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者郭京飞
2015-12-17黑麦
黑麦
郭京飞是自黑者,也是暗黑者,就如同他所扮演的警察罗飞,他的性格中同时存在着似乎等量的消极与积极态度,他的表演也具有两面性,表现为对意识的释放,以及对刻意表演的自敛。
在网剧《暗黑者》里,郭京飞饰演的罗飞是一个神经质的警探,他有着丰富的办案知识和超乎常人的智力和观察力,他善于冷静思考亦具有对于犯罪现场的敏感度,探案和追凶似乎是他最大的兴趣。郭京飞觉得他更像是一个自由职业者,对于制度和规则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挑衅。他思考深邃也很市井,按郭京飞的话说:“他的穿着就像北京‘798里的艺术家,挺仙儿的;他的性格就像北京的糙老爷们儿,有时候还像个小孩,比如他喜欢喝酸奶。”2014年,《暗黑者》第一季刚刚上线的时候,郭京飞几乎一集不落地追完了整季,除了重新审视表演之外,他还认真地关注了满屏的弹幕,这些网络语言似乎让郭京飞找到了某种直言与支持。
《暗黑者》第二季刚刚结束,警官罗飞与凶犯暗黑者之间的较量似乎仍旧未果。罗飞的主演郭京飞并没有像上一季那样同观众们一起追剧,在他看来,这一季只是完成了任务,作为监制,工作变得更加复杂,虽然结果并不能让自己满意,却也对《暗黑者》的下一季充满了“有关品质的期待”。
父亲给郭京飞起名的时候是希望他长大能像自己一样为民航事业奋斗一生,不过年幼时的郭京飞并不这么想,他承认自己“小时候挺淘的”,家人常常不在身边,因此为了博得关注,自己把生活过得有点戏剧化。
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有老师告诉他,演员也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话他一直记着,尽管听起来有点“过正”,可是他骨子里似乎对舞台剧有一点敬畏。毕业后,他很快成为话剧的“主角演员”,先后出演了《肮脏的手》、《爱战胜一切》、《午夜的哈瓦那》、《和空姐同居的日子》、《鹿鼎记》等等,那5年,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排演萨缪尔·贝克特的名剧《终局》。
《终局》的荒诞几乎超越了《等待戈多》,是贝克特的最爱。年轻的郭京飞尝试着探索它所表述的生存本质,然而这部充满绝望内容的话剧也几乎让郭京飞“绝望”,他常常被德国导演沃尔特·阿斯姆斯反复修炼同一句台词长达数个小时。最终的舞台表演足够让他骄傲,郭京飞似乎第一次在话剧舞台上找到了一点成就感,那年他刚刚26岁,自认为幸运地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部舞台大戏。
不久,这个居住在上海的北京小伙子开始与何念、宁财神合作,把《武林外传》、《罗密欧与祝英台》、《21克拉》“浪漫爱情三部曲”搬上舞台,也创下了1.6亿元的票房传奇,并捧回了“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以及戏剧金狮奖等殊荣。
郭京飞的聪明不只表现在他对表演的认识,此时的他已经意识到观众对于传统话剧的不买账,他尊重话剧舞台,却只能无奈地看着那个舞台变得离自己的初衷越来越远,于是他尝试着让自己主动表演,用和自己反差很大的角色出现在电视和电影的银屏上。
在电影《失恋33天》里,郭京飞几乎是一闪而过。不久他在电视剧《龙门镖局》里出演逆转乾坤的大当家,人们开始对这位“有点不一样”的演员产生好奇,观众在他的表演中似乎能看到一些角色的影子,但是最主要的是他的表演中不时透露出他对于自己角色的调整与挑战。郭京飞觉得演戏“要过脑子”,他觉得自己需要在角色中传达出不一样的东西。“那不是别人需要看到的标签,而是自己的特色。”郭京飞说。
2014年,改编自周浩晖的小说《死亡通知单》的网络剧《暗黑者》悄然上线,故事由一起轰动全城的连环杀人案的曝光引发,一张张署名“暗黑者”的死亡通知单悄然而至,面对神秘凶手的公然挑衅,由郭京飞主演的刑警罗飞用他别样的探案方式展开了对凶手“暗黑者”的搜索。那时候的郭京飞刚刚接触网剧,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话剧舞台上走到这里,但是他似乎又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表演,在他看来,那个邋遢、“二”、看起来不靠谱的青年,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自己的日常性格,而他的隐性性格,也正是自己的暗黑者。
三联生活周刊:《暗黑者》第二季刚刚结束。据说你没有像第一季那样追剧。
郭京飞:第一季我每集都看,因为第一季导演真的给了我一个惊喜。第二季忙,我就弃剧了。
三联生活周刊:你在拍摄《暗黑者》之前有没有对网剧这种形式产生过厌烦的情绪?
