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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晋剧小生翎子功

2016-01-06李红梅

戏剧之家 2015年22期
关键词:小生

【摘 要】晋剧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独具表演特色,是一个古老的剧种。它有许多令人惊叹的绝活,像翎子功、帽翅功、椅子功、髯口功等,这些绝技在全国戏曲大家族中,都是耀眼的明珠,并广被借鉴运用。《小宴》中的吕布是展现翎子功最具代表性的角色。

【关键词】晋剧;小生;翎子功

中图分类号:J82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5)11-0009-02

一、翎子功源流

“翎子”是褐马鸡长长的尾羽,山地多种少数民族的男性头饰爱插雉尾。运用于演剧活动的历史,早先将翎子插在元帅、大将、绿林英雄等戏曲人物的头盔上,既显装饰美感,更取其勇猛善斗之意,表现人物的威仪和勇猛。随着戏曲演出的不断发展,在雉羽的根部装上钢丝簧(翎管子),管上再配上多彩的翎羽,翎子随着演员头部的运动而前后左右地摆动,非常英武,在原来装饰美和寓意性功能的基础上提高了其使用价值,增强了人物性格的表达。许多前辈老艺术家们不断地探索和发展,逐渐创造出具有很高观赏价值的翎子技巧,并将这些技巧逐渐运用到戏曲人物的塑造和刻画上。

提起翎子功,不能不提到我的恩师郭凤英先生。1935年,先生向前辈艺人“万盏灯”学习了本戏《凤仪亭》及翎子功的基本功法。1951年,她又向陈宝山前辈学会了翎子特技“立翎子”。这个特技难度较大,很难掌握,要求演员通过头、颈、腰、脚等部位的相互配合,将一根翎子直立,一根翎子下垂,而且在表演时要求演员在几秒钟内完成。郭先生通过刻苦钻研掌握了这一技术,但她并不满足,反而激起了她的创造欲望。在多年的舞台艺术实践中她不断创新,整理并创造出一套完整的翎子功技巧。至今为止,她是晋剧翎子功表演的集大成者。

戏谚云:“技不离戏,戏不离技。”一切戏曲技能都是为了演员创造人物而存在的。郭凤英先生在不同的剧目中,运用翎子功技巧创造了不同人物形象,她充分发挥了翎子功的技巧与作用,尤其使《小宴》成为晋剧久演不衰的经典代表剧目。

二、《小宴》与翎子功

晋剧《小宴》是传统剧目《凤仪亭》(亦名《连环计》)中的一出。这段戏,主要表现吕布被美色所迷,不失时机地挑逗貂蝉,貂蝉为了达到政治目的,巧妙地勾引吕布上钩。故有人称这出戏为“吕布戏貂蝉”或“貂蝉戏吕布”。

本剧是郭凤英先生几十年潜心打造、精雕细琢而成的“郭派”代表剧目,是晋剧艺术的宝贵财富。先生的技艺不仅达到“以技塑像”的效果,还从“技美”将剧情升华到“情美”。《小宴》中的吕布本是武将,本场乃客座王府而非身处战场,面对貂蝉又表现出好色美男子的本性,故而本场的吕布人性比较复杂,形象变化较多,则相应地使翎子具有外形、内性、手段、工具等多方面的作用。

《小宴》中生旦对戏调弄的片段是集中展示翎子功的主要部分。郭凤英先生设计了整套的翎子技巧,如“八字花”“金蛇绕梁”“双凤点头”“单凤点头”“鱼摆尾”“金鸡独立”等,将人物与技巧磨合得天衣无缝、美妙绝伦,真不愧是晋剧的一绝。

三、《小宴》翎子功技艺相融

《小宴》中的翎子功将高技术难度和艺术美感充分融合,演员表演时酣畅淋漓,观众观看时表现出对技术的兴奋和对艺术的享受,而剧中角色的情态、心态、形态则均已经活灵活现地呈现了出来。

