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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散文诗教父:拉塞尔·埃德森作品选

2015-12-22车邻

诗潮 2015年10期
关键词:猩猩母牛

车邻

划舟

我们划着小舟上楼梯。我不断扳住栏杆里的桨。

我们看见几条鲑鱼从旁边游过,一条接着一条跃起;毫无疑问,它们是在寻找记忆中的卧室。它们就像是楼梯上摔倒的某人,双脚打滑,演绎着电影里的倒放。

之后我们在楼梯下经过楼下的壁橱,并觉知到黑色外套和胶鞋在塞满伞和软呢帽洞里的分量;水滴了下来,渗到地上,就像一阵无尽的冥想……

最后是楼上大厅平静的水。我们轻轻地沾了沾桨,以防打破平静的黑夜,又似乎是在树林静寂之下的家庭卧室旁滑行了好些日……

狗尾巴

一位老太太心不在焉地用狗尾巴搅拌着罐子。

她的丈夫问起这个毛茸茸的搅拌器时,老太太说,这是狗尾巴,它落到我手里了。

她的丈夫又问她是不是在搅拌呢,老太太说她不知道,现在她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狗尾巴上。

当她的丈夫注意到那条狗就在罐子里时,老太太说,哦,狗在罐子里是这样吗?我还疑惑它没有尾巴就跑到罐里了。

她的丈夫说,我敢打赌,狗喜欢那样,喜欢被它自己的尾巴把自己搅来搅去。这情况就像是尾巴在摇狗。

老太太说,我正在宠它,它居然从我手里跑脱了。我希望上帝没有在看。

她的丈夫认为这并非是狗尾巴自己跑脱的,而是狗自己跑脱的。

掏空的猪

为了给自己做一身猪衣服,屠夫把一头猪掏空了。之后,他就有了一堆猪内脏。

当他爬进掏空的猪时,他尝试去用猪的意识来完成自己的猪衣服,与此同时,他要想着怎么处理这些猪内脏。

他想他或许可以掏空另一头猪,然后用第一头猪的内脏去填充。但是第二头猪的内脏该怎么处理,掏空第三头猪吗?

不不,一旦他开始必须去掏空世界上的每头猪的话,在收手时就没有一个地方去安置最后一头猪的内脏了。

圣母

圣母的下巴长起了胡子。

你会介意吗?

老头脸红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说,圣母言道,如果我变成了男人,你会介意吗?

哦,真要那样!——不会的,他不会介意;她会取代他,她会是一个新老头。他玩味着她刚才说的话……可是他忘了,他又脸红了,因为没有记住她刚才说的话。

圣母说,到时你不介意吧?

介意?

介意我变成男人……?

哦,真要那样!不不,根本不介意。

于是,老头就把他的剃须刀放到圣母的祭坛上。

王国

那蛮有趣,我的手表在手腕上熔化。

我想弄清楚它是否负痛?

我一直活在自我意识中。

在我的极端之外,任何事似乎就是焦点,一些单纯的指头依其习性,在开始寻找自然最终改变了它们意识的迹象。

在我的左腕之外,我的手表在熔化,手伸出又在猝不及防的热气中多次缩回到胸脯上。一个老头的求告。

时间这个赐予者,最后终结了所有。

我一直活在自我意识中,痛苦驰入。我不再关心;国王因多疑而生病。

家族的猴子

我们用从祖父时候就小心积攒起来的存款买了一只电动猴子,然后冒冒失失地启动。

现如今,我们对电动猴子和汽油猴子有了选择。

猴子商贩说,蒸汽猴子不再生产了。

但家族计划着要一个蒸汽猴子。

好吧,猴子商贩说,正像发条猴子被蒸汽猴子取代,蒸汽猴子又被汽油猴子和电动猴子取代。

是不是像大座钟被小闹钟取代一样?

猴子商贩说,对喽。

于是,我们就买了只电动猴子,然后把它的脐带插到墙上的插座里。

而从它的皮肤上冒出来的烟告诉我们有东西不对劲了。

我们让家族的猴子触电身亡了。

情人

情人有四条大腿,它自恋着自己毛森森的腋窝和大腿。

情人有四只胳膊,它们在身上相互交缠着睡觉,手滑过皮肤,穿过头发伸到背后,搁在小腹和乳房上。脖颈性感,耳朵被吻,眼睛被吻,嘴唇舔着。

之后这所有都让人腻烦,一只小鸟欢唱,而墙纸以一朵花的单调发出嗡嗡声,满墙是枯燥。

情人是两个在仲夏之时倚着窗台喝咖啡的人,白皙的裸体沐浴在嫩枝摇曳的午后的光线之中,一棵树就在窗边。

布娃娃

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被安置在纸板做的玩具棺材里。

老人叹息,怎么是一副纸板棺材呢?

