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苗族锉花剪纸的艺术特征及内涵研究

■朱 亮刘宗明Zhu Liang& Liu Zongming

(1.湖南工业大学包装设计艺术学院，湖南株洲 412007；2.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家具与艺术设计学院，湖南长沙 410004)

湘西苗族锉花剪纸的艺术特征及内涵研究

■朱 亮1刘宗明2Zhu Liang1& Liu Zongming2

(1.湖南工业大学包装设计艺术学院，湖南株洲 412007；2.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家具与艺术设计学院，湖南长沙 410004)

湘西苗族锉花剪纸是一种独特的剪纸艺术，最早作为绣花底样出现，现在已经成为一种题材多样、种类丰富的独立艺术门类。相对于其他种类剪纸艺术，湘西苗族锉花剪纸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其在构成形式上具有繁简相宜，点线精妙，对称韵美的艺术特征，在主题塑造上具有意化自然，契合同构，巧妙组合的艺术特征，在创作手法上具有锉工独特，“锉”“绣”兼顾，线形考究的艺术特征。其内涵追求本质上是对苗族文化传承使命和独特审美趣味的永恒追求。

地域文化；苗族；锉花剪纸；艺术特征；内涵

1 湘西苗族锉花剪纸的源流及现状

湘西苗族锉花剪纸是一种特殊的剪纸艺术，简称“锉花”，在湘西苗族民间也被称为‘扎花’或‘锉纸’。锉花剪纸艺术的特殊性在于它主要用刻刀的锉刻完成，并不是用剪刀剪铰，剪刀只是作为辅助工具在最后修边时使用。

苗族是个爱美善绣的民族，苗族史上先有绣花，后有锉花剪纸。湘西苗族锉花剪纸起初作为刺绣的底样模具而产生的，只是刺绣的一个过程，刺绣也不断促使着锉花剪纸的花样创新。现在的湘西苗族锉花剪纸已经成为一种独立的民间艺术形式存在，渗透到苗族人生活的各个领域，除用于苗族刺绣的花样外，还被作为装饰品广泛用于节日、婚俗、祭祀等重要活动中。湘西苗族锉花图案的题材纹样广泛，主要有中龙凤纹样、狮子纹样、蝴蝶纹样、花鸟组合纹样、动植物组合纹样、神话故事等六种纹样[1-2]。根据其功用可分为衣饰类纹样和日常物品类纹样两大类。其中衣饰锉花很有特色，有长条形、多边形、圆形、任意形等各种形状，主要依据衣饰锉花在苗服中所在的绣花部位的位置来确定其特定的外形。衣饰锉花主要有：女服衣饰的衣边花、围裙花、鞋花，男服衣饰袖口的边花，童服衣饰的帽花、口水围裙、背裙等。日常物品类纹样主要有帐檐花（精美繁杂，多新娘陪嫁物品）、枕边花、荷包花、帐檐飘带花等。

今日的湘西虽已非昔日的闭塞，但湘西文化已深植于这片土地，特别是锉花剪纸，作为一种历史的延续，显现出一种古朴浪漫的美[3]。湘西苗族锉花剪纸主要分布于以腊尔山为中心的台地地区和以踏虎为中心的河谷边缘地带，且风格略有差异。田茂军教授根据地形归纳为：高山台地型风格和河谷边缘型风格。高山台地型风格以苗族集聚地凤凰腊尔山台地为中心，辐射100多个苗族村寨。这一区域为海拔千米以上的寒冷地区，历史上相对封闭，俗谚云“苗不出峒, 客不入境”。因此其风格保持了浓厚的原创意味，风格古朴别致。此地区传统锉花艺人主要有：吴花红、吴六爱、石牡花、吴桂英、吴香英等。河谷边缘型风格锉花剪纸分布于泸溪县的踏虎村、吉首市的大兴寨、矮寨及花垣县的麻栗场等地。这一区域海拔较低且与外界沟通频繁，传统剪纸花样受汉族影响较大。泸溪县踏虎村的“踏虎凿花”2008年6月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成为湘西苗族锉花艺术的代表。沈从文先生曾高度评价踏虎凿花，他说踏虎凿花的需求吸收了大量剩余的湘苗农村妇女劳动力，增进了她们的审美水平，并且给她们带来了实际收入，远比年画和窗花有意义得多[4]。踏虎著名剪纸艺人有：黄靠天、邓兴隆、杨桂军等。