郭京飞:我是觉得那时候的网剧都乌烟瘴气的,有些是下三滥的。我们都是从戏剧学院毕业的,算是正规军,还有一些创造性,也有创造的欲望。也正是在那样的恶劣环境下,我认识了这位编剧、制作人白一骢,我们俩合作过一部电视剧,这电视剧的剧本写得特别棒,现在也被美国人买走了。
我当时就觉得这编剧和团队都挺靠谱,能写出这种故事,可以长期合作。我那会儿在拍《龙门镖局2》,白一骢给我打电话,说我这有个不错的故事,当然是网剧,要不要来串一下。我说行,过两天他又给我打电话说干脆你演吧。
其实我当时有点害怕浪费了好剧本,也怕网络剧会派来志不同道不合的导演,所以我提出自己要找周琳皓做导演。我被安排做监制,当时都没接触过,就慌乱着把第一季忙完了。我的监制工作主要是找演员,协调导演与制作人之间的矛盾,不过并没有被拖累,反而这个角色更好地服务了我的表演,能够坚持一些自己的东西。我回看第一季时,虽然感到它的粗糙,但是整个意识还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三联生活周刊:你觉得《暗黑者》是网络剧观众想要看到的类型吗?
郭京飞:我觉得网络剧观众更在乎意识。不能说他们不需要制作,我在第一季的时候没有给出更好的制作,之前赢的都是在意识上。可能是看电视剧看腻了,会有一些改变。其实在第二季我们整个制作、费用等方面的预算都增加了,最大的问题是,“上面”的事多了,可能精力就不够了。不过现在第二季的播出成绩非常好,点击量破了10亿,这都是我们预料到的。
三联生活周刊:你也看弹幕?
郭京飞:我觉得弹幕是最直接的,我非常愿意接受。我们通常做电视剧评估的时候,有一个8人的团队,在网上,你感到对于一部剧的评价不是由几个人来决定的,大家可以在这个相对公平的平台上抛出意见,这也是我当初选择网剧的原因之一。
我平时也看《神探夏洛克》、《纸牌屋》、《绝命毒师》。我认为网剧应该笼络有创作能力和欲望的年轻人,展示他们的能力。电视台的确有一些限制,但我觉得网络并不是随便、无章法的。网剧刚出现的时候,有过不少没下限的内容,我觉得那是不负责的。
三联生活周刊:你在《暗黑者》中的角色塑造和在电视剧里、舞台剧里有不同吗?
郭京飞:我只能说胆子更大了,顾忌少了些。其实我一直不太满意我自己演的电视剧,有点不太会演,因为我一直在舞台上,突然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只是在慢慢适应。出演《暗黑者》算找着了一点感觉,我觉得是更偏向于我自己,我是指人物上和语言上。
我喜欢改台词。我演电视剧、舞台剧,都会改台词,我得把这话变成我自己的,要不然我说得不舒服,别人看着也不舒服。当然,我们以前演话剧的时候,特别是经典话剧,人家的台词已经过硬得值得去分析了,那我没有资格去改。问题是现在编剧的水分普遍很大,很多人像赶稿子一样写剧本,困着写了一半,第二天醒了又写了另一半,那样就禁不住推敲。
三联生活周刊:你怎么看警察这种角色?
郭京飞:我一直不是很喜欢荧幕中的那种很正面的形象,比如警察、军人,我对这种角色没有过多的欲望,可能是因为千人一面。我觉得罗飞不像警察,他更像个艺术家,自由职业者,游民,你甚至可以说他很low。这小说有点老了,老白不建议我看小说原著,他觉得我们得重新构架罗飞人物设定,我们觉得罗飞应该喜点,别做成传统涉案剧,都是那样的警察。
我们当时给罗飞选衣服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我觉得这是亚洲人的特点,包括那双老头鞋,我觉得北京人骨子里多少有点这种东西。我觉得老外的那一套很好,但那毕竟不是我们的。
第二季我们在重案组桌子后面设计了一个书法,那也是我想要的,可能从书法的角度来讲不是很好,但是我觉得它好看,很说明问题,而且有点东方的感觉。
这两季的罗飞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有个事儿我觉得特别讨厌,就是罗飞的队长没了,他最早在队里是老二,没有什么担当,不用发号施令,后来他多了很多责任,我个人就觉得这个人物不可爱了,至少看起来不自由。
三联生活周刊:《暗黑者》的片尾曲是你自己唱的?
郭京飞:对,但是技术肯定不行。我对音乐的感觉还可以,因为是北京小孩,从小听摇滚,其他的音乐都是看电视的时候被强制性听的。
三联生活周刊:是不是很难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作品?
郭京飞:我当初从舞台转入电视剧是刘心刚导演的《我们这拨人》,那时候话剧市场已经商业化了,不再是我们认为的话剧调调,好像变成了电影、电视剧的延展扩充,我就说,既然那样,不如出去拍戏,我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我们在戏剧学院学了那么多年,做过“愤青”,看不惯这看不惯那,后来发现,我们当初看不惯的那拨人都起来了,这才意识到,现在不是有高层次的追求时代,于是我们在《暗黑者》里做减法。极大量的收视群体还是集中在那种不需要思考的纯娱乐节目上,我们喜欢的《纸牌屋》和《神探夏洛克》的观众数量确实还不够多。
三联生活周刊:最近在忙些什么?
郭京飞:刚刚杀青了一部电视剧,是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叫《解密》,我扮演的是一位解密的专家、组长。形象正,正到爆。之后我会拍个商业电影,《21克拉》,是我以前演过的一个话剧。
(实习生杨文轶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