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英语诗歌教学中中华元素的嵌入
——以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为例
2015-12-19任俊伟
任俊伟
(江西中医药大学人文学院,江西 南昌330004)
论英语诗歌教学中中华元素的嵌入
——以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为例
任俊伟
(江西中医药大学人文学院,江西 南昌330004)
国内学者多借用国外理论研究英语诗歌教学,毋庸置疑,确有新意,但教学实践中难以与中国学生形成共鸣。文章提出英语诗歌教学中嵌入中华元素,并以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为例,从节奏、诗义和对象入手探讨如何构筑桥梁帮助学生理解该诗。
中华元素;节奏;诗义;对象
引言
对于英语诗歌教学,国内外做过不少研究。Widdowson 认为诗歌具有语言的代表性和娱乐性的功能,适合于语言课堂,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一系列可供实践的方案,如打乱诗句的排列次序,填入缺漏的词语使诗歌完整,比较诗歌与散文在表达上的异同,将散文改写成诗歌等[1]。不能否认,其建议确有新意,令课堂生辉,但其授课对象毕竟是具有相当英语水平、并以英语为母语的高年级学生,对于以英语为外语的学习者而言,怕是难以奏效。Krashen提出输入假说,认为只有当学习者接受的输入是可理解的、略超出其现有水平并觉得有趣时才会发生“习得”,将目光投向了诗歌,同时又提出情感过滤假说,认为语言学习应在学习者处于“不设防”、低焦虑状态下进行,才会有事半功倍之效,因此主张诗歌教学应该以学生为中心,给其充分发挥的空间[2]。毫无疑问,Krashen的见解在教学法上具有普遍指导意义,但未为外语学习者学习英语诗歌指出明确、有效的道路。国内研究者大多借助外来理论用于指导英语诗歌的教学,比如,黄田、朱湘军以当代解释学和现象学重要观点为理论依据,针对英语诗歌教学过程中的“理解”与“审美”两大环节,具体示范了其在教学实践过程中的指导作用[3]。无疑,外来理论的介入确实为国内英语诗歌教学注入了活水,但终究忽视了一个关键——授课对象为中国学生,如何让英语诗歌在他们心中产生共振,激发其学习热情仍然是悬而未决的问题。刘曦芬主张将文体分析引入英语诗歌教学[4],确实中的,但依旧没有触及上述问题。闫建华、张平提出比较学习方法,比如诗歌与散文比较,意象比较和思想内容比较[5],尤其中英文诗歌的比较确实照顾到了中国学生,一定程度能够激发学习兴趣,但比较的范围较窄,并且流于表面。文章正是在此基础上提出嵌入中华元素来革新英语诗歌教学。但此嵌入并非盲目强力填压,而是在关联基础上的参互比较,但此比较更加宽泛,远远超出诗歌范畴,但凡英语诗歌中透露出的一切一切都可与我参互,其中包括地理、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等等。简言之,以中华元素为桥梁,来帮助学生理解英语诗歌,反过来对英语诗歌的理解又可以加深学生对中华文明的认识,二者相辅相成。下面就以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为例从节奏、诗义和对象三方面进行示范。
一、节奏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跟中国古诗极其相似,都有严格的节奏格律。首先,前者行数固定,共十四行,后者大家清楚,绝句和律诗句数同样固定,共四或八句。前者每行以元音为单位,共十个音节,以前两行为例,Shall1I2com3
