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成为“第三者”

哑鱼儿

“我也要吃栗子”

那天，浩克一如往常开车去老婆诺丽的公司接她回家。

在公司楼下，正好碰见卖栗子的，诺丽特别想吃，就缠着浩克给她买。浩克却有些反常：“在这儿买什么栗子，回小区门口买吧。”诺丽以为他是怕在她公司门口看见熟人不好意思，取笑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害羞，也没当回事。

当晚回去，晚饭一吃浩克就到卧室上网去了。诺丽在客厅陪公婆看电视，去上卫生间路过时瞥了一眼，QQ上一句话跃入眼中：“我也要吃栗子，还要吃你！”她当即呆了，片刻之后，转身将自己关在卫生间很久很久，直到婆婆问她怎么回事。

出来时，浩克已坐在客厅跟公婆聊天，诺丽借口要换衣服，进卧室将房间反锁了。“反锁门干吗呀，老夫老妻的了！”浩克笑话她。

电脑没关，QQ也没关，诺丽的心跳加速了。她坐到电脑前，翻出浩克QQ上最近的联系人，一个个查看，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紫柠糕。才看几句，她便确认了内心的想法。

浩克：你今天疯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老婆的公司门口！吓死我了！

紫柠糕：怎么了，怕我伤害她吗？心疼了？

浩克：别这么说，你知道我很为难。

紫柠糕：知道，我就想看看她长什么样。我不管，我也要吃栗子！

浩克：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紫柠糕：嘿嘿，那我要你呢？

浩克：来啊！

紫柠糕：我也要吃栗子，还要吃你！

……

诺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知是否做贼心虚，浩克在此期间喊了几次她的名字，她只好故意把衣橱开开关关，眼泪却止不住地掉。她和浩克从小就认识，虽是大学毕业后才恋爱、结婚，但也算青梅竹马。如今结婚6年，二人事业相当，买车后，浩克一直开车送她上下班，二人一起出门、一起回家，她想不通，他们天天腻在一起，感情那么好，他为什么要出轨，难道是她对他还不够关心？

“你都知道了啊”

那个晚上，诺丽一直告诉自己，要忍住，要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也许就是一场误会呢。

她甚至还收拾好心情，出去陪家人看了一会儿电视。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哭痕。电视里正在播赵本山的小品，公婆和浩克都笑得很开心，诺丽也跟着笑，心里却抖个不停。

可她终究是没忍住。晚上睡觉时，当关灯后两人躺进一个被窝里，浩克抱着她道晚安时，他那熟悉的气息，是那样想让她流泪。她的身体一直在抖，浩克发现不对劲，赶忙开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诺丽却冷冷地问：“紫柠糕是谁？”

被冷不丁地这么一问，浩克愣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说：“你都知道了啊。”

没有辩驳，没有否认，他就这样承认了。诺丽再也绷不住，任眼泪在脸上肆意横冲直闯。

浩克不停解释他和那个女人只是一夜情，是那个女人一直缠着他而已。“你放心，我会很快处理好这件事，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浩克跪在床前，紧紧攥着他的手说。

在诺丽看来，浩克的脸上虽有痛苦和懊悔之意，却始终带着狡黠。她根本不相信他说的那些鬼话，刚才还在QQ上那么轻松地调情，怎会只是一夜情！看浩克解释累了，用她过年时送他的杯子倒水喝，诺丽突然觉得特别恶心——他用那张吻过别的女人的嘴唇触碰杯子时，杯子就被玷污了，正如他们的爱情。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诺丽不知道该怎么办。要离婚吗？可这两个字太沉重了。要原谅吗？不，凭什么！她不甘心。在复杂的心绪中，她流了一个晚上的眼泪。

第二天是个周末，婆婆心细，见她憔悴的模样，关切地问了好几次，她只好撒谎说是身体有些不适。以为这已是最糟糕的状况，可谁知，事情远比这复杂。

那天，一家四口正闷声吃午饭时，一个不速之客登门了。是浩克开的门。凭直觉，诺丽知道，她是紫柠糕。她化着淡妆，五官小巧而精致，一身黑色毛衣长裙衬托出姣好的身材，露出的手臂肌肤雪白、娇嫩。那一刻，诺丽知道，至少在外表上，自己输了。

紫柠糕一进门，就在门口拉扯着浩克哭开了。公婆立马围了上去，只有诺丽远远地坐在餐桌前，像个局外人。紫柠糕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诺丽心里很乱，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婆婆惊叫道：“什么，你怀孕了！我儿子的？”诺丽胸口一紧，差点没呼吸过来。

那个女人很快被婆婆骂着赶出了门。一回头，公婆就骂起浩克来，公公一激动，扇了浩克好几个耳光。听着啪啪的耳光声，诺丽的心不住地颤抖。

“她一个人过也不容易”