对于那些喜欢和布娃娃玩假死的小女孩们来说,这就是葬礼用的玩具。

老人叹息,为什么是纸板的呢?

它要比木制的便宜,用在假葬礼上再好不过了。

可是等我像布娃娃一样躺在纸板棺材里,我的那些朋友们看到后会怎么想?

你没有朋友。

到时我在纸板棺材里见到上帝,上帝又会怎么想?

这里没有上帝……

公鸡喔喔叫

男人把自己和公鸡一起关在浴室里。

公鸡喔喔叫着!

男人的妻子喊道,出什么事了?

离门远点。

好吧,你在干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在梳我的头发。

可你这头发动静太大了,

不是我的头发。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公鸡,它不愿我用它的鸡冠去梳头……

书写的人

一个人把“脑袋”俩字写在额头上,把“手”写在手上,把“脚”写在脚上。

他父亲开口说,够了够了够了,因为这种多余像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就有点多了,就如第一种情况,一个孩子都有点多。

这个人说,我可不可以把“父亲”俩字写在父亲身上?

行呀,那位父亲说,因为单靠一个父亲去应付这些,已经累了。

母亲则说,如果有这么多人一起进餐,我就离家出走。

于是这个人就在晚餐上写上“晚餐”俩字。

等到饭后,那位父亲说,你会把“饱嗝”俩字写在我的饱嗝上吗?

这个人回答说,我要把“上帝祝福每个人”写在上帝身上。

母牛是如何和长耳朵的家伙待在一起的

一天,一只兔子在树林里杀死一个人。母牛注视着,期望那个人重新站起来。一只昆虫爬上了那个人的脸。母牛注视着,期望那个人重新站起来。母牛跳过篱笆就近去看兔子是怎样致人死地的。兔子就袭击了母牛,它觉得母牛可能是来救人的。兔子把母牛打倒并拖它到自己的洞穴里。

而母牛醒来之后,它就想,我好希望自己能在地上,和那个人一起到我的牛棚里。

但是母牛必须和这些长耳朵的家伙待在一起度过余生。

人石

在摆满椅子的花园里,一个人是一块石头,他久久地等着结束。

花园里的一块石头要比一个人在他母亲的胎里容易。而他生下来时,他就决心做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只不过问了问石头是什么。

一块石头等着成为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就是一种长久等待,等待一种漫长的结束,这样它可回头走其他路。

一块石头在人体内醒来。一个人环顾四周。一个人又回到石头里长眠,这样对于一块在花园里的石头要比一个人进入自己肉色的黑暗里发抖舒服。

杀掉猩猩

他们用无微不至的关爱去杀掉猩猩;关爱不能太多,否则猩猩会死而复生。

些许关爱就能生出一位浑身皮毛,又多病的老不死。

从死亡中慢慢地,慢慢地爬出来,一头猩猩从另一头猩猩中爬出来。

地板

——致查尔斯·斯米克

地板是我们免不了的踩踏之物。同时也是我们的立足之地,又是让我们跌倒之所。

我不头晕。我站立如高楼、灯塔;苍白的意识之光漾在脸上。

然而我又该让自己犯晕,去撞裂地板;把脸埋进地板中,我的注意力渗到地板的缝隙里。

亲爱的地板,我不愿自己是一块地毯,请不要扯拽我那困惑的脑袋,这摇摆不定的恐惧和梦幻的电灯泡……

奶酪

老鼠夹弹起。它逮住了一只手,一只齐腕咬断了的手。

这手不管是谁的,必定很慌乱。我想弄明白他为了断手会不会找回来?

