进了监狱!我估计你是退休以后来酒店补差的吧?在家闲着没事,出来挣个外快,听着叫处长习惯了,还真把自己当个处长了,哈哈哈!”
牛文箫气定神闲,毫不示弱,接着说:“三年前,我是青岛日报社的编辑部主任,你跟我说说,你以前在哪个企业?青岛我基本上没有不熟的,弄不好你们企业老板跟我是哥们。”
“你是青岛日报的?”杨处长愣了一下,凸出的眼球似乎眯了一下,接着嘴也歪了一下,他刚才有些弯的腰杆突然直了。“报社的有什么了不起?告诉你,我跟你们社长、总编辑很熟!”杨处长接着说了某某某、某某某两个名字,“你不就是个主任吗?有些事,好好跟我说,好商量,如果跟我玩邪的,我杨某不吃这一套!你去社会上打听打听,黑道白道,没有我杨某摆不平的!”
杨处长咳嗽了一声,接着朝身后喊:“把下面的保安,都给我叫上来!这里有情况!真他妈的,也不问问谁的地盘?真没数!”
就在我们愣神的工夫,也许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楼道里嘁里喀喳脚步声乱响,几个穿黑制服的小伙子冲了进来,嘴里喊着:“杨处长,杨处长,谁在找事?”一个剃板寸头的小伙子挥着黑色的胶皮警棍,眯缝着眼咬着牙说:“妈的,谁活得不耐烦了?敢跑咱这里找挨打?操!”
我们一时愣了,房间里静寂无声。我想,事态严重了,刚才就是真打起来,我们人多势众绝不会吃亏,可是还没开战,人家呼啦啦来了好几个,全是小伙子,我们年老体弱的,还有两个漂亮女士,这哪是人家的对手啊,好汉不吃眼前亏,窜个子吧!可是往外跑也太明显、太掉价了,刚才还握着酒瓶子跟个拼命三郎似的,转眼成了缩头乌龟、逃跑的兔子?我一时思维短路,全是牛文箫这小子惹的祸,充什么大头记者!也许以前行,人家把记者还当盘菜,可现在早完了,真假记者编辑满天飞,哪个单位不是“防火防盗防记者”?你再拿老黄历,早他妈吃不开了,这不碰了茬子了?净惹事儿,黑警棍抡到头上,不直接见血,全是蘑菇,看着好像没有外伤,里面遭罪了,这个我知道,看过警察打人,绵里藏针,叫你有苦说不出来,全是内伤,宾馆酒店的保安好的学不来,整治人的邪办法一学就会。我突然发现我的腿有些哆嗦。
“别胡来!”李鸿春大喝一声。房间里的人似乎在面面相觑,好像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局面。
“我们是来吃饭的顾客,不是来打架的,”李鸿春扶了一下眼镜,从桌子边站起来,黑着脸说:“我这里拍着视频,证据在这儿,我们是不会先动手的,杨处长,如果你手下的人动手,一切后果都由你们负责!”
杨处长仰了仰头,说:“我们也不会先动手,是你们的人横儿吧唧寻衅滋事,我们保安上来制止,深更半夜的,你们想赖在这里到天亮啊?”
坐在桌旁一直不大说话的小马说:“那我们丢的钱怎么办?6万块,不是小数啊。”
“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杨处长挺着肚子,挥着手,“我肯定帮着你们找,我们店绝对不会拿客人的东西,这个放心。明天,嗯,我给你们查查监控。”
我有些不甘心,难道这事就这么完了?稀里糊涂回家,白白浪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每个人还被当做嫌疑犯猜疑,弄得哥们差点翻脸,后来为了自证清白又疯狂表现……所有的所有,都稀里糊涂结束了?
我说:“酒店必须给个说法,万一明天你们一推三六五,现场没了,找谁去?”
杨处长身后的一个保安咳嗽了一声,把手里的黑色胶皮警棍“啪啪”地打在手上,像是在用双手洗扑克牌。剃板寸头的保安也咳嗽了一声,眼光非常凶恶地盯着我,好像要过来揍我的样子。
其实我也不愿意无事生非惹麻烦,也想早点回家歇着,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呢,可是不知道失主小鲁是怎么想的。我也咳嗽了一声,说:“这事主要看小鲁,她丢的钱,走不走,关键是她说了算,对不对?”
