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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猛于虎(二)

2015-12-15君素

桃之夭夭A 2015年12期
关键词:本王郡主婢女

君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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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请问你需要聊天对象吗?

不知道晕了多久,总归当我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听见有人不停在哭:“哎哟,真是夭寿啊,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婶婶啊!都跟你说过晚上不要一个人跑出来,你还跑这么远,要是被狼叼走了,我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哟!”

哭声很大,其间似乎有两只手抓着我的膀子不住摇晃。这般情况下,我想不醒来都难。

我动了动手指头,发现没断,然后踢了踢腿,感觉也还好,最后又小心地扭了扭脖子,没有想象中的痛感,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孩子他爹对我还是颇为怜香惜玉的,没有趁我晕的时候要我命。

我慢慢地睁开眼,一双眸子水汪汪的,糯声糯气地喊:“婶婶。”

李婶见我醒了,一双肿得像桃子般的眼睛不停掉泪,她一边擦,一边扶着我起身,半跪着拉我的衣衫,道:“小祖宗,你可吓死我了。”

我内心有愧,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还在昨个儿夜里落脚的溪水边,不远处山匪的尸体已被官府的人收殓,只余下大片的血迹。想必李婶是被这些血迹吓得不轻,又见我一人躺在这荒郊野外,所以才哭成这样。

我用小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安慰道:“婶婶别哭,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是被老鸨抓去接了一晚上客。”

李婶不由分说地一巴掌盖在我脑门上,喝道:“小祖宗,你这嘴就不能正常点儿说话吗?”

我摊手反驳:“哪里不正常了?!”

李婶瞬间无言以对。她粗暴地检查了一下我身上有没有伤口,最后发现我完好无损,还是一个能强力作死的萝莉时,眼里有一闪即逝的失望。

……

她拿了一件披风将我裹住,单手把我整个人提起来,夹在胳肢窝下,风风火火地朝马车走去。途径几个衙役的身边时,李婶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大致意思就是谴责了一下此地的治安不好,害得我一个镇国府的大小姐半夜遭人劫走,此事儿要是被我小叔知道了就不妙了之类的。几个衙役被李婶吓得冷汗直冒,见此情形,李婶约莫有了些成就感,这才满足地扬长而去。

上了马车,她一声令下,我们便马不停蹄地往风华谷疾奔。

路上,李婶问我:“小祖宗,你昨天夜里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想起我那杀千刀的孩子他爹,以及那套亮瞎我眼的厉害剑法,还有……我献出的人生第一吻。一念至此,我觉得脸有些发烫。李婶许是察觉出我的异样,凑近来看我。我立刻半仰起头,忧郁望天,叹了口气道:“我遇见了命中的他。”

李婶停下了动作。

“那是一个腰细臀翘的狐狸精,手指头一动,就把我的魂儿勾去了。那厮本来想吸干我的阳气用来练功,后来发现我十分机智,而且还是个孩子,就好心放了我一条生路。”

李婶严肃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最后下了结论:“那狐狸精是不是瞎?”

我:“……”

由于李婶怕我再半夜出去,又折腾个幺蛾子出来把自己给玩脱了,小叔会削了她,所以经过慎重思考,她决定余下的二百里路我们不再中途休息,要一刻不停地赶到风华谷去。于是,我整日处在颠簸状态中,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偶尔想着还能不能见到我孩子他爹。

那般的美人儿,生得真是风华绝代,红尘难得见几回,武功亦是高明,不知是什么来历?楼主……会是什么楼主?

我擦了擦口水,要是以后再见不到他,未免是人生的一桩大憾事。

我撇了撇嘴,啃了两个馒头,继续盯着绵延远山发呆。

到风华谷时,已是第三日的午后。

我一直以为这肾亏的九王爷隐居的地方多半是个深山老林,平日里定是鸟不拉屎的所在。持着这样先入为主的成见,我一下马车,顿时觉得一定是今天醒来的方式不对。

什么鸟不拉屎,需要的话,随时可以给你滚个粪球出来好吗!