也许只是为了块奶酪,那一直握在他手里的奶酪……

蚂蚁农场

甚至连哥伦布都不顾,世界崩坍再次沦为平地。

玻璃钟罩就是天空,在那里孩子用另一种比例观察着他的蚂蚁农场。

这个疲累的孩子打了一个呵欠,两千年就过去了。

有一天我们坠在了游乐室的地板上;粗心的孩子用他的玩具救火车撞翻我们……尘土飞扬,积在了那破损的天空上。

清扫之后,又被扔进了世界背后的垃圾桶。

所见

此间有座塔,有个人说可在此借住。那是悲伤之后,他不约而来。之后他看到了夏天及夏天的原野,夏天的大树。他又听到了一阵风,又见到了一片云。

商务时代

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男人的成分,这也被当作女人的成分,商务时代,给予男人的则还给了女人。

而月光把窗子映在了远处的墙上。

马戏团的行程

有个白面小丑卧在水沟里,他就像一只破旧的网球鞋。而马戏团已离开了镇子……

上一回马戏团离开镇子时,它丢下一位胖妇人,她就像穿着文武睡衣的白乳酪堆在人行道上。

时而动身时而安顿,这个马戏团一直在漂泊,总是丢三落四。甚至有一次它都忘了出发……

家信

某天夜里,有个人的影子死了。影子突然倒下,它捂着它的心,从墙上滴下来,就像一个人孤独死在卧室的样子,落在了地板上那片污渍里……

他就给家人写信:亲爱的妈妈,我的影子死了。我得重生一次,你和爸爸是不是该上阵了,捎带也生一个新影子出来……

他的妈妈回信道:亲爱的肯,这事就别指望了。亲爱的,说实话,如果真有机会,我想我会流产的……

老太婆制造法

婴儿用婴儿车推着他妈妈。

那位妈妈说,我的子宫里怀孕着部马达。

婴儿推着车回家,他须拽着他妈妈的脚后跟好把她拖进屋里。

那位妈妈说,我没承想生活可以这样快活。

婴儿用他的小奶头喂他妈妈吃奶。

错了,不是这样,那位妈妈说,照此下去我怕是要饿死。

婴儿马上打了他妈妈一下。

我可不愿我的孩子打我,那位妈妈哭着说。

但婴儿马上就又打了他妈妈一下。

好吧,我听话就是了,那位妈妈哭着说。

但婴儿打人的功能发生故障,他又一次打了他妈妈。

那位妈妈哭着说,我听话就是了。

但对婴儿来说,因他打人的功能出故障,他继续着打他妈妈。

罢罢罢,你在毁掉一个自足又善良的人性——

你会让我对人感到害怕;特别是我变老后看到你现在的男性肢体暴力,

我会成为一个满腔怨气的老太婆,那位妈妈哭着说。

让我们想象一下

让我们想象一下那个把草帽当成情人的农人;那个把一盏落地灯认作儿子的老妇;那个以把影子从墙壁上刮下来视为己任的女子……

让我们想象一下那个把熏制牛舌当作鞋子,又在牧场里把牛粪装进围兜的老妇;还有那面因岁月黯淡的镜子,它属于那个整夜对镜自照的瞎子,他正为母亲忧心,因她的儿子终将迷失于浮华。

让我们想象一下那个把油炸玫瑰当作晚餐的男人,他的厨房闻着像是盛开的玫瑰园;以及那个将自己看成飞蛾并咬破茧衣的男人,一顶冷冻软呢帽则是他的甜点……

际遇

一只手握成昏昏欲睡的拳头在我眼前的桌子上休歇。突然,它翻展开自己的手指,似乎想让人阅读它的手掌。

正当我专注于它的手相时,它猛地飞起来在我脸上掴了一巴掌。

我开始哭泣……

之后,又是这只手,在我发蒙之时,开始帮我擦眼泪……

大象宿舍

一头大象上床睡觉,它用它的牙挑起一床破烂被子。

可就在睡意袭上大象硕大的灰脑袋时,它被惊醒了,被它自己掉在床下的尾巴所砸出的砰响惊醒了。

可否帮我捡一下尾巴?这头大象对另一头同样用牙挑起床破烂被子要睡觉的大象说。

另一头大象示意说,我也刚进入灰色的睡意里。

第一头大象又开口了,可我没有尾巴的话,我会睡不着的,我喜欢尾巴一直长在自己的屁股上;那样我才更踏实,因为尾巴能助我出入天堂。

呕吐

房子的餐厅生病了,它开始呕吐。

一位父亲嚷嚷着,餐厅在呕吐。

他妻子说,别大惊小怪,就你这吃法,足以让所有人难受。

那位父亲喊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呀?

