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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观澜先做尺子后量人

2016-01-09清风慕竹

幸福家庭 2016年1期
关键词:范纯仁富弼新法

清风慕竹

公元1085年3月,年仅10岁的宋哲宗继位。许多人跑来向范纯仁道贺说:“你的机会来了,司马相公复出了。”这么说还真不为过,因为谁都知道,范纯仁与司马光是朋友,而且关系相当铁。

当初司马光罢官居于洛阳,家贫无钱又耐不住寂寞,便常邀同样遭受贬职的范纯仁等几个知己在一块儿小聚,相约“酒不过五行,食不过五味”,只吃脱粟一样饭,喝上几杯薄酒,号称“率真会”。他们吟诗作赋,自得其乐,以致清人赵翼无比羡慕地说:“别后定知真率会,也应为我一停觞。”两人的关系还不止于此,范纯仁把女儿嫁给司马光的侄儿司马宏,是名副其实的姻亲。

果然,没过多久,司马光很快把范纯仁调到京师,当了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备位经筵。说白了,就是给皇帝当老师。明代大儒程颐曾说:“天下之重,惟宰相与经筵。”把范纯仁安排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足见司马光对他的重视。

司马光是政治上的保守派,以坚决反对王安石变法闻名,现在权力重新回到他手中,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废新法,简单地说:凡是王安石所支持的,他就反对;凡是王安石反对的,他就支持。旗帜之鲜明,态度之彻底,史称“元祐更化”。然而,就在这个重大的政治问题上,范纯仁却提出了不同意见:“王安石制定的法令有其可取的一面,不必因人废言。新法已推行多年,改掉其中过分者即可,其中的青苗法、雇役法等有助于北宋富国强兵,不宜骤然废除。”他还劝司马光说:“希望你虚心以接纳各种不同建议,不必谋自己出;谋自己出,则谄谀之人得以乘间而迎合。”

司马光很惊异,问他:“你忘记了当年如何被王安石打击排挤了吗?怎么现在还要为他说话?”

在当年反对变法的声音中,范纯仁的调门相当高。他上书给神宗皇帝,在痛斥新法带给百姓的痛苦后明确提出:“应当立刻召还谏官而罢退王安石,以符朝廷内外之望。”神宗皇帝因为他说话太过激烈,特意把他的奏折都留在宫中,秘而不宣,范纯仁却来了个明人不做暗事,把自己提给皇帝的建议全部抄录一遍,呈报给中书省。王安石读罢,怒不可遏,要求皇帝加以贬斥。宋神宗无奈,只得为他说情:“他没有什么罪过,暂且给他一处好地吧。”把他外放为河中府知府。王安石还不解气,曾派使者去收集范纯仁的私事和过失,没有得到任何证据,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把他贬为和州知州,并徙邢州。

现在范纯仁回过头来又为王安石开脱,司马光自然难以理解。事后,不少人劝范纯仁说:“你被压制多年,好不容易才重新出头,千万别违拗了司马相公的美意。”

范纯仁叹息说:“这样的话就使得人不能说话了。如果为了讨好司马相公而得到喜欢,哪如在年轻时迎合王安石以求富贵呢?”

最终,因为不肯苟同司马光,范纯仁再次受到当权者的冷落。他在遭“革新派”迫害之后,又受到“保守派”的攻击。公元1089年,他被贬为颍昌府知府。不过,这并不令他感到沮丧,心态平和地上任去了。

范纯仁做事,总有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他的哥哥病故,父亲的老朋友富弼对他说:“你父亲一生节俭,知道你家里不富裕,我已经写信给洛阳府尹,有事你就去找他,他会帮助你。”可直到把哥哥安葬了,洛阳府尹才听说了这件事,范纯仁说:“我们自己家庭的财力足以办此葬礼,怎能打扰公家才办葬礼呢?”后来他入朝为官,当时富弼正当宰相,他不仅不顺势攀附,反而上书皇帝批评富弼在家养病、不好好上班,说:“富弼受三朝眷倚,应当自觉担任天下重任,但他怜恤自己比怜恤其他事情更加深切,忧虑自己的病情深过忧虑国家,为君主效力和为自己安身立命,两方面都有过错。富弼与我的父亲范仲淹交谊深厚,如今我在谏省,不能私下拜谒以致忠告,愿陛下把此奏章指给他看,使他自己反省。”

有人说他恩将仇报,是不是有点儿不知好歹,他回答说:“我只是为国家社稷考虑,哪儿能顾及私情呢?”

一个人在世上辨别是非、选择方向,都依据内心里的一把尺子,得失轻重、利益名分,就是这把尺子的刻度。不同的是,有的人常常因为利害关系而见风使舵,让尺子的刻度随意伸缩;而有的人则刻板得像机器,无论祸福,都会坚持一把尺子量到底。前一种人很多,生活中随处可见;后一种人很少,就像范纯仁那样,唯其稀少,才会让我们当成圣人深深地留在记忆里。

(摘自《开封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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