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相对主义视角下的政治话语翻译*
2016-01-07张馨元
语言相对主义视角下的政治话语翻译*
关键词:语言相对主义;政治话语;翻译;逐行对照法
摘要:政治话语是国际政治进程中一个重要因素,对于政治话语的跨文化翻译具有关乎人类和平与安全的特性。语言相对主义认为跨文化语言翻译可以实现,但要面临语法结构和语境差异造成的困难与挑战。马林诺夫斯基的“逐行对照法”在很大程度上为困难的解决提供了可行方法,使得尽量准确而完整地翻译政治话语成为可能。
Abstract:Language is a very important factor in the world political process. The cross-cultural translation of political discourse distinguishes itself from other forms of translation by its potential influence on global peace and security. The theory of linguistic relativity confirms the translativity of political discourse, and also explains the possible difficulties and challenges in grammatical strutures and context. Malinowski's “Interlinear Method” provides ways to deal with the difficulties and challenges to its best in order to make sure that the translation of political discourse is accurate and complete.
冯·代伊克(van Dijk)将政治话语限定为“主要是政治性”的话语,是政治领导人的一种政治行为,在政治进程中具有某种直接功能。议会辩论、议案、法律、政府或其各部颁布的政策法规、其他机构的文件、政治广告、政治演讲、媒体对政治领导人的采访、政府新闻发布会、政治脱口秀节目、党纲、政治选举等都可归入政治话语。[1]本文主要参照代伊克的定义和归类讨论政治话语的翻译问题。
政治话语是国际政治舞台上行为体间发生互动时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翻译人员是否可以完整、准确地传达说话者语言背后的意图呢?语言学领域将政治话语纳入研究对象范畴的是批评性话语分析。批评性话语分析是从语言学的角度出发,将语言放在社会历史的话语环境中进行分析,以求分析出话语背后的意识形态及其与话语之间的关系。作为一种研究视角,批评性话语分析的语言学理论基础中有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萨丕尔—沃尔夫假设,也就是本文所说的语言相对主义。[2]4
语言相对主义认为跨文化语言翻译可以实现,但要面临词汇、语义、隐喻以及语境差异造成的困难与挑战。马林诺夫斯基的“逐行对照法”在技术层面上为困难的解决提供了可行方法,使得尽量准确而完整地翻译政治话语成为可能。语言相对主义假设主要包括两点:第一,语言存在多样性。不同的语言之间,特别是隶属于不同语系的语言之间,在很多方面都存在着很大不同;第二,语言影响思维。语言的结构和词汇影响着人如何看待世界并将其概念化,这种影响是以系统的方式发生的。[3]
对于萨丕尔—沃尔夫语言相对主义理论的讨论主要围绕着“语言的哪些方面如何对人的思维产生影响”进行。语言对思维的影响主要体现在:词汇方面。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词汇,但是在不同的语言中,存在着用不同方式进行词汇划分的现象;语义方面。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语义特征;隐喻方面。不同的语言以不同的方式使用不同的隐喻;语用方面。对于语言的理解越来越离不开语境,在具体情境中,说不同语言的人使用语言的不同方式也会影响他们的思维方式。[4]
本文基于相对主义理论来探讨政治话语的翻译,若要准确把握语言背后的意图,翻译过程中就要全面考虑源语言对思维发生作用的各可能因素。政治话语既具有语言的普遍规律,也有其所属领域的特点。因此在研究政治话语的翻译时,要将立足于萨丕尔—沃尔夫假设之上,不同语言间的相对性与政治领域要素诸如事件发生背景、行为体意识形态、行为体之间利益关系等结合在一起进行思考。
