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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爱

2015-12-19孙国利

地火 2015年1期

■孙国利

因为爱

■孙国利

鲁源的离婚,起因是那个酒局。

在那次酒局中,他结识了美女沈怡然。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是句老话,验证的次数多了,人们不得不折服先人的慧智。然而,鲁源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一位钻井队的工程师,即便有美女考验的事情,轮也轮不到他,也就不存在过美人关了。

但鲁源的离婚,的的确确是因为沈怡然。

客观讲,沈怡然算不上标准美女,身高尚不足一米六,放在高挑的模特堆里,在一些人眼里就不仅仅是缺憾了。没有身高优势的她,却蕴含了江南女子的娟秀。白皙的皮肤,凹凸有致的身材,浑身上下透着蜜桃熟了的韵味。如果单是这样,也不会太吸引男人,她的魅惑还体现在微微上翘的臀上,圆润的一道弧线划过,衬出精致妩媚的细腰,行动起来似弱柳扶风。

多年以后,弱柳扶风的沈怡然,试探着问鲁源:“那时,你答应我,也是像他那样,因为迷恋我的身子吗?”

鲁源知道她说的他是谁。他不言语,也不看她,低着头专心致志搅动杯里的咖啡。当初,真的是被她的姿色打动了?他不承认。仅仅是男人扶弱的本能吗?也不应该呀。樱桃鲜美,那也是让人享用的,何况盯着这枚樱桃的人,他没理由节外生枝的。他感觉到那双乌黑灵动的眸子,一直在注视着他。他的心忽悠一下,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感觉的不仅仅是刺激。对了,是她那双眸子,从那双眸子里放出的眼神,是那么纯净、善良和柔和,抚在身上能深深地沁入他的心底……

其实,沈怡然说的他,才是那个酒局的中心人物,他就是郑樵苏,沈怡然老公的最高领导,鲁源只不过是一个陪衬罢了。然而,鲁源并不把他当什么人物,自顾自地闷头喝酒。那天,鲁源在整个酒场中,不仅没有捧着他,对沈怡然也表现出没有丝毫兴趣,甚至都没正眼瞧她,很有些正人君子的味道。

郑樵苏则不然。她的一颦一笑,尤其是她的曼妙肢体动作,都让他十分痴迷。然而,一个细节,瞬间破坏了他的心态。他注意到,沈怡然看似不经意中,投向鲁源的眼神很不寻常。如果那眼神是挑逗性的,他不会在乎,关键是那里包含的意味深长,让他不知所以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酸溜溜的,他十分不喜欢用这些词,但眼神能泄露内心的活动轨迹,他还是相信的。但他心里的不悦,也只是一瞬间。他没有必要担心鲁源会半路插一杠子。在他看来,沈怡然这样的女人,集千娇百媚于一身,男人都能感受到,但她绝对不会随便让一个男人轻易得手的,那得有资本,有足够的资本才有可能。鲁源没这个资本,可他有。

郑樵苏和鲁源同龄,又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可他们的地位悬殊,郑樵苏是商业公司的老总,鲁源只有一个中级职称。在对待女人问题上,俩人更是迥然不同。起初,郑樵苏认为鲁源在装,喜爱美色那是本能,都什么年龄了,再装还有意思吗?

鲁源对他的质疑却嗤之以鼻。男人要是对异性需求丧失了控制力,与动物还有什么区别。郑樵苏对这个观点很是不屑一顾,有权有钱的男人,对女人的需求缺乏控制力,那是有相应的土壤。一些女人追逐享受、贪图利益,对这类男人青睐有加,甚至主动上手,两者互为作用,能不加速情色的发酵吗,不然网上也不会经常曝艳照门之类的新闻。

郑樵苏在酒桌上是讲段子的高手,尤其有了女人时,那些带色儿的段子更是张口就来。

沈怡然听得“咯咯”地笑,兴趣盎然的样子。郑樵苏像是得到了鼓励,也不再含蓄,把话题逐渐切入到她的身体特征上,他的目标绝不是逗美人一乐。一旁的鲁源有些不自在,当着人家老公的面,说些肉麻的话,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男人。

郑樵苏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夸她的鼻梁俊秀挺拔,线条完美性感,她的小眼迷离,勾人心魄。沈怡然似乎很受用,笑靥如花地看着三个男人。

她的眼神太具杀伤力了,鲁源被看得有些发窘,恨不得将自己的余光全都收回。她的那双月牙眼,放射出的神采,太让男人心猿意马了。这是她的风骚,还是男人的无耻,很难判定。鲁源喝了很多酒,自然更没有能力判定了。

鲁源心里对她瞧不起了,她当然能感觉到。后来她幽幽的一句话,解开了鲁源的疑惑:“权势和金钱是一种春药,服了春药的男人能驾驭理智吗。”

鲁源心里还是不忿。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干嘛还要招惹这些人,还是心存私利的问题。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没有服过春药的他,竟也介入到了这种事情里面,而且承担了更加严重的后果。

鲁源本来不知道,那个酒局是沈怡然请郑樵苏。

郑樵苏被人请是常事。他心里非常清楚,请他的人大多是看重了他手中的权力,心里真正敬重他的人并不多。明白了这个道理,并没有妨碍他参加各种酒场,这年月酒场也就是一个交易场,参加这种场合的人,大多也是为了寻找新的交易机会。一般情况下,在这种酒场上说人话的不多。所以,他参加各种酒场就会带着不同的“面具”,有时也会根据情况,安排些自己需要加强联络的人。这样一来,他就会把一些无聊的场合,变成需要笼络或打点一些人的机会。

沈怡然请客,如果只是俩人相会,他会欣然答应,跟美女在一起他总能如鱼得水。然而,沈怡然是带了老公一起来,那意味就不同了。她的老公薛建宏,他并不陌生,从某种角度讲,可以说还很了解。薛建宏是他的下属,商业公司策划部的干事。薛建宏能够调到商业公司机关工作,正是郑樵苏恩赐。

现在两口子要请他吃饭,肯定是又有事相求。

他们有什么事情呢?郑樵苏一时想不明白,也不该有什么事情相求的,那样他们也太不自量了。或许,这两口子意识到了他的不悦,想缓和一下关系?其实,前一段时间,他也有些后悔,悔不该太急功近利,以至于让沈怡然有意躲着他。如果只是礼节性的应付,他没必要答应,这类酒场他推都推不完呢。如果说,他心里的杂念早已熄灭了,他肯定也会一口回绝的,可他心里的那个念头并没死。情感是培养出来的,机会是给有准备人的,他决定答应下来,但他却叫上了同学鲁源。

郑樵苏不是容易后悔的人。

做事不后悔,不代表做事缜密。当初,他将薛建宏安排在机关工作,就是沈怡然的因素。不知怎的,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被她吸引住了,觉得俩人会有些故事发生。可以说,他在她身上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在俩人的关系似乎有了点状态时,或者说他快要大功告成时,她忽然退却了,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他,即便他在电话里问候,她也只是简短的几句应景之词。本来,他完全可以在薛建宏身上做文章,隔山打牛的活对他来说是强项。可他却没有这么做,很大度地让薛建宏继续留在机关工作。垂钓有了饵,还担心鱼不咬钩吗,他现在需要的是放长线。现在沈怡然又一次主动出现,这对他来说,是希望更是机会。但他也明白,她主动相约,绝非是停止抵抗,更不会像笋一样,心甘情愿地被一层层剥去外皮,赤裸裸地袒露在他面前。

郑樵苏是聪明人,回绝的念头只是在脑子里瞬间闪过,他便决定让鲁源参加这个酒局,鲁源参加了,他就会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人算不如天算。郑樵苏怎么也没想到,鲁源与沈怡然的一面之缘,却生出了灿烂的火花,俩人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如胶似漆地搅在了一起。郑樵苏有些不忿,甚至有些恼羞成怒,怀疑沈怡然脑子出了毛病。他太了解鲁源了,既没有权也没钱,也就是普通的工薪层,而且鲁源对女人似乎也不感兴趣,对不相关的女人更是从不正眼瞧的。然而,沈怡然却对他俯首帖耳,迷恋得有些忘我了。

这种结果,给郑樵苏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总不能跟发小争一个女人吧,况且还出师无名。

郁闷至极的郑樵苏,有些地方实在想不明白。像沈怡然这样的女人,不该做出不谙世俗的事情,她不是那个年龄了,即便是饥渴了,也不至于上鲁源吧,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恰当的男人。

如果那天,他没喊鲁源参加那个酒局,会是什么结局呢?