(一)以技传情

翎子功以技术为根基,但目标还是在于传情。比如“八字花”(亦称“十字花”),翎子由左向右在空中画出一个横“8”字,行至“8”字腰间抬头挑翎,因此得名。它是在演员左顾右盼的表演基础上延伸而来的,将脖颈转向左右观赏美人,是对方向、动力、韵律的掌控。慢八字能体现吕布深深回味的情态,运用夸张法以翎子表意,好比把吕布的眼睛安在翎子上,结合曲牌【花梆子】的衬托而显得悠长浓郁,充分将其流气展现出来。此时的吕布“求美若渴、坐立难安”,貂蝉要出门,吕布用双翎挡,是在说就不让你走,好似在生活当中耍赖皮的男人轻松地用两个胳膊拦住她的去路。吕布又用单翎乘机从貂蝉下巴轻轻划过来挑逗,这个动作显然是用翎子代表手,令人不禁赞叹老艺人们的智慧,不仅设计了技巧还运用得恰当好处。演员在展示技巧时手都是双背着的,这样将观众的视线全引到头上,不仅突出了技巧,还升华了角色的内心情感,使观众发挥想象力,与台上的女神共同翩翩起舞。

(二)以奇为美

当吕布挡在貂蝉面前、貂蝉无路可逃、吕布步步紧逼时运用“单凤点头”(亦称“蜻蜓点水”)的技巧,翎子从左至右划一个圆,即涮一个整花,单挑右翎子使其瞬间直立,左翎以约90度的角度倒下,突出单挑;完成后再从右至左涮一个圆,单挑左翎子,依次反复。这个翎子花既有逼近的意蕴又有挑逗的情愫,配合【爬山虎】活泼明朗的曲牌,二人步调一致、节奏俏皮,吕布步步紧逼、逐渐加速,恰似他激动的心跳频率。此时眼睛紧随貂蝉,片刻不移,你侬我侬,将观众带入了爱情的甜蜜。这组翎子强调的是二人在舞蹈中将吕布“戏”貂蝉做明显,一个穷追不舍,一个躲闪招引。眼神与翎子的结合,突出挑逗的意味。脚下也要与翎花的速度一致,由慢到快,表现内心的变化。尤其要求演员“要像打把子一样,二人粘在一起”,把看似简单的动作、调度,用不同的心理节奏分层次地表现出来,推动剧情的发展。

(三)以情带技

技与情必定是有机结合的,不能简单地以技术取宠,剧中比较重要的一处翎子功是“金蛇绕梁”(亦称“风卷残云”“银蛇飞舞”“鱼摆尾”),吕布的心情状态和变化带动了翎子的外化表达。貂蝉伺机出门后,吕布站在九龙口背向观众张望貂蝉,背身退步,形象地表现出恋恋不舍的情态。此时演员踏着【美女思情】的曲牌,运用“金蛇绕梁”技巧,先柔后脆,表现张望的身段。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心情便焦急起来,技巧加速,退至台中间,单耍左右花,越来越快,恰似风卷残云,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情绪。然后演员变换节奏上步,再去看看貂蝉回来了没,运用“双凤点头”的技巧,表现出希望貂蝉回到他身边的神情。吕布尽情地撒着欢儿,不知疲惫,将他急切、期盼、焦急的心情通过翎子表现得淋漓尽致。“金蛇绕梁”技巧中有单抖、双抖,要求整根翎子呈现出小波浪状,从下往上抖直至垂直角度。单抖时另一根约90度倒下,双抖时两根翎子并立且抖动节奏与波浪是一致的。“金蛇绕梁”要先慢再快、逐渐最快,而且必须是快而不乱,观众可以清晰地看到翎子的路线;脖劲既要求力度,又要有控制能力;在快的基础上要出“花”。这种在内心情绪引导下的技巧,因为节奏变化多、花式转换多,所以一定要保持技巧的清晰度,即干净利落。

