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害教育如何接地气
——试论灾害教育本土化相关问题
2015-12-17四川大学香港理工大学灾后重建与管理学院许成哲顾林生
四川大学-香港理工大学灾后重建与管理学院 许成哲 顾林生
四川大学体育科学研究所 韩海军
灾害教育如何接地气
——试论灾害教育本土化相关问题
How to keep disaster education close link with the practice and masses: On some issues of localization of disaster education
四川大学-香港理工大学灾后重建与管理学院 许成哲 顾林生
四川大学体育科学研究所 韩海军
自“5·12”汶川大地震以来,灾害教育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重视,公众的防灾意识和能力都有一定程度的提高。但是,灾害教育的本土化问题却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和研究,从而导致在具体的灾后重建过程中,出现了一些不符合地方实际的做法,使得赈灾、救灾的人力、物力得不到充分的发挥和使用,有的地方甚至造成有限资金和物资的巨大浪费。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我们的社会救助机构、服务组织和相关学者在救助实践中忽视了灾难教育的本土化问题,没有依据受灾地区的地域特色、文化背景、民俗习惯与语言表达等特殊状况,而有针对性的开展灾害教育,从而使得一些有效的救助方法和措施得不到具体落实。
灾害教育本土化的概念
“灾害教育”是一门跨专业、跨领域的交叉性学科,内容涉及地理学、医学、灾害学、教育学和建筑学等多个领域。灾害教育不仅要使受教育者获得防灾减灾的知识,更重要的是使其树立正确的防灾意识和掌握全面的防灾避险技能。
从文化学的角度上讲,本土化是指外来文化与本土原有文化相互碰撞、融合、沟通并形成新的本土文化的发展变化过程。严格意义来讲,灾害教育不是受灾地区自发的产物,它是在特定条件下,国家各级政府和外来组织、机构等为了改变当地薄弱的现状而采取的以提高当地抗灾能力为目的的一系列活动。因此,灾害教育本土化是客观的要求、是时代发展的趋势。不同的国度、民族、地区因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水平不同,其宗教信仰、教育水平、生活习俗、思维语言也不同。所以,实施灾害教育就需根据具体的情况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有的放矢的进行。从灾害发生的现实来看,自然灾害频发的区域和贫困地区以及贫困人口的分布是高度耦合的。灾害对贫困国家、贫困地区的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产生的影响相对较大。受灾国家贫困人口的贫困程度、贫困深度都与自然灾害发生的频率呈明显的相关性,其贫困人口的脆弱性与经济文化及教育水平也明显相关,这一结论也在联合国的研究报告中得到证实。由于存在着诸多差异性,在实施灾害教育及救助的过程中,就造成了需求的极度不平衡。一些灾害教育的理念、技术、方法及专业救助的语言,在实施的过程中,就会出现各种障碍。因此,要改变这种现状,灾害教育本土化就显得尤为重要。
什么是灾害教育的本土化?据笔者对近10年的文献资料调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笔者借鉴“企业本土化”、“教育本土化”的模式,并结合联合国大会关于减轻灾害风险的教育理念,将其描述为:针对当地的地貌气候,结合当地传统文化与风土人情,合理利用当地资源,开展一系列适用于当地居民的、旨在减轻当地灾害风险为目标的各项活动,以期达到提高公民防灾减灾能力,降低脆弱性的一种教育方式。
灾害教育本土化的核心实质,是一种特征、手段或过程。其通过融入当地的风俗民情与风俗习惯,在科学性的前提下,用熟识的事物或者形象的语言来替代专业的计量方法与手段;用本土的事物替代外来的事物;将科学的教育方法与当地受教育水平以及传统的生活观念有机的结合,使受教育者更加容易学习和理解防灾减灾知识并树立正确的灾害观,以增强受教育者的主观能动性,提高当地居民的防灾减灾能力,达到减轻当地灾害风险的目的。
NGO组织合作探讨
灾害教育本土化的特征
根据灾害教育的分类和内容,笔者将灾害教育本土化的特征概括为4个方面,即灾害教育知识通俗化、灾害教育方式多元化、灾害教育观念当地化、灾害教育组织常态化。
灾害教育知识通俗化