众人一起看着小鲁,小鲁红着脸,看看李鸿春,李鸿春垂下眼皮不做声,小鲁眼里慢慢含了泪,声音有些颤抖:“要不,咱就先回去吧,呆在这里,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你们说呢?”小鲁挨个看着我们,我看到牛文箫、小马、王海波都低下了头,我也把眼光挪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没有办法,咱能一直靠下去?就是靠下去就能靠出钱来?小鲁丢的钱,小鲁自己负责,我们也尽了心尽了力了。
“快走吧,快走吧!”杨处长催着。
“啪!啪!啪!”那个用警棍击打手掌的声音,好像在提示我们似的,很及时地传过来。
我们从挂衣架、椅子后背上取下自己的东西,慢慢向门外走去。
小鲁站在杨处长跟前,说:“杨处长,我明天几点过来?用不用把我哥哥也叫来?丢的钱是我哥哥的。”
杨处长声音明显缓和了,“你哥哥嘛,就不一定来了,你是当事人嘛,我可以带你去看看监控,这事我说了就算了。”
“谢谢杨处长,真是谢谢您,杨处长,这事就全靠您了。”小鲁有些讨好献媚的意思,我觉得很别扭。牛文箫瓮声瓮气地说:“小鲁,明天早点来,别让监控出问题,有什么事随时电话联系。”
“什么问题?别他妈的乱猜疑!”杨处长边往外走边说,刚刚柔和的脸马上变得有些冷酷。小鲁说:“哎呀,杨处长,哪能不相信您,只要拿回这个包,我肯定好好答谢你们。”
出了酒店大门,我们站在路边等出租车,风“呜呜”刮着,挺冷,我裹紧衣服。我们之间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往来汽车的方向看着,气氛好像很压抑,也很别扭。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我们一齐招手,结果出租车疾驰而过,原来车里面有乘客。
过了两天,我急于想知道小鲁那个包找到没有,开始我想直接问小鲁,可是我有些担心,失踪的钱包继续没有下落,我反而给自己身上揽了事儿,例如帮着找公安局的关系,或者找人查监控什么的。弄不好还会引起小鲁的怀疑,我那么关心,是不是“做贼心虚”或者来“探听虚实”?咱干脆一躲三六五,不打听为好。
给李鸿春打电话吧,好像也不太合适,小鲁的事儿问他,万一他烦气怎么办,大哥把眼一瞪:怎么,我是律师不假,可不是某人的免费代理!
公理公道说,那天晚上李鸿春非常出力,讨好小鲁甚至都有献媚的意思,如果当天晚上住在了酒店里,李鸿春不一定没有艳遇,知恩图报嘛,小鲁能让大哥白忙活?结果晚上没住下,竹篮子打水,狗逼猫逼一点实惠没捞着,我觉得那天晚上临走的时候,李鸿春已经泄了气,现在我傻乎乎地问他小鲁的事儿,弄不好他会把怨气转移到我身上。
对了,小鲁最好的姊妹小马,她肯定知道情况。我拨通了小马的电话。电话里小马问我是不是又是吃饭,哪里的饭局?我说不是吃饭的事儿,我是想问问那天晚上小鲁掉了钱包,后来找着没有?
“哎呀大哥,”小马声音依然又尖又快,“我哪知道哇,人家有你们那么多的好哥哥护着,你们应该先知道才是!”
小马这是吃味吗?其实我们待她们女士都不薄。我说看来是没找着了?
小马好像不接我的话茬,说:“鲁姐也真有意思,那天晚上让咱们一大帮人全陪着她,耗了大半夜,她起码请个客吧?起码答谢答谢咱们吧?结果人家没动静了!装痴卖傻!”
嗨,女人之间,看着平时挺好,背后还真没几个互相说好话的,你看这个伶牙俐齿的小马,根本不关心姊妹的钱包下落,反倒惦记着让人家请客!
事情过去好多天了,我猜测,也许小鲁的钱包找到了,第二天她去找矮个子杨处长,杨处长肯定帮忙,那天我也看出端倪,大河马对小鲁网开一面,态度还不错。是不是小鲁不好意思让我们知道杨处长给她帮了忙,没有及时通知我们。
也许小鲁遇上了罕见的高手盗贼,那个装着6万现金和若干银行卡的钱包,早已变成了大盗们奢侈的消费,酒店失窃悬案高挂,成了难以破解的无头案。唉,现在社会,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咱们确实没法预料啊!
责任编辑: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