(四)以绝为美

先辈们用雉鸡毛来装饰造型,又利用它的柔韧性开启可舞的特征,运用到该剧中可以说是情、理、技的完美结合。最后的立翎称作“金鸡独立”,使柔软的翎子笔直站立,是剧中翎子功的绝妙之处。此时貂蝉换装后再次出场,吕布失而复得的激动和貂蝉的美艳使他的情绪再次兴奋。吕布先用扫翎将貂蝉带入房内,再细细审视这位下凡仙子,技巧先是抖立,再站立。“金鸡独立”要求翎子横平竖直,表演节奏从弱到强、从动到静,此时的音乐【绕弦】是专为立翎设计的。演员、观众调整呼吸,静下心,屏气凝神期待这副方才软得像风的长翎笔直站立,最好能够保持8秒。站立过程中还要随着貂蝉移动,吕布拧身转动,而翎子仍是笔直,不受影响。这个过程甚至比“金蛇绕梁”还要惊心动魄,当技巧达到观众的期待值,必将掌声雷动,台上台下的情绪都到达沸腾点。这些技巧无不为貂蝉的回应来展示,处处有情,处处留情。看着美人娇嫩的容貌、婀娜的身姿惊呆了,被“戏”得浑然不知已深陷险境,完全处于忘我的境界而失去理智的判断能力。这些技巧的表现达到了“神形兼备”的美学观感,也给观众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这正是《小宴》中翎子功的绝妙之处。

“耍翎子本身是手段,用舞翎子刻画吕布这一艺术形象才是目的”[1],技巧随剧情推进,剧情因技巧精彩,提升了观赏价值。与其说这些技巧是因剧情的推动编排的,倒不如说是揣摩观众的心理需求所安排的。试问观众在看《小宴》时是在检验演员的技巧,还是重温角色的情感?每个人都知道翎子的技巧在这出戏里是表现吕布的心花怒放,但是在戏与技的相依相傍下,使得每个观众心里都有一出自己的“吕布戏貂蝉”,还能达到统一的艺术观感和审美情趣,这便是戏曲魅力的动人之处。

四、传承翎子功感悟

学习郭派艺术30多年,无论是演出还是辅导学生,我总是在郭先生丰厚的艺术宝库和人生经历中获得体悟。

首先,是对传统的坚守观。老师曾说:“学习要善于学,善于化,学习人家的东西,要学的扎实,学的彻底,要融会贯通,这才是最好的继承,也能达到理想的发展。”[1]因此,我在教学中对翎子功的技巧格外慎重,既要符合剧情发展,又要符合人物的情感抒发。翎子功已经成为成熟的表演程式,在某些戏剧人物的艺术表现上是不可或缺的载体,传统的翎子功是晋剧的一张金名片。

其次,是对技艺的发展观。作为一名现代戏曲教师,不能只停留在继承的层面上去教学生,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通过理解、鉴别、优化程式动作,丰富表演技巧,在师承的基础上有所创新。通过多年的教学,我把翎子功编成了整套的组合,优化教学,又通过舞台实践演出整理我的内心过程,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二度创作,将内心程序重新编程、输入、存储,将强大的内心世界作为丰满人物的支撑,二者同生同息没有捷径。

再次,是对翎子语汇的系统观。突破纯装饰的局限将翎子运动起来需要“三力”,即演员肢体力、运动转变力和意志控制力。肢体力量可以是观众看不见的,如头部力量、颈部力量等;也可以是看得见的,如掏翎子、衔翎子等。翎子花在组合变化过程中可以借助翎子运动、演员肢体运动时自身惯性带来的力量,转变翎子花时会事半功倍。同时演员需要调动内心情感力量,这样翎子才能耍活,避免僵化性纯技巧。翎子运动起来后需要展现出“三美”,即自体美、运动美和整体美。翎子具有柔韧性,舞动时无论是翎尖动还是整根动,无论是抖动还是涮动,翎子本身是灵动而美的。翎子花在进行过程中,运动张力很大、变化多,其运动轨迹的流线型、波浪抖动的抛物线型、站立的直线型等等,都要体现出翎子运动带来的美感。当然不能忽略的是翎子不是单体,它与冠帽、演员形体是一个有机整体,翎子功无论耍得多棒,依然需要保证整体美。

晋剧《小宴》之所以成为经典,正是由其翎子功的特色所成就。所谓“一戏一技”,这出戏将翎子功展示得淋漓尽致。通过“会说话的翎子”将技与戏完美结合并完成剧情的推动、性格的体现、情感的升华。翎子功和其他戏曲技巧一样,都是我们民族的瑰宝,是我们民族文化的遗产,我愿继续努力,钻研艺术,磨练品格,将郭凤英先生留给后人的无价之宝潜心继承,发扬光大!

参考文献:

[1]李文虎.晋剧名生郭凤英[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

李红梅(1963-),汉族,山西太原人,中国戏曲学院,艺术硕士,高级讲师,从事戏曲表演导演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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