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如何打造“海洋王国”

黄亦筠

中爪哇三宝陇，曾是荷兰殖民年代的主要港口之一

他掌舵的国度，是世界最大的海岛国家。海与岛是资产，却也是长年阻碍。 平民出身的印尼总统佐科，代表印尼渴望改革的中坚人口。他要串联岛屿，补足基础建设，打造经济自主的海洋强国。

场景一：西爪哇，井里汶

爪哇大动脉开通！

2015年8月，印尼爪哇岛是艳阳与热风，车子疾驰在平坦的路上，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货车，将首都雅加达恼人的塞车抛在脑后，四小时后，抵达井里汶。

        中爪哇三宝陇，曾是荷兰殖民年代的主要港口之一

井里汶位于西爪哇和中爪哇交界。以前从雅加达到井里汶要花一天，现在快很多。因为2015年6月，连接雅加达东边的芝甘北和井里汶的芝巴里高速公路开通，全长116公里。印尼总统佐科2015年上任后，强力让延宕超过十年的此路段，抢在2015年7月开斋节前开通，纾解返乡车潮。

短短100多公里的芝巴里高速公路，为全长超过1000公里、贯穿印尼政经中心爪哇岛东西端的泛爪哇公路的其中一段，肩负着将产业从壅塞昂贵的西爪哇和雅加达特区往东移动的重任。

此路段开通时，佐科甚至乘直升机前来剪彩，这段路是他实现“海洋王国”的一块拼图。

场景二：东爪哇，锦石

最重要的枢纽动工！

东爪哇大城泗水30公里外的工业城锦石，一台台砂石车驶进临海“爪哇工港合一开发区”。尘土飞扬中，灰蓝色的海对岸，是马度拉岛。

黄土片片的港区和工业区宛如大工地，如火如荼盖地码头，规划电厂、净水厂，准备招商。未来，申请许可中的铁路、公路，将连接东爪哇大港丹戎佩拉港，会成为印尼东部最重要的运筹枢纽。

“2015年5月，佐科总统来视察，政府一直催促我们完成。”32岁的印尼开发商AKR专员哈里斯指着工程图说，佐科的海洋王国要盖专业海港，“这里是第一个。”

印尼身为东盟最大经济体、全球最大群岛国，2.5亿、全球第四多的人口，分布在海洋面积辽阔、1.7万多座岛屿上。

海与岛，是印尼最强大的资产，却也带来巨大的区域发展落差。

        印尼人民期盼佐科政府带来改变和工作机会

2014年10月底，改革派的佐科当选印尼总统。他拿出五年国家计划，聚焦发展海洋产业，透过扩大港口、机场，兴建海上高速公路连接印尼各大岛等举措，希望将印尼建设成一个主权完整、经济自主、区域平衡的海洋“轴心国”。