pare4thee5to6a7su8mmer9’s day10/ Thou1art2more3lo4vely5and6more7te8mpe9rate10.后者每句字数固定,共5或7个字,其实中英诗歌在此处同出一辙,因为汉语里一字即为一个音节。前者每两个音节结合为一步,并且两个音节有轻重之分,因此就形成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抑扬格五音步的基本格律形式。汉语古诗的顿等同于英诗的步,依照前者两个音节为一步和轻重音的分法,可以对古诗格律进行创新性研究,比如,“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王维《山居秋暝》),高声朗读会发现重音落在“空”,“新”,“后”,“天”,“晚”和“秋”上,就形成了扬抑格三音步。
押韵方面,前者是标准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押韵格式,即ababcdcdefefgg,文字表述一下就是前十二行隔行押韵,并且不断换韵,末两句押韵。为了便于二者比较,笔者就暂以白居易《钱塘湖春行》为例: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该诗尾韵在“西”,“低”,“泥”,“蹄”和“堤”上,如果依照英文诗的格式分行,显然,前两行押韵,其余六行诗皆为换行押韵。如果将该诗颠倒来看,就发会发现,该诗在押韵上跟莎士比亚这首诗惊人相似,即前面同为换行押韵,后面两句押韵,只是前者所押之韵相同,行数为八,后者行数十四,却不断在换韵。原因是“印欧语的单词由于绝大多数是多音节词,因此同音词的数量太少,如在一首稍微长一点儿的诗中取一韵到底的一元韵式,常常无法找到足够的同韵词”[6],而汉语在押韵方面却有无可比拟的先天优势,甚至可以做到一韵到底,比如欧阳修的词《渔家傲》 :
一夜越溪秋水满,荷花开过溪南岸。贪采嫩香星眼慢,疏回眄,郎船不觉来身畔。罢采金英收玉腕,回身急打船头转。荷叶又浓波又浅,无方便,教人只得抬娇面。
此外,莎士比亚这首诗中第二行两个“more”,第七行两个“fair”和“from”,第十一行“shall”和 “shade”,第十三行两个“can”和第十四行中的两个“this”,由于首个辅音发音重复,形成头韵(alliteration).这种现象在汉诗里也屡见不鲜,我们称之谓双声,比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中的“关关”,“雎鸠”和“之洲”。
总而言之,不论英诗还是汉诗,节奏产生集中体现在“重复”二字,具体来讲,声音的重复构成了押韵,包括头晕和尾韵,音节(汉诗为字数)固定构成了音步格式(汉诗为五言或七言),每步音节轻重有别构成了格调(汉诗也可以这样划分)。正是这诸多重复,才产生了前呼后应,回环往复的音乐效果,增强了诗歌艺术表现力。
二、诗义
1、物我合参
英诗开篇就提出一个问题“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即以夏日来写人。南昌的读者可能就纳闷,从全诗来看,诗人似乎是在歌咏恋人,怎么可能拿恋人比做炎炎夏日?因为南昌的夏日火辣辣得难受。之所以出现这种误解,读者只联系自己居住的生活环境,忘了诗人所生活的英国为温带海洋性气候,夏日温和,凉风习习。接下两句“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有关夏日天气,诗人写得尤为巧妙。“the eye of heaven”喻指太阳,但诗人却说是天之眼,“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意指太阳被乌云遮蔽,天色暗淡,而诗人却说金色的面容失去光彩。诚然,里面有诗人对司空见惯天气现象陌生化精妙处理的烙印,但也折射出一种独特的思维模式——以人来写天气。归结起来,诗人的思维经历了由天气到人,再从人到天气的过程,即物我合参。这种思维方式在汉诗词中也很常见。比如晏几道的《蝶恋花》:
初捻霜纨生怅望,隔叶莺声,似学秦娥唱。午睡醒来慵一饷,双纹翠簟铺寒浪。雨罢蘋风吹碧涨,脉脉荷花,泪脸红相向。斜贴绿云新月上,弯环正是愁眉样。
词中主人公为一女子,手搓素绢,心生惆怅相思之情,恰逢莺歌于茂叶之中,诗人以秦娥(人)娇唱来状莺(物)歌之婉转动听,更加反衬出主人公内心之凄苦。雨后风起水涨,打湿荷花,诗人却赋予其人之情感,言荷花多情,泪眼相望。此处,表面上看来诗人是以人写景,但女主人内心深藏相思之苦,又何尝不是在以景写人呢?所以此处是人景合一,难以区分。末句诗表面看,云朵紧依着初生的月牙,诗人却借主人公写满愁思的弯眉来状这弯新月。其实还有深层次的解释,即“绿云”可以喻指女性发丝,“新月”和“弯环”可以喻指女性弯眉,显然,诗人在以景来写人。概括起来,诗人的逻辑思维以物写人,物我合一,感情色彩比莎诗更浓,但本质上却是相同。
其实这种思维方式不仅体现在汉诗里,也可在极具中华文化特色的中医里找到依据。比如《内经》认为“平旦至日中,天之阳,阳中之阳也。日中至黄昏,天之阳,阳中之阴也。合夜至鸡鸣,天之阴,阴中之阴也。鸡鸣至平旦,天之阴,阴中之阳也,故人亦应之。”[7]该引文谈及天之阴阳,从阳气初生的早晨到阳气正隆的中午,为阳中之阳;从阳气正隆的中午到阴气初长的黄昏,为阳中之阴;从阴气初长的黄昏到阴气正盛的鸡鸣时分,为阴中之阴;从阴气正盛的鸡鸣时分到阳气初生的早晨,为阴中之阳,人体也与之相应。不难看出,引文是在借一日内天之阴阳气的变化来谈人体一日内的阴阳气变化,即以物参我。反之,以我参物同样存在。比如在谈及天之主客气位置互易所产生后果时,“岐伯曰:君位臣则顺,臣位君则逆”[8]。显然,岐伯拿封建社会君臣位序来说天气。
其实,物我合参不仅是文学中一个重要的思维方式,也是植根于中华文化的中医的一个素朴的思维方式,这就是为什么都能在英汉诗歌和中医中找到依据的原因所在。
2、不朽前提
莎诗以夏日和众多美人为参照,针砭夏日时有暴风摧残娇花、艳阳似火、乌云蔽日、时日苦短和众多美人容颜易逝,意在凸显恋人之可爱温和,容颜永驻。诗人连用三个否定句“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悬念因此设立,牵引读者去探究竟。随着条件句“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的出现,答案由此揭晓。原来恋人寿与天齐、容华长存基于诗人诗歌之永垂不朽。换言之,在莎士比亚意识里光辉灿烂的诗篇会流传后世,与之相关的人同样可以流传后世。
关于不朽在我中华文化早有论述。最先见于《左传·襄公二十四年》 “豹闻之,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随久不废,此之谓不朽”[9]。显然,三不朽有级别之分,至上为立德,即个人道德修为,如孔子为德之大成,万世景仰;其次为立功,即建立功勋,如帝王将相立不世之功,名垂青史;再次为立言,即著书立说,如司马迁之著《史记》,流芳万古。
结合这首英诗来看,不难发现,中华文化“三不朽”中的“立言”与英国文化有关不朽的认识有共同之处,尽管莎士比亚提到诗篇不朽带来诗中主人公之不朽,并未涉及到诗人本身。
三、对象
关于这首十四行诗的创作对象,从诗人措词“more lovely”(更可爱),“more temperate”(更温和)和 “that fair thou ow’st”(你拥有的美丽容颜)来看,不言而喻,当是女性,这就是前文笔者一直在用“恋人”这个字眼的原因。但据莎学研究者考证,“这154首抒情诗(莎士比亚一生共作154首十四行诗)中的前126首是献给一位金发少年朋友的,后28首为一个神秘的‘黑肤女郎’所作”[10]。所以,排行为第18的这首十四行诗其写作对象当是那位金发少年。如此一来,就令人费解,常用于描述女性的词怎么会用在男性身上?难道说莎翁是同性恋?
