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投资的喧嚣与隐忧

陈俊岭

“2015年是被载入史册的中国影戏‘大年，但目前包括青春剧在内的很多类型影片已产能过剩，赚钱难度在加大。”一位年初从金融杀入影视的业内人士称，如同其他新兴产业一样，随着各路资本的介入，电影投资从“蓝海”演变为“红海”也就三四年的事。

面对影视产业及投资环境的深刻变革，身在市场一线的影视人和投资人，如何布局下一步？

大佬们的“新棋局”

目前国内影视基金至少有二十多家，多成立在前年底和去年初，基金管理规模多在10亿以内。万达院线、华谊兄弟、光线传媒重金打造的《寻龙诀》上映前，去年12月以来的电影票房可谓“有点冷”，但一起电影营销发行领域的合并事件，却打破了原本甚少瓜葛的电影界和投资界之间的平静。

去年12月17日，北京微影时代科技有限公司与上海格瓦商务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正式宣布合并，此前双方联合发行的《夏洛特烦恼》凭14.4亿元票房，成为去年影市最大黑马。这起由易凯资本担任独家财务顾问的联姻，其背后亦活跃着“BAT”的身影。

位于北京东五环边上的微影时代，办公地建在一座经改造后的厂房上，在过去一年半的时间内，这家由腾讯投资的票房电商平台，依靠微信巨大流量，迅速跻身国内票务市场第一阵营。尽管以在线销售电影票起家，但这家“腾讯系”的创业公司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去年贺岁档上，微影就联合发行了《寻龙诀》《老炮儿》《三打白骨精》，也联合出品《师父》《万万没想到》《一切都好》等影片。

“在线卖一张电影票的利润只有5毛钱，属于电影产业链的下游，而参与电影的制作出品，则不仅可享受不菲的票房分成，还可享受IP（知识版权）的多次回报，以及相关衍生品的收益。”微影时代CEO林宁如此坦言。

与腾讯加速整合“国内第一票务平台”，并不断向上游制作上延伸的策略相似，“BAT”的另一极——阿里集团旗下的阿里影业，已将投资触角延伸至好莱坞。去年9月，其参与投资的《谍中谍5：神秘国度》在国内上映。

梳理去年国产电影票房排行榜，《捉妖记》《港囧》《夏洛特烦恼》，以及目前仍在院线热映的《寻龙诀》《恶棍天使》等热门电影背后，都有“BAT”、上市公司、影视基金等各路资本的魅影。

在阔别公募基金后，刘媛与几个合伙人在北京注册了一家私募管理公司，与其他阳光私募不同的是，她希望引入各种不同类型和风格的基金管理人，方向之一就是电影投资，而电影投资基金的管理人则是电影制片人。

据刘媛保守估计，目前国内影视基金至少有二十多家，多成立在2014年底和去年初，基金管理规模不等，但多在10亿以内。为尽快将钱投出去，他们不得不四处打探项目，而谁能拿到优质片方的投资合约，谁就能赢得先手。

不过，类似开心麻花系列、徐峥“囧”系列等人所共知的优质项目，并不是任何一个财大气粗的影视基金就能搞定，这些强势“片方”并不愁钱。对他们而言，谁能带来渠道或政策上的“硬资源”才最被看重。

凭借国庆档小成本电影《夏洛特烦恼》一炮走红、总部位于车公庄的开心麻花公司就成为各路投资人“拜码头”的新去处。开心麻花一负责人称，最近有不少资本想挤进来，但我们都婉拒了。

如同前几年各路资金蜂拥房地产、能源、“互联网+”一样，在制造业不景气的环境下，影视作为少有的超景气行业和利润回报，正吸引着来自不同行业、不同资金的涌入和布局。

影视投资的“盛世危言”

很多业内人士认为电影票房很快就会到达一个高峰，未来几年将迎来平缓增长，而现在涌入这么多资金，不少钱很难收回成本

去年12月中旬的北京上空，似乎始终笼罩在浓重的雾霾中，正如12月以来的电影票房，让寄予希望的电影人和投资人感觉有点冷——此前被市场寄予厚望的多部影片票房不及预期，与往年提前预热的贺岁档不可同日而语。由映代码、神画制作出品，吉林映代码、晶彩电影、鸣飞影视、龙乐东方等多家公司联合出品的3D魔幻爱情电影《紫霞》，自去年12月11日上映以来，累计总票房仅52万元。

作为周星驰“大话西游”电影系列的女主角，《紫霞》的“IP”价值不可谓不火爆，由前央视制片人苗述担纲导演也不可谓不专业，由徐洁儿、袁晓超主演的电影卡司，也勉强说得过去，但总票房和场均人次却令业内大跌眼镜。