打电话叫专治呕吐的医生来吧。

说的是,可他能做的也是呕吐呀,那位父亲叹着气。

如果你是专治呕吐的医生,你也会呕吐。

难道这里吐得还不够吗?那位父亲叹着气。

这里不会有吐够的时候。

难道是我让每一位不舒服了,那位父亲叹着气。

不不,每个人一出生就会反胃。

天生会反胃?这位父亲又大叫了起来。

当然,难道你没留意过他们最后是怎么死的吗?妻子回应。

餐厅也快死了……?

就是你的吃法,让任何人都会不舒服,她尖声回答。

真的是我让每个人不舒服了?

对不起,妻子说,我觉得我也不舒服了。

哦,医生在哪儿?至少有人在呕吐时,他好从权威那里知道自己是在呕吐,那位父亲扯着嗓门喊。

喂牛

有个老头睡在草料堆里被拿去喂牛,因为他忘记给自己标上:此是人而非草。

农夫说,直到那老头声称自己是人;而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在草料堆里把自己认出来;再不能花一整天去辨认草料了。

他妻子说,难道是那些牛在发牢骚吗?如果那样它们就应该感到无地自容;我们不计报酬去喂它们,它们却反过来抱怨我们。

农夫回应,不不,是我嫌那些在草料堆里睡觉的老头,他们总想着有人把他们从草料堆里挑出来,而我又不想混在草料堆里。

猿猴

母亲对父亲说,你吃不完你的猿猴了,父亲的胡子上沾满了猿猴的毛发和血丝。

我已经吃了好多,父亲叫着。

母亲说,你先别吃猿猴的手,我费了好大劲才用洋葱为它的十指做了指环。

我刚要啃它的额头,我吃够了,父亲说。

我又用蒜瓣塞住猿猴的鼻孔,你喜欢这样的,母亲说。

为什么你不雇个屠夫去把猿猴切碎?每到晚上你都把整具猿猴尸体放在桌子上;同样碎裂的头骨,同样焦煳的毛发:就像死得很惨的某人。这些可不是晚餐,而是尸体解剖。

来一块牙床尝尝,我已用面包塞满它的嘴巴,母亲说。

恶心,看起来像是一张充满秽物的嘴。我怎能下口咬从它的嘴巴里溢出面包的脸蛋呢?父亲嚷着。

那扯片耳朵吃吧,它们酥脆有味,母亲说。

我很希望你能给这些尸体穿上内裤,甚至是护身三角绷带,父亲尖叫。

孩他爸,你竟敢影射我把猿猴看成是超越单纯肉块之物。

好吧,为什么在它的私处用丝带结蝴蝶结呢,父亲嚷着。

你是说我爱上这恶心的家伙了,然后我把女性的温柔乡呈献给它?然后我们在厨房的地板上生情,然后我又把它放进烤箱里,然后又用煎锅油煎它的脑瓜;然后再把它送到我丈夫的嘴边,而我丈夫就会吃掉我不忠的证据。

我的意思只是每晚我会诅咒这该死的猿猴而已,父亲喊着。

哭泣的老农夫

一位医生被急呼到鸡棚。这里有只母鸡在下蛋。还有位老农夫哭着说他自己就要做外公了。

他的老婆开口了,别犯傻,母鸡她不是你女儿。

不是我女儿,那我为什么要哭呀?

因为你就是个受哭的老傻蛋。

医生问,母鸡她有丈夫吗?

老农夫哭着说他的女婿就是那个正在鸡棚旁转悠的好青年。

他老婆说,别犯傻,他不是你女婿。

不是我女婿,那我为什么要哭呀?

因为你就是个爱哭的老傻蛋。

突然母鸡开始咯咯叫了。

老农夫哭着,为什么她会那样?

鸡蛋就要出来了,医生回答,请站到后边,我的胳膊肘太大,需要点空间。

紧接着母鸡又来了一个长长的咯咯叫,一会儿,医生手里就捧着一颗小鸡蛋,他把它放到枕头上拿给老夫妻俩看。

那是什么呢,哭着的老农夫问。

你的外孙,不经摔的小胖墩……

亲爱的自己

一个男人给他自己写信:亲爱的自己,我想知道

你的打算,以便我据此做出安排。

他回信说:亲爱的自己,这是个蛮有趣的问题。

我想大概就这样慢慢悠悠地死去。到时一切皆为烟云……

他回信说:亲爱的自己,这里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

难道只是干耗着吗?

他回信说:亲爱的自己,我想不出什么了;就是

干耗着。你会考虑自杀吗?

