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艾滋病人的完整人生
2016-01-08黄昉苨
黄昉苨
不久前,美国人安德鲁·普尔西费尔为自己的家庭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他们一家5口——他、妻子和3个健康的孩子,坐在一张黑色长沙发上,每人手举一块大大的白色纸板,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安德鲁手举的纸板上写着“HIV+”,他是一个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从出生起就是。
但在保守秘密近34年后,他把这张照片贴上了自己的社交网络上。没过多久,它就被分享了超过1.2万次,安德鲁知道,自己这下变成著名病人了。
全名为“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的艾滋病,于1981年首次被人类识别。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纽约和加州的医生已经开始报告:有不断增加的罕见型癌症或是感染的病例。后来人们意识到,这些患者是免疫系统出了同一个问题。
被艾滋病病毒感染的人会越来越容易被微生物攻击,哪怕是对普通人而言无害的微生物。这种免疫系统的衰竭会带来接近100%的高死亡率。
但安德鲁的故事诉说了这种传染病在当代医学条件下的另一面:被控制的病毒、普通的家庭生活与健康的妻子儿女。
即便在美国,这样的事例对普通大众而言还是有震撼力的:一个艾滋病毒感染者,生育了3个健康的孩子!
他的人生原本注定就是一个悲剧。
30多年前,差不多在艾滋病刚刚为医学家所辨识之际,安德鲁·普尔西费尔携带着HIV病毒,降生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之后的几年内,他的父母先后去世。
幸运的是,他活到了能够接受艾滋病治疗的年代。于是,他的命运便与父母大为不同了。
“首先,我娶了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今年10月,我们就要庆祝10周年纪念日了。”
“其次,我有3个漂亮的孩子。他们分别是5岁、3岁、1岁。”
“最后,我感染艾滋病病毒已经快34年了,我不敢说我是最年长的罹患这一疾病的人,但我很确定,我起码是年纪最大的那个从出生起就感染艾滋病病毒的人。”
安德鲁由亲戚抚养长大,他是艾滋病毒感染者的事情则是这个家庭的秘密——为了他能够在一个正常、快乐的环境中成长。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这些年来都没有改变,也许就是“艾滋病”这个词始终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耻辱感。在安德鲁年幼的时候,美国有不少地方的宗教组织会以艾滋病的流行作为契机,反复强调性行为、吸毒的道德观点。虽然普通的接触并不会传染这种疾病,但在美国还是发生过家长抗议让感染HIV的孩子上学、感染疾病的家庭被驱赶或房子被烧毁的事情。
在谎言维持着的一小片安宁天地里,安德鲁吃着繁杂的药片长大了。从前,他需要服用4种不同的药片,并且每天吃上3次。如果说这些都还可以忍受的话,那等他遇到了妻子维多利亚并且非常想建立家庭时,他忍不住开始为自己感到担忧。
当时,现代医学已经能够通过一些干预手段,帮助艾滋病感染者生下健康的孩子。2010年,安德鲁与维多利亚迎来了他们的大女儿。
但是,这种技术需要昂贵的费用。
一年后,当这对夫妇想再生个孩子时,他们选择了自然受孕——安德鲁从8岁起接受药物治疗,这些年下来,体内的病毒已经被控制到了难以检测到的低水平。
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病好了,安德鲁很清楚,当下,病毒们正静静地藏在某个地方,也许休眠了,可是说不定哪天还会被激活。
在这种情况下,他与妻子发生无保护的性行为,也只有不到1%的可能性会把病毒传给对方。
在医生的指导下,他们决定冒个险。最终,另外两个健康的孩子诞生在这个家庭。
现在,安德鲁用“健康、快乐、强壮”来形容自己。他把“生活”本身视为自己最大的成就。尽管他依然需要每天服用3颗药片,并且定期去医生那里检测病毒水平。
他也终于决定不再隐瞒自己的病情。
他说:“我知道‘艾滋病3个字上附着的耻辱感,但这是没必要的,我希望能改变这一点。”
于是,他们全家举着标志自己身份的白色纸板,面对镜头。
他想告诉人们:“艾滋病是可以被治疗的疾病,哪怕感染了它,你也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我就是一个明证。”
一个家庭保守数十年的秘密,现在成了一个全国性的新闻。
安德鲁说:“我现在后悔的,是没有趁早站出来。”
(潘光贤摘自《中国青年报》) (责编 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