“我们要努力重拾‘海洋王国的荣光。海洋、港湾，才是文明的未来。我们已远离海洋太久，让我们重新拥抱它，让海洋领着我们航向胜利。”佐科在就职演说中喊话。

打底 强化基础建设 串联各岛

佐科的海洋王国大计，就正试图改变印尼。

像五年计划中，由五个枢纽港和19座集散港组成的“海上高速公路”，从苏门答腊一路向东，再从西爪哇到东爪哇、苏拉威西等主岛，不再独厚雅加达和爪哇岛。

资源集中爪哇，是荷兰对印尼经济殖民的结果。

400年前，荷兰透过荷属东印度公司把印尼变为殖民地。荷兰的统治策略，主要集中于开发及管理爪哇岛。

荷兰人把丰饶印尼种植出的咖啡、糖、香辛料，从爪哇海港出口到欧美。印尼却至今摆脱不了资源出口依赖，成为一个区域落差极大、工业无法自主的资源外流国。

“印尼必须停止依赖出口天然资源，必须让出口更多元。我们必须多投资在基础建设，重视研究发展。”佐科对人民说。

印尼基础建设的确没有竞争力。根据2015年“世界经济论坛”（WEF）排名，印尼在140个国家中排81位，在东盟十国中只排第四。

拿发展产业必要的发电厂来说，印尼更没竞争力。“印尼最繁华、有1.4亿人的爪哇岛，每人每天发电量只有216瓦，只能让四个灯泡亮起来。”印尼前贸易部长路菲说。

另外，印尼港口建设老旧，运送成本高昂，物流成本占GDP比重高达24%，同为东盟大国的泰国才占15%。

世界银行曾统计，同一个货柜，从印尼苏门答腊巴东港运到雅加达，运输成本竟是雅加达运到新加坡的三倍。对海岛国印尼来说，十分汗颜，更是致命弱点。

借外力 拥抱外资 印尼获利

改革需要钱。佐科趁国际油价下跌，毅然砍掉燃油补贴，国库省下160亿美元。另外，印尼税收占GDP比重是东南亚最低，他实施税改，建立税务号码收税，帮国家找税源，借此编列预算扩大基础建设和社会福利。

据印尼投资协调委员会统计，2015年国家预算投入基础建设，增加了63%。

印尼也张开双臂拥抱外资，借外力强化自己。

佐科去年宣誓就职不到20天，就率代表团前往中国、缅甸和澳大利亚，出席一系列国际峰会。他和中日美俄国家领袖进行双边会谈，一边营销海洋王国政策，一边表明印尼作为区域伙伴的重要性，争取这些国家投资印尼的建设。

“佐科的计划，就是要重新平衡印尼的经济结构，从大宗物资出口，转向发展制造业。”《经济学家》分析。

东盟经济体龙头的地位，让外资对印尼充满想象。过去五年，十大外资投资额稳健成长，新加坡、日本投资额最大，中国从去年加速追赶。

前不久，指标性高的印尼高速铁路标案，中日竞争激烈。最后由中国胜出。

转型 自己的汽车，自己做

印尼曾制定汽车工业发展目标，是超越东南亚最大的汽车业中心泰国。印尼大街小巷跑的丰田汽车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印尼总数近1000家的汽车零件产业，和日商相关的占八成。

丰田在泰国设厂，当东南亚制造基地。但2011年泰国水灾，丰田供应链受重创而停产，2013年就决定四年内在印尼投资27亿美元，扩张零件供应链。

这套以进口替代，调整产业结构的做法，印尼曾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实施过。当年的苏哈托政府，趁全球油价下跌，邀请外资投资食品加工、汽车制造业。20世纪90年代初，印尼制造业占GDP比重首次超越农业。但苏哈托滥用亲信的裙带资本主义，最终引爆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政策无疾而终。

佐科这回卷土重来，强势启动产业结构转型。

印尼原油产量丰富，却得出口到新加坡，再进口成品油。因为国内只有国营的印尼国家石油公司一家能炼油，技术和设备严重不足。

印尼每年需要120万吨石化原料，自己只能产出70万吨的量，还缺50万吨都得靠进口。每天要进口50万桶油，需求量极大。

考验 内外夹击 佐科的试炼

但拿实际数据来看，商人出身的佐科，2015年这一年的“业绩”并不好。他上任至今，经济成长率从5.4%下修到4.7%，是2009年以来的新低。

外界批评，禁止外资投资的产业并未减少，自制率规范更涵盖能源、零售、汽车制造等主产业，逼着业者必须到印尼生产。

“美其名开放投资，却只能投你指定好的项目，还一堆障碍。”一名外商抱怨不合理，更别提官僚的行政体系。

最大的不安因子是货币。近期印尼盾狂贬到亚洲金融风暴以来的新低，贬值幅度一度达50%。印尼企业偿债成本不断升高，国家外债高于外汇存底。

曾是亚洲金融风暴引爆者之一的印尼，会再引发新一波危机？印尼副总统首席经济顾问林绵坤指出，外资并未因此撤离印尼，境外直接投资仍持续成长。但经济熄火，人民对佐科的执政能力产生杂音，也对他推的基础建设案大打折扣。

“印尼在东盟扮演领头羊角色，印尼强，能强化区域经贸连接。”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亚洲竞争力研究所指出。

低迷环境让佐科时代的起飞，显得颠簸。海洋王国，正等待舵手逆风起航。（摘自《天下杂志》）（编辑/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