原来，那个女人不顾老人在家跑上门，是因为浩克跟她摊牌说要分手。她的确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本来，为避免自找伤心，诺丽不想打听那个女人的任何信息，但在公婆的盘问下，浩克说出了出轨经过。

紫柠糕是浩克的大学校友，是他进校时第一个喜欢的女孩。他追求过她，但遭到了拒绝，为此，浩克低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事，诺丽也知道。那时，她和浩克还只是朋友关系，浩克跟她倾诉过这段单相思。浩克和紫柠糕是从去年6月好上的。那个时候，紫柠糕研究生毕业，请大家在校门口吃饭，浩克也去了。两人见面聊到了当时他追她的往事，聊着聊着就互生好感，在一起了。

之后，浩克将紫柠糕的联系方式，存为一个男客户的名字，暗中来往。那个“男客户”，诺丽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浩克常当着她的面与其通话。去年过年，浩克还借口要去陪这个重要的客户泡温泉，而没有陪她去娘家吃团圆饭。

回想起来，诺丽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浩克说，这次紫柠糕怀孕，他也没有料到。“我很早就想摆脱，但一直不忍心。她父母在这几年都先后生病去世了，她一个人过也不容易……那次说是最后一次，就没有用安全措施，以为她会吃紧急避孕药的……”

这样的解释，让诺丽心寒。他居然心疼那个女人。那她呢，他出轨的时候，是否想过她的感受。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呆不下去了。周日一早，她便收拾好行李，去了闺蜜家。

临走前，婆婆拉她去了自己房间，跟她说了好长一段话。

话里有三层意思：不管怎样，是浩克的错，她会坚决站在诺丽这边，如果浩克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她就断绝母子关系，她只认诺丽这个唯一的儿媳;希望诺丽不要告知亲家，因为这件事的发生，让她很没有颜面;最后，希望诺丽能再给浩克一次机会。

“不管怎样，是我教子无方，生出这样一个孽障，做出不要脸的事情，还弄大了对方的肚子。”老人声泪俱下，诺丽也泣不成声。公婆一直待她很好，如亲生女儿。

诺丽宽慰婆婆：“妈，不管怎样，他都是你儿子，你别气坏了身体。这段婚姻出了问题，我肯定也有责任，可能是我不够关心他，才让他有了二心。但是，我可以没有这个丈夫，你不能没有这个儿子。”

老人听了，不住揩眼泪。

“对不起，原谅我”

在闺蜜家，诺丽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泪如泉涌。一想到和浩克走过的点点滴滴，她就难以控制悲伤，脑子里会不停地响起：为什么会这样，她和浩克明明很相爱，而且也计划明年就要孩子的事儿了……

诺丽一哭，闺蜜就陪着她哭。闺蜜本想“组团”去打小三，但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在自己身上上演狗血的“原配与小三撕逼剧情”，让夹在中间的始作俑者——浩克，反而站在一旁看好戏。

她离家后，知道她不会接电话，浩克每天都会不停发短信。

“宝贝，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叫你。事到如今我唯一想说的，就是对不起，很，非常，真的……原谅我……”

“在我心中，你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你是我的好妻子，一生的伴侣，给我时间去解决好吗？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看到你冷漠的脸，我几乎要崩溃了。”

“我想了很久，真的很该死，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突然很怕失去你，不要这样，不能这样，原谅我……”

……

诺丽一条也没有回。她能感受到浩克的内疚与痛苦，可她的痛苦更甚。毕竟，是他玷污了他们的爱情。她只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想想该怎么办。既然她不想掉入俗套的“三人纷争”，便想着，等他单方面解决好那个女人，她再和他坐下来好好谈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可谁想，那天，她收到了那个女人发来的短信：“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难过，很凄凉，也很怨恨？但你知道为什么你丈夫会选择我吗？并非因为相貌，而是你没有做到一个妻子真正该做的。这些年，他一直很痛苦，你知道吗？真希望你能听听他给我叙述的你！我们很相爱，孩子我一定会留下。”

为什么每个小三都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呢。看完短信，诺丽苦笑。反而是她的闺蜜，情绪激动，又嚷嚷着要找人打小三。但这不是诺丽想解决问题的方式。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不想成为泼妇。

“你爱她吗”

发现浩克出轨后的第6天，诺丽主动给浩克打了电话，约他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见面。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坐下来认真谈论此事，但结果很不好，诺丽知道了很多不想知道的事。

开场白很突兀。“你们做过多少次？”话一出口，诺丽就后悔了，而浩克的回答更令她抓狂：“记不清了。”

“她说你和我在一起很痛苦？”

