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小镇叫下司

懿兮

知道“下司”这个地名，是通过一只吊着哈喇子、貌似凶猛却呆萌可爱的下司犬。据介绍，这是一种出产于贵州地区的猎犬，既能看家护院，又能猎捕野禽，是出了名的“追山狗”。以至于在心里，将“下司”的发音定义为“夏狮”，总觉得这样的名字才符合这种狗的性格。而真正对“下司”这个地名有字面印象，是在通往凯里的高速公路上立着的指示牌：下司21km。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将“夏狮”与“下司”相互印证，霎时间完全释疑，豁然开朗，哑笑连连。

翻出手机，查阅真正的下司，对这个有着美景美味的地方顿生好感。下司古镇是麻江县与凯里市襟水相邻的一个乡镇，东距黔东南州府凯里市20公里，西隔麻江县城25公里，有凯麻高速公路、320国道线和省道司辰线跨境穿接，交通如此便利，更是让人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执着念头。于是在凯里仅停留半日，便在正午开着导航顶着烈日驾车前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镇下司，迫不及待想将网络上查询到的只言片语与现实对照起来，看个明白。

伴着车内的广播，欣赏着沿途重峦叠嶂的群山，穿过一座敦厚的石桥，头顶上的指示牌告诉我们下司古镇到了。将车停在石桥旁，便能看见桥下清澈的清水江，江水将小镇一分为二，左边是普普通通水泥墙的农家屋舍，右边就是古色古香的下司古镇了。古镇的入口处，是一扇极具民族特色的牌坊式大门，四梁八柱，黄铜质感的图腾图案镌刻其中，一座古镇该有的味道已然显现。古镇是禁止车辆进入的，于是我们可以漫步在青石板的道路上，一面看着地面上雕刻的诉说地方文化故事的石版画，一面左顾右盼街道两旁古朴的青瓦木楼，晃悠着前行。

和一般古镇不同，下司古镇没有喧闹的商业街，也没有熙攘的人群，木楼下街道旁时有几个坐着聊天的老人，显露出古镇生活的怡然自得。偶有一二辆摩托车穿行而过，提示着我们，如今的古镇不再是与世隔绝的化外之地。城市化的进程链接了都市与农村，让城里人能够感受古镇的宁静与悠远，也让古镇迎来建设与发展的契机。只是在心中默念，这样的地方能保持着它自古以来的生活方式，才应是它最好的归属。

转进一条小巷，突然看见了熟悉的一个身影，一只通体白毛的下司犬正坐在楼梯上慵懒地晒着太阳，这便是闻名世界的贵州猎犬了。不知道我们的路过是否惊扰了它的小憩，也不知道它是否会暴露其“追山狗”的本性撵得我们逃离，在驻足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禁不住轻轻地吹一声口哨逗逗它，得到的，却是它友善的回眸一瞥。我们不禁笑了起来，这温和温暖了我们的心，让这个夏日下司的午后愉悦舒心。

清水江面上不时传来的汽船声引领我们继续前行，一位中年妇女摆着小吃摊，吆喝着让我们坐下来吃一碗当地的蓝莓冰粉。冰粉的汤汁在阳光映衬下泛着淡淡的银蓝色，酸酸甜甜的口感确实为盛夏的燥热带来了一丝清爽。与操着乡音的老板娘天南海北地聊天，我问她为何冰粉是用蓝莓而制，她告诉我说这蓝莓就是本地种植的，这种产量不多的水果在麻江、在下司却是极为盛产。我熟知蓝莓的营养价值，也知道卖得不便宜，老板娘向我们强烈推荐：吃晚餐时一定要喝一喝当地用蓝莓酿制的“姊妹酒”。

在古镇里漫无目地闲逛，就仿佛进入了当地人的生活。一栋栋木楼或新或旧，贴着门神画，挂着对联，有的门口挂着一排排玉米辣椒，庭院中晒着各类谷物，从虚掩着的木门望向屋内，看得见供奉“天地君亲师”的神龛。蓝天白云之下，青山绿水之间，似乎都在印证着下司人民质朴而美好的生活。

日落西山，也到了我们离开古镇寻觅晚餐的时候了。沿着清水江两旁的道路顺流而下，炊烟袅袅的江畔，小贩兜售着新鲜的瓜果蔬菜，一座吊桥横跨江水，连接着宽阔大道的城市与返璞归真的村庄。我们顺着吊桥陡峭的楼梯木板进入村庄，靠江的一侧伴随着汽船的轰鸣声与游人的欢笑声，全是热闹非凡的农家乐。而靠内一侧的道路上，旷阔的农田和紧闭门窗的小楼却十分怡然恬静，或许这些门户的主人此刻都在江岸边忙着营生。沿着江岸走一遭，不长的岸边竟有十余家农家乐，而我们最终选择了最为吸引人的“踏浪人家”。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颇具经营头脑地将遮阳伞和烧烤桌椅安放在江水清澈见底的浅滩中。炎炎夏日里，来此游玩的客人将带来的水果饮料放在清凉的河水中自然变凉，一边品尝着桌上烤得滋滋作响的美味，一边在水中嬉戏玩闹。

和老板确定好了晚餐，我们也脱掉了鞋子，踩着冰凉的江水坐在浅滩边，伸手到水里摸一块石头，竟然是心形的。下午四五点钟的夕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金灿灿地洒在江中，桌上热腾腾的啤酒鸭香气四溢，就着当地人自制的白酸汤，别提多美味了！与吊桥平行却更远一些的白色石桥上，高铁“和谐号”仿佛是从一侧树林中突然就出现了，在桥上短暂停留数十秒，便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另一侧的树林中。就在刹那问，脑海中突然浮现陶渊明的诗句：

“羁鸟念旧林，池鱼思故渊。”也许是城市中太多的忙忙碌碌，才让这样的悠然自得显得尤为珍贵。

告别了热情的老板，告别了质朴的村庄，踏着夕阳，我们驱车驰骋在归家的路上。下司，从一个陌生的地名，到一段亲历的时光，半日的光阴显得那么仓促却又珍贵。时至今日，我们依旧常常念想：在通往凯里的路上，有一个质朴的小镇，有一个叫做下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