一、从语言相对主义看政治话语翻译中的挑战*
(一)从词汇和语义方面看
1. 政治话语中价值判断类词汇
在1956年,英国哲学家沃特尔·B·盖(Walter Bryce Gallie)在其题为《本质上存在争议的》论文中列出了很多容易引起争议的词,而其中大部分都是政治类词汇,特别是那种涉及到评价性的政治词汇,比如“democracy, justice”等。一方面,由于说话者同接收者为这类词汇赋予的意义很可能是基于其不同自身经验和夹杂着复杂因素的情感内涵;另一方面即使抛却了上面提到的这些因素,也难以断定我所说的“democracy, justice”就是你所认为的。[5]因此,美国的“democracy,justice”从形式上可以翻译成法语的“démocratie, justice ”或者汉语的“民主,正义”,但这样也很难将美国人心目中对“democracy,justice”的界定准确传达给法国或者中国受众的。并且,对于这类涵义有争议的词语,如果选择使用了其中一种涵义,势必表明对其他涵义的排斥。基于这种思想,很多以阿拉伯语为母语的穆斯林认为《古兰经》是真主的旨意,是深植于阿拉伯文化的,因此即使将《古兰经》翻译为其他语言,也是不能为阿拉伯文化以外的人所真正理解的。[6]
2. 政治话语中的多义词
在政治话语翻译过程中有一类情况:在源语言中,有些词是多义词。这里的多义词是指,一个词有两种或者更多种的含义,而每一种含义翻译到另外一种语言中,都会有好几种解释。比如在政治话语中经常出现的两个英文词汇“citizenship”和“nationality”,它们有时候可以作为同义词使用,而有时候又被用来指代非常不同的意思。社会学领域的学者认为“citizenship”作为“公民资格”之义时,是指个人与主权国家之间的一种法律关系,既包含彼此与对方的权利关系也包含义务关系。在“citizenship”的这一释义中,它与民族是没有关系的。而“nationality”虽被视为“citizenship”的同义词,另一方面又包含有“民族成员”的意思。这样可能就产生了这样的例子:一位信仰罗马天主教的尼加拉瓜人,说的是西班牙语,但是却因为和韩国人结婚成为了韩国的“citizen”而具有韩国“citizenship”或者“nationality”,但是我们又可以说,两个隶属于不同独立主权国家的“citizens”,可以隶属于同一个“nationality”,比如分属于韩国和朝鲜的“citizens”都属于朝鲜族这个“nationality”。有些国家会将“citizenship”和“nationality”分得很清楚,比如在英国和俄罗斯,但是也有些国家,对这两个词使用得很含混,比如在美国,这恰恰反映出美国是个多民族国家的大熔炉。[7]291因此在政治话语翻译过程中,这种多义词就很容易造成翻译者理解的歧义。
3. 政治话语中语言的历时性词汇
有一些词汇,会在跨越时间、空间等维度之后发生变化,而这也会给政治话语的翻译带来一定的困难。这就涉及到历时性分析的问题。历时性分析指的是在一个演变的过程中探索一个词的涵义。[8]18-29比如英文中“liberal”这个词,最初用来形容那些认为应对市场持放任、不约束态度的人。但是3个世纪之后,由于有一位自由主义者对放任、不受约束的市场所具有的优点提出了挑战,因此“liberal”的涵义又变到了其最初涵义的反面。在F.D.罗斯福总统的时代,他曾自豪地称自己是自由主义者,而到了里根总统时代,它就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辉,没有人再愿意称自己是“liberal”了,而那些仍持放任、不约束市场观点的学者或政治家,被称为“neo-liberals”也就是新自由主义者。[9]179
除了在一国之内时间维度上发生的词汇变迁,还可能在国家之间由时间乃至空间带来的词汇变迁。还是以“liberal”一词为例,在英、美等国,它用来指左派人士,而早在19世纪初,“liberal”用以指现代的右派人士,也就是持保守思想的人士。在今天的澳大利亚,“liberal”仍用以指保守人士。这类词汇常常会出现在政治话语中,进行翻译工作时如不能将其涵义准确辨别易给受众带来理解上的混乱。
4. 政治话语中结构性差异词汇
“萨丕尔—沃尔夫假设”认为语言意义有时由其语法结构决定,有些语言从结构上就表达出某些信息而另外一些语言就没有这种要求,这就是词汇的结构性差异。具体而言,有的语言要体现话语参与者之间的关系,而有的语言要体现出性别,也有的语言要体现出说话者获得所说内容的渠道。[7]293比如法语要用“tu”(你)和“vous”(您)来表明说话参与者之间的关系;日语和韩语中也有详细表明说话参与者等级地位的词汇,而这要翻译成与其语法结构不同的英语就存在着一定的难度,因为英语中一个“you”就表达了对话中的所有第二方,无论其地位高低,等级如何。[10]P93
