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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与流变

2016-01-07李中军

长江文艺 2015年12期
关键词:木刻版画艺术家

李中军

《港湾之二》  陈豪  绝版套色木刻  61×90cm  2013年

2015年9月,由湖北美术馆主办的第二届“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如期而至,关于工业版画创作如何前行的问题再次被提及与热议。时代赋予“工业版画”的特殊关联在此显得复杂而又矛盾,它记录了一个时代的发展图景,承载了一代人的生存记忆,却必须在历史流变中探寻出路、举步维艰。

自18世纪英国出现工业革命,工业正式从农业中独立出来,到19世纪末,开始进入现代工业发展阶段,再到当下各类新兴工业的不断涌现——科技的进步改变着工业生产的基本面貌,也改变着人们对于“工业”的认知与解读。视觉艺术似乎总是比文字更能直观地表达认知与传递解读,或许在这层意义上,“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的举办是极为必须与值得肯定的,由此,对关键词“工业”的持续解读也将在“工业版画”的语境下上升到艺术史的框架叙述中。

《岁月留声》  王凤发  木刻  50×79cm  2014年

那么回到本次“工业在场——2015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展览主题由首届的“叙事”转变为“在场”,参展作者也由原来的工业版画创作群体扩展到版画群体、学院及专职艺术家,作品表达形式与内容也自然丰富不少。显然,这些变化于“工业版画”背后的特殊时代关联而言是有延展性的,同时,也是值得反思的。

一   由“工业版画”到“工业题材”版画的思考与拓展

《社会的结构》  康剑飞  宜家松木椅子、丙烯、木刻  41×50×95cm  数量组合方式可变  2008年

“工业版画”概念的出现与中国现代化进程有关,即便在英国、德国——历史上两次工业革命的发生地,也没有作品留下。所以,“工业版画”的存在提出了中国问题的特殊性,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殊性,“工人版画家”成为一个时代的特殊创作群体。不可否认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工业生产已成为一段历史、一个象征符号,“工人版画家”的特殊身份也自然在社会的变迁中慢慢隐退,而“工业版画”的概念也被部分消解,并逐步被“工业题材版画”的说法所尝试替代。为此,“工业在场——2015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在保留向全国各大工业版画研究院创作群体征集作品的形式外,另外特邀了学院以及专职艺术家参展。艺术家构成部分的直观区别在他们的作品中也有所体现。在群体作者的作品中,工业场景、工业生活、工业体验等“在场”的叙事较多,而非群体作品则更多地是艺术家身处工业社会的个体经验与反思。这两者都存在“缺失”,却又十分有趣地形成了巧妙的互补,即一种类似于当局者与旁观者的视觉互动。

《The Internal of City —— Beijing》  徐小鼎  装置  58×70cm  2014年

来自大连工业版画研究院陈豪的作品《港湾之二》真实记录了大连港的工业面貌,海的宁静与港口的繁荣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令观者身临其境。而中国美术学院的曹晓阳、付河江合作的铜版画《来自建设前线的视觉报告》截取了9个场景片段,实中有虚,将城市文化的今天牵引到工业建设的现场。相比之下,中国人民大学王家增的《工业日记》则瞬间从形式上将“工业题材”版画变得私密化,画面人物怪异的眼神仿佛在提示,身处现场的我们是否还遗忘了某些重要的角落。四川美术学院的刘铃涛利用《钢筋森林》表达了自己对城市文明与生态文化的担忧。

事实上,在群体作者中,也有许多由工业现场生发出一些关联性的思考,例如天津的包伯玉,作品《工业盛宴》将工业机器缩放至餐盘中,消费时代对工业意义的消解令人焦虑。来自湖南的刘喆文则在作品《生活一隅》中趣味性地表现了工业与生活的关系。而在部分非群体作者的作品中,我们也看到了他们对工业现场的观察以及对工业记忆的探问,王凤发的作品《年少时光里》、《岁月留声》、《推开记忆的门》正是如此。

