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孝
2016-01-04闫国鹏
闫国鹏
我是十年前到这家企业财务科工作的。
这家工厂有近三千人，生产电子产品，销往三十多个國家和地区。应该说，效益还是相当不错的。
不用说，员工的工资逐年见涨，福利待遇逐年增加。令我疑惑不解的是，有十六个人打工资用的银联卡是外地的：有四川的，有山东的，有湖南的，有甘肃的，有内蒙古的，有黑龙江的，等等。我统计了一下，它们分布在全国十三个省市自治区。厂里的职工都在本市购房安家，这十六个人就是家在外省市自治区，也没有必要使用外省市自治区的银联卡啊！更加奇怪的是，每到年底，我需要算一算本年发了多少福利，折合成人民币又是多少，然后给这十六个人打卡。
这十六个人是怎样的人？
有一天，我终于得到了厂里职工的花名册。这个花名册好就好在谁在哪个部门工作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然而，我用了几天的工余时间，竟没有找到那十六个人的名字，更不用说他们所在的部门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们是吃空饷的人吗？
我几次想问财务科科长，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有问。我想：如果是科长做的“文章”，我这么一问，不是自找难受吗？弄不好，工作也会丢了的。想到这里，我浑身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是啊，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实在犯不着引火烧身！
中午吃饭的时候，电视新闻报道说，最近全国上下都在清理吃空饷。不工作，白拿钱。如果拿的是国家的钱，那便与偷盗国家财产无异；如果是一家企业，特别是私人企业，每一分钱都挣得不容易，再有吃空饷的人，岂不是天理难容？
晚上，我去南阳河河边散步。现在的南阳河，到处是亭台楼榭，到处是花草树木，还有音乐喷泉。据说，市政府投资十几个亿，打造了这个让市民能够休闲娱乐处所。以前看宋朝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总是叹为观止。如果张择端能够穿越到现在，来到游人如织的南阳河走走，怕是也会叹为观止吧？南阳河是升级版的清明上河图啊！特别是晚上，到处灯光闪烁，到处笙歌阵阵，真是让人销魂。
没有想到，我差点儿和江厂长撞个满怀。两个都在想心事的人啊！
于是，一个人的散步，变成了两个人的聊天。
谈人生，谈文学，谈哲学，两个人竟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虽然我们年龄相差近二十岁。用江厂长的话来说，该是忘年之交。
既然知心，既然是忘年之交，那么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于是，我道出了十六个吃空饷的人，并说：“我们工厂确实蒸蒸日上，但每一分钱都是员工辛勤劳动挣来的。”
江厂长说：“你说得对！但这十六个人……”
江厂长欲言又止。
没有想到，江厂长知道这十六个吃空饷的人。他欲言又止，难道他有难言之隐？
沉默。长久的沉默。
“看来，我是不该提这个问题，虽然自己是一片好心。”我想。
过去了足足有五分钟，江厂长终于开口了：
“我参过军，而且干到了连长。按规定，我可以转业，到政府部门去任职。那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末。”
“那你怎么没有呢？”我感到不解。
江厂长又是沉默，长久地沉默。
又过去了足足五分钟。江厂长继续说道：“当年在老山前线，我是突击队队长，跟我冲锋陷阵的队员牺牲了十六人，但我活着回来了！”江厂长声音有些发颤。
“在发起冲锋前，我们曾经约好：如果谁活着回来，那么谁就对牺牲战友的父母尽孝！我活着回来了，但我工资有限。我有十六个爸爸和十六个妈妈啊！我是他们的儿子！所以我没有去政府部门任职，而是选择了自己创业。我是想，只有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我才有能力替我的战友们尽孝！”江厂长哽咽着说。
“厂长，我知道了，那十六个人都是烈士的父母亲啊！”我十分激动。
“是的，但也是我的最敬爱的父母！”江厂长的语气十分坚定。
这时，五颜六色的音乐喷泉伴随着歌曲《为了谁》高高喷起。“你是谁，为了谁，我的战友你何时回？”优美的旋律，动情的歌唱让人不禁心潮起伏。
我紧紧握住了江厂长的一双大手。
（指导老师：闫会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