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溢着民族文化的诗情 读鲁若迪基诗集《时间的粮食》有感
2015-12-31段先鹤
最近有幸获读著名诗人鲁若迪基的诗集《时间的粮食》,书中的文字令人倍感震撼,崇敬之心油然而生。捧读《时间的粮食》仿如置身于泸沽湖畔,行走小凉山中,焦躁的心竟然逐渐静了下来。泸沽湖上的爱恋是怎样的情长?小凉山上的情怀是怎样的宽广?对家乡的思念是怎样的真切?这块土地孕育的诗人鲁若迪基会给每一个读者带来生动的诠释。《时间的粮食》一书是鲁若迪基的诗集(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收录于云南作家精品文库),全书共收入他洋溢着浓郁乡土气息和民族特色的诗歌184首。
云南这个叫鲁若迪基的著名诗人,如传说般神奇,他的作品曾获第五、七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首届汉语诗歌双年十佳奖,《人民文学》优秀诗歌奖,云南省报纸副刊好作品一等奖,《边疆文学》奖,第三届徐志摩诗歌奖等等佳绩。在他的诗歌中,“爱”是最恒久与最鲜明的主题。《时间的粮食》精选了鲁若迪基从1988年到2014年创作的诗作,这不仅是他在诗歌创作道路上探索与思考的结晶,更是他对民族的高度关注,对故土的无限热爱,对爱的浪漫表达。在鲁若迪基的世界里,小村庄果流、山神斯布炯、泸沽湖女儿国,以及那片土地上生长的苦荞、羊群、树木等,长期以来始终承载着他作为一个普米族诗人的诗歌创作指引。那里的一草一木、飞鸟走兽、行者旅人,都强烈而持久的吸引着他。有人说,鲁若迪基是一个民族文化的守护者,如一位写诗的格萨尔王,是他的诗歌让世界知道他的民族——普米族。
在商业化、大众化、世俗化、消费主义和功利主义的冲击下,如今的社会到处都是浮华、焦躁。固然,文字成为了宣泄孤独、苦闷、寂寞、焦躁情绪的手段。当世界的喧嚣浪潮逐渐冲击到泸沽湖畔小凉山一隅,在鲁若迪基的诗歌中,我们读到的是别样的清新、优美、高雅与沉静的情思。他说:“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我知道一个叫和国生的兄长/在一个叫德胜的村庄/等着我/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那里的村庄就等着我……”诗歌如大地上的小草,让人心旷神怡,而诗人只有把诗歌种植在适合它生长的土地上,它才能够茁壮成长。正因为鲁若迪基有这种想法,才能写出“在这个世上,没有比泪水更干净的水了”这般雅致的诗句。一方水土育一方诗人,在鲁若迪基身上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小凉山深处的神性。
一个独特而被肯定的诗人,必定有一颗走在常人之外的心灵,因为这颗独一无二的心灵,泸沽湖畔的日常生活在鲁若迪基的眼里都幻化成诗意的存在,成为他表现美好心灵和真挚情感的依托。在两性伦理已经固定成型的今天,泸沽湖是一个美丽的异数,一个文化的另类。鲁若迪基在《花楼》中描绘了富于神奇色彩和民族特色的花楼:“花楼是一朵美丽的花/开在泸沽湖这片神奇的土地/夜色吞没了山庄/花楼一线温馨的光/照着门前的小路/湖水涌上来又轻轻退回/没有狗的狂吠/宁静的夜里/我不过是一株醒着的树/我不知道涌向花楼的路有多远/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当一个黑影踏上小径/我全身的骨头被踩得吱吱作响/无法言说的痛/就这样/面对花楼/我切割自己的心/下酒”。在这里诗人把花楼比作开在泸沽湖上一朵美丽的花,用浪漫的方式生动地传达出了花楼的温馨,花楼是一个盛满爱情和温情的家。在夜色中,花楼前那一线温柔的光和门前的小路,无形中把读者带进了一个诗意而浪漫的境地。“湖水涌上来又轻轻退回”,既是实写更是虚写,通过湖水的微澜来隐喻内心的情感起伏,不动声色地刻画出一颗被感情折磨着的心灵,优美、温柔却有力。同时,以全身的骨头被踩得吱吱作响来暗示无法言说的痛,感情在这里通过可见、声音的意象传达,生动、贴切更传神。