《曦染钢林》  禹季凯  套色木刻  63.7×87cm  2013年

传统概念中的“工业版画”发展至今,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这是社会现代化进程的必然,历史的发展并不可能重复,当“工人版画家”的特殊身影由历史舞台上退去,当更多版画艺术家开始多向度地关注并投入“工业题材”的版画艺术创作,我们对“工业题材版画”的概念拓展以及由此引发的问题意识才能真正带来更多强大的思考与积累。

二  社会审美惯性中的“伪现实主义”值得警惕

《极速音符》  洪涛  套色木刻  71×110cm  2015年

既然我们已经突破了以往对“工业题材”的认定标准,那么工业版画就应真正进入“工业艺术”的范畴,这就要求作者不再局限于现实场景及人物活动的叙事表达,而是在时代的背景下,真实地去理解、表现、升华并且艺术化处理工业社会与生活的方方面面。一直以来,工业版画大多以现实主义手法来进行艺术创作,但在中国工业全局性社会转型的背景下,人们的思想、社会生活及所造成的社会影响都在改变,这就要求我们今天的“现实主义手法”应与当下的社会生活对应。诚然,由于传统文化影响下的审美惯性带来了不可避免的固化导向,但对于具有独立思考及表达能力的艺术家而言,这个导向是必须回避的。

即便如此,在本次展览中,我们看到许多艺术家在这个方面所做的努力与尝试。李晓林的《幸存者之三》利用的是经典的现实主义表现手法,幸存的矿工、朴实的笑容、心有余悸的担忧,以及背后值得所有人关注的严肃事实。廖扬的《爸爸妈妈都去哪了》很明显关注的是留守儿童的现实问题,满屋的废品,画面中心屏幕上所散发的光是否能照亮他们光明的前程。王玉婷的《河边风景》则不禁令人联想到前文所提及的一件描绘港湾工业现场的作品,一片死水与河边的工业废品道出的是飞鸟所留恋的环境问题。

艺术的魅力在于共鸣。工业版画由于其坚固的时代背景和传统文化特色容易导致部分作者对过往的工业记忆过于留恋,缺少批判意识,从而不自觉地回避掉许多值得关注的问题,陷入“伪现实主义”的陷阱。这在“工业版画”题材概念不断拓展的今天值得警惕。

《千尺井下的乐章》  王守建  套色木刻  70×107cm  2014年

三  新兴工业的无限可能下,“工业版画”的边界能走多远

中国当代艺术发展到今天,似乎已经经历了无数的可能。但“工业版画”由于其时代的烙印与传统印刷概念所设定的边界,似乎较其他艺术形式更难拓宽。然而,题材与边界的拓宽势必带来更多冒险的尝试。

康剑飞很巧妙地将版画做在了现成品椅子上,《社会的结构》背后应该也有工业结构大调整后作者对当下社会生活的忧虑与反思。徐小鼑是学版画出身,他的装置作品《The Internal of City-Beijing》利用硬纸板将木刻版画的过程与结果立体化地综合呈现。罗灵的《被腐蚀的记忆》用化学颜料在工业材料——铁上做文章。潘旭的《布鞋》巧妙地利用版画制作技术,对传统观念下的印刷术进行了“改造”。而宋伟阳的《说旧——再画黄鹤》则利用了镂空模板、喷漆等方式将工业与文化痕迹成功嫁接。

《梦》  赵胜  绝版木刻  40×60cm  2015年

版画是工业发展的产物,而各类新兴工业的发展无形中成就了当代艺术的各种可能性。那么对于“工业版画”这个特殊的艺术形式的未来可能,艺术家们又能做些什么?这个问题关乎版画语言的本体认知,也关乎“工业题材”版画的概念范畴,但无论如何,它须与社会进程与文明发展相统一,须在探索与实践的过程中弄清坚守的底线。

“工业在场——2015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再次延续了关于“工业版画”概念的热点讨论。而什么是“当代的工业版画”,如何做一个具有当下现实意义的“中国工业版画展”仍是一个值得我们持续关注的问题。我们仍旧生活在一个工业的时代,我们仍旧享受与承担着工业进程所带来的种种,但愿“工业版画”这一特殊的符号能在记忆与流变中找到合适的焦点,并不断延续。

责任编辑  吴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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