其实,结合相关中国诗词或许多少可以理解。如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通常读者抓住“共剪西窗烛”这一闺房特有的浪漫情景,判断诗中的“君”当是诗人的妻子,但据考证该诗作于其妻病死之后,而诗人又终身未娶,因此,此诗当是写给北方的一位友人的[11]。所以,中国诗歌中也不乏表面描写男女情感而实际却写男人间感情的文字。仔细想来,并不奇怪。人需情感慰藉,同气相求。但这些大文豪饱读诗书,而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中国古代,绝大多数女子不读书,使得他们无法在异性中找到心心相印共呼吸者,所以求之于同性。另外,古代交通不便,通信落后,今朝一别,可能此生永诀,所以古人男人间感情之真挚绝非现代人所能体会。因此,莎士比亚以今人以为写给女性的方式献诗给那个金发少年其中不乏真挚情感。
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据考证,那位少年朋友可能是他为之奉献两首长篇叙事诗的骚桑普顿伯爵。”[12]从前者平民身份和后者贵族地位悬殊来看,前者难脱谄媚逢迎之嫌。实际上,“当时的演艺界都须寻求贵族庇护才能立足发展,莎士比亚的庇护人就是骚桑普顿伯爵,他最早的两部长诗就是献给这位英俊年少的贵族的。”[13]因此,莎士比亚这首热情洋溢的十四行诗极有可能就是溜须拍马之词。中国读者可能难以接受,因为大家心中的文人形象是铮铮铁骨。比如,享受过“龙巾试吐”、“玉手调羹”、“力士脱靴”、“贵妃捧砚”的李白一生绝不摧眉折腰事权贵;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断然弃官归隐,宁愿过“晨兴理荒秽,荷月带锄归”的田园生活。但平心而论,读者就会感觉莎士比亚更为亲近真实,而李白陶渊明则为遥不可及。原因是李白陶渊明在大家心中其实为圣,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处事准则在现实生活中具有不可复制性和效仿性,而莎士比亚则让人感觉更具平民性,更接地气。
结语
对中国学生而言,英语诗歌读来困难,理解吃力。若是能以中华诗词和中华文化等(统归为中华元素)作为参照,构筑桥梁激发学生兴趣,诱导学生不自觉参与学习,既能提高对英语诗歌的鉴赏力,也能夯实中文素养,不可不谓一石二鸟。
[1]Widdowson, H.G.Practical Stylistics.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1992: 77-85.
[2]胡则远·论大学英语课堂中的英语诗歌教学模式[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1):251-255.
[3]黄田、朱湘军·“理解”与“审美”英语诗歌教学中的解释学思考和现象学观照[J].外语教学,2008(1):93-96.
[4]刘曦芬·文本分析对诗歌教学的启示[J].外语教学,2002(2):67-72.
[5]闫建华、张平·英语专业诗歌教学新探[J].外语教学,2004(2):63-66.
[6]辜正坤· 中西诗比较鉴赏与翻译理论(第二版)[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21.
[7][8]鲁瑛等(点校)·中医四部经典[M].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8:10、116.
[9]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 2009:1088.
[10][12][13]侯维瑞· 英国文学通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1999:158、158、115.
[11]刘士林· 窗前明月光:唐诗阅读笔记[M].济南:济南出版社, 2005:283.
(责任编辑:王德红)
On the Embedding of Chinese Elements in English Poetry Teaching——in the Example of Sonnet 18th by Shakespeare
Ren Junwei
(Humanity College, Jiangx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Nanchang330004, Jiangxi, China)
Most domestic scholars tend to use foreign theories to study English poetry teaching. Though undoubtedly it is creative, yet in practical teaching Chinese students find it hard to accept. This paper advocates the embedding of Chinese elements in English poetry teaching and, taking sonnet 18th by Shakespeare as an example, explains how to employ these Chinese elements to build bridge to help students understand the poetry through aspects of rhythm, content, and specific reader.
Chinese elements,rhythm,content,specific reader
2015-01-10
江西省教育科学规划课题(2014年)“中国传统文化英语教学特点研究”(项目编号:2014YB060)的阶段性成果。
任俊伟(1983~),男,河南漯河人,江西中医药大学人文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H315.9
A
1673-9507(2015)02-007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