我抬了抬脱臼的下巴,极目四望。

风华谷俨然就是缩小版的帝都。书坊、胭脂铺、首饰阁一间不少,茶楼、青楼、酒楼这三楼产业也异常发达,丝毫不落下风。长街十里,用的是青石板铺成,贯通整个谷内。谷外四方山丘蜿蜒起伏,山上红枫无数,常年不凋,衬着云霭,远观过去美到极致。

我张了张嘴,拽着李婶说:“这种地方,也叫隐居吗?”

李婶鄙视地睨我一眼:“你以为当今王上的王叔,极受尊崇的九王爷,会隐居在什么地方?”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李婶又接着道:“风华谷本来就是个好居处,只不过进出谷只有一条盘山险路,所以来往的人并不多。九王爷当是看这里够清净,才来此隐居养病。小祖宗,待会儿你见了他,可千万得把礼数做足,别像在家一样。”

我沉浸在如画美景里不能自拔,遂感叹了一声:“此老头儿真会享受!”

李婶狠狠地掐了我一下:“小祖宗,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

我疼得双眼泪汪汪,嘟着嘴直点头:“听见了!”

李婶这才放心下来。

说话这会儿,王府上的一位老管家已经出来迎接我和李婶。他快步走到我跟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和蔼道:“想必这位就是镇国府的小郡主苏大小姐了。”

我保持着刚刚快被掐哭的模样,软软糯糯地喊了句:“爷爷好!”

老管家显然被我这无比纯良的萝莉样儿萌了一遭,瞬间捂住心口,笑靥如花:“小郡主折煞老朽了。老朽是王府管事,叫老朽王老即可。”

我又微微弯了腰,恬不知耻地继续卖萌:“王老好!”

王老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串糖葫芦,递到我手里,夸赞道:“小郡主果然是人见人爱,乖巧伶俐,讨人喜欢得紧哪。”

一旁的李婶听见这话,身体不禁晃了晃。

王老接过李婶手上的两个包袱,又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转头去引路:“小姐一路奔波必是辛苦,老朽已吩咐备下午膳,小姐可先用膳,稍后老朽再带二位去见王爷。”

如此甚好。

我乐颠颠地答:“好的,王老。”

我一边走,一边撕开糖葫芦的裹纸,然后嗅了嗅,察觉到外表的糖衣并非是八月桂花混着上等蜂蜜精心熬制的料,遂把糖葫芦塞进了李婶胸口里,用唇语跟她说:拿去喂狗,不谢。

李婶:“……”

王府的伙食真是不错,有皮肉松软可口的酱香猪蹄,以陈酿桂花酒红烧的糯米鸭脯,配着白灼的新鲜青菜,还有一道外酥里嫩的红豆糕。我吃了个七八分饱,懒懒地瘫在椅子上玩手指,一副饱暖思淫欲的模样。李婶打了一盆水,替我擦了嘴,又悉心帮我擦着一双小手。我看向屋外,这王府的结构和镇国府十分相似,素雅中不失奢华。王府分了东西两个院落,我和李婶都被安排住在西院的厢房,王老告诉我今后我就住在这处。

这个时节,屋外一棵红枫生长得正是艳丽,透红的颜色在一片翠绿中显得出类拔萃。微风一过,红叶便打着旋儿落于草丛里。

彼时我正发着呆,王老便掐着时间来了。他一进门,觑见桌上几个空空的盘子,咧嘴笑开,问我:“饭菜可还合小姐胃口?”

我点了点头:“多谢王老关心,王府的饭很好吃。”

“那就好,那就好。”

约莫觉得我很是知礼,王老投来一个赞扬的眼神。李婶也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在一旁假作庄重地连连微笑。

末了,王老便领着我和李婶前去正厅觐见九王爷。一路上,他给我讲了些王府的规矩。诸如,九王爷喜静,所以在王府切忌喧哗。

我压住一个正欲打出来的大声饱嗝。

又如,王爷膳食喜爱清淡,也要求别人和他一样吃得清淡,所以让我别在王爷面前提及中午吃了猪蹄。

我默默把袖口上沾了油水的地方往内中卷了卷,不由得感叹:“老年人的规矩就是多。”

王老闻言,顿下脚步回头睨我。

我不解地问:“怎么了?”