灾害知识包括灾害的概念、成因、机理,灾害风险管理与防灾减灾措施等,是公民认知灾害、了解灾害的基础,是抵御灾害的前提。灾害教育知识在灾害教育系统中占有重要地位,但目前灾害知识教育存在两类问题:一类是知识陈旧,缺乏科学性。在实地调研中,我们发现一些学校由于施教者没有受过专业培训,在传授的过程中存在主观性和随意性的问题。例如:在教学中面对灾害过于强调“逃”的观念,而不考虑环境等因素是否适宜。另一类是专业性过强,术语过多,缺乏通俗性。例如:我们通常所说的降雨量是在一定时间内降落在地面上的某一点或某一单位面积上的水层深度,以毫米计算。根据国家防汛办《防汛手册》规定,凡24小时的累计降雨量超过50 mm者为暴雨。降雨量50 mm具体是什么概念,对公众来说,怕是很少有人能说清。若是人们不理解,那么这个风险就依旧存在。如果利用公众所熟识的事物,假设一个水桶,做一定的科学计算,在50 mm降水量的位置做一个标记,将此桶置于室外,一天内若是水超过了标记,说明暴雨来临,反之同理。我们的宣传教材和授课方法同样适用于此原理。在具体的教学实践中,应放弃那些专业的术语与计量单位,用通俗的话语乃至当地的俗语进行授业,使其通俗、易懂和实用。
灾害教育方式多元化
将灾害知识、防灾理念教给当地居民的过程中,会涉及相关的教育服务技巧,但是普适性的知识、方法并不一定符合地方的情形,需要因地制宜,了解当地民族风俗习惯,放弃一成不变的教育模式。不强制要求遵守硬性的服务方式,在传统教育模式的基础上加入体验式、参与式等模式,针对不同的年龄、人群、民族开展适用的教育手段。例如:位于四川省西部的理县是一个藏、羌、汉等多民族聚居地区,其中藏族与羌族占80%以上,是地震频发的地区。在此开展灾害教育的时候,应考虑当地的民族特点,积极与当地居民建立良好的关系。当地居民好客,喜爱饮酒,有客人来访,便接入家中,以酒招待。因此在开展灾害教育的时候,就应该主动适应其民俗,注重与当地居民的情感交流,在交流中适时的灌输灾害教育的知识及理念。期间,当地居民会将其自产的一些小特产送给施教者用以表达感激之情。按当地的习俗,不接受赠礼会被认为高傲与不友好,所以要求施教者融入习俗,接受这些礼品并将一些防灾减灾的宣传物品回馈给当地的居民,以这种形式达到灾害教育的目的。当地藏族、羌族人都有跳锅庄舞的习惯,作为施教者应该积极主动地为其创造条件,营造氛围并融入其中,即时施教,提升当地居民防灾减灾能力与水平。
灾害教育观念当地化
在开展重建规划、社会服务过程中,施教者往往以自身的教育程度、民族习惯、价值观以及所了解的有限的灾情信息为基础,主观的进行工作,忽视了当地受教者的实际需求与地方文化,缺乏对当时、当地具体情况的全面把握,致使无法与当地居民生活需求及乡土文化相契合。例如:北川羌族自治县是包含有羌族、藏族、回族、彝族等26个少数民族的地区,属于“5·12”汶川大地震的极重灾区之一,诸多社会组织在此开展援助服务项目。在长期的适应生存的过程中,纳西族、彝族、羌族等,都有其各自的防灾减灾知识与方法。而某些社会组织在此开展项目期间,由于忽视了民族性的减灾文化,将本应具有防灾优势的彝族、羌族等少数民族作为了弱势群体。又如某些社会组织在社区以授课的形式开展灾害教育,由于对当地居民的受教育程度不了解,导致课程设计难度偏高,受教育者难以理解。一位听课的大妈说:“完全听不懂老师在讲啥,就是图个热闹”。由此可见,如果不全面了解当地居民文化、心理及生活习惯,再好的服务愿景同样不能被当地居民所接受。
灾害教育组织常态化
灾害社会工作服务模式,通常一般有援建模式和项目制两种类型,二者都具有短期性、临时性的特点。项目制大多是三年以内的短期性行为。项目制虽然提供了部分经费,但项目期满结束后,服务对象的需求不一定能够得到全面满足。通常施教者也是根据服务项目来开展工作的。许多教育服务都需要长期的、不间断地提供服务,但这些服务往往随着项目的结束或社会组织机构撤离而撤离。例如一些大型的或是国际的社会组织,拥有较充足的资金、政府的政策支持、优秀的国际专家以及各高校的技术援助,在强大的师资力量以及专业的知识技能下,往往在项目开展期间都能取得突出的成绩,这些都会极大地提高社会认同度,达到预期的效果。但当项目结束时,专业人员与资金撤离后,当地是否还能有序地进行灾害教育服务,而另外一些较小的社会组织机构由于本身资金技术相对匮乏,而社会资源又主要流入拥有公募权利的基金会,如红十字协会、壹基金等,这使其常常面临经费短缺,甚至许多正在执行中的项目也会出现难以为继的现象。因此,应该加强灾害教育常态化建设。具体做法:(1)通过高质量的教育服务,使社会组织社会工作专业在民众心目中树立起良好的形象,得到人民群众的认可,将社会工作专业纳入更多的学校教育体制中。(2)以受援学校部分教师进入地方社会组织团队的方式,取长补短,协同开展服务。这样,既保证了外来项目的服务完全契合本土社会的需求,又使得本土施教者有机会接受密集性的专业培训和专业服务的实践锻炼,让本土施教者较快地成长为支撑社会工作常态化的本土化人力资源。(3)通过政府购买服务方式,支持注册成立的专业社会组织服务机构,以及一些公募基金会或高校团体来孵化当地社会服务组织,将一批短期性、临时性项目制的外来施教者转变为长期性、机构化的专职施教者,从而保障社会组织工作的常态化与持续性的发展。
