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二题
2015-12-20尧峣
尧 峣
古玩二题
尧 峣
古玉镯
玉婶递给老田玉镯,老田迟疑了一下。玉镯在老田手里转了转,差点掉了下来。
好险啊,玉婶和老田都捏了一把汗!
老田却还笑说,无功不受禄。
玉婶也笑说,想得美,是给你看看,看哪个是老的。
老田说,我哪知孰老孰新?只有你清楚。
玉婶说,人家都叫你老学究,一看不就明白了?
哪里哪里,徒有虚名的。我扎在旧纸篓里,不只是看几本旧书么,哪懂得什么玉器。花里花梢的东西,一看我就晕!
老田接着说,我说玉婶你呀,要辨这古玉镯做甚呢?想拿去卖?
老田呀,玉婶没中用啰。人未老,就一个死记性。我不是有只祖传玉镯么。嫁孩子老爸时,奶奶给的。这玉镯传了好几代,我舍不得戴。儿子有了钱,孝敬老妈,花钱买个新的。可这新的,是从古玩店买的,竟跟祖传玉镯一个模样。我真糊涂,奶奶给我的结婚玉镯,包得好好的,怎么就弄到一块儿去呢。这一回,新的老的都分不清。你叫我拿什么,给就要过门的儿媳?
老田说,这好办。吉利呀,两个成对,都给了她,不更好了?反正也是你儿子买的。
玉婶说,你啥时也变糊涂了。辨不清哪个是祖传的,怎么传?事情不能坏在我们的手里。你说呢,老田?
老田说,按你说这倒是个严肃的事,马虎不得。我说,你要不去找货郎张看看,说不定能帮你的忙。他走巷串户的,见多识广。
走出小巷,听到铃铃声。货郎张摇着铃,玉婶说明来意。
货郎张说,我收的都是破铜烂铁,鸡毛鸭毛,哪里见过这么好的玉镯?若叫我说,两个都是好东西,都是老的,若要说哪个是祖传的,我只能靠蒙了。
玉婶说,这样要不得,要不得!
货郎张说,那就另请高明了。我说小镇打金王,定有好眼力。
在小柜台前,玉婶拿玉镯让打金王看。打金王说,我只管辨金银,这玉石,种类繁多,A货B货,假的仿的,搞你的头都大了,还有药水腐蚀的,填充颜料的,蒙骗的手段,层出无穷。我说哪真哪假,你也未必相信。就是我说了,也不算数。你得找专家,找权威!
玉婶说,专家在哪?权威那么容易找?
打金王说,你倒是有好运气。我们的小镇,不是在搞开发么。高椅岭,挖出了大玉矿。刚好,来了两个大专家。一个国内的,一个是老外。你去找国内的。
搭了一趟顺路车。玉婶在矿区下了车。守门的保安,不让玉婶进。玉婶也鬼精灵的,说找专家验矿石。
还未到专家室,玉婶就举着玉镯喊,我要国内的、国内的。
突如其来的叫喊,惊动值班的专家助手。
专家助手问明玉婶的来意说,有些不巧,国内专家回京了,有外国专家在。你若急需鉴定,那就找老外,也一样能帮你作出鉴定的,而且还比国内的准,有详细的鉴定书。
玉婶说,那好那好,非常感谢!