从性别角度看,对性别的关注在某些语言中会体现出来,而在另一些语言中就不会有所体现。比如在英文表达“David Cameron is a politician and Hillary Clinton is also a politician.”在其文字表达上,并没有体现后者的女性身份。但是在法语表达中,David Cameron is“un politicien”而Hillary Clinton则是“une politicienne”。
从言据性*言据性(evidentiality)指的是从语言的文字表面反映出说话者获取信息的渠道。角度看,有些语言的语法结构要求说话者体现出信息获取的渠道。比较典型的例子是土耳其语,下面这句是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评价反对派领导人的言论:
他一方面表示反对派领导人作风粗鲁,另一方面又表示这个信息是他从别的渠道听说的。[9]293这个句子并非不能译成其他无言据性要求的语言,只是对于其他语言的使用者,比如说英语者来说,他们在发表言论或表达观点时,倾向于使用“I think”,“I imagine”或者“I suppose”等不同程度的词汇清晰地表明其对所说言论的确定性[11]37-58,而这种语言使用方式的差异很容易让他们对发言者产生误解,如认为其对所表达观点缺乏自信等。这个问题不能不说是对话语翻译者的一种挑战。
(二) 从隐喻方面看
隐喻是一种语言现象,更是人类认知和建构世界的一种思维方式。隐喻的实质是用一种事物来理解和经验另一种事物。[12]善以语言学视角研究政治现象的认知语言学家莱考夫(George Lakoff)在其和约翰逊(Mark Johnson)的合著中,提出了“概念隐喻”,并将其分为实体隐喻、结构隐喻和方位隐喻。在政治话语中,出现和使用频率最高的是实体隐喻。实体隐喻是指将抽象和模糊的思想、事件、活动、情感等无形的概念视为具体的,有形的实体和物质。它为我们抽象的概念表达为“实体”提供了物质基础。[12]
美国前总统布什在“9·11”后告诉美国人民,“这场反恐十字军战争是要花时间的”。在他的发言中,以“十字军远征”作为隐喻,来比喻针对伊斯兰恐怖极端主义的斗争。他的这一言论引起了国际社会、尤其是伊斯兰世界的强烈不满。布什在说这话的时候并非真的意指十字军战争,一方面,他想要强调的是“针对国际恐怖主义的斗争”,将会旷日持久;另一方面,十字军远征领袖“狮心王”理查是布什总统心目中的偶像,他以此隐喻来表明希望自己如“狮心王”一般在对抗国际恐怖主义的斗争中勇者无惧、战无不胜。但是对于伊斯兰和阿拉伯世界来说,十字军远征就是一场基督教徒对伊斯兰教徒的屠杀,直至今时今日,这场宗教之间的浩劫仍然具有非常强烈的意味以及难以消除的政治影响。因此,布什的讲话在穆斯林世界里激起了轩然大波,不能不令人怀疑布什政府对伊斯兰和阿拉伯世界的真正了解和尊重,是否会将当时那场对付国际恐怖主义的斗争扩大到伊斯兰与西方基督教社会之间的宗教、文明冲突。同时,它也给了本·拉登及其同伙可乘之机,将恐怖主义行动说成是抵抗基督教和犹太人的入侵。
这个经典的案例也许更适合说明正确使用隐喻的重要性。但是对同一个隐喻的不同理解,才是让这场国家间、宗教间甚至文明间的误会产生的原因。因此对隐喻的正确理解、对源语言中使用隐喻的真实意图把握并将其准确通过翻译为目标语言传达给受众,为跨语言翻译工作者提出了巨大挑战。
(三) 从语境方面看
1. 政治话语中的利益因素
从宏观角度看,语言可以通过叙述框定话语的主要内容和话语主体,使之产生关联而形成一个意义体系;从微观角度看,语言在词汇层次可以命名、定义,建构游戏规则。[13]45而要知道这种意义体系或者游戏规则背后支持的真正意图,就必须结合话语发生的语境。政治话语发生的语境对揣测行为体的交流意图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如前文提到的,语境主要包含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是时间、地点、人物等;二是大的文化背景。政治话语中,对时间、地点、人物等因素的考量需要围绕的一个核心就是国家利益。因为国家利益问题从来就是现代国际政治的一个核心问题。[14]72