■图1 石榴蝴蝶 作者：黄靠天

■图2 牡丹蝴蝶 作者：龙香梅

■图3 鸟蝶戏莲 作者：龙香梅

2 湘西苗族凿花剪纸的艺术特征

2.1 构成形式上——繁简相宜，点线精妙，对称韵美

首先，湘西苗族族锉花剪纸中，无论是相对简洁衣饰类纹样还是装饰繁丽的日常物品类纹样，大多锉花作品外形轮廓简洁大方，内部装饰却饱满丰富，其整体构成形式上展示出繁简相生的艺术特征。对于锉花形式之美，锉花大师黄靠天这样认为：纹样形式粗糙简单了不耐看，纹样形式华丽繁冗了不纯真。因此，他主张锉花形式繁中见简，简不失繁，细腻不见假，粗犷不失真，繁简相生是他锉花形式的追求核心[5]。

其次，湘西苗族锉花剪纸十分注重点、线、面构成元素相宜搭配，采用重复、疏密、对比等形式美法则来构造纹样。从锉花作品“石榴蝴蝶”（图1）中可直观的感受到其繁简对比适宜，点线排布精妙的构成形式魅力。整个作品以面为主，将石榴与蝴蝶共形进行面面穿插，塑造出简洁的外轮廓，形成一种整体感。简洁的轮廓线与卷曲的结构线实现“线线相连”的剪纸艺术特点。蝴蝶上翅膀边缘的装饰线与蝴蝶翅膀外结构线及蝴蝶触须线相交之处“线线共生”，非常精妙。蝴蝶下翅膀同构石榴部分阴阳块面对比协调，结构曲线与内饰直线对比鲜明，然而从整体纹样画面来看却是大统一小对比，线、面结构相得益彰。最后，点点变化，缀饰其中。在蝴蝶翅膀块面中，无论是圆点、水滴点、月牙点、柳叶点、锯齿点等都按照一定的规律缀列起来，形成一种韵律和层次美感[6]。由于块面的穿插组合，线条的相生对比，点的位置、形状、大小、聚散的不同，使画面显得轻松活泼，形式美感极强。当然，湘西锉花剪纸并非拘泥于这样一种构成组合手法，在巫傩锉花剪纸中注重对线条的大刀阔斧的运用，而普通的苗族衣饰锉花剪纸则喜好阴刻，注重点块的组合。

最后，在构成布局上，从锉花作品“石榴蝴蝶”（图1）可以看到其采用了对称的构图方式，对称布局在湘苗锉花剪纸构成的重要特征。其对称性也有其功用价值，可以满足服饰上湘苗刺绣对称的功能需要。形成这一特征的根本原因是湘西苗族艺人对对称美的把握和对对称法则的偏爱。在童帽锉花剪纸作品“牡丹蝴蝶”（图2）中，工艺家采用了左右对称的构图形式。但是，在上下部分的牡丹花样中采用左右不对称的牡丹花样。在左右的蝴蝶花样中采用了不同装饰的蝴蝶花样。这使得作品庄重、平和的同时产生一种“动”力，这种力的使得作品形成一种新的平衡和美感，较之完全对称形式更富活力，从中也感受到湘西苗族锉花艺人对“对称美”的把握和深度。

2.2 主题塑造上——意化自然，契合同构，巧妙组合

里格尔说所有艺术活动在开始时都是出于再现真实自然的模仿冲动而产生的[7]。苗族人对自然非常崇拜，湘西苗族锉花多从自然中抽取花样，但在其纹样塑造上却并非追求真实的自然模仿，而有着苗族人自己独特的审美趣味。