征得外国专家同意后,专家助手就给两只玉镯编上号、填了表,还在玉镯上打了个小孔,进而取了样。不一会儿,样本经检测仪一测,一张鉴定书就打了出来。编号1是,清康熙和田籽料玉镯;编号2是,民国仿清和田山料玉镯。按玉婶所说,那祖传的就是编号1,清康熙和田籽料玉镯,很有收藏价值的。
得了准确的鉴定,还有一张专家鉴定书,玉婶高兴得一蹦三跳,像个孩子样,连连说谢,还硬要给专家鉴定费。
专家助手说,大婶你就不要客气了,专家费贵着呢,说不定你也给不起。外国专家说了,你是高椅岭的村民,这鉴定费就免了。玉婶说好好,双手合十,给外国专家作了个谢礼。
专家助手更热情,硬是要送玉婶出门,怕门卫不让她走。
在院子里走着,国内专家也从京回了来。
国内专家见助手送一村妇,那亲热劲,像是子送母样。专家问道,这位是……
助手说,李教授你回来了?这位大婶,是慕名来找你作鉴定的。你不在,我就让老外给她作了一份鉴定书。你看,玉婶拿玉镯和鉴定书,给了李教授看。
李教授看了说,鉴定书写得不错,就是有点儿可惜。
玉婶说,教授大人,可惜什么……
李教授本不想说,但他还是直说了。李教授说,就是可惜打了个小孔,这玉镯的价值,也就大打折扣了。在我们国内搞鉴定,是用不上打孔取样的,老祖宗的宝贝,经不住这般折腾的呀。这玉镯,通过看质地,看色泽、包浆,还有款式和制作工艺,不就很清楚的告诉我们,它的年代,它的真假么,用不着这样践踏古物的。就像这只古玉镯,打了个小孔,一十万,也就只值三、五万了。
经李教授这么一说,玉婶的肠子都悔青了。她哭着说,不该来做这样的鉴定,有知识的和没文化的一样傻!我可怜的古玉镯啊,给打了一个这样的孔……
老鹰牙雕
几声鸟雀,几株老树遮掩的霞湖公园旧货地摊,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
周六,看书或写点儿东西累了,我就会独自到这地摊转悠,顺便捡点喜爱的小物件,算是陶冶浮躁的心性。
也许爱看热闹是人的本性。
古榕树下一主儿,正跟一老者吵架,摊位前围着不少的看客。那时,在对面摊位的我,听见吵闹,顾不及跟老板讲价,把一只仿古青花盘放回原位,就拍拍屁股走人。老板在后面喊,你还个价,你还个价。但我早已钻进人群中去了。
那摊主挂珠戴玉,脖子气得粗粗的,握紧拳头骂,你想溜,没门,没赔个十万八万,你走不了!那弄坏他老鹰牙雕的老者,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不出声。我心里说,老者这一下麻烦可大了。
摊主嗓门大,骂话还带上妈的妈的尾音。看客也在大声议论着:
嘿,哪里是象牙?看光泽就知道了,象牙能会这么容易碎?
那老伯只用手指轻轻一提,就坏了。我看不是象牙,就连猪头骨也不是。假货!
围观中有一看客,提醒老者说,你提防着点儿,这摊主会功夫呢,一出手不把你打飞了?老者却装硬汉说,我这把老骨头,还怕他不成?
我不懂得鉴赏象牙,就连象牙是啥模样,都难以想象。但凭着对古物品的喜爱,我又挪近了一步,蹲着,稍稍掏出自备的放大镜,对着这牙雕细看。凭感觉,一看就知道,这是十足的假货。我就稍声对老者说,假的,不怕他!
原本,我想老者会感谢我的新发现,但想不够,老者对我的好意反应平平。他还对我说,地摊哪有真象牙,真的贵着呢,一寸象牙一寸金呀。那老者很内行,似乎损坏牙雕的不是他自己,还有心情滔滔的讲这象牙的常识。我却在为他的处境当心。
老者转身,背过脸去打手机。那摊主即刻冲了出来,伸手要抓老者。老者说,我听个电话都不行么?
打了电话,老者又轻轻的摸着那老鹰牙雕在玩。在人群中有一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走出来跟老者协商,很像是一个“九八”(中介),我看更多的是摊主的同伙。中年人说,老兄我看你也是一个老实人,大家都是穷苦人家,就揍合个三头几千,了结这麻烦事吧。
这回,老者却直起腰来说,是真的我赔,若是假的一个子也不出!
听这话,我在心里也觉得这老伯,也太硬性子了。我对他说,和气生财,你何必把事情搞得那么僵?
那中年人还在说,你老兄若没钱,赔个1800,总该拿得出吧。
老者背过身,看着地摊的入口。一个穿工商制服的汉子急急的赶了到来。这样一来,我明白了老者打手机的用意。老者遇事不慌,原是心中有数。
穿制服的汉子立马发话说,谁是摊主?摊主也不示弱,敝人就是,我交了税,你要怎么样?
把执照拿过来,收上你的货跟我到工商局走一趟!
我没违法经营,凭啥要我的执照?
你卖假货,就要吊销你的执照!
……
那个做“九八”的中年人,见穿制服的汉子是冲着老者的事来,就给了摊主个眼色,走出来打圆场。中年人塞给“制服”一包香烟,又拉着他的手说,老兄,那牙雕坏了也就坏了,大家何必伤了和气,那就算了吧。
“制服”说,怎么就算了?
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跟我这老兄一般见识了。
原来,你跟他是两兄弟?你得赶快把这假货搬走,再给我看到,你就没话可说了。记住,下不为例!
中年人被吓得连退两步说,那是那是!
在一旁,我看着这戏剧性的变化:前后不足二十分钟,那老者的麻烦事,一瞬间就得到圆满的解决。在内心里,我深感老者的老到与精明!
此时,老者已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悠然的走开了。众人也跟着鸟雀般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