当政治家从利益出发形成自己的意图并以此去框定语言的内涵时,那些价值判断性的词汇即被赋予了带有政治倾向的涵义。一个词或一个短语被政治家赋予了意义后被大众普遍采纳和接受时,便符合了“萨丕尔—沃尔夫假设”,即语言通过影响一个社会单位的思维而反作用于社会单位成员的行为以至于该社会单位的文化。而这整个过程可视为集团利益从体系层面发生其语境作用的机制。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中,布什政府通过话语建构将伊拉克描述成为“邪恶轴心国家”,并把伊拉克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恐怖主义联系起来。这场战争究竟是“解放”还是“武力征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语言的框定与涵义的建构。随后,布什政府在没有联合国授权的情况下发动了伊拉克战争,而美国公众对战争的战前支持率竟高达70%以上。[13]48
美国公众思维中对伊拉克战争的认知是被布什府语言建构出的意义体系所左右的,因而相信这场战争是为打击恐怖主义,解救伊拉克人民的正义之战。直到多年以后,杀伤性武器的核查未果以及美国在伊拉克战争后国际形象的大幅度滑坡,才让美国公众逐渐从这场催眠中逐渐清醒,认识到布什政府发动战争时的意图未必真如其宣扬得那么简单和正义。因此,任何政治话语的翻译都离不开对说话者真实意图的考量,而其真实意图离不开话语发生的语境。翻译者必须将政治话语背后作为语境因素的集团利益考虑进去,才能准确理解话语并将其与目标语言的差异凸显出来传达给受众。
2. 政治话语中文化背景差异
1.3.4 生命质量评分 由于没有专业的儿童哮喘生命质量评分表,本研究采用李凡等[5]成人哮喘生命质量评分表(5分制),根据患儿的实际情况,修改相应的评分问题,对患儿测评前8周内的哮喘生命质量进行测评,周期为1年。分别对活动受限(日常活动受限和因回避刺激原而致活动受限)、哮喘症状、心理状况、对刺激原反应和对自身健康担心5个因子35个项目逐项记分 (按5分制评分),1分为最差,5分为最好,总分为35-175分,分值越高,表明哮喘生命质量越好。
文化作为政治话语发生的背景因素,同样对政治话语跨语言翻译的准确性有很大影响。文化背景相近的两种语言彼此理解起来远较文化背景差异大的两种语言更加容易,正因为这种差异及差异带来的理解困境的存在,译者才要在翻译时务必将语言依托的文化背景作为语境因素考虑进去,才能尽量准确地传达讲话者的原意,以免造成误解。
众所周知,伊斯兰世界和以色列之间的矛盾有其深刻的宗教原因和历史背景,从以色列手中夺取耶路撒冷宗教圣地的控制权是伊斯兰世界的政治诉求之一。2005年,伊朗总统内贾德在德黑兰发表讲话时说:“……以色列必须从地图上被抹掉。”作为一直因声称要大力发展核武而被西方世界视为危险的国家领导人,发出这样的耸人听闻的言论被纽约时报等媒体直接翻译过来之后,不出所料地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一股愤怒和抵制的浪潮。但是,根据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学者法扎德(Farzad Shrifian)的分析,当时内贾德以波斯语发表的演讲实际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是媒体所翻译的版本。事实上,内贾德说“从地图上被抹掉”并不是种族灭绝的意思。他只是想通过提及伊朗前精神领袖鲁霍拉·穆萨维·霍梅尼关于“以色列政权要被移出耶路撒冷”的召唤来调动起伊斯兰听众的共鸣。[15]对于这句话的生硬翻译主要源于来自另一种文化的翻译者对源语言背后的文化背景了解、考察不足,没有准确把握说话者真实意图。
根据语言相对主义理论,政治话语跨文化翻译过程中可能遇到的挑战与困难。要做到准确把握政治话语背后说话者真实意图就需要把这些因素考虑在内,简单译出其表面含义是远远不足够的,甚至还会因为歧义或错解而导致误解发生。
二、政治话语翻译方法*
(一)逐行对照法
政治话语的理解有时候会直接影响到国家之间的战争与和平问题,因此政治话语是否可以得到准确翻译,讲话者的意图是否可以被受众完整而准确地接收是非常重要的。英国学者约翰·斯特洛克在其文章中提出一种适合用于政治话语翻译的方法,这种方法是由波兰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Bronislaw Malinowski)最先倡导使用的,叫做“逐行对照法”。
“逐行对照法”将翻译过程分解为三步,也是由三行内容构成。第一行是讲话者说话的原文;第二行是将原文进行字对字的翻译,形成还保留其源文字相同语言风格的目标文字;第三行则是对译过来的目标文字进行润色、修整,形成流畅而准确的目标语言译文。[7]28为了更好地说明"逐行对照法"在政治话语翻译中的用处,下面举两例来展开阐明。