他回信说:亲爱的自己,有些事,我又必须想。

他回信说:亲爱的自己,尽快给我回信吧,就别让我等了,

似乎思想是我这几天唯一能做的……

致以诚挚的歉意

——写给查理斯·西米克

犹如一条令人发毛的蛇,洗手间拖着一道水渍滑进客厅,欲求被爱。

这不可能,我们致以温柔真挚之歉意。心灵之书没有铅质的关联。

尽管我们和你曾有过多次亲密,你和倒霉相随,我们不愿再拥搀你……

洗手间拖着另一道水渍滑了出去……

科学在乡间

科学在乡间,一头母牛喵喵叫着,月亮在树枝间跳来跳去,就像一只银猿穿过树林。

之后母牛又汪汪大叫,自己都能听到自己,而青草没入土中去寻根。

一位农夫梦到自己收割宇宙,谷仓里堆满星星,一大群云朵也被圈禁在草场之中。

农夫被厨房里的某人尖叫所惊醒,他断定是他的农妇老婆。

哦,我的天,是什么情况让你如此这般?

农妇大叫,一块优质的面包和一个糟糕的农夫。

农夫叫嚷,哦,那家伙让这片土地荒着。

农妇哀号,那所栽种的粮食呢。

农夫扯嗓,那也少不了我。

农妇尖叫,那我这个农妇呢?

农夫吼到,你。

而一位科学家用他的放大镜观察着这对邻居。

火鸡事件

有羽毛从他家的墙壁上长了出来。非常浓密,羽毛下是火鸡粉红色的肉身。

之后羽毛疯长遍布整个天花板。而地板也开始长出火鸡多鳞的脚爪,就像树根。

现在他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变成了羽毛和火鸡肉身。

现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羽毛和火鸡肉身。

小推车

他们养有很多头母牛,这些母牛像厚厚的云朵在牧场上飘来飘去。

可他们还缺一架小推车。他们就翻阅起产品目录,并默祝。

最终他们失望之极,便把轮子绑在一头母牛的前腿上,两个壮汉抬起母牛的后腿推着母牛在牧场上走。

而其他母牛,因从未见过这样的小推车,它们就不断转身审视,之后它们仍像云朵一样,飘到牧场深处…

拍电影

他们在拍一部电影。可是他们全弄错了。英雄本该是胜利地站在船板上,但却在绞刑架前等着被绞死。

女主角本该是在一样的船板上去拥抱英雄,但却被绑起来接受电击疗法。

成群结队的乡民渴望民主,他们本该是在庆祝暴君的末日,而事实上呢,却把那个家伙供奉在他们的肩上,并宣称他是救星。

导演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制片人也很沮丧。

特技演员一直在问,眼下该如何?他腾翻跌倒。

与此同时,象群溃散冲击最重要的演员阵容;假洪水也淹了幕景。

特技演员一直在问,眼下该如何?他又一次腾翻跌倒。

导演挠了挠头说,或许电击应改成胰岛注射……

制片人问道,你确定吗?

不,但不如我们试试……顺便提一句,特技演员表现很差,不是吗?

死鱼

一些死鱼死在了某人家里。

哦,别别,别老是在一个人家里,我是这个家里的人,男人说。

死鱼倒情愿闭嘴;因为它们什么也不能说;

想想这样下去,直到某一刻,这最能让一个男人暴躁了。

你们是否真死了,那个男人尖叫着,你们说说,你们只能如此了。

毫无悬念,结果明显是只有被怀疑,这些死去的鱼们想到。

男人大叫,哦,老天呀,让这些死鱼死到别处吧。

壁橱人从不难过的原因

这是壁橱人的房子,没有房间,只有门厅和壁橱。

房子里有事发生。壁橱人不喜欢这样的事发生……比如壁橱,从壁橱里取走一些

又放一些进去,也就没有事发生……

为什么你会有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房子?

我是一个壁橱人,免不了进进出出,而我从不难过。

为什么你会有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房子?

