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撞倒在地的……

任潇玥

学校运动会的一场长跑比赛中，一个运动员突然变道，两个运动员被连带着撞倒，一个跌跌撞撞地挣扎了两步又重新回到队伍中，另一个仰面摔倒在地，翻滚着抱头喊叫，看得人心里一哆嗦。

那一瞬间就像一场猝不及防的灾难降临，下一秒又重归井井有条的正常秩序。 所有人，场上的、场下的，都只在那一瞬间陷入慌乱，就像一只缠得乱七八糟的毛线球，没有解开理顺，只是被人一把抓起塞到了某个看不见的缝隙。 没人在意那个倒在跑道上因疼痛而愁眉苦脸的男生，除了场边的志愿者和裁判，没有人。

我隐约听到隔壁班同学议论的声音：“扶开他啊，赶快扶开，挡住内道了，待会儿其他人怎么跑？”

我并不想对这些人表示责怪，因为极少有人在肾上腺素“爆表”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性。 但这种理性包含着道德和人性的底线。

人，天生是自私的，这是被大多数人接受的说法。 我并不认为这种自私包含于“性本善”与“性本恶”之中，因为这种自私并不一定指向狭义的自我，也可能指向某个特定的集体。

大多数运动员从一个倒地者身边跑过时，并不会停下来扶起他，这种“自私”恰恰是被集体荣誉感所驱使的。“我必须争第一，我要为集体荣誉而战，所以我不能扶他。”每个人都这样想。 这样一来，动机瞬间变得高尚，甚至多了几分奉献精神。

确实，没有人会去责怪那些从倒地者身边跑过的运动员，因为，“为集体荣誉而战”是被大家所认同的，是我们价值观所宣扬的。 再者，场边有志愿者和医护人员，自己为何要耽误宝贵的时间呢？并且其他的参赛者不会因为自己停留而受半点影响。 于是，这一切便理所当然。

同时我也注意到，邻班同学喊的是“其他人怎么跑”，不只是他们自己班，还有其他所有为集体荣誉而战的参赛者。 这个被撞倒在地的人挡住的是除他之外整个群体的跑道，而在主流价值观中，显然，集体利益更值得被维护，毋庸置疑。 这样似乎又更接近“鸡蛋和高墙”的问题。 村上春树说，无论鸡蛋多么错误，高墙多么正确，在这场对垒中，他永远站在鸡蛋这一边。

但当全场同学都对这个在地上挣扎的男生几乎不给予任何关注的时候，这种“自私”，这种集体无意识，是否可以被一笔带过？

当高墙的利益受损时，鸡蛋就可以被视而不见吗？

我没有答案。 一切结论都会招来远大于赞扬声的指责吧？我只想知道，被撞倒在地以至于被忽视的，究竟是什么？

    （指导教师 张 健）

    （责任编辑 曹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