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舒缓的节奏捋平时间的褶皱（组诗）

陈茂慧

我的星光在你的天空闪耀

1

夜晚张开手臂，星与星相遇

多么遥远又多么切近的距离

黑暗都不能分享，它专断跋扈

独耀其辉。一声长啸啊，是火车

在我的体内驰过，漫长的隧道

神秘的入口，忧伤来不及自述

一晃而过——

我关闭出口。火车被迫临时停靠

没有多余的轨道

2

星光无人认领

今夜，南部山脉敞开胸怀

一条修建了两年的高架桥暂时沉寂

看来，等待仍将继续

人间的恢宏盛景均是虚幻

你站在一块石头面前手描纹理

占卜它的今生来世，秘而不宣

除了南部天空的星光

谁的窗口此刻还亮着迷惘的灯盏

3

我打开紫色碎花长裙

它的幸运就是射手座的幸运

哦，请移开你的手，我的耳朵开始接纳

幽长的呼吸和甜蜜的呓语

520是什么星座

抬头，你的天空群星云集

两只夜莺各唱各的情歌

大地倾斜，我握紧你的一声问候

像握紧了整个夏天的鸟鸣

4

钢铁都懂得抒情了，而我不会

河流在我身体里转弯，我必须躺下

我是它们的辽阔疆域，我是岸

不允许你只隔岸凝视

你要拥紧我，淹没我，像这沉沉夜色

像你从不寂寞的天空，星月同辉

我的节日啊，多少个疑问升起

然而我并未问出口。我打开自己

几只蜘蛛在墙角结网，只有我才能看见

我的泪光和星光互相照耀

5

我的星光在你的天空闪耀

此刻。今夜。它将载入秘史

谁的城堡谁捍卫，我无意为此后安排

——重逢或遇见

亲爱的，就此别过，就此别过

一夜就是一生。一刻即永恒

你我互为星光，互为怀念

春天里，膜拜一座神山

——致冈仁波齐山兼致璐璐

1

请允许我在春天里神往一座山

允许我抱住药罐品味人间的苦

允许我在花丛中寻找闺蜜的蜜

春风啊，请别轻易舞动我的长发

欢快的锅庄已倾覆了夜的黑

每一缕声音都浸入了四月的芳菲

而我只能在北方静静地安贫、守笃

2

我先写下：西藏，阿里，冈仁波齐

写下心中的虔诚

再写下：闺蜜，璐璐以及她手腕上的佛珠

还要写下：经幡，坐化，轮回

我怎么忍得住，要保持沉默

索性，我继续写下冈仁波齐峰顶的光芒

还有，我的目光永远无法攀援的高度

它终究浓缩在璐璐的镜头里

佛光普照，我顶礼，等待布施与加持

3

还是让我来追溯一下吧

在京都，一尾鱼与另一尾鱼相遇

一个梦境切入了另一个梦境

高原的鱼与平原的鱼：

比翼，但并不同飞。相濡，并非以沫

似乎不影响，鱼与鱼各自的幸福

那时，秋风紧，银杏叶正金黄

两尾鱼在京都得水正欢

此刻，春风正绿。神在西藏招手

4

神啊，请允许一尾平原的鱼

匍匐在水中对你顶礼膜拜

允许加诸自身的病痛、困厄移除

脆弱的生灵，虔诚的信仰

冈仁波齐，你这居住神的山脉

请不要拒绝朝向你的跪拜和爬行

不要收起你摊开的路径

风过处，万物保持着仰慕的姿势

哦，遥远的西藏，遥远的阿里

从趵突泉边到冈仁波齐山

隔着千万里，隔着钢筋水泥的丛林

隔着迷茫的寻觅，我回身

招引一只比我更迷茫的蝴蝶

它有它的世界，我的语言它不懂

神的旨意我们都不懂

5

而我们虔诚：人间有大美

——此时，唯有此时

我才真正体会。烫伤的手指

渴望伸入你千年不化的积雪中

而我的体内，也有化不掉的东西

先是积食，后是结石和思想的块垒

雪水是可以融化的，它太遥远

血水也是可以冲洗的，它太孱弱

我该拿它们怎么办

我爱人间，爱这些无法消除的

我更膜拜神山——

冈仁波齐

6

是否需要一个引领

桃花雪曼妙，转瞬无痕

在通往阿里的路上，春风十里

哪一里都与我无缘

7

写下这些，也对神祈求了很多

接下来，我该有所节制了

在神的目光照拂的半径圈里

我是多么渺小而又幸运的一粒

是的，一粒微尘。时而腾起

时而坠地。不再轻赋闲愁

神山空寂，人世苍茫

8

璐璐，你说，你在车上数星星

我抬头，没有一颗星闪耀寂寞之光

一切皆圆满

冈仁波齐，你在渡引谁

9

在朝圣的路上，我分明看见了

时间飞奔而去的身影

谷雨倾泻，将温度的旋钮

转了一圈又一圈

冈仁波齐，我的神山啊

请允许我抱紧双肩

就像抱牢了我的十万江山

允许我咬紧牙关，不吐一字

你已了然，这俗人的热念、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