我从不难过……

狗儿

有一条狗悬在厨房里,它的脊背陷进天花板内。而一位老太太试图用她的扫帚柄让狗解脱。

那条狗挣扎着,它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它又是叫又是咬。又是哭泣,又是哀求,又是磨牙又是吞咽;它来回吐舌头,又像是在舔口水……

最后只能看到狗脚掌上的小黑点。他们听到狗在天花板里呜呜哀怨……

狗儿……?老太太唤着。

她的丈夫说,狗已经没影了。

狗儿……?老太太唤着。

她的丈夫说,只是天花板。

狗儿……?老太太唤着。

她的丈夫说,天花板吃掉狗了,吃掉狗了。

狗儿……?老太太唤着。

……狗儿,老头也唤了起来。

一把椅子

一把椅子等了好久,要和属于它的人在一起。它历经阴暗,苍蝇嗡嗡,浮尘,它等了好久,要和属于它的人在一起。

它想起被自己遗忘的森林,在房间里守候时所做的梦,茶杯和天花板,以及那个生龙活虎的人。

出现

这里有一处风景,间或有一块岩石,一个人,一颗卵石,某一天(这天要下雨),这些集中在一天出现。

这里有一处风景,它变成一间屋子在寻找着一座房子,屋子决定要在此长居,并终老于它所归宿的房子内。

太阳出来了,照在屋子的窗上,惊扰了睡觉的男子,他端起一杯咖啡把它灌进自己的脑袋里。

老太太的早餐

老太太在吃早餐,她吃腻了,几乎搞不明白自己是在喝粥。

她又说不清她是在舀粥灌自己呢,还是她变成粥了……

墙壁融化了,老太太的思想像是飘满了整个屋子,就如拍打枕头时产生的一股股扬尘。

她掉进粥里了,并和粥融为一体。

她是融化墙壁的粥;她的骨头和肌肉不再分明,她的眼睛和鼻孔也相混。

她开始漫溢,漫溢过餐桌的边沿……

公猪剧场上的一出表演

这里曾有个公猪剧场,公猪们在此像人一样表演,或者说猪人不分。

有头公猪开口了,在一场戏里我将是一头发现有老鼠,又被我这头猪吃掉的猪。就在这场戏里,我发现有老鼠,我入戏时,我就贡献了表演艺术。

啊,让我们只做公猪吧,一头衰老的公猪叫着。

其他公猪也开始叫了,响彻剧场

只做公猪,只做

公猪……

当天花饭在哭泣时

一位母亲把婴儿扔了出去,婴儿撞在天花板上。

父亲说,你为什么要对天花板这样?你是想让我们的孩子飞上天吗?

母亲说,天花板就在那里,它会把我们的孩子送回来的。

父亲说,可你让天花板受伤了,难道你没有听到它在哭吗?

于是母亲和父亲爬上梯子吻了吻天花板。

孤独的行者

他是孤独的行者,发现路上有同伴;一次偶然相遇,瞧瞧,他们是如何并肩走同一条路。

……可惜,路已到头;就像一条蛇,在远处闭着它的眼睛,沉睡……

世界的重叠

家具就像动物。你瞧那餐厅里的桌子像站立的公牛,有母牛围着,那是椅子。或者安乐椅旁有脚凳,就如母牛有小牛犊……

它们过着一种生活,就像心灵世界,这有交叉,又无视其他。

月光下,这些动物温顺,且继续它们的生活,正啃着地毯;就像我们,上楼,入梦,且继续我们的生活;交叉又无视其他……

冗长的野餐

一纸文书在森林里飘着,飘过野餐者们头顶上的大树。

这是夏日之尾,唯一盼望的就是雪。光合作用的世界正在瓦解。

那些野餐者整个夏天都在森林里野餐,他们看到食物坏了。黑莓酱变成柏油,篮子里装满用旧报纸包着的骨头。

一位少年倾注于他的心上人。她是位长满白头发的老太太;她在摇头晃脑。

野餐者试图抓住在他们头上飘着的文书。但风把它吹跑了。

那纸文书上正写着“夏天完了……”

父母的决定

男子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变成了个老太婆,另一半文成了个老头子。

他们一定是男子的双亲,那男子在哪儿呢?也许他把自己的命还给了他的双亲……

我问这对老夫妇是否又见过他们的儿子。

老太婆开口了,我们已决定再也不生养任何孩子了。

等着信号员

女人问她母亲,我女儿去哪儿了?

她母亲说,从你到我,再到她奶奶;

那孩子像铁轨上的火车一路穿过所有的女人,她拖着深色的头发,头发向后乱甩,又从灰色变成白色;她等着信号员举起他的信号灯,好让她能穿过去。

女人又问,她在等什么呢?