郑樵苏在她身上,可谓用心良苦,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这让他心里非常恼恨。恼恨之余,他想做些什么,借以发泄内心的私愤,可他却一时下不了这个决心。

郑樵苏并没有做什么,但有一个人的心里却非常忐忑,这个人就是沈怡然老公薛建宏。

薛建宏内心十分矛盾,甚至很痛苦。

他想留在机关工作,并不是只想贪图安逸,他有自己的抱负。当初,他费尽周折想留在商业公司机关,但事情办得很不顺,他感叹没有权势背景,做点事情太难了。

“你与其乱托人,不如自己努力工作。”沈怡然看不上他的做法,见他焦灼的样子,好心劝他。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薛建宏猛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托人办事是一件很费心思的事情,费心思他倒不在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费这种心思也会有别的想法。托人办事的关键是要能打动目标人的心,不然人家可能连顺水人情都不愿做。细想前段时间的操作,看来是没有谋划的问题,效果自然就是有病乱投医了。薛建宏早就听说过,郑总对女人的关心绝对够男人,当然这是带有贬义的夸奖。

薛建宏终于有了主意,与其求别人,不如请老婆帮忙。沈怡然一听就急了,他急忙好言相劝,不就是晚上陪他去趟领导家嘛。她拗不过他,最后还是跟他走了一趟,应该说那次的效果不错。郑樵苏果然十分的热情,事情办得甚至超出了想象。然而,她以女人的直觉感到接下来会有许多麻烦。

鸿鹄之志岂燕雀能知。如愿以偿的薛建宏,两年来的工作非常勤奋,他知道这不是终极目标,他的理想是在仕途上创建辉煌。

机会终于来了,商业公司策划部空缺了一位副主任,公司要把这个角色填上,薛建宏兴奋不已,但他也知道,不定有多少人在为此磨刀霍霍呢。位置竞争激烈,意味着准备上位的人都很渺茫,他不敢怠慢,也不想再走弯路了,抓住这个机会是他最大的目标。

“策划部要提一个副主任。”薛建宏装作无意地说。

沈怡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不想接这个话茬。她觉得人活在世上,不是非得有金钱或权利,普通工薪阶层的生活不是也很好嘛。

“亲爱的,你跟郑总关系不错,出个面呗。”薛建宏赔着笑脸直说了。

沈怡然不爱听这话,什么叫关系不错,不就是吃过两顿饭嘛。要不是当初为了他的工作,她何必委曲求全应承郑樵苏呢。这个男人也实在不地道,言语上的挑逗也就罢了,但这个男人远不止这些。要不是她很委婉却很坚决地躲着这个男人,现在还不一定是什么结果呢。她阴着脸,还是不说话。她并不是反对老公竞争副主任,如果只是请客送礼,她不会说什么,即便他们去了夜总会那些地方,她也不至于跟他翻脸。但他也太不男人了,自己办不妥的事情,就把老婆顶上去,回头完事了,他还不阴不阳地说些葡萄酸牙的话。

薛建宏意识到失言,夸张地在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低声下气地说:“夫人息怒,老公这不是急坏了嘛。我也不是非要当这个副主任,主要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

“证明自己,方式不一定要当官。”她淡淡地说。

“夫妻一场,这点忙,你都不愿帮。”忽地,他的脸色变得冷若冰霜。

她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沉吟了片刻说:“我能有什么,他会给我面子?”

薛建宏欲言又止。现在的男人,在情感上都不木讷,郑樵苏对她言语的挑逗,很暧昧的眼神,他心里都清楚。然而,他又有什么法子呢?提职的权利在郑樵苏的手里,放弃了实在可惜。

但沈怡然并未所动,她默默地回到卧室。

接下来便是俩人的冷战,如果只是冷战也就罢了,他的颓废表现,让她觉得这种日子没法过了。家已经没有了家的味道,他赌气地睡到了沙发上,俩人没有了语言交流,见面也置若罔闻,连眼神的交流几乎都免了。拖下去的结局会是什么呢,她心里很明白。

这天,她做了顿丰盛的菜,还准备了一瓶红酒,她想跟他好好聊聊。然而,那顿饭吃得味如嚼蜡,效果出奇地差。在饭桌上俩人几乎开口就是呛着说,他很快就喝醉了,一头倒在沙发上。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她泪水悄然在脸颊上流淌。第二天,她精心梳洗后,便去了郑樵苏办公室。

郑樵苏见她来到办公室时,她能够感觉到,郑总有了一瞬间的大脑空白,随即便笑着起身迎过来,他握着她的手,迟迟地不肯放开。

三十出头的女人,身上退去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凹凸有致的曲线,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味道。郑总握着她的手,丝绸般滑腻的皮肤,让他有种春心荡漾的感觉,心里像是有美酒滋润,周身甚是舒畅。

俩人有多久没见面了,他已经记不得了。但他心里一直有种预感,这个女人有意躲,但终究会主动送上门来。他不是那种心急火燎的男人,来日方长嘛。

“冒昧登门邀请郑总,不会埋怨小妹失礼吧?”沈怡然笑靥如花地说。

郑樵苏咧着嘴笑,大度地攥着她的手,像是忘记了以往她的冷漠,尽情地感受着肌肤相接触的美妙,要是手再顺着胳膊再延伸些,感觉会更好。他又心猿意马了。

沈怡然感觉到了他心怀叵测的热情。像她这种性感貌美的女人,遇到男人的殷勤太多了。她轻轻地抽了一下手,可没有成功,也就不再坚持。她笑着调侃:“郑总,我这上了年纪的粗皮老手,别扫了您的兴。”

郑樵苏注意到了办公室的门半敞着,这是她进门时的有意为之。他意识到有些失态,装作不经意地松开手,看似很认真地说:“沈小姐真会开玩笑。有足够资本的女人,才敢拿自己开涮。你真的就那么自信?”

沈怡然欢快地笑了起来,借以化解心中的忐忑。她调侃地说:“郑总高看我了,像我们这个年龄的女人,已是被招安过稳当日子的年龄了。莫说是良家妇女,即便是青楼里的那些头牌,到了这个年龄,也是要收心了。”

郑樵苏也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这话有道理,就是听着有些耳熟。”

沈怡然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看来郑总不光会当领导,书读得也蛮杂呀。”

她心里清楚,薛建宏在他的手下,要是只顾在嘴上痛快,那还不如不来呢。她有意岔开敏感话题说:“看来,郑总记我的仇了,到了您的办公室,连个座位都不让。”

“我在你眼里就这形象?”郑樵苏说着,想过去将门关上,迟疑了片刻还是坐回了老板椅上。

沈怡然故作娇嗔地说:“郑总,您是大领导,我乃一介小女子,您这话可吓着我了。”

郑樵苏“嘿嘿”地干笑两声。楼道里的脚步声时时传进办公室,他忽然没了闲聊的兴趣。

沈怡然看出他心中的不悦,她是有备而来。她装作没有注意到这些,很自然地把目光集中到墙上的一幅字,脸上便有了毫不掩饰的艳羡之情:“三日不见,郑总的书法水平突飞猛进呀。”

“这幅字,你不是第一次见吧。”郑樵苏毫不客气地说。

沈怡然并没有窘态,娇柔地看着他说:“郑总,今晚请你吃饭。”

“我们俩人?”他有意反问。

沈怡然好像不经意地说:“薛建宏淘了一个端砚,说是晚清的,吃饭时,想请郑总鉴定一下。”

郑樵苏眼里闪过一丝狡诈。他忽然明白了,这两口子请客,原来是冲着副主任的位置,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这些日子,许多人都在绕着弯谋划这个位置,他一直没有确定提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薛建宏根本没有列入他的提拔范围。

“今晚有个朋友找我有事,即便去可能也要晚些。”他没有一口回绝,主要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拿下她的机会。

“既是郑总的朋友,不妨一起。”她忙说。她心里明白,如果郑总的酒局赶场,不定还会出什么情况,即便不出岔子,那请客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沈怡然殷勤地斟酒夹菜。

“我说怡然呀,你是吃了这顿,就不打算过了吗?”郑樵苏情绪看似不错,他看着一道道的菜品,笑着调侃。

“只要郑总高兴,不过了。郑总要是不高兴,我们想过也没日子过了。”沈怡然也笑着调侃,眼神流光溢彩。

“哦,你要是这样,建宏该不乐意了。再了,我也不是不理解人的人呀。”郑樵苏随口说着,色迷迷眼神毫无顾忌,不停地在她的胸上抚来掠去。

沈怡然穿了一件领口很低的上衣,高耸的酥胸挺拔且傲慢,似乎完全无视目光的蹂躏,柔软的丝料像高山洒下的瀑布,很体恤地滑过,让山峦隐藏深处。郑樵苏不禁咽着口水,目光忍不住地试图向里探索着。

此时的薛建宏,心情极度紧张,对他来说紧张可以理解,但紧张到心一直提到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说话也小心翼翼的就有些猥琐了。