王老笑:“无事儿,只是觉得小姐天真可爱得紧。”

“……”

这次被夸,我总觉得前方好像有一个大坑,等着我跳一般。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跟着这厮继续前行。他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包括王爷喜欢读书写字,练字的时候生人勿近他十尺以内;王爷喝药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见之类的零零碎碎。

我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待到正厅前方,我已经把王老说的话忘了个七七八八,脑海里唯有一个想法:这肾亏的老头子简直和王上一样神烦,小叔,你怎么忍心把我送来这里?嘤嘤嘤!

入了正厅,内中一片寂然,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进门的左右两边,各自摆放着两张圈椅和茶案,正对大门的两阶高台上,有两名冷着脸的婢女站得端端正正,身后一方紫色纱帘轻垂,随风摆荡。我隐约能瞅出那后面有一人正背对我们躺着。

王老和两名婢女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会意地请我和李婶入了座,小声道:“小姐稍待片刻,王爷正在小憩。”

我颔首表示理解,年纪大了嘛,又肾亏,体力不济是应该的。

王老对我报以一笑,随后快步踱出厅外,少时,又沏了两盏上好的大红袍进来,递给我和李婶解渴。

于是,我和李婶就这么干坐着,等九王爷醒来。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日。正当头顶晒的太阳都偏去了西边的山峰,我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茶水,憋不住尿意又去了好几趟茅房。等到第四趟茅房都回来了,纱帘后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我着实忍不住,好奇症兼好动症发作,便猫着步子壮胆往台阶慢步行去。

李婶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知晓我要干什么,她急得在位置上压低声音喊:“小姐,小姐,你作死吗?小姐,你快回来!”

我无视她快被吓晕过去的表情,迈上了第一梯台阶。

两个婢女蹙眉,望了望我。

我又坚持不懈地迈上了第二梯台阶。

婢女们的嘴都歪了,一脸欲言又止。

我朝着她俩吐舌头,笑了一笑,趁她俩还没回神,伸着爪子就向纱帘去了。我正准备拉开帘子,左边的婢女手疾眼快地捉住了我的手腕,和我对视须臾后,她低喝道:“你干什么?!”

我不卑不亢地瞟了一眼屋外,示意她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午睡久了不是好事,王爷年纪大了,我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归去了。”

“你!放肆!”

我被这一吼吼得愣了神,待反应过来,我不禁挺起腰板,镇定地问她:“你说我放肆?”

她用愤怒的眼光回答了我。

我迅速追忆了一下往事,似乎自我有意识以来,还没哪个婢女敢这么对我说话。镇国府的没有,就连王宫里的也没有。

按照我大燕的律例,这以下犯上可是要摘脑袋的。

想通了这一点,我伸出了另一只尚空闲着的手,不慌不忙按上了婢女的胸。

她被我这一举动惊呆了,张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抬起头,眨了眨眼,继而气沉丹田地号道:“你一个平胸,是谁给你勇气,敢这么跟大燕第一小郡主说话的?信不信我让小叔把你卖到偏远山区去写小黄本?!”

