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最多的人害怕最少

宋铁军

作为一个能源行业观察者，我基本不会错过宏观话题的能源专著。《地球的法则：21世纪地球宣言》是我认为必读的一本。

本书看点很多。首先，作者斯图尔特·布兰德是一位奇人。他是一位生态学家和未来学家，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生态学系，是著名的“地球索引”（Whole Earth Catalog）和“全球电子目录”（TheWELL）系统的创办人之一。这些组织被誉为前互联网时代的互联网。他也是许多有志青年的崇拜偶像，我们从乔布斯那里听到的那句Stay foolish，stay hungry，其实最早是他说的。

布兰德很活跃，我最早知道他，是2010年TED的辩论：《这个世界需要核能吗？》，他的著作受欢迎是可以想见的。

《地球的法则》一书是他最重要的著作，也有人评论“很有可能成为本世纪最具原创精神以及最为重要的书之一。”

这是一部科学家写的环保专著，而且作者一开始就打了预防针，许多观点是颠覆性的，是一些人难以认同或难以理解的。作者对此一点都不奇怪。而且本书似乎就是针对一些具有环保情怀的人。用证据、科学、理性取代情怀，也是本书的目的之一。

全书涉及四个环保争议议题：城市化、核电、转基因和地球工程，而作者特别强调，最重要的环境问题是气候变暖，这是许多问题的基础或出发点，一切是为了解决这个根本问题。

正如我们每天在各类媒体上看到的一样，环境问题是个争论不休的问题，针锋相对的观点比比皆是。对于我们最关切的问题，往往都有最权威的人士提出截然相反的观点。本书就涉及到两个最热的焦点：核电和转基因。

斯图尔特·布兰德对观点对立的同行进行了反驳，也对非专业人士的态度做了回应：“环保运动能够吸引这么多浪漫主义者参与是一种幸运，因为他们可以激发发达国家的大多数居民也将自己看做是环保人士。而这就意味着科学家的看法总是占少数。并且当他们的观点不被大众认同时，他们很容易被忽视、打压，或者妖魔化。”

我们这些科学外行估计是属于环保浪漫主义者。当然作为一个行业观察者，应该比普通的浪漫主义者多一点点理性判断。我们没有能力判断科学层面的对错，但是还是可以从经历和感受出发，得出自己的理解。再有，观察关于环境问题的论战（其实所有问题都适合），我们需要的是，一方明确提出自己的观点，同时完整地呈现反对者一方的观点，以便其他人得出自己的结论。这一点，本书具有极高的价值，作者不厌其详地阐释自己的观点，也不厌其详地列举他要反驳的，以及反驳他的观点。

作者的核心观念是，解决环境问题需要科学而不是情怀，现实存在的一些问题及其后果，许多并不是大众所想的那样。比如，他就认为，迄今为止，曼哈顿是最绿的人类居住地之一。许多人显然不会同意，水泥森林是绿色的，但是他的理由是：拥有最高的人口密度，也就意味这些人占用了最少的土地，让空出来的土地可以回归自然。城市的资源利用率也高于乡村，人口在不断增长，如果不辅以城市化，将对地球生态构成巨大的压力。从整个地球来考虑，城市化真算得上是一次超大规模的环保行动了。

所以，按照这种思路，听到他说，“核能是绿色的，而所谓再生能源不是绿色的”就不足为怪了。

本书的大多数论述显然都会引起争议，比如转基因问题。这是作者最熟悉的领域，他明确支持转基因技术，并认为这是帮助人类抵抗传染病基因，实现高产，帮助人类解决饥饿的手段。同样，对于另一个争议焦点核能，他也是不遗余力地鼓吹。

其中有一点我高度认同，我之所以在认识到核能的潜在严重威胁后，依然选择支持，是因为相信人类的智慧。所以这段话说到我心里：“好像他们（反对者）的一个假设是，未来的人类会和今天的人类一模一样，甚至也继承我们今天的忧虑、只是拥有我们今天的技术。假如我们考虑一下200年以后的人类呢？假如人类以及科技在未来还会得到发展，那时候的人类跟现在比起来将会变得无法想象的强大，不会担心极其容易检验得到并且极其容易得到处理的核辐射。”

尽管如此，我也不敢像布兰德那样乐观。想起去年给《能源》杂志写过芬兰储存核废料的文章，科学家对“核废料处理成世界性天价难题”的警告，不是挺核派的几个论据就能说服的。

本书给人的另一个启发，就是要从多角度理解环保。正如作者提出的，环保运动是由科学、技术以及情感几种力量融汇在一起，去引导公众舆论、公共政策以及个人行为，使自然系统保持健康的一个运动。

作者以科学家的立场感叹：环保运动的成功是由两股力量交融在一起而形成的——浪漫主义和科学——这两者常常彼此对立。浪漫主义者感受自然，科学家则研究自然。浪漫主义者喜欢讲道德，他们对于社会的主导力量持反叛立场，并且对于任何偏离正确路线的人嗤之以鼻。他们不喜欢承认错误或改变方向。科学家则讲究伦理而非道德。

但无论哪个群体，都应该为环保事业做出贡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