首先，湘西苗族锉花对单独物象纹样塑造上，具有“意化自然”的风格追求，并不照搬自然，而是更加注重“写意”[8]。通过对物象进行合理的夸张、变形、概括、取舍，强调对物象外形轮廓神韵的把握。在内部刻画时不拘于物象真实的透视结构线条刻画，强调其平面构成感。内部结构上以形刻形，采用圆点、水滴形、月牙、柳叶、锯齿牙、线条等单元形作为装饰元素刻画内部结构[9-10]。如锉花作品“牡丹蝴蝶”（图2）中对牡丹花的刻画。牡丹花本身结构层次繁杂，花瓣结构转折繁琐，在“牡丹蝴蝶”中刻画的牡丹简化了牡丹花本身的复杂层次，注重其意象表达，抽取其外形神韵，内部用点、线等简单元素装饰，将繁杂的牡丹花变成了形象鲜明、简洁大方的装饰性花朵。在一些动物纹样中，如鱼、龙、蝴蝶等造型通过物象“意化”把眼睛加大，给人感觉淳朴可爱。锉花作品装饰元素的内部重构简洁而不简单，体现了湘苗锉花艺人极强的装饰审美能力。有时锉花艺人还会把装饰元素组合成花朵等形状，然后对组合形状规则排列，寻找更深层次的装饰内涵，如“石榴蝴蝶”（图1）的翅膀装饰。简言之，在苗族锉花剪纸艺术的物象纹饰不拘束于客观本体，而强调其外形神韵，按照一定的美学规律对客观实体进行夸张、取舍、重构，呈现出“意化自然”的特征。

其次，湘西锉花剪纸在主题组合方式上，常采用“契合形”的方式来组织纹样，巧妙地使用以形刻形，同形异构，异形同构等“通感”手法构造主题。锉花作品“石榴蝴蝶”（图1）中，蝴蝶下端翅膀与石榴纹样就进行了巧妙的“异质同构”。苗族崇拜蝴蝶图腾，称其“蝴蝶妈妈”，加之石榴寓意多子征，故“石榴蝴蝶”也体现了苗族人的生殖崇拜。

最后，湘西衣饰锉花剪纸的主题组合上有独异之处，因其有几种固定的轮廓形状，如帽花和袖口花各有其固定形状，这就为主题组合限定了一个造型框架。如何在框架内巧妙的安排主题纹样组合是湘西衣饰锉花剪纸的重要课题。童帽花锉花作品“鸟蝶戏莲”（图3）中，根据童帽的特殊造型结构，先将莲花纹置于中心，蝴蝶纹、鸟纹正好置于上部三个凸起部分，在塑造玩主题纹样之后，在空余之处用苗族特点的花叶纹进行补充装饰，其结果构图饱满，风格统一，以形达意，展现出湘西苗族锉花剪纸主题组合的精妙。不论何种锉花主题，湘西苗族锉花艺人非常善于巧妙的处理花样组合的空间规划和疏密关系，创作出构图饱满、形象清晰，繁简适宜的主题组合。简言之，湘西苗族锉花剪纸在主题组合有其独特巧妙的主题组合方式，也体现了湘苗锉花艺人极高的审美品位。

2.3 创作手法上——锉工独特，“锉”“绣”兼顾，线形考究。

湘苗锉花剪纸的“锉工”是极为独特一种剪纸创作手法，与汉族剪纸相比，其制作工具和方法极为不同，也使其作品呈现出许多别致的艺术特征。在湘西锉花剪纸作品中，我们常会发现上面会有很多锉印压痕和锥点，这是因为其用作刺绣底稿时的绣花针法提示。所以，“锉”“绣”兼顾成为湘西锉花剪纸独特的制作艺术特征，也正是因为这些锉印压痕和锥点，使得湘苗锉花剪纸更具一种手工工艺感，还会呈现出一种浮雕般的立体效果，从而形成一种独特的艺术感觉。

湘苗锉花剪纸有着极高的艺术品质，这都基于其丰富的锉花技艺、清晰的创作思维和极高的工艺水准。在锉花技艺上，除锉刻之外还有锥、扎、削、切、剪等。在锉刻创作时，其思维也很巧妙，一般遵循“先主后宾”、“先内后外”和“先长后短”等规则。湘苗锉花剪纸对于工艺水准要求特别高，尤其是对线性的要求。锉花大师黄靠天对锉花工艺线形提出了“尖、圆、方、缺、线”的五字标准，要求尖如麦芒，圆如秋月，方如砖块，缺如锯齿，线如胡须，尤其线要粗细合宜，曲直流畅，凸显雅致秀丽的艺术美感[11]。也正式因为有这些锉花大师精湛的技艺，才使得锉花艺术呈现出严谨秀丽的线形魅力。