当沈怡然冷冰冰地对他说,晚上与郑总吃饭,他僵尸般的脸上顿时漾起了春色,冲动地一把抱过沈怡然,用力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兴奋之余,他开始在衣柜里翻衣服,当然是替她挑选晚餐的服饰。折腾了半晌,脑袋似乎变成一个蒸笼,他才满头是汗地拿出一件衣服,呆愣愣地端详了半晌,又迟疑着放了回去。当初,她买回这件上衣,在家穿了让他看时,他忽然大发雷霆,险些把衣服从她身上扒下来烧了。穿这样性感暴露的衣服,你是什么意思?为这件事情,他们大吵了一架。

踌躇了一阵,他还是决然地拿出了那件低胸装。她恼恨地盯着他,一言不发,也不接那件上衣。他也不说话,像一只衣架似的一直举着衣服。许久,她默默地接了那件上衣,转过身时,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

薛建宏注意到了郑总的眼神,但他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十分恭敬地端起杯,站起来谦卑地说:“郑总,只要您高兴,我没有不愿意的。”

郑樵苏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他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酒,放下杯也不说话。薛建宏一口干掉杯里的酒,烈性白酒让他差点流出泪来,但他顾不得这些,菜也没吃一口,忙拿了酒瓶给郑总斟酒。

沈怡然用公筷忙着给郑总夹菜,待郑总把嘴里咀嚼的鲍鱼送进肚里,她马上端起杯,凑到郑总身边,娇滴滴地说:“郑总,今天一定要放开来啊,我们干一杯。”

郑樵苏很体恤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情不自禁地又瞄向她的乳沟,飘飘然地说:“你们俩轮番上,我身体再好,也吃不消哦。”

“郑总的能量谁不知道,谦虚并不都是美德哦。”沈怡然俏皮地眨着眼,神情中透着娇媚,也流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坏样,这让郑樵苏情绪更加亢奋。她注意到,薛建宏谄媚的笑脸,掠过一丝阴郁。

郑樵苏没注意到这些,他已经没有心情关注别的了,他豪爽地仰头大笑,又把笑声戛然而止,然后很暧昧地说:“哦,你知道我的能量?”

沈怡然嗔怒地用眼睛挖了他,刚要张嘴却被薛建宏给拦住了。薛建宏急忙站起身,满目谦卑地说:“郑总,您的能量谁不知道呀。我们两口子再敬您一杯。”

忽然,郑樵苏没了兴趣,他没有端杯,看了一眼被冷落在一边的鲁源。鲁源倒不在乎被冷落,他在钻井队工作,虽然也是个人物,但也绝没有现在当官的到了哪里都得被前呼后拥的毛病。他不愿参加这种场合,可郑樵苏说想跟他唠唠嗑,他就来了。

“你不能冷落了我这个朋友啊。”郑樵苏不理薛建宏,却对沈怡然不咸不淡地说。

鲁源一直闷着头喝酒,桌上的菜没动几筷子。他有些后悔参加这个场合,郑樵苏近乎猥亵的语言,让他坐在那儿很不舒服。他更不屑沈怡然那近乎妖娆的殷勤,女人活到这种没有自尊的地步,也是一种悲哀。还有那个薛建宏,他早就看明白了,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私利,居然把老婆推到前面打冲锋,这也他妈的算男人吗。

薛建宏端着酒杯,表情有些尴尬。

沈怡然像是忽然顿悟似的,更加无比热情地把目光投向了鲁源。其实,她在与郑樵苏周旋中,眼睛的余光始终关注着鲁源。不知怎的,她一见面就觉得这个男人与众不同,他怎么会是郑总的朋友呢?他自从坐到桌上,从来没用正眼看她,甚至眼里的余光都不看她。这让她多少有些怨恨,不就是郑总的朋友吗,也不至于这么瞧不起人吧?然而,这种怨怒很快消失了,她发现这个男人虽然是郑总的朋友,但他观察酒桌的眼神中,很不屑与郑总为伍。

“鲁大哥,小妹敬你一杯。”她心里有委屈,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流光溢彩。

鲁源感到牙根发酸。对她刚才调情似的应酬,虽然感觉不舒服,但与他来说属于事不关己,他也没有必要十分的在意。现在,沈怡然调转枪口,将风骚和美酒向他一股脑地抛来,他觉得十分不适应。

“你也喝不少了,你歇会。我跟你先生干一杯。”鲁源说着话,端杯对着薛建宏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一仰脖干了杯里的酒。

被晾在一边的薛建宏,迟疑着不愿干掉杯里的酒。他的酒量一般,想把陪酒的量放在郑总身上。

“是男人嘛?”鲁源把一直压在心里的闷气,一股脑地发在了薛建宏的身上。

“鲁哥,小妹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她来到鲁源面前,凑到他跟前,执拗地非要干一杯酒。

鲁源干杯酒并不为难,但他却怕女人把身子贴过来,这让他感觉十分的别扭。如果没有她的丈夫在一旁,他或许会一把推开她,可现在他没有理由这样做。他求救地看了一眼郑樵苏,可看到的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笑。他把身子向后退了些,很郑重地说:“沈女士,我喝酒从不欺负女人。这样吧,你回到座位上,你喝一杯,我喝三杯。”

“好,鲁大哥就是豪爽。”她说着,回到座位上,一连干了三小杯。

鲁源不说话,把小酒杯里的酒,斟满后倒进大高脚杯,一连九杯酒。“看好了。”他说着,仰起脖子咕咕嘟嘟地干掉了一大杯酒。

“怡然,你可别招惹他,这家伙不仅仅是酒量吓人呀。”郑樵苏暧昧地笑侃着。

鲁源不接他的话茬,棱角分明的脸上,平静得像一湖水。

薛建宏脸上明显地带出了不悦。他心里狠狠地骂着老婆,叫你来干啥的,不是拼酒。即便是拼酒,也跑偏啊。他不好说什么,只好见她与鲁源说话时,忙从包里拿出那个端砚,小心地摆到郑樵苏面前,讨好地说:“郑总,您给看看,说是晚清的。”

郑樵苏眼前一亮,他爱不释手地拿起砚台,仔细地端详着,过了一会,他才转过神来。对了,喊鲁源干啥的,不光是喝酒嘛。他知道鲁源很爱书法,更懂砚台。可惜了,懂砚台的鲁源没有几方好砚台,而他这个半吊子却收藏了许多砚台,其中也不乏稀有品种。

“鲁源,你眼力好,瞧瞧。”郑樵苏小心地把砚台递过去。

砚台在鲁源手里把玩着,他喝了许多酒,似乎已有了一些醉意。此时,沈怡然紧张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她既怕鲁源失手将砚台掉在地上,又怕鲁源说这是一个仿品,那今晚上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

鲁源平静地放下砚台。他没有看沈怡然,但他分明感觉到了她的凄婉神情。他稳了稳神,慢条斯理地说:“一定要收好。”

沈怡然一块石头落地,看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感激。

那场酒局多少有些草草结束的感觉。

在整场酒中,郑樵苏始终是主角。这是自然的,沈怡然两口子有求于他,鲁源充其量也只是一个陪酒的。酒场氛围还算和谐,基本没有出现尴尬场面。但不知怎的,郑樵苏忽然没了情绪,杯里的酒没有喝完,他就说结束。在整个酒局中,从头至尾没有明显的迹象表明,沈怡然和鲁源之间会擦出异乎寻常的火花。

那场酒局结束后,薛建宏的提职并没有任何音讯。他有些坐不住了,整天央求沈怡然去问问郑总,可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任他使出各种手段,就是不再出面。

其实,郑樵苏也有些坐不住了,他预感到事情可能跑偏了。果然,半个月过去了,沈怡然一个电话都没有,他手中的筹码似乎失效了。然而,更糟糕的事情也来了,他无意中在咖啡馆里居然遇到了鲁源,而且对面还坐着沈怡然。他不知道他们俩人看没看到他,反正他只装作没看见,拂袖而去。

你他丫的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郑樵苏内心的火气只有用在薛建宏的身上了,还想升副主任,机关能让你坐住就算客气的了。他刚做出决定,忽地又改变了主意。如果整治薛建宏,就等于彻底放弃了她,同时也得罪了鲁源。不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了,三败俱伤的事情不能做呀。

郑樵苏有种生吞乱麻、如梗在喉的感觉。自那次酒局后,鲁源再没主动找过他,这与以往迥然不同。他不怕也不是舍不得得罪鲁源,围着他转的人多了。但不知怎的,他内心有种莫名的失落。

一些人还在活动副主任的位置,郑樵苏心里很烦。

在几乎没有征兆的情况下,商业公司忽然任命薛建宏担任策划部副主任。这个位置不是什么关键岗位,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部门。郑樵苏做出这个决定,带有欲擒故纵的意味。本来,这件事不该引起什么反应。起初,这件事情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可不知为什么,慢慢的各种议论多了起来。

国人对一些事情喜欢演绎,更喜欢以此类推。薛建宏本来没有资格成为被演绎的主角,之所以被卷入这个旋涡,原因是他妻子介入了此事。一个漂亮性感的女人,为老公的提升做工作,说法本身就很暧昧。