“没有。她又去找你了？”

“你爱她吗？”

“不算爱……不爱。”

“不爱为什么在一起？”

顿了一会儿，浩克说：“为了弥补当年，为了证明自己。”

诺丽哑然失笑：“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很有魅力？让她后悔当年没有选择你？”

浩克不再说话。诺丽的眼泪泛了出来：“再怎么还是有一点喜欢，总是有感情的对吧？”

“你别这样，你知道我心里唯一的位置仍然是留给你的。过去是，今天是，以后也是。”

“可除了唯一的那个位置，你还是给别人留了位置，所以我并不是唯一。”

“她人太单纯，也太极端，我不能见死不救。孩子是无辜的。”

“你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不能生，可她执意要生。我一直在努力协调，一直在找一个让每个人的伤害都降到最低的解决方式。”

听到这句，诺丽觉得很讽刺。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没想到，在浩克眼中，紫柠糕也是。他终究是爱紫柠糕的，诺丽心寒地肯定。可偏偏是这一点，让她无法接受。他怎么可以以爱的名义，同时穿梭于两个女人的身体之间。一想到这儿，诺丽就觉得痛苦而肮脏。

她含着眼泪，用颤抖的声音问：“所以你要付出均等的力量去安慰每个受伤的人吗？”

浩克痛苦地揪着头发：“你不要这样，我们都冷静下来好吗？”

诺丽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他如此痛苦，不就是因为还在顾虑那个女人的处境吗。她滕地站起身摔碎了面前的咖啡杯：“我这几天还不够冷静吗？”她失控了，顾不得旁人诧异的眼光，一屁股坐回沙发便呜呜地哭起来。她哭得伤心，哭得失态，服务员远远看着，不敢过来收拾地上的残局。

她以为自己早已冷静到可以坚强地面对一切，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她还爱他，而且很爱，是那种认定了一辈子，深入骨髓的爱。正因如此，她才会陷入无边的痛苦。因为，她不得不失败地承认，浩克同样爱那个女人，而且爱得并不浅。

哭够了，诺丽才缓缓抬起头，说：“我们离婚吧。”然后不等浩克反应，便起身迅速离开了。

让诺丽感到痛苦的是，她不得不失败地承认，浩克同样爱那个女人，而且爱得并不浅。

“不提离婚可以吗”

走出咖啡馆，诺丽哭着在路边打车。钻进出租车时，车里放着陶喆的歌。

“多想要向过去告别，当季节不停更迭，却永远少一点坚决……我了解，那些爱过的人，心是如何慢慢在凋谢……”

听得诺丽撕心裂肺，满脸泪水。“心是如何慢慢在凋谢”，真适合她的心境！

到下车时，她才知道，自己给司机报的地址，竟然是家里的。

看到她回来，婆婆紧紧抓住她的手，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眼泪跟着就下来了：“孩啊！”老人苍老了许多。她说了很多话，但诺丽一句也没听进去，只顾跟着掉眼泪。公公则在一旁唉声叹气。

“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这几天都不要理我。”诺丽说完，回了房间，发疯一样听陶喆的那首《寂寞的季节》。她以前很少听这种歌，总觉得要死要活的，矫情。可这一刻，她却陷在旋律和歌词里，无法自拔。

浩克回来后，在客厅引起一阵骚动，是公婆在外面打骂他。进了房间，浩克跪在诺丽面前，苦苦哀求她的原谅。“不提离婚可以吗？这两个字听得我的心打抖。更何况，离婚了，我也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如此放低姿态，诺丽心疼不已。那一刻，她多想扑到他怀里，说不离婚了，把一切都忘了吧，可她终究是忍住了。“我提离婚不是为了成全你们，而是为了成全我自己的尊严。你以后会怎样，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说这段话时，诺丽没有再哭。

她的冷静让浩克意识到，此事再无挽回的余地。他愣在那里，无声地流着眼泪。当初出轨时，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更没想到，诺丽会提出离婚。

那个晚上，他们再次睡到了一个被窝。诺丽努力想忘记一切，与浩克最后做一次爱，给这段婚姻一个结束的仪式，可不论浩克怎样努力，她的身体却始终像石头一样冰冷，到最后，他们只好放弃。浩克从身后紧紧抱着她，诺丽感觉到他的眼泪一直流进了她的脖子。他一直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别离婚，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

诺丽咬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

这婚，她是离定了。三个人的纠葛，没有一个人主动退出，注定牵扯不清，她才不想陪着浩克玩这场苦情的三人游戏。并且，如果她不离婚，紫柠糕会成为她和浩克心中一块永远都不能抹去的印记。离了，结果正好相反，她会成为浩克和那个女人心中的“第三者”——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痛快的解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