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得好像活了好几辈子

张书玮

2016年1月3日，邦妮·瑞特（Bonnie Raitt）在社交网站发布了一则留言，末尾特别附上一条演出片段。该片段摄录于1990年4月16日，录的是在伦敦温布利体育场举办的一场演唱会，主题是向出狱不久的曼德拉及南非自由致敬。娜塔莉·科尔（Natalie Cole）、邦妮·瑞特、安妮塔·贝克（Anita Baker）和米卡·派瑞斯（Mica Paris）翻唱了鲍勃·迪伦的名曲《答案在风中飘》。那是和科尔互动中让瑞特印象最深刻的一幕，两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不简单。她们实在太像了——都出身在演艺世家，身心都经历了长期的戒毒挣扎，这些也正是世俗对科尔最深刻的印象。通过这条演出片段，观众似乎看到了科尔深爱的詹尼斯·乔普林（Janis Joplin）在她体内燃起巨大能量。

90年代初可谓科尔在事业和嗓音状态上的巅峰时期。这听起来似乎非常遥远。还有更遥远的事，70年代中期她就已经成名，拿过数座格莱美奖，然后沉沦毒海，事业一度陷入低潮。2015年正好是她出道40周年。

1975年，R&B组合The Independents在夜店发掘了科尔——被她清脆响亮的声音吸引。因为所有人都在意“Nat King Cole女儿”的身份，她愤怒又苦恼，急于摆脱父亲的光环。她拒绝演唱爵士风格的歌曲，反而大量展示艾瑞莎·弗兰克林（Aretha Franklin）和詹尼斯·乔普林给她带来的影响，喜欢声音有爆发力的节奏或摇滚歌曲。The Independents邀请她录制了样带，其中有不少都写给艾瑞莎，灵歌天后都不太满意。

Capitol唱片公司听到样带，签下了她，很快为她发行了专辑《Inseparable》。这张专辑很快登上灵魂乐榜冠军，科尔一炮而红，媒体称她是艾瑞莎的接班人。1975至1976年里，她发了两张专辑，拿下3座格莱美奖，其中一次还打败了本尊。但滥用药物对她的伤害很大，1983年她被强制戒毒，事业也进入冰川期。为了避开公众视线，科尔开始减少曝光，又花了4年多时间律戒和疗养，才重新回到流行音乐圈。

经过那段时间，她开始逐渐和自己的身份和解。1990年她终于同意录制爵士风格的音乐，也同意了把自己的声音和父亲合在一起。那一张专辑自然为人们所熟知，开启了她事业的又一个20年。此后她每过几年都会把自己的声音和Nat King Cole合成一次，而几乎每次都得到奖项肯定。不过也因此，她淡出了流行音乐的主流视野，专心经营爵士和成人抒情曲风。

父亲在她小时候就带她认识了弗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和艾拉·费兹杰拉（Ella Fitzgerald），不管她多么抗拒，爵士音乐的确在无形中影响了她。当她转入爵士音乐和抒情曲风之后，父亲和艾拉两个人的影子总在她的歌声中显露出来。她也尤其擅长那种一连串快速吞吐的即兴演唱，与唱灵歌时的高昂挥洒形成了有趣对照。

节奏蓝调和爵士音乐几乎是她事业的两大主题，也像是她生活的写照——早年狂放，后来淡定平和。在早年曝光最多的日子里，她俨然是一个坏女孩，和如今欧美娱乐圈里的问题少女明星如出一辙;后来慢慢变成高贵大方的典范，也影响了很多后来的黑人女歌手。上承70年代反映社会现状的灵歌，下启90年代黑人音乐耀眼的主流商业作品。现如今常见的“隔空对唱”，几乎也是她一手带起来的风潮。不过无论谁和谁相隔多少时空，她和Nat King Cole的对唱总是格外动人，大概血缘中自带的默契，让感受更加真切了。

娜塔莉·科尔（1950-2015），爵士歌手，美国人

早年的任性后来不断要她付出代价。科尔的后半生几乎全在和健康问题对抗。年轻时还算容易应付，年龄渐长，她也愈显疲惫。2008年她肝脏出现问题，第二年又出现肾衰竭，每周要透析3次。虽然进行了器官移植，之后却从未完全康复，一直饱受困扰。在此期间，她依旧活跃在舞台，不时演出，还发表了几张专辑。

最后一张专辑《Natalie Cole En Espa?ol》是一张西班牙语唱片，她录制了十几首拉丁情歌，正正延续了Nat King Cole过去的跨界风格，其中少不了两父女深情对唱的经典歌曲。1958年，Nat King Cole满怀勇气发行了他的第一张西班牙语专辑《Cole Espa?ol》，让拉丁流行音乐长出翅膀，飞向了全世界。无论是先天养分，还是后天造就，这些不同音乐元素，构成了娜塔莉·科尔的多面个性。即便去世时她只有65岁，却精彩得好像活了好几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