薛建宏一直是处在懵懂状态的,后来听到了一些说法,也是断断续续遮遮掩掩的。这时,他发现在人们的眼神中,总是夹杂着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朦胧。

三十五六的人了,刚刚是一个部门的副职,本来就没什么可以炫耀的。

提职后的薛建宏,位置发生了变化,还没有大展身手的时候,忽然发觉工作氛围有了很大变化。当面恭恭敬敬的人多了,可感觉背后指指点点的声音也多了。现实与想象相差甚远,他越发觉得在单位更不得志了,更让他感到可怕的是,他在家里面对妻子的感受十分异样。

薛建宏是学石油地质的,他毕业后没分到一线工作。

当时,正好机关办公室缺人,他就被借调在办公室工作,虽然只是干些杂活,但毕竟在领导身边工作。可是好景不长,办公室又分来了一位大学生,把他的位置给顶了。他被安排到了一家不太景气的三产企业,这些年奖金他都不敢想,工资能拿全就不错了。但是,什么事情也不是绝对的,工作不顺利的他,却娶了让人艳羡的沈怡然,他到商业公司工作,还是她帮了忙。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朋友调侃他,情场上与美女周旋和过招是一种情调,可要娶到家里,那就不是情调的问题了。如果你没有实力,那就等于你把鱼儿交给猫代管,被猫叨上几口,那是迟早的事。

薛建宏自然不愿听这种话,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风险随时随地缠绕着他。每当有色迷迷的眼神落在沈怡然的身上,他就觉得那眼神像是无数小手似的,在她身上摩挲,让他感觉周身的不舒服。

如果只是眼神摩挲,薛建宏也就认了,但现实的确很残酷,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薛建宏拼搏多年,终于还是没有挣得足够的经济实力,更谈不上有圈养美女老婆的条件了。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不甘寂寞的他,还得仰仗妻子的资源,以换取他的需求了。

作为男人,做到了这种地步,可以说是一种悲哀。他在背着沈怡然的时候,很夸张地扇了自己嘴巴,凑到妻子面前时,却又换做一副傲岸的形象。

有了副主任的头衔,在单位应该有施展的舞台了,可现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郑樵苏提了他,但明显并不待见他,这从郑樵苏的态度和只言片语里,就能明显地带出来。单位里的人多聪明,一把手不待见的人,跟他凑合啥呢,他这个副主任还没来得及发挥啥作用,就已经被边缘化了。受到压抑的他,开始在家里找平衡了。薛建宏在家里动不动就发脾气,沈怡然不搭理他,要不就是冷言冷语的给他几句,有时干脆一声不响地拂袖而去。她那嗤之以鼻的态度,着实让他有些抓狂。

女人拂袖而去,这意味着什么,她是有了新的落脚点呀。

杀人不过头点地。薛建宏心里憋屈得难受,郑樵苏虽然给了他一个副主任,但他的付出怎么衡量呢?猛然,他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何不把俩人捉奸在床,如果有了真凭实据,不怕他再牛逼,甚至可以迫使他妥协,借以换取更多的利益。想到这里,他简直有些兴奋。便开始追踪妻子的行踪,可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也明白了郑樵苏为何如此待他了。

他意外地发现,妻子几乎没有与姓郑的接触,她与鲁源倒是时常出入咖啡店或酒店。

发现了这些,他不仅是抓狂了。这个家伙比自己强吗,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呀。薛建宏恨不得冲过去,揪住俩人便是一顿胖揍,可他还是忍住了,倒不是他惧怕身体健硕的鲁源,而是此时他还没有资格与妻子翻脸,起码时机还不到。

淡定,淡定。一定要在不动声色中,完成自己的事情。薛建宏想起一句话,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一幅价值不菲的名画,不是一般人有资格收藏的,经济实力和品位是前提,假如你不信这个邪,你承担的压力,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薛建宏认了,人怎么活着不是一辈子呢,想舒坦就要学会忍耐。

准备好打持久战的薛建宏,忽然有了转机,这是他也没有想到的,他决定做一次博弈。

鲁源从没想到自己会离婚,更没想到丁慧会提出离婚。

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因为钱先生在《围城》中引用了,人们便将这句话当做了婚姻的规律,抑或理解为婚姻的宿命,当然也不排除是一些人自嘲的心态。本来嘛,在现实生活中,离婚的确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没有多少人艳羡,更没有多少人惊异。

鲁源也冥思苦想过,丁慧之所以提出离婚,肯定是知道了他和沈怡然的一些事。他想给她解释,但她什么也不想听。但十几年的夫妻了,丁慧提出离婚,是不是夹杂了别的因素?

鲁源在钻井队工作。钻井队常年驻扎在荒郊野外,这就注定夫妻聚少离多。在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不便,人嘛,总是有得有失,有一个喜爱的工作,少回些家不算什么,何况丁慧是位善解人意的女人,从来没有埋怨过他不能照顾家。世事无常,这年头诱惑太多了,难道她不会被诱惑吗?

离了婚的他,总有些摸不着北的感觉,或者说不甘心。不甘心,他就总想探究原因,这是一种本能,更是钻井工程师的严谨和秉性。

钻井队的工程师,必须具备超强的分析和判断能力,更重要的是执着和果敢。鲁源是钻井出了名的技术能人,因为他的缘故,钻井公司的许多疑难井都交给了他们队钻探。他能凭着各种信息以及实践经验,准确地分析判断出四五千米深的井下钻头的使用状况,甚至可以准确判断出钻头的某一个牙轮是什么状态,以至于有人怀疑他是否具有特异功能。

然而,在钻井业务上具备超凡能力的人,在夫妻间的感情上忽然有些迷失了。一向温柔贤惠的妻子,性情突变,让他的思绪开始紊乱。一时找不到答案,他便把希望寄托到时间上,或许随着时间的延续,丁慧能回心转意。

鲁源开始等待,等待却是一种煎熬。

“当病菌侵蚀了爱情的机体时,婚姻还能存在吗?神圣的爱情不存在了,婚姻还有多大意义呢?”丁慧说这话时,脸色十分阴郁。她要离开这座石油城了,鲁源非要再见她一面,她同意了。她说这话,无疑是想打消他复婚的幻想。

鲁源坐在桌对面,样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辩解几句,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很艰难地忍住了。他想叙叙旧,借以打动她,张了几次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和丁慧的婚姻是有感情基础的。两年多的大学恋情,丁慧深深地爱上了这个言语不多的男人,毅然放弃了大城市的优越生活,跟随他来到油田。起初,俩人的生活也算美满,丁慧在学校教美术,鲁源则在钻井队工作。他虽然常年在野外作业,但基本上每月也能回来一次,这样一来,俩人便多了小别胜新婚的机会,激情也要比天天同榻的夫妻猛烈得多。

“哎,张爱玲的《色戒》看过吧?”夫妻俩人一番云雨过后,鲁源满足地仰卧在床上,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丁慧枕着他的胳膊,手在他健硕的胸上抚着,不经意地说:“还是我推荐给你的呢。”

“书里引用的那句谚语,真的挺精到的。”他看似严肃地说。

“哪句呀?”她仰着脸娇嗔地问。

“到男人心里的路通过胃,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什么来着?”他故意没有说出来那两个字。

丁慧忽然明白了,明白了的她,面若桃花,却故作嗔怒。结果是揪住他的耳朵,让他告饶,之后俩人又是一番折腾。

幸福时光被打破,是因为鲁源的母亲忽发脑溢血,一番抢救后还是瘫在了床上。侍奉一位瘫在床上的老人,还要上班,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为了解决他的后顾之忧,丁慧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承担了家里的所有事情。一晃,她照顾了老人长达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她的容颜也随着“战争”迅速消耗。也许,就是因为有了这段经历,他心里总是觉得愧对丁慧。

“男人背负了情感债务,爱情就会被扭曲。”这是鲁源离婚后,沈怡然对他说过的话。

鲁源不愿听这话。他恼怒地差点将茶杯摔在地上,什么他妈的扭曲,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日子吗?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喉结随着“咕噜”了一下。这声音她应该能够听到的。

离了婚的鲁源,有些迁怒于沈怡然。女人有了姿色,又具备了年龄的优势,是不是觉得天下无敌了?不自量力。鲁源脑子里闪过这个词,心里并没有轻松。沈怡然在电话里再约他时,他条件反射般地一口回绝了。然而,在电话那头一阵沉寂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鲁源似乎已经身不由己了。他到了那家常去的咖啡屋时,觉得氛围极为压抑。他很少说话,只是闷着头搅动杯里的咖啡,让褐色的汁液围着调羹旋成丝丝缕缕的波浪。这很像鲁源的思绪,实在耐不住了,他讥讽地说:“你跟薛建宏有爱情吗?你们夫妻充其量是互助组罢了。”