开展灾害教育本土化存在的问题
忽视当地居民的话语权
开展灾害教育本土化离不开社会救助项目,而大多数救助项目在设计初期当地居民的参与度不高。我们所说的“参与”,是指发展的主体或受益者对发展进程有决策权,对发展的利益有分配权,对发展的结果有拥有权。当地居民失去本应具有的主体地位和话语权,而客观现实的需求被项目设计者所忽视,这就极大降低了项目的使用效率,增大了工作难度。
例如,笔者在参与北川所在项目的调研中,通过与当地居民、政府官员的访谈,发现多数居民更关心的是与自身生计密切相关的村落、社区综合发展项目,而与之关系较远的灾害教育项目,无论政府号召还是社会宣传,其效果都不是很好。这一方面源于项目开展方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另一方面由于当地居民的真实需求与国家、地方政府以及社会组织的给予存在差异。因此,在开展灾害教育项目时应适当加入提升生计的元素,让当地居民既收益又受益。
忽视当地的民族减灾文化
受教育地区的民族都有其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和存在的价值,都应该受到充分的理解、认可和尊重。这些特定的民族传统、风土习惯、方言习俗就构成了当地的减灾文化,而脱离当时、当地的客观情形,都会延缓或阻碍当地的减灾教育进程。
以彝族为例,其居住地多受到高山大河的分割,形成了复杂多样的地理地貌和气候特征,是灾害的高发区。彝族的本土知识中富含诸多有关灾害认知和禳灾避祸的谚语,如,“夏天落夏雪,五谷脱根蒂;冬天打冬雷,牛羊失生存”。“三伏季节下雪、三九时分打雷”的反常现象,都会直接威胁到农作物的生长及收成,使人们生活受到不利影响。再如,“降雨之前必起旋风,洪水之前必冒水泡”、“正月无降水,六月有暴雨”、“地将震来牲畜惊,人将得病灵魂惊”等都折射出彝族防灾减灾乡土知识的内涵,构成其独特的灾害文化。
灾害教育资源的分布缺乏均衡性
灾害教育服务在实施过程中存在失衡性。主要表现:(1)组织分布不均衡。由于政府与组织、组织与组织及组织内部缺乏统一协调,导致组织之间各自为政、缺乏联系和重复服务等情形时常出现。罗巴德斯等学者指出,在灾害服务过程中应澄清和强调不同组织之间协作的重要性。为了降低这种不均衡性,就应加强组织之间的相互协作以及信息的准确传递。例如,在鲁甸地震发生后,众多的组织吸取汶川地震的经验教训,不再各自为战。他们成立了民间联合协作大本营,卓明灾害信息服务中心研发出益云救灾地图,使得各个组织可以依据自己的业务特点,承担不同的救灾角色,从而构成了多层次、多领域的民间救灾图景。这种运作模式,虽是在紧急救援期间针对救援而开展,但在过渡安置以及灾后重建阶段开展灾害教育同样适用。
(2)师资分布不均衡。由于缺乏有序组织、合理安排及有效沟通等原因,部分施教者未听从指挥就进入灾区,时常出现“由帮忙到添乱”、“由专业救援人员变成被救援对象”、“由提供社会资源援助者,变成挤占地方有限资源者”等“无组织、无秩序”现象。
(3)服务对象多样化。从救助的实践上看,主要以丧亲人员、儿童、老人和妇女等弱势群体为主,而其他灾民得到的服务较少。同样以鲁甸地震为例,中国扶贫基金会鲁甸地震灾害评估及灾后需求调研项目中,通过调研发现,大部分年轻劳动力外出打工是导致留守儿童、妇女和老人受灾的原因之一,但这部分青壮年也是振兴受灾地区的主要力量,更需要学习灾害知识,更需要树立正确的灾害理念。
缺乏健全的督导机制
目前,国内灾害社会服务工作职业化起步较晚,其评估机制、监督机制和退出机制还未完善,这就直接导致责任主体缺位、分工协调不明、资金监管不力、服务质量不高和服务效果不理想等问题。因此,政府应尽快制定科学可行的灾害服务质量评估体系。各级政府既是政策制定者、计划执行者、资源援助者和项目审查者,又是服务质量与效果的鉴定者,应该定期或不定期的进行评估来规范救灾的行为。同时,还要建立灾区社会工作者协会,积极开展救援培训、资格认证、注册管理、标准建设、部门协调、社工考核、社会保障、岗位配置和物资管理等方面的工作。还要组织专家学者和经验丰富的工作者,积极主动地为丧亲人员、伤残人士、老年人、儿童等制定各项服务规范和服务标准,更好地开展灾区的救助服务工作。
灾害教育本土化是灾害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其实质就是提倡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和因地制宜的工作方法。灾害教育本土化涉及的范围比较宽泛,内容比较丰富,本文仅是粗略的探讨,还需要多方面、更深层次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