她在等着信号员举起信号灯,好让她能穿过去。

叙说

公园里,长出一个老头,他正坐在椅子上。

最初,土地裂开像有一个皮蛋,那是他的光头。日复一日,眉毛和闭着的眼睛也渐渐破土而出……以及灰白的头发,沾满泥土的耳朵,鼻子,鼻毛黏附着泥土的鼻子;之后是肩膀,披着披肩的肩膀,椅子的背后覆满泥土和甲虫。

月光下,老头半埋。黎明,老头似坐浅海的薄雾中。

待老头完全站起来,他的鞋子和指甲盖上长有绿霉斑。

某天晚上,我们又看到老头打呵欠,之后他悄悄离去。

许久,他那张椅子陷进泥土里。我们怀疑这是不是某种死亡的交替。

四十年后的夏天

他挣扎着从衣橱里出来,四十年前他被他母亲挂在这里。

这位母亲并不理解她的孩子;或许她认为他是布之类的东西做的。

为了让母亲理解自己,他想他等得太久了,尽管他现在已不再是个孩子。

四十年过去了,这个男人总算有权利去寻找出路,别忘了,他可能更急切于那前门——谁知道呢,没准儿是一份得到诺贝尔奖的耐心!

从前面的门廊出来,他看到中午的天空比他记忆中要暗淡许多;青草和树也毫无生气;一个个夜晚,一件件粘满油漆的衣服……

这是个不一样的夏天,色彩已无……

小男孩推着他的小车总要穿过那座房子,他业已变成一个收破烂的老头……

穿越梦境和晚餐时间

男人的脑袋是一辆车……不不,让脑袋睡觉吧。

头发从脑袋的烦恼中长起来。头发生长已脱离死亡的想法。脑袋和头发都是死亡。脑袋就是一辆车凌驾于它本身所穿越的梦境和晚餐时间。

看瓷器是怎么塞满大肠之物的?

很快,很快,蠕虫用柔软的嘴巴吞吃它自己的想法。

打架

有个男人和一杯咖啡打架。规则是他不能打碎杯子,不能让咖啡洒出,而杯子不能伤人的骨头,不能让人流血。

男人说,活见鬼了,他把杯子扫落在地上。杯子没有碎裂,但咖啡却洒了一地。

杯子叫喊起来,别弄碎我,别弄碎我;我不能动弹,不能保护自己的器用;还是拿我去盛你的咖啡吧。

绵羊

它们在房间里,像云一样漫过地板。

它们来到卧室,它们是从地下室回到这里的。它们像沾满灰尘的球,在阁楼里闲游。

有男人正坐在厨房里,双手掩面。他在哭泣,泪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羊儿咩咩叫,尔后围住了男人,舔着他手上的盐分。

这时,有一只母羊温柔地发情。

于是,男人就把母羊翻过身来,脸埋在长满羊毛的母羊怀里……

老鼠的大腿

我在桥下碰见一只老鼠,尔后我们一起坐在泥浆里论起它的可爱之处。

我问它,你有何能耐让人们去给你写赞歌?

它说,就凭我的大腿,正因为它人们才喜欢用手拨弄我的大腿去看我的隐私部位;这是天生的……

恋事

某天,男人爱上了他自己,除他之外,一切他都抛却不想。

当然,他被自己所迷,但没有人对他动过心思……

他想了解自己所有,比如他的嗜好,他在音乐和体育方面的兴趣。

他非常在意他对自己的童年一无所知。他极想知道自己曾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孩……

当问及他是否考虑步入婚姻时,他说那是他最急切的心愿,他企盼能和自己生孩子……

孩他爸,孩他爸,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男人跨在他家的房脊上,高喊“驾”。房子直起它后面的走廊,之后所有的砖头都崩落了

接着房子也倒塌在地上。

废墟堆里,他的妻子哭喊着,孩他爸,孩他爸,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云彩

丈夫和妻子爬到他们家的屋顶,并站在屋脊上彼此对视,那时云卷云舒。

丈夫说,我们是不是该向后跳水,然后游过窗户到堂屋里亲嘴呢?

妻子说,我就站在一艘翻船的底部。

丈夫说,那我是不是可以顺着屋脊翻跟头到你的腿,钻进你的衣服里再从领口处出来亲你?