沈怡然脸色苍白,身子像打摆子似的颤栗着。鲁源看到她凄楚的模样,心里不禁生出自责。

鲁源婚都离了,可心里的结却怎么也解不开。

郑樵苏有过多少女人,可能只有他自己清楚。从他的只言片语中,鲁源知道这家伙就是一只守着鱼库的猫,时不时地顺嘴叼一口是本性。也奇怪了,他的绯闻从来没有断过,可婚姻家庭却很稳固,起码从形式上还是红旗不倒。鲁源也试图宽慰自己,老话早就说了,鞋合适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只看到事物表象的光鲜,说明你的眼光很浅显。

心情焦躁的鲁源,人瘦了一圈,没黑没白地盯在井上,到了轮休也不想回家。钻井队长老林有些担心,既担心他的身体,又担心他的精力不支,怕在井上出什么事情。思来想去,他强逼着鲁源回基地,并专门安排了牛子陪他,说是要他回公司整理完井资料。鲁源心里清楚老林的用意,他也不想再坚持,像他现在的样子,在井上工作很容易出事故的。

油城初具都市氛围,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油城的变化不是一夜春风桃花开式的,也没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意境,它的变化像是沙滩上一串长长的脚印,曲缓而又悠长。油城的楼宇数量自然不能与大都市相比,但也不像戈壁滩上的胡杨林那么稀有。生活小区矗立起的住宅楼,模样也不新潮,像个火柴盒似的,很难让人有惊喜感。油城的路宽了,可行驶的车辆却经常拥堵,高峰时行进速度比不过自行车。路两边高矮错落的绿化带,替代了盐碱滩上的“土著”居民芦苇和碱蓬草,繁华的地段,一排排挺拔的梧桐树,彰显出了都市的模样。鲁源每次休假回家时,总是不自觉地盯着车窗外,心中的感叹油然而生。

值班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牛子要跟鲁源下车,被他拦住了。起初牛子不从,坚持要陪他回家喝几盅,但看到鲁源疯牛般的神情时,他又乖乖地上了值班车。

鲁源木然地走着,他在三楼停住脚步,掏出钥匙摸索着插进防盗门的钥匙孔。以前,他没有离婚时,也从来不按门铃,总是自己用钥匙开门。有一次,牛子跟他回家,见他用钥匙开门,就一脸坏笑着问为啥不按门铃。

“自己长手了,为啥不自己开。”鲁源有些不解地说。

牛子把脸凑到他跟前,讥讽地说:“哥,不装能死人不?是不是对嫂子也不放心,想逮个现行呀?”

“去你大爷的。”明白了怎么回事的鲁源骂了一句,紧接着一个大脖溜拍得牛子直“哼哼”。

“不带急眼的。”牛子吸着冷气,夸张地叫喊着。后来,牛子再跟老钻们喝酒时,就经常拿鲁源回家的事编排,说他休假回家时,不巧撞上老婆在与情人媾和。说他很大度,很绅士地躬身退出,并很客气地请俩人继续。但是,他挨了一个大脖溜的事情,却从来没有提起过。

老钻们清楚是牛子在开玩笑,钻井队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恩爱夫妻。鲁源听了也不急,只是“嘿嘿”的一笑。老钻们讲这种笑话,其实是一种自嘲。女人也是人,有七情六欲也是本能。在石油系统,女人作为老钻的老婆,独守空房就成了基本要素。一些寂寞难耐的女人,偶有一枝红杏出墙来,也就并不鲜见了。

屋里面是漆黑一片。鲁源伸手打开灯,换了拖鞋,木然地环视着房间,感觉熟悉中增添了一丝陌生。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充满了清冷。他点燃一支烟,默默地吸着,烟雾缭绕思绪纷飞,往事像一群翩翩起舞的蜜蜂,来来回回地在眼前鲜活地闪来晃去。

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向电视旁的音响,悠扬凄美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仿佛又在房间里回荡。

丁慧的专业是学油画的,可她却十分喜欢音乐。

她在学校教美术,也会抽时间自己搞些创作,但她的作品从来不在家展示。相反,家里的音响却总是响着,而且音量调得恰到好处,让房间的每个角落都能跳跃着音符。

她喜欢的曲子,是随着她的心境变化的。刚结婚时,家里总是飘荡着《梁祝》,俞丽拿的小提琴声悠扬凄婉,让她如醉如痴。鲁源不懂音乐,但跳动的音符同样感染了他。他明白她的心境,听音乐是一种爱好,更是一种寄托。别人家的妻子整天被丈夫爱抚着,她却没有这个福分。丈夫是一位钻井人,休假像女人的生理周期,有规律频率却很低。但聚少离多,并没有影响俩人的感情,相反让俩人的缠绵也会因分离而更投入更激烈,还有一种时不可待的感觉。后来,鲁源的母亲瘫在了床上。侍奉老太太又得上班,她忙得有些晕头转向,辛苦自不必说了,家里的经济压力也开始加大了。丁慧在三十几岁时,鲜亮的容貌就变得黯淡了,鲁源自然明白这些变化的因素,他想分担她的压力,可工作性质又局限了他。母亲走了以后,他的心境许久也调整不过来,他感到既愧对母亲,又愧对妻子。他和丁慧商量尽快要个孩子,既是对母亲的慰藉,也是他想有一个爱的结晶。可不知怎的,丁慧的肚子始终没有反应,更让他焦虑的是,他们在一起时,很难寻找到当初的感觉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丁慧爱上了卡朋特的《昨日重现》,温婉低沉的乐曲在房间里缭绕。

鲁源主动提出俩人去医院一趟,可她却犹豫了。他母亲身体好的时候,曾劝他们赶紧给她生个孙子,可他们觉得这事还不着急。后来,母亲瘫在床上,他们觉得再要孩子就是负担了,所以要孩子的事情也就一直拖着了。他有时也会感叹,什么事情都不能太计划了,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方式。

三十六七的女人了,对要孩子的欲望可能已经到了极致。鲁源想明白了,也就不能再提要孩子的事了。

日子似乎过得很平静。那次,鲁源回家,房门刚一打开,优美的旋律扑面而来。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

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丁慧跪在客厅的地板上,略显消瘦的臀部翘得很高,身子随着《因为爱情》的节奏,前后运动着,肥大的睡衣垂到了地板上,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忽闪着。

门厅的灯光,把鲁源宽阔的身子化成剪影投在地板上,丁慧忽然停止了动作。

“我回来了。”鲁源说。

丁慧身子一怔,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回过头茫然地看着他。没有装扮的她,脸色有些憔悴,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她嗔怪地说:“逮贼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鲁源“嘿嘿”地笑着,说:“你们继续、继续。”

丁慧经常与老钻打交道,当然听得懂这话里的意思。她把手里的抹布砸了过来,笑着说:“不损人,你能死呀。”

鲁源伸手接住抹布,调侃着说:“想偷懒,你就直说。”他说着,换了拖鞋进卫生间,在洗手盆里开始洗抹布。

“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下面条。”丁慧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起身要去厨房。

“我还有事,不在家吃了。”

“一个月没回家了,还在外面吃。”

鲁源面带歉意,迟疑着说:“要不,要不我推了?”

“行了,看你不情愿的,你不在家吃,我还省事了。”丁慧并没有真拦他。

“我先洗个澡。”

鲁源从浴室出来时,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尽,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刚毅,质地柔软的T恤,让他健硕的胸肌显得更加丰满矫健。临出门时,他疼爱地将丁慧揽入怀中。忽地,她内心生出一丝难舍,俩人已有许久没在一起了,身体的需求让她心里不禁一阵荡漾。

她从鲁源的怀里挣出来,有些妒意地说:“跟谁约会呀?”