提到“情”,必然少不了“爱情”。关于泸沽湖的爱情和走婚习俗,鲁若迪基在《走婚》里作出了精彩的描述。但诗人并非阐述走婚的奇异和独特,而是集中笔力描述走婚这种独特的婚姻出现前,男女的爱情长旅,《走婚》一诗中说道:“牧羊的地方走/猪槽船上走/泸沽湖边走/歌声里走/锅庄舞中走/一天一天地走/一月一月地走/一年一年地走”。这里通过对生活不同层面中,所谓“走”进行了描述,实际上说的是在生活中诞生的爱情、营造的爱情。同时,也道出了摩梭人对于爱情的谨慎和执著,这里的爱情并不是轻而易举和随心所欲,只有经过重重“走”的考验,情的酝酿,才能“最终走进姑娘的心房里/千百年来/只有摩梭人/能穿越死沉的婚姻/走进爱情里”。《走婚》里诗人重复使用了10个“走”,把“走婚”习俗放在爱情观中加热沸腾再阐释,让读者获得对“走婚”习俗的深刻认识和理解,对读者而言,这难道不是一场独特的阅读盛宴吗?
朴素的话语与合情合理的表达,以及毫无造作的痕迹,是鲁若迪基诗歌的一大特色。诗人总是能将普通的意象经过情感的处理升华到新意,让人为之一震。就如《小凉山很小》一诗,在平常的话语表达中隐藏了深刻的哲理:“小凉山很小/只有我的眼睛那么大/我闭上眼/它就天黑了/小凉山很小/只有我的声音那么大/刚好可以翻过山去/应答母亲的那声呼唤/小凉山很小/只有针眼那么大/我的诗常穿过它去/缝补一件件母亲的衣裳/小凉山很小/只有我的拇指那么大/在外的时候/我总是把它竖在别人的眼前/”这里诗人采用复沓、对比的手法,将诗歌分四节的方式,把小凉山的小,很巧妙地表现出来,小凉山只有眼睛那么大,可是闭了眼天就黑了,隐喻小凉山就是诗人的天;小凉山只有“我的声音那么大”,可这个声音可以去应和母亲的呼唤,小凉山是充满大爱的地方;小凉山只有针眼那么大,可是诗人的诗能穿过它去为母亲缝补衣服,这是不可估量的母子之爱;对小凉山的爱和敬仰在“我总是把它竖在别人的眼前”生动显示出来。《小凉山很小》语言质朴,构思却巧,想象合乎情理,把诗歌语言的朴素和构思之精巧非常逼真地表现出来,可称为鲁若迪基诗歌的经典之作。对于小小的故乡,鲁若迪基始终有着赤子般的情怀。
在当下,很多诗作已沦落为私己生活的日记式记录,而鲁若迪基的诗歌始终具有深刻的生命意识和关注爱情的情怀,这是非常令人叹服的格局与钦佩的作品。诗歌批评家奚密曾说:“当现代诗在更大程度上具有个人意义和美学意涵的同时,它却失去了过去公认的社会道德意义”。如很多评论家所言,鲁若迪基的诗歌在某种程度上克服了这一弊病。
鲁若迪基的诗没有撕裂疼痛的喧嚣与疯狂,它是关于一个民族的生命与自然的用心之作,是没有神话的“神话”,不是史诗的“史诗”,纯净和谐如他的普米民族。不论是泸沽湖、泸沽湖水、猪槽船,还是花楼、走婚等等,凡是与泸沽湖相关的景物或习俗,在鲁若迪基的诗中经过情感的浸润都成为了爱的象征,在世人皆懂爱的表达中,这些原本可能充满异质文化特色的习俗风物都顺其自然的换化为对爱的阐释,成为诗人情感的寄托。读《时间的粮食》,不得不说,鲁若迪基这位民族文化的守护者,这位写诗的格萨尔王,是他用诗歌的方式打开了少数民族文化之光照向世界的一扇窗口。
责任编辑:李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