妻子说,我可是考古学家梦里的神殿顶上的雕像。

丈夫说,那现在我们还是下去做点什么,好让别的也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妻子说,看呀,不死的云彩。

本能

一只大猩猩在读报。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它的妻子,她在织一件猩猩穿的毛衣。壁炉里正生着火。壁炉上,有张出自猩猩手笔的猩猩画像。

我给猩猩带来它要穿的拖鞋。给你,猩猩,用我们的习俗给你带来了你的拖鞋,我就站在它面前和它说。

我希望你不要站立着,大猩猩抱怨道,对一个人来说站立不是他的本能。

我针锋相对、这和猩猩拉小提琴或在树上荡来荡去一样是出于本能。

可在我的房子里根本没有这些,猩猩大声嚷着。

就让这孩子站站吧,它的妻子接话了,并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还记得你也是个孩子时,它们一样不让你在地上滑步,也不让你在树枝上上蹿下跳。

大猩猩应道,看看我成什么了,而我没有吱声,因为我知道自己必须待在这个房间里,就等着公猩猩出门去猩猩城上班时能和母猩猩一起睡。

我还在读报呢……

擦掉艾米洛

一位父亲用一块巨大的橡皮擦擦他的女儿。

完事之后,墙上只留下红色的痕迹。

他的妻子问道,艾米洛呢?

她是个错误,我擦掉她了。

那她心爱的东西呢?妻子又问。

我也会擦掉的。

她那些漂亮衣服呢?

我会擦掉的,还有她的衣橱和衣架,不要再提艾米洛了!

把你的脑袋凑过来,我要把这里边的艾米洛擦干净。

于是他用橡皮擦在妻子的额头擦了擦。妻子开始

忘语了,哼哼,我想知道

在艾米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丈夫答道,从来没有这个人。

那你,你又是谁,你不是艾米洛。你到底是谁?

我不记得你是艾米洛呀,你是我的艾米洛吗?

我记不清谁是谁了?

当然不是,艾米洛是个女孩,我像女孩吗?

……我不知道,再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默契

有个女人,她的脸酷似奶牛的乳包,

桃红色的脸蛋上努着四个奶头……

这时一个男人带着个三条腿的小挤奶凳走了过来。

她便弯下腰,男人开始在她的脸上挤捏。

天使

他们还有点用武之地。他们是最好的玩偶。没有一个政府会在意你和他们相处。

就像鸟类,也许更像人类……他们交配时只是简单扫一眼对方。他们生出的蛋就像白色的豆形软糖。

据说有时他们会激励别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问题是一个人该怎样利用这一生?

……他们用蓝色的火焰精彩闪射。

而当他们痛哭时,是条细小铰链发出的刺耳声;或是只蝙蝠的嘶叫声。没有一个人能听到……

在这里

这里昏暗。我想象用光把它照亮。

关于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能告我丝毫,因为我没有耳朵,直到我想象出耳朵。但总是太迟,我可耳听千里,而最后的耳语则需一寸之距。

光在黯淡熄灭,我必须再次想象,想象头颅是盏灯笼。眼睛闪烁着烛光。两排牙齿是教堂的窗口,透着光亮。

光又逐渐减弱;或许这里另有玄机。我开始用质感的方式去想象昏暗,它是另一种光。它来自身体内部……

想象吧,想象吧,直到大脑变得甜蜜温馨,像个老奶奶。

叶落

有个人找到两片树叶,然后拿回家给父母看,还说他就是一棵树。

对此,他的父母说他该到院子里,不能在卧室里长,树根会毁坏地毯的。

他解释说他在开玩笑,他不是树,并扔掉了手中的叶子。

他的双亲说,看,树叶落了。

求爱

女人想卖掉她的一个指关节……

她说,告诉我,这能有多少克拉?

珠宝商说,这不是宝石呀。

女人说,不,你应该绅士一点。

如果你非要坚持,珠宝商说着就把女人的指关节放到放大镜下,嗯,很明显这不是宝石,但有不少克拉。我希望你不要介意它值多少。

这是我母亲送我的礼物。你觉得它该值多少钱?

珠宝商说,值不了多少。

女人说,或许指上装饰值些钱吧?

这有可能,如果上面再有两个乳头和阴部……

女人说,爱死你了。

珠宝商说,那嫁给我吧。

女人说,你太过分了……

散文诗就是一头美丽的动物

他曾写过一首散文诗,那就是他成功让长颈鹿和大象交配。世界各地的科学家们都来观摩这部作品。其身材像是大象的,而脖子则是长颈鹿的,又长着大象的小脑袋,而象鼻很短,摆动起来就像根软面条。

有个科学家赞道,你造出了一头美丽的动物。

你真的喜欢它?

何止喜欢,我很崇拜它,想和它交配,然后再造出一头美丽的动物……

[特约组稿人:西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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