鲁源的大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拍了拍,疼爱地说:“郑樵苏有事找我。”

不知怎的,她听了这个名字,心里忽悠了一下,莫名地有种不悦感。

郑樵苏知道鲁源离婚后,气得七窍生烟。

“你他妈的跟姓沈的女人好,我没说什么吧,可你……”郑樵苏指着鲁源的鼻子数落,骂他没成色,居然把丁慧给甩了。以他的逻辑,男人被一个狐狸精迷倒,粘粘腥味也就罢了,可要从里到外被俘获,且听之任之,影响了家庭就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的事情了。

鲁源瞥了他一眼,表情呆板却又流露出不屑。

郑樵苏有些恨铁不成钢,试图还要做最后努力:“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一门控制艺术。控制知道吗?对待女人,分寸把握好了,就是控制艺术。”

鲁源被骂得心里起急,他梗梗脖子,想疾言厉色反击,心里却有些发虚,肚子里一堆理由,搅在一起说不出来。他的话哽在喉结,咕咕噜噜上下滚动,脖子一抽一抽的,声音就被碾碎了,又一伸脖子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人行道上人头攒动,但人们没谁会注意街边的这两个男人。

没有说话的鲁源,不甘心像根电线杆子似的尴尬地戳在路边,他掏出烟抽出一支点燃,狠劲地吸,用力地吐。烟雾在俩人之间形成了一团雾霭。

郑樵苏的郁闷并未消除,见他抽烟也不让自己,心里的火气又大了。他不用看就知道,鲁源抽的是十元钱一包的云烟,要是在平时,他是不屑抽这种烟的,即便鲁源主动送上,他也会摆摆手,然后自己洒脱地掏出一个精美的烟盒,那里面放着的是苏烟。

“说你几句,你还来劲了。”郑樵苏说着,右手做了一个手势,抽烟的人都清楚,这是在向对方要烟。

鲁源自然明白手势的意思,但却装作不明白,并不把烟递过去,继续独自吸着烟,让吐出的烟化解烦躁的情绪。在平时,他很烦郑樵苏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可郑樵苏为他离婚而骂街,心里倒觉得这人还有些人样。

“来一支。”

“领导哪能抽这种烟,掉价。”

“妈的,我的烟不是抽完了吗。”郑樵苏情绪焦躁,又骂了一句。

鲁源“嘿嘿”地笑了:“你丫的当个小破官,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女人不都是你想象的那样。想抽烟吗?以后要有个人样子。”

郑樵苏磨盘似的圆脸霎时如猪肝,渐渐地又泛起白色,变成了猪尿泡一般,让人有想捅破的冲动。要是在商业公司,有哪个人敢跟他顶嘴,除非活腻歪了。鲁源不在乎他的感受,这是一个不喜欢按套路出牌,还有些偏执的男人。

鲁源明白,郑樵苏的火气不仅仅是他离婚了,如果郑樵苏宣泄过了,就此罢休,不再惦记沈怡然,那也算他不枉离婚一场。

他递过一支烟,又帮郑樵苏点燃。

其实,一段时间以来,鲁源心里也十分矛盾。他和沈怡然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丁慧毅然地离他而去,他连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和妻子是协议离婚。在外人看来,鲁源的离婚带有陈世美的影子,许多人唾弃的同时,对事情的始作俑者,又有了更深一层的怨恨。当然,人们的这种怨恨都停留在嘴上,有些人只是把这种事情作为闲暇时解闷的调料。

这个时候的沈怡然压力最大。

她与鲁源的关系到底咋样,人们并不清楚,但鲁源的离婚却是事实。身处漩涡里的她,无法解释,她也不想跟那些人解释,但鲁源不再与她有任何接触,这让她十分不安。

她去了一趟鲁源的钻井队,她想跟他谈谈,结果却没见到鲁源。

这期间,薛建宏似乎变了一个人,对她格外殷勤,让她极不舒服,更觉得有些蹊跷。

薛建宏已经明白妻子的用意了,她一向看不惯郑樵苏那类男人,可环境又让她不得不接受那类男人的骚扰。她与鲁源相好,或许是有意报复郑樵苏。你他妈的解气了,我怎么办呢?薛建宏心里骂着,可脸上又不能带出任何不悦,更不敢跟妻子翻脸。

他在极力寻找机会。终于,一次摆脱困境的机会来了,他决心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集团公司市场部需要一名策划主管,他认为这个位置非常适合自己,便暗中花了大量的精力,上面权衡后也觉得还可以,答应要他调过去。他兴奋了好一阵,摆脱现在的状况,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更是一次转机。但是,待准备调动时,他忽然意识到,调走绝非易事,那得需要郑总点头。

顿时,薛建宏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在这种状态下,要办成此事,简直就是登天了。他更怨恨沈怡然了,这个女人为了一时的痛快,撇开为他办完事的郑总,整天与鲁源混在一起,这不是明摆着给郑总难堪嘛。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庆幸近来没有给妻子脸色。

他承认自己是小人,所谓的小人是什么,无非是做出来的一些事情让人看不起。那又怎么样呢,现在这个社会好人也要被逼成坏人。沈怡然瞧不起他这点,也讽刺过他,他表面上不服,但心里也知道自己做事情的确小肚鸡肠。这能怨谁呢,妻子陪着别人喝酒调情,即便没做出什么事情来,保不齐以后会发生什么。

薛建宏又开始谋划,如何能让妻子再一次展现娇媚,让郑樵苏网开一面。

薛建宏的调动,果然卡在了郑总那里。上面打招呼,郑樵苏也不买账,理由也很充分,商业公司要重用他。

什么他妈的重用,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嘛。但他却什么也不能说,怀里像是揣了一块烙铁,灼得心里难受,还不能甩出去。情急之下,思索再三,决定还得求妻子,他只有这一条路了。

薛建宏焦躁且乱了阵脚。在以往说,夫妻间没什么,能帮上忙她能不帮吗?可现在不同了,妻子肯不肯出面是个未知数,她即便是出面,这里面又增添了一个鲁源,郑樵苏能买账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先做通妻子的工作再说。薛建宏一时想不出如何开口。

鲁源的离婚,承受的感情负债一定很大。沈怡然心里非常清楚,她心中的愧疚难于言表。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迷惑男人的狐狸精,而且是一个不愿担当的狐狸精,把人家男人哄骗得离婚了,自己却还过着团圆的小日子。她现在倒不怕人们的议论,她怕的是舆论真的毁了鲁源。

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薛建宏就给沈怡然打电话,说是今晚要做几道菜,让她正点回去。说到正点回家,她听了有些刺耳,整天像是贼似的被人盯着,她感到非常不适,但考虑到现在夫妻间的关系微妙,她没有说别的。

晚上,她回到家时,薛建宏已经把饭菜摆到了桌上,她没有说话,洗了手,俩人相对而坐。房间里很静,筷子碰到盘碗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

“集团市场部需要一个策划主管,想让我过去。”薛建宏说得轻描淡写。

沈怡然警觉地扫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却没有说话。

“郑总舍不得放我。”薛建宏只好挑明,说法也是按照商业公司的说辞。

沈怡然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瞬间即逝,不了解她的很难察觉。她不想问,他是通过什么方式争取到的调动机会。

薛建宏最恨的就是她的沉默。俩人在吵架时,她漠然中的不屑表情,会像一把利刃,把他仅有的一点自尊像削土豆皮似的迅速刮掉。他真想给她一个嘴巴,女人被男人宠得多了,不但脾气见长,连说话都惜言如金了。如果要真的是这样,倒也罢了,关键是遇到有实力的男人时,这些女人也会灿烂或娇媚地展示自己。

“我知道你也很为难,郑总才提我不久,我又提出要调走,不好张嘴。”薛建宏很体恤地说。

“你让我做什么。”沈怡然终于开口了,直截了当,却让他有些难为情。

薛建宏表情有些尴尬。把妻子作为诱饵,去吊领导的胃口,是个男人就会感到屈辱。他夹了一块鱼放到她碟子里,自己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感觉却形同嚼蜡。不管嚼的是什么,滋味又如何,这些都不重要,他是通过这种咀嚼动作,来化解内心的尴尬。

“你再去趟郑总那里,好好求求他,他或许会给你面子的。”薛建宏的样子十分的诚恳,脸上尽力显出一副媚笑。

“你自己的事情,你去求郑总,我去算什么。”沈怡然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她打开水龙头,把洗洁剂挤在抹布上,准备清洗池子里的一堆盘子和碗。

“亲爱的,洗洁剂很伤皮肤的,我来吧。”薛建宏觍着脸凑过来,赔着小心亲昵地说着,把她半推半拥地弄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急忙翻着她喜欢的电视节目。

沈怡然坐在沙发上,漠然地看着电视,表情冷若冰霜。

薛建宏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时,看到她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就往脑门上顶。他知道她并没有被感化,只好忍气吞声地说:“你要是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明儿还要去郑总办公室呢。”

“我告诉你薛建宏,我不会去的。”沈怡然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与己无关的事情。

薛建宏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他把手里的毛巾使劲摔在茶几上,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装什么纯呀,要不是你勾搭上那个鲁源,我会被整治吗。”

她慢慢地抬起头,眼里的火喷洒在他身上,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么?”

