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挽手一起走

钱如如

难得回一次家，我接到同学的短信却急匆匆地又要出门，不想被妈妈拦下：“你要去哪儿？下午去学校吗？”

“出去和同学聚会，下午就不回家了，直接去学校。”

“可是……”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坐在车上晕晕乎乎的时候，想起一件旧事。那次是母亲节，我和同学相约出去，妈妈当时撇了撇嘴，也是什么都没说。

我在饰品店选了很久，挑中一款长发夹，稳重的水绿色，几粒水钻沿着柔媚如水草一样的曲线静静地装饰着发夹。虽然偏老气，但我觉得很适合妈妈，安静又古朴。可她收到礼物后只是笑了一下，就把它往我头上戴，说：“你想送我礼物，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挑选呢？”

事实证明，我没和她一起出去是错误的。她压根不喜欢那个礼物——我从来没见她戴过。弟弟出生后，那发夹更是不知道被淘气捣蛋的他扔到了哪里，直到搬家时，我才在角落里发现了积满尘埃的它。

我确实不大懂她，身为女儿，我连自个儿的妈妈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同样，她也不了解我，我总是嫌弃她给我买的衣服，但再怎么不喜欢，我还是得穿呀。

回到学校后，我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与父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但偏偏有些事让人不得不妥协。前几日还是艳阳天，谁知气温说降就降，同桌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卫衣，而我还穿着衬衫，冻得鼻子通红。

不得已，我只好回家去找厚实的衣服，却发现衣柜里也没什么冬装可穿，就厚着脸皮求妈妈上街帮忙去买。

“不去。”她撇撇嘴，“一个人逛街有什么意思。”

“你可以找小姨她们陪你呀。”我提议。

她瞪了我一眼：“又不是给我自己买！”

“那你给我钱，我自己去，行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不行，你一个人去怎么可以！”她开始数落：从我丢了N次手机，到坐三轮车老被坑，再到常被路边乞丐围着要钱……

最后她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单独上街，就挽着我的手一起出了门。

最初被她挽着的感觉很别扭，好像我还是个小孩子一样。我已经高出她半个头了，高高壮壮地往她边上一站，看起来她才像个小孩子。一路上她兴奋地挑选着衣服，不光给我买，还给爸爸、弟弟买了不少。当我两手拎着大包小包，而她兴致未减地又走进一家服装店时，我才意识到，她真的超级喜欢逛街。看着在店里开心地选购着衣服的她，我想起家里空置已久的大衣柜：没人陪你，你就不会自己来逛街么，我的傻妈妈！

突然，我发现手中提着的满满的袋子里，没有一件衣服是她为自己买的。

“你也买一件吧，我觉得你穿白的好看。”我拎着满手的东西艰难地指了指一件衣服，那是一件纯白色的毛衣，简单干净。

“老了，穿不了这样时尚的衣服了。”她捂着嘴笑，但眼神还是一直瞟向那儿。

“试一下吧。”

她去试衣服，出来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叹气道：“老了。”

“哪有，显年轻，好看着呢！”听了我的话，她背对着我偷笑，但那笑容映在镜子里，全被我看见了。我想起以前买的发夹，真是买错了，大大地买错了。不怨她不喜欢，她分明是个爱年轻，实际上也年轻着的女人啊。

可最后她还是没有给自己买衣服，因为嫌贵，不肯买。

她接过我手里的包，继续挽着我的手一起走。

“等我赚钱了，一定给你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听了我的话，她“扑哧”一声笑了，挽紧我的手臂，应了一声：“好。”

我和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家，夕阳下我的影子还高过她一个头呢。

可是我发觉，原来我还没有资格说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