例一:1956年11月正处于美苏冷战时期,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波兰驻莫斯科大使馆讲话时,说出一句后来广为流传的话“我们会埋葬你们!”这句话当时立即登上了世界各大报刊杂志的头条,整个世界震惊于苏联的野蛮,并更加深其威胁要用核武器来征服世界的国际形象。*New York Times, 05 January, 1957:1. http:∥query.nytimes.com/gst/abstract.html?res=9A04EED91038E133A25756C0A9679C946692D6CF. Accessed Dec.22, 2014.而事实上,这句话是被美国《时代》周刊错译了,赫鲁晓夫的本意是“当你被埋葬时,我们会在场”,他只是想告诉美国人,“我们的制度能见证到你们制度的消亡”。[7]289
例1:
第一行是赫鲁晓夫讲话的原文,而第二行则是译者的草稿区,他在这一部分中将讲话者的话语字对字,并保持其原本的用词顺序、语言风格。马林诺夫斯基认为,在中间这一行中,可以用括号加入一些原话语中没有,但加入后可以帮助目标语言受众理解话语含义的内容;而约翰·斯特洛克在此基础上更提出:中间行也就是草稿区,是译者发挥其作用的部分,就像刚入门的数学学习者需要写出演算过程一样,他们也需要记录和展示最终成品的得来过程。这一行的内容虽然看上去笨拙且拖沓,但是恰恰是这一行的存在,才更加能展示两种语言互为“他者”的一面。[7]289
例二:习近平主席在“中国国际友好大会暨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成立60周年纪念活动”中发表了讲话,其核心思想是向世界各国表达“中国将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同时也将推动各国共同坚持和平发展”。讲话中,习主席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中国将继续全面对外开放……”。*习近平.在中国国际友好大会暨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成立60周年纪念活动上的讲话[DB/OL].(2014-05-15) [2014-12-24].http:∥cpc.people.com.cn/n/2014/0516/c64094-25024391.html.使用“逐行对照法”来分析,应该是这样的,见例2。
对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句中华民族的古语,本来按照其本意来译,即“The ocean is vast for it admits hundreds of rivers”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把它放在习主席的讲话中,就不能如此简单地直译。习主席讲话的核心观点就是针对现在因中国迅速发展而引起国际社会一些人担心中国会走“国强必霸”的路子,和另外一些人所谓的“中国威胁论”而做出的回应。而习主席在此引用“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古语,意在说明:中华民族有如海般宽广的胸襟,可以面向世界全面开放,也可以接纳其他国家与中国一起发展,共同进步,这些国家也包括文化上和意识形态上与中华民族相异的国家。
例2:
但如果将这句古语直接译为“The ocean is vast for it admits hundreds of rivers”,则容易产生歧义。根据牛津字典对“admit”一词的若干释义中,其中有一解为“to allow (a person,country,or organization) to join an organization or group”,*“admit”,http:∥www.oxforddictionaries.com/us/definition/american_english/admit?q=ADMIT&searchDictCode=all那么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海洋足够宽广而足够将成百上千的河流归入其中”,于是就产生了这样的歧义:中国将其自身比作海洋,而将一些弱于它的国家比作河流。中国足够强大,可以将一众国家作为自己的追随者而进行地区称霸。如果此文的跨语言受众从这个角度来理解这句话,就完全扭曲了讲话者的本来意图。而在译文中加入“the diversity of”就避免了这种歧义产生的可能。