他从她的目光里,感受到了母兽守护小崽的决然。他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伏在她腿上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怡然,我就不是男人,你啐我吧。只要你帮我这一次,今后我做牛做马心甘情愿。你要是能原谅我,我们好好过日子,你要是想走一步,我也绝对不为难你。”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终于活明白了。

沈怡然心里涌动着一阵凄苦,看着面前的男人,她不能保持无动于衷。可想到鲁源时,心里一阵剧痛,血似乎从心尖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眼前一片迷茫。

十一

沈怡然几乎一夜没睡。

女人是最敏感的情感动物,漂亮女人的情感腺,似乎更要发达。沈怡然的姿色,是她做女人的资本,也是她做女人最大的威胁。现在的社会,男人还有几个对美色心无旁骛的,尤其是有权有钱的男人,自持手中握有打动女人的资本,在女人面前便有恃无恐。一些男人甚至都懒得铺垫,几句话过后就肆无忌惮地动手动脚。

起初,在薛建宏的提职上,沈怡然的确很上心。一个漂亮女人能为丈夫的提职起作用,这种事情你不去做,又有多少人能理解呢。

女人的美色就像沙特的石油资源,只要你去开采,就能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然而,女人的美色,并不是无尽的资源,她的开采期是短暂的,甚至是转瞬即逝的。但是,女人的姿色被开采,却不一定充分体现价值,这是因为事件或地点的原因。就像一个人身处沙漠绝境中,一杯水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一块金砖的价值。

郑樵苏是不是好色之徒,她不想下结论。但他身处绚丽多姿的生活环境,又集权钱于一身,用权钱做筹码交换美色,是很自然的事情。

沈怡然作为女人,对男人的贪念很容易体味到。

郑樵苏对她有好感,或者说在打她的主意,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起初,沈怡然还在与他周旋,为了老公她既不能直接得罪他,也不想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任由他的躯体蚕食,在关键的时候,她总是想办法委婉地化解。

迟迟不能得手,反而调动起了郑樵苏的情绪,更加觉得这个女人有味道。一向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他,决然地将薛建宏提拔为副主任,这是他先礼后兵的一种策略。然而,沈怡然不但没有感恩戴德,也不再给他机会,她居然和鲁源开始来往密切,而且无所顾忌。郑樵苏恼羞成怒,可一时也没有好的发泄办法。毕竟他与鲁源的渊源很深,外界也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假如为了一个女人,他们之间闹出纠纷,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郑樵苏有些佩服这个女人的慧智,在悄无声迹中,戳到了他的软肋。手握金刚钻,不怕没有活。他没有采取任何过激行为,也不再主动联系沈怡然。他只是在一些场合,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人感受到了他的意图。提职后的薛建宏开始备受冷落,在单位的日子比先前更难熬了。

姜还是老的辣。

薛建宏无论如何表现,也无法改变这种状况。一段时间后,他决意离开商业公司。他承认以前的一些想法太单纯了,他还幻想着只要妻子把握好了,就不会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就会鱼和熊掌兼得。但他没想到,妻子是独立人,不会完全按照他的意图行事。

沈怡然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喂,我想见你一面。”沈怡然没有寒暄,更没有做作。

郑樵苏接听电话时,显然没有意外,他也不绕弯子,语气平缓地说:“我该做的工作都做了,你能做什么,我不勉强。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懂。”

她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语调有些慵懒地说:“郑总,说多了挺没意思的。实话实说,你的朋友太有魅力了,我无法抵抗。”

他知道这话是在挑衅。他故作轻松地说:“这个都懂。男人好色,女人也是人嘛。”

“被人吃过,你不嫌。”她的语调里充满了不屑和讥讽。

“你听说过吗,少妇就像一盘回锅肉,厨师在炒回锅肉时,或许尝了一口,服务员在上菜时也许也会叼一口。但客人依然觉得这盘菜味道不错。”他意味深长地说。

“有气量。”她的语气里夹杂着蔑视和放浪。

他忽然觉得有些胸闷,愤懑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但说出的话很有涵养:“谢谢夸奖了。”

忽然,电话两头都沉默了,许久还是沈怡然打破了沉寂,她淡淡地说:“你定地方吧。”

十二

鲁源一进家门,就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他忽然想起,她已经离开了,抛弃了这里的一切,撇下了这个空间不大却很温馨的家,他们共同的爱巢。一阵伤感袭来,他默默地环视着熟识的房间,情不自禁地来到卧室门口,迫不及待地望向床头的那张照片。

那里,本来挂着他们结婚时的合影照。那张照片他太熟悉了,俩人照合影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鲁源的前半生,既不幸又十分幸运。他在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父亲因突发心梗,永远离开了人世,是母亲靠微薄的工资供他读完了大学。他回油田上班后,母亲也快到了退休年龄,本该让母亲享享清福了,可母亲突发脑溢血,永远瘫在了床上。

丁慧在学校任教,每天也很忙,但她为了照顾好他的老母亲,起早贪黑把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她的辛苦不用说,他也清楚。他曾想调回二线工作,以减轻她的压力。她理解他的心思,也理解他钟爱的钻井工作,她鼓励他继续留在钻井队工作。

结婚前,丁慧跟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咱妈身体不好,需要钱治病和调养,咱们结婚的礼数都可以免。但我也是女人,我也想穿一次婚纱,我们去照相馆拍个婚纱照吧。”

鲁源动情地将她揽在怀里,爱抚地说:“一定拍婚纱照,我们现在就去给你买一套最漂亮的婚纱。”

他们安顿好母亲,俩人便兴致盎然地去了商场。她试穿婚纱时,像一位娇艳美丽的新娘,在他眼前旋转着,他看得眼睛都直了,不住地点头称赞:“太美了,就选这套了。”

丁慧却不同意,她恋恋不舍地换掉婚纱,语气尽量平缓地说:“选一套价格适中的吧。”

鲁源不同意,坚持要买刚才试穿的那件。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井上出了事故,让他马上归队。心急如焚的鲁源,歉意地道别,临走时叮嘱她,一定要买那件试穿的婚纱。丁慧眼含泪水,在商场门口送别鲁源。孤单的丁慧再试穿婚纱时,已经少了满心的欢喜,她选了一套价格低廉的婚纱,悻悻然地抱着回了家。

由于鲁源的工作繁忙,俩人的婚纱照一直拖着没拍成。眼看就要到结婚的日子了,队长老林都急了,安排好了值班车,等队上下完套管就送鲁源去照相。日子定好了,可那天下套管出了点意外,时间往后拖了许久,等他到照相馆时,人家都快下班了。摄影师傅知道他们的情况后,欣然同意为他们加班拍摄。

鲁源是从井上直接去的照相馆,他穿的是工作服。照相馆里本来是有西服的,可他试了几套都不合身,他咧嘴歉意地对丁慧说:“你嫁给石油工人,就让我本色点,穿工作服拍吧。”

丁慧善解人意地含笑应允了。婚纱照拍完了,效果出奇地好,男人一身橘红色的工装,洒脱彪悍,新娘身着洁白的婚纱,娇媚飘逸。照相馆的师傅跟他们商量,能不能将他们的婚纱照放进橱窗展示。她没有同意,这是俩人的时光记忆,她要仔细地珍藏。

结婚后,他们将那张婚纱照挂在了卧室的床头,她说每天上床前,都要看到他们那段美好的瞬间。

丁慧离开家时带走了那张照片。她说这个家她什么都不要,只要那张照片。

他们分手前的那些天,丁慧的脸色非常憔悴。他的心都碎了,他一直要跟她解释,她决然地不允许他解释。丁慧肯定知道了他的事情,她是气懵了。以前,她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没有这样冷酷过,冷酷得有些不近情理了。

鲁源知道,她是在气头上,越解释可能越适得其反,不如让她先冷静些日子。他提出自己住井队,房子和存款都归妻子。但丁慧似乎并不领情,她坚持要回老家,房子归鲁源。

丁慧走的时候,鲁源正在井队上班。她给鲁源留了一封短信:

鲁源:

人说,夫妻本是林中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话我本不信,但我现在却要做了。各自飞并不一定是背叛,因为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

我们夫妻十几年了,红过脸拌过嘴,但更多的是互敬互爱,其实大多数夫妻都是过着这种生活。我提出离婚,并不是听了外面传的那些传言,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平静如水的生活,迟早会有厌倦的时候,与其那样,不如早点分开,各自寻找新的生活。

我这样说,你可能说我无理。顺从你这么多年了,这次权当你依从我一回吧。

真诚地祝你走进新的生活。

丁慧

鲁源在读信时,他注意到,在信的落款处,信纸显然被泪水打湿过。

那张照片被丁慧带走了。他站在床头,看着光秃秃的白墙,痛苦地陷入了沉思。慢慢地,墙上似乎又出现了俩人的合影,妻子依偎在他怀里,幸福地仰着脸,那笑容温情甜蜜。

十三

沈怡然生了一场大病。

薛建宏却容光焕发。他如愿以偿,以副科级的身份调入了新单位。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地,生活似乎又归于平静。

沈怡然没有再找鲁源,但她心里一直惦念着他,她通过各种渠道扫听鲁源的信息。她听说,鲁源放弃了休假,一直在钻井队上班。他几乎断绝了与人交往,只是拼命地工作,人瘦得几乎脱了相。

她心头涌起了阵阵痛楚,她知道是自己害了他。她想见他,但他又怕见她。她即便见到他,又能对他说什么呢?

日子一天天过着,沈怡然像是在时间里煎熬。终于,她决定要为鲁源做些什么,哪怕自己被骂得狗血喷头,甚至被人唾弃,她也不在乎了。她通过丁慧的一个好友,打听到了她家的地址,她毫不犹豫地去了C市。

当她敲响丁慧家的门时,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平静了。开门的是一位慈祥的老人,看年龄应该是丁慧的妈妈。

“阿姨,这是丁慧家吗?”沈怡然柔声地问。

老人疑惑地看着她,试探着问:“你是?”

