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里尼奥的上帝综合症

颜强

这世上总有些痴人，或者狠人，生活在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同的世界里。

一百多年前，一个府试屡屡落第的广西人，重病后醒来就说幻觉中有老者对他传道。后来他果然成就了一番事业，或者说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类似的故事屡见不鲜。

这当然是很荒诞的故事，但故事中的主角，不少真相信自己有过的感觉——旁人视之为幻觉。洪秀全是否真相信神谕，从而拜上帝，无从核实。从现代心理学看，这是一种上帝综合人格。这种对自我的深信，刻入骨髓，绝不动摇。哪怕有直接的证据，指正出这种认知有偏差，仍然不能动摇他们的自信。于是在这些证据面前，他们会继续幻化出其他理由，其他借口，这就是典型的“认知失调”（cognitive dissonance）。

穆里尼奥也进入了这样的认知失调中。尤其在联赛输给莱斯特城后，他将自己的偏执和顽固，提升到了一个空前高度。输球后第二天《泰晤士报》体育版的头条，便是“穆里尼奥：球员背叛了我”。初一看还以为是标题党，仔细看，原话是“球员背叛了我的战术安排”，但是再往后，话语越来越怪：“我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战术观察力，上一个赛季我将这些球员提升到了一个空前高度，一个超出他们能力的高度，如今他们都不相信自己具备这样的高度了……”

这样的话语出现，只能意味着穆里尼奥完全失去了更衣室，他和球员的关系，一如他三年前在皇家马德里的最后岁月，已经不可挽回。

他是一个先导者，一个著名的团队领袖，一个总能制定出无缺陷战术的大师。这是客观事实，然而对应穆里尼奥自己的主观认知，是他认定自己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教练，一个没有缺点的教练。

这个赛季的切尔西，正经历着灾难般的联赛，距离降级区近在咫尺。一个自认为没有缺点的教练，在这样灾难般的成绩面前，在英超前16轮输了9场的成绩面前，会如何看待这一切？

绝大部分人，在这种雪崩格局面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会尝试一些新的手段。穆里尼奥尝试了各种新手段，可成绩不见提高，但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有问题。他没有问题，那么必然是球员有问题、俱乐部有问题、对手使阴招、莱斯特城的球童在耍赖、英格兰足总和媒体在阴谋迫害他……然而当这些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连他的球员都开始要往他脸上扔训练背心时， 他会怎么办？

他选择了继续责备球员，更加深刻具体的责备。他会继续责备对手，同时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和他有过节的对手的机会。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每个新闻发布会，都要嘲讽温格。欧冠淘汰了波尔图，他会嘲弄对方门将卡西利亚斯——卡西在皇马时，是穆里尼奥公开的敌人。

这就是一种上帝综合症，一种“认知失调”。极度自信自负，未必是缺点，然而天才和痴人之间，往往只有一步之差。

竞技体育中，“认知失调”导致的极度自负，时不时能扮演奇迹的推手，例如一场比赛面对无比强大的对手，你需要绝对自信才能超水平发挥，可这种“认知失调”不能够长期延续，毕竟这个世界有运行的客观规律，完全唯心、一意自我，只能是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