事实上，在看似风光的2015年，遭遇票房“滑铁卢”的又何止《紫霞》一家。拥有名导演、名演员的豪华巨制《华丽上班族》（4748万）、《太平轮下》（5104万），票房均不及成本一半。

“票房大赚的只是冰山一角，拍电影多少都有一点赌的成分。”某知名影视公司人士称，投资人很难改变“一赚、三平、六亏”的电影投资魔咒，任何一部票房大卖电影背后，IP、制作、宣发、风控，每一环都大有学问。

担任开心麻花CFO之前，周力曾供职于国内某知名咨询公司，他对包括电影、话剧在内的文化市场有过纵横向深入研究。“今年400多亿，很快会到五六百亿，再往上能到多少亿？电影票房很快就会接近天花板！”

电影票房“天花板”一说，也得到王嫦春等业内人士的认同，称未来几年将迎来平缓增长，现在涌入这么多资金很难收回成本。纵然有口碑票房齐爆棚的《寻龙诀》和《捉妖记》，也有小制作逆袭的《煎饼侠》和《夏洛特烦恼》，2015年仍有诸如3D《紫霞》上映后票房“扑街”的惨败案例，更不必说那些鲜为人知、最终无缘院线的“诚意”之作。即使同一个演员，同一类题材的电影，票房差异也有天壤之别。去年7月，大鹏导演并主演的《煎饼侠》票房大卖11.6亿元，但外界很少注意的是，这部电影上映前，大鹏主演的另一部电影《大宅男》却仅有135万元。

除了同题材电影产能过剩，部分“IP”价值也被市场高估。不必说前述《紫霞》的52万票房，仅靠一个“IP”翻拍的《妈妈让我再爱你一次》（36.07万）、《时间都去哪儿了》（21万），也都成了票房的“炮灰”。

下个“爆点”在哪里？

“拍电影儿”看上去很好玩，如果能拍出个类似《煎饼侠》那样的片子，不仅文艺了一把，还大赚了一把，这生意看起来很不错。正是基于这样的投资假象，不少资金借助影视基金、众筹成为一部电影的投资人或出品人。

自戏剧学院编剧专业毕业后，章韵是全班近40个同学中至今仍留在电影圈内的另类。其他同学要么去了电视台做编导，要么去了广告公司，更多的是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等着养老。

“2010、2011年电影市场火起来之前，是电视剧火在前头，不少耐不住寂寞的电影人都去了电视台，现在电影火了，又有不少电视人回来了。”章韵说干电影这行很苦，大多数人耐不住寂寞早弃之而去了。

与章韵感受相似，拥有清华大学新闻传播专业背景的王嫦春，在光线传媒工作多年后，去年与合伙人创业的“满亿宝”，其投资方向并不是时下最热的电影，而是国内演艺及真人秀市场。之所以忍痛割爱电影，王嫦春给出的理由是，现在的演艺市场好比2010年前后的电影市场，尚处于产业爆发前夜，未来几年增速更具想象力。

与蒸蒸日上的演艺市场相比，王嫦春的家乡山西正经历一场由煤炭价格下行引发的经济转型阵痛。去年以来，不少同学对她所做的基金感兴趣，这些来自煤炭等传统产业的资金，纷纷通过这种形式拥抱新经济。

如同其他产业，包括电影在内的文娱产业，也在经历一番深刻变革，部分行业增速开始变缓，部分行业又开始展露生机。

“早些时候，我们与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签订了五年合作协议，将以独家IP开发商身份，对旗下300个IP进行全线深度合作，共同深耕100亿的动画宝库。”腾讯微影时代CEO林宁称，他们未来将做基于IP的投资，动画是重点之一。

相比真人电影，动画电影尚未爆发。但林宁有信心通过资源整合，依托社交大数据，推动中国动画电影重回辉煌岁月。“这里有我们这一代人的情怀，我们记得蓝胖子机器猫，也希望下一代记得黑猫警长。”

两个月前，由新三板上市企业约克动漫制作的动漫电影《兔子镇的火狐狸》在河南郑州首映，尽管最终票房只有几百万，但约克动漫总裁宋定中却并不悲观，从美日等成熟市场看，票房仅占很小一部分，70%利润来自衍生品。“相比真人电影，动漫电影最大的优势是，制作方打造的经典形象经久不衰，并可节约不断攀升的明星成本。”

宋定中称，未来希望将约克动漫打造为一个国际化互联网动漫平台，一方面将国外先进技术、高端人才、高品质设备引进来，同时把优质中国原创动画片、动画影视推向国际市场。

《夏洛特烦恼》一鸣惊人后，开心麻花相关负责人透露称，他们会加大推片节奏，下一部《一念天堂》已登陆贺岁档。不过，即便电影投资带给这家创业公司前所未有的利润回报，但他们并不会为之轻视起家的话剧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