“哦,我是丁慧的同事,有事专程来找她。”沈怡然害怕老人推辞,有意说明专程来的。

老人听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客气地说:“小慧出门了,你要是有急事,我给转告好吗?”

“阿姨,我等她回来吧。”沈怡然谦逊地说着,试图想进屋。

老人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对不起,单位安排小慧出差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她明白老人的戒备心理,她也注意到老人的神态很憔悴,老人准是知道了女儿的婚变,自然不愿意女儿原单位的人来打扰她的生活。她考虑了片刻,对老人说:“我把电话留给您,您女儿回来后,请她联系我。我会一直等着她回来的。”

她果然一直在等,每天早上,她准时来到丁慧家的楼下,在楼前的草坪边悄然地遛着,守候着丁慧的出现。她知道丁慧是在有意躲她,她想用固执来打动丁慧,以便有机会当面向丁慧说明一切。

一连十几天,她周而复始地来到丁慧家的楼前,静静地等候。这天早上,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急忙按了接通键,话筒里传来轻微的丝丝声,她焦灼地说:“丁慧吗?我是沈怡然。”

电话那头只是嘶嘶的声音,似乎是从天籁传来。

“丁慧,我有十分重要的话,要跟你解释。”她十分害怕对方挂了电话,恳切地说。

“我是丁慧。”电话那头传来有些微弱的声音。

“我就在你家门口,我们见一面行吗?”沈怡然急切地说。

“我在外地呢。你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吧。”丁慧的声音稍大了些。

沈怡然知道丁慧不会见自己了,在电话里把事情说清楚也好,总比一辈子闷在心里好受。她想着,有些动情地说:“丁大姐,你误解鲁源了……他现在过得很不好,人瘦得都没形了。”

电话那头沉寂了,许久传来丁慧极力压抑的抽噎声。她沙哑着嗓子说:“怡然妹妹,你跟鲁源说,我真的没有埋怨他。我们离婚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不想再过那种平淡生活了。”

“丁大姐,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更愧疚了。我跟你说,我跟鲁源是清白的,他是为了帮我才和我交往的……”沈怡然真的有些急了,她想极力挽回鲁源的婚姻。

丁慧好像恢复了平静,但声音还是细若游丝,她说得有些断断续续:“沈怡然,你要是真关心我们,你就多劝劝鲁源,让他忘了过去吧。”过了一会,电话那头又断断续续地说,“以后,要是有合适的,你要替鲁源再找一个,他是个工作狂,家里要有人照顾的。妹妹,这件事算我求你了。”

丁慧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她都不知道,她举着电话,木然地站在小区的花坛边。

十四

薛建宏活得有滋有味,这是他很少体味到的。

他现在很少正点回家,即使是深更半夜回来,他嘴里也总是哼哼唧唧地唱着小调。但他面对沈怡然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严峻。

她并不在乎他的态度。自从那天晚上,她见了郑樵苏之后,她对薛建宏的那份残存的感情就彻底消失了。嫁给这样的男人,是她一生最大的败笔。但她并不后悔这段婚姻,她从这里了解到了人性的卑劣。

鲁源终于答应见她一面,他要当面听丁慧说的话。

他们见面地方是那家曾经约会过的咖啡馆。她来时,鲁源已经静静地坐在那儿。他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目光也少了以往的深邃,变得黯淡无光。俩人面对面坐定,她没有开口泪水已经盈满眼眶。

“你还好吗?”她心疼地说。

他没有说话,脸色严峻,没有丝毫的表情。

她不敢再问,开始讲述去C市,讲她与丁慧的通话。整个约会,他一直静静地听着,一语不发。他起身离开时,从钱夹里抽出两张百元的票子,轻轻地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没有追出去,默默地呆坐在那儿。她端着杯机械地慢慢品咖啡,脑子里浮现着以往俩人的约会场景。那时,俩人喝咖啡什么都谈,就是不谈情感问题,这是鲁源同意俩人约会时划得底线。她当然同意他的想法,她与鲁源在一起就是想得到保护,郑樵苏再不是东西,也不至于非要与发小争女人吧。

她一杯咖啡喝完了,嘴里只有苦涩,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馨香。

生活真的就像一杯咖啡,当你心情好的时候,你会从咖啡淡淡的苦涩里,品尝出浓郁的馨香。她想着与薛建宏的婚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畸形了,她还真的想不起来。已经是后半夜,她才神不守舍地离开了咖啡馆。

天刚放亮,沈怡然就起床了,做好了早餐,做的是两份早餐。这些日子,他们每天的早餐都是各管各的,彼此绝对互不相让。

薛建宏来到厨房,见到准备好的早餐,先是一怔,继而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女人就是女人,当男人处于下风时,她会变得趾高气扬、颐指气使。但当她甘拜下风时,奴婢的本质就出来了。他满不在乎地坐到桌前,抓起准备好的筷子,夹了煎鸡蛋豪爽地放进嘴里,开始大口地咀嚼起来。

“我们离婚吧。”沈怡然平静地说。

他满口的鸡蛋正要往下咽,听了这话一下子给噎住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离婚。他用手在胸前用力顺着,含混地问了一句:“离婚?”

“对,离婚。”她坚决地说。

“嫁给鲁源?”他疑惑地问。

“像我这样的女人,已经没有资格嫁给他这样的男人了。”她说得有些动容。

薛建宏茫然了,他又试探着问:“莫不是嫁给郑樵苏?”

她轻蔑地看着他,讥讽着说:“我要是再嫁,也不会嫁给你们这类人渣的。”

薛建宏好像才醒过盹来,她是在给他添堵。他才调动了工作,此时要是离婚,势必会给一些人把柄,仕途也会造成影响。他凶狠地盯着她说:“算你狠。你想离婚,我不同意。”

她迎着他的目光,犀利地说:“不同意,好啊,那就法庭上见。”

“怡然,你别耍小孩脾气,以前的事情咱谁也不提了,翻篇好吗?”他的口气近乎哀求了。

“好离好散吧。”她绝情地说。

薛建宏恨得牙根发痒,但他一时完全没了主意。

十五

鲁源赶到医院时,丁慧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那时,鲁源正在井上发火,有一道工序没有按规程操作,他就大发雷霆,揪着这件事情没完没了。人们都知道他情绪不好,也不愿意招惹他,被他骂也不解释。

一个钻工跑上钻台,说是有电话。他没头没脸地又骂:“没看我忙着吗。”

“嫂子让人打来的。”

他稍怔了一下,便兔子一般蹿下了钻台。电话是丁慧的一位闺蜜打来的,她什么也没说,只告诉他马上赶赴C市,等上了车再跟他细说。

从妻子闺蜜的嘴里,他才知道,妻子在半年前查出了淋巴癌,大夫叫家属去,她意识到情况不好,她告诉大夫是单身,有什么事情跟她直接说。大夫清楚,她在看病期间,一直是自己来的,没办法只好说了,她被确诊为淋巴癌,一般存活期半年左右。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他的一些绯闻。鲁源的为人,她太了解了,他绝对不是见异思迁的男人,更不是一个感情轻易出轨的男人。也正是因为这些,她才更不放心鲁源。

以前,夫妻俩恩爱后,也聊一些闲情轶事。一次,丁慧很认真地说:“我一定要活过你,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我不放心。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他疼爱地用手刮一下她的鼻子,也认真地说:“我们都会活到一百岁。”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早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心爱的人。纠结了许久,想出了一个傻傻的主意,她要离婚。离婚可能会让他难受,但总比生死离别要好,让他有一段没有她的日子,也算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如果老天保佑,或许他能再找到一位爱人,能够像她一样爱他。可是,她想错了,从沈怡然那里,她知道他不能从失去她的痛苦中挣脱,她绝望了。在弥留之际,她让闺蜜通知鲁源,她要见他最后一面。

她握着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你怎么这么傻呀。”

鲁源看着病床上的妻子,伏在她身上,已经泣不成声了。

三天后,鲁源带着妻子回家了。

“慧,我们到家了。”鲁源对着床头上的照片说。他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微笑的妻子,絮絮叨叨和她聊天。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对她有说不完的话,他要跟妻子好好唠唠嗑。

十六

丁慧墓碑前,摆放了一大束鲜花。

沈怡然表情肃然,她将鲜花依次摆好。她是在丁慧周年来的。她一直惦念着丁慧,没有来是怕玷污圣洁。现在好了,她离开了薛建宏,可以孑然一身地来看望大姐了。

墓碑上的照片,她笑得那么甜,让世界显得无比灿烂。

许久,沈怡然才默默地离开陵园,在繁华的城区街边,她站在深绿色的邮箱前,郑重地将一段录音资料投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