3 湘西苗族凿花剪纸的内涵追求

3.1 文化追求

剪纸艺术中讲究图必有意,意必吉祥,构图饱满,以全为美的艺术追求，要求内涵与形式的完美结合，这其实也映射出剪纸艺术与文化的一种紧密联系。湘西苗族锉花剪纸与苗族文化的关系则更深一个层次，因为苗族在五千年的发展中没能形成自己的文字来记录本民族的历史，而文化的传承也主要靠一些传说、古歌和长诗等口口相传, 这也促成了文化、艺术、生活全方位深层次的融合。锉花剪纸等民俗艺术成为文化传承极为重要的物质载体，丰富的纹饰图案作为视觉符号起到了“文字史书”的作用。因此，锉花剪纸艺术本身已经是苗族文化中的重要构成，其主题纹样、功用价值、工艺技术都显示出其对于文化的内涵追求。尤其主题纹样的表达上，因苗族文化的独异性，故在主题组合上形成了其独特的“盘瓠文化”的图案组合，如“狗脑帽花”、“狗脑荷包花”等。功用价值上，湘西苗族人生活中的穿着衣饰、婚俗嫁娶、巫傩信仰等都离不开锉花剪纸艺术的装饰。其独特的“锉刻”技艺起初也源于能够批量生产的实用功用目的。湘西苗族锉花剪纸艺术源于苗族人的生活，而生活的延续也促使其永恒不断的文化追求。

3.2 审美追求

“在特定的地域气候和历史条件下产生的文化与当时当地民族特性相一致，必然形成特定地域的特定文化。”地域特定的文化必然产生地域特定的民俗习惯和审美趣味[12]。独异的湘苗文化产生独特风格的锉花剪纸艺术。首先，其在纹样塑造上非常注重写意，具有抽象装饰美感。这其实正反映了湘西苗族人民在审美效果上对抽象风格的追求。其次，在主题表达上采用平面视觉构图，对物像的表达上块面清晰，注重对物像外形的抽取，具有原始古朴风味。湘西苗族的巫傩文化更让其在艺术追求上呈现出神秘的特征。其造型艺术上的抽象古朴并没有使其拙笨低劣，而呈现出严谨秀丽风格特征，在童帽花锉花作品“鸟蝶戏莲”（图3）中，对其主题外形简单质朴，但莲花、鸟儿、蝴蝶的装饰却非常丰富细腻，整个作品严谨秀丽。简言之，湘西独特的地域文化塑造了苗族锉花艺术别具魅力的风格特点，从本质上反映了湘西苗族人民的审美特色和艺术追求。

4 结语

综上所述，湘西苗族锉花剪纸是一种独特的剪纸艺术，具有独特审美风格，其在构成形式、主题塑造、创作手法上都极有艺术魅力，有必要对其艺术特征进行深入研究。对湘西苗族锉花艺术内涵追求的深度发掘，切真的感受到艺术的每一次创新演进都是与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不断的融合的结果。湘西的苗族锉花艺术是在湘西特定的生活环境和文化背景中，艺术与文化共同而孕育的结晶。对湘西苗族锉花剪纸的艺术探讨本质上是对苗族人民的独特审美追求和价值观念发掘和剖析。要传承湘西苗族锉花剪纸，更重要的传承湘西苗族认得文化和传统，这才是湘西苗族锉花剪纸真正成长的肥沃土壤。

（责任编辑：北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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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姜姣兰.湘西民居的室内环境特征初探[J].家具与室内装饰,2007,(4)：7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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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陈英.邵阳民间剪纸艺术探析[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5,(2)：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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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ef Analysis the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and The Pursuit of the Connotation of The Xiangxi miao File Paper-cut Flowers

The Xiangxi miao fi le paper-cut f lowers is a unique paper-cut art,as the earliest embroidery ground pattern,it has become a diverse theme and a variety of independent art category now.Relative to other types of paper-cut art,the Xiangxi miao fi le paper cutting has a unique artistic charm.Its in a form which simplifi ed f itting for ,point and line fi ne,and has the artistic features of symmetric rhyme beauty.On the theme shape,it has the meaning of natural, f it isomorphism and the artistic features of the ingenious combination.On the technique with unique fi le work, made "File"and "Embroider" ends meet and the artistic features of the linear fastidious. Its connotation pursue is essentially to inherit the miao cultural mission and the eternal pursuit of the unique aesthetic taste.

Regional culture; Miao ethnic group; File f lowers paper-cut; Art characteristic; Connotation

TS664.07

A

1006-8260(2015)10-0099-03

2014年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重点项目（14A041）；2013年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3YBA114）；2015年度湖南省大学生研究性学习和创新性实验计划项目（湘教通〔2015〕269号）

朱亮,刘宗明.湘西苗族锉花剪纸的艺术特征及内涵研究[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5,(10)：99-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