(二)政治话语翻译中的困难
虽然前文介绍了马林诺夫斯基的“逐行对照法”试图解决政治话语翻译中可能出现的一些问题,但事实上还是有一些问题。仍然未能解决。笔者将这些困难归纳为两类。
第一类是存在于一种文化中的某些词语,在另外一种文化中不仅找不到对等词来翻译,而且由于词汇所依托的文化中一些独一无二的因素,导致其他文化下的民族无法真正体悟其完整涵义或者即使能体悟也无法找到本族词汇准确表达出来。比如意第绪语中的“chutzpah”,德语中的“schadenfreude”,还有盖丘亚语中的“sumak kawsay”等都属于这类词语。
第二类是有些词语,特别是涉及法律范畴的词语,因其意义抽象,需要很大篇幅才可解释清楚。但在翻译实践中,不可能花费过大篇幅在某一个词语上。属于这类词语的经典例子,就是斯凯孚(Frederic C.Schaffer)在其著作“Democracy in Translation”中提到的沃洛夫语中关于“demokaraasi(民主)”的定义。[16]51-65如何解决政治话语中出现的这两种情况,是未来政治话语翻译研究需要思考的问题。
三、结论*
语言相对主义理论为政治话语的翻译提供了更加广阔的思考视角,既有语言本身的属性,也有语言之外的因素。这为翻译工作的准确性提供了更大提升空间,但同时也让人看到了政治话语翻译面临的更多挑战。
本文提供的逐行对照法只是基于技术层面为政治话语翻译提供了参考;事实上,要做到准确翻译政治话语,更重要的是在专业层面和职业素养层面全面提升。专业层面不仅仅局限于语言方面,同样应该对政治专业的知识有比较全面的了解,这样既保证做好跨语言沟通工作同时保证翻译工作在政治话语环境中完成。
此外,还要注意提升职业素养,在进行政治话语翻译之前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功课,对自己多提一些问题,例如:讲话者是谁?讲话者所持的语言是哪种?这种语言是否是讲话者的母语?讲话者所属的利益集团是什么?政治话语发生的微观环境背景以及宏观国际形式是什么?……准备工作做到越充分,就越倾向于避免漏解、错解以及歧义。
政治话语翻译因其所属领域的特殊性有可能关系到国家间甚至人类的和平与安全。政治话语翻译是否能准确传达讲话者的真实意图至关重要。本文只是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了抛砖引玉的尝试,也提出了尚待解决的问题,希望未来的研究可以更好地完善政治话语翻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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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陆广品
【传播学研究】
On Translation of Political Discourse from Theory of Linguistic Relativity
ZHANG Xin-yuan (1.SchoolofInternationalRelations,BeijingForeignStudiesUniversity,Beijing100087; 2.SchoolofEnglish,TianjinForeignStudiesUniversity,Tianjin300204,China)
Key words:theory of linguistic relativity; political discourse; translation; interlinear Method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2435(2015)04-0420-07
作者简介:张馨元1,2;(1.北京外国语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北京100087;2.天津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天津 300204)
基金项目: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基金委托项目(TJZDWT140703)
收稿日期:* 2014-12-30;修回日期: 2015-04-04
DOI:10.14182/j.cnki.j.anu.2015.04.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