身后“哐”的一声响。

我回头,李婶不知何时已经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正趴在地上翻白眼,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了。而面前的婢女,面色也犯了白,不停道:“你你你……”

结果没说出下文。

我好整以暇地看她要拿我怎么样。就在此时,纱帘后的人终于出了声,平静无波的一句问话:“是谁在喧哗?”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两名婢女一听这个声音,当即跪了下去,回道:“秉王爷,是镇国府的苏小郡主。”说罢,被我袭胸的婢女不忘狠狠剜我一眼。我对她做了个鬼脸,抱着手哼哼。

李婶这会儿已经从半晕死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慌忙跪着前行上来拽我。我抵不住她凶猛的力道,被她利索地拽下了台阶。到正厅中央时,她又拉扯着我一同跪下。

许久,纱帘后才传来第二句:“哦。”

简单的一个字。

我听着这声音似乎不大对,可一时间又道不出是哪里奇怪。见气氛有些僵持,李婶颤抖着答话:“奴婢李芳华见过九王爷。”

无人回应。

李婶又道:“小……小郡主不懂事,叨扰了王爷小憩,罪该万死,还请王爷恕罪。”

我翻着白眼。本来就是他睡过头了嘛,完全不顾及还有两个大活人等着见他。李婶看我这般,作势要掐我,被我一手挡了回去。

好一会儿,那人又问:“你就是苏愉悦?”

既然话锋指向我,我也只好没什么好气地闷声回应:“是。”

“帝都传闻,镇国将军的亲侄女,王上亲封的小郡主,未来的大燕太子妃?”

“是我。”

他沉默半晌后又开口道:“就如你这般,出言不逊,毫无规矩礼法,有此资格吗?”

“……”

这老头子说话,我怎么就那么不爱听呢!果然还是李婶有大智慧,她说过有些话人前该说则说,不该说你要小声说,虽然你说得都对,可当着我的面,我会很没面子的呀。我一旦没了面子,就不喜欢别人有面子。我撇了撇嘴,也对纱帘道:“愉悦错了。”

李婶松了一口气。

“愉悦着实不该打扰王爷小憩的,毕竟王爷年迈体弱,还肾亏不济。”

旁边的李婶两眼一翻,瞬间晕死过去,连带台子上的两名冷面婢女,也一脸吃了陈年五花肉的模样,恨不得冲下来把我生吞活剥了,估计是碍着主子在,才不敢贸然行动。

正厅里鸦雀无声了半晌,九王爷重新开口:“果然是竖子难驯。”须臾,话头一转,“本王年迈体弱?”

我天真摊手:“难道不是吗?”

“肾亏不济?”

“好好调理还是有可能恢复的。”

“呵呵。”

乍一听这个笑,我忽然觉得有些耳熟。我正努力回想在哪里听过,纱帘后的人已然道:“秋水、浮香,把纱帘束起来吧。”

“是。”两名婢女应了一声,旋即利索起身,将紫色的纱帘左右两分,绑在了雕花红木上。我抬头望去,只见背对我的人有着一头如墨的青丝,似飞练倾泻般散在肩头。他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搭在腿上,手指白皙而修长,正抚摸着用以保暖的雪白狐裘。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

我屏住呼吸,原以为会看见一名墨发老颜的奇怪王爷,可当他的视线与我碰上的一刹那,我顿感天地无预兆地崩裂,不由得惊呼出声:“夭寿啊!孩子他爹!”

“……”

是的!没错!

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像我孩子他爹那般,有着完美无瑕的长相,眸子里是犹如星辰大海的浩瀚,一颦一笑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我激动得手心冒汗,双眼放光,盯着坐上人呢喃:“孩子他爹,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丢下我的,嘤嘤嘤,你还是负责任的!”

九王爷的眼角似乎抽了抽,看我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就像在看一个发育不正常的娃。

他似笑非笑道:“小郡主是否认错人了?”

我摇晃着想站起身,开口道:“不可能,你就是我……”

“跪下。”

我又“扑通”一声跪下去,嘴上却不停:“你就是我孩子他爹!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天底下和我孩子他爹一样能帅裂苍穹的人,只剩我了。所以,你就是,你就是!”

九王爷默默地握住了躺椅扶手,视线转至我由于吃得略饱,微微鼓起的腹部上。

我坦然抬起头,任由他看。

片刻,他道:“小郡主定是认错人了,本王不记得曾与小郡主见过。”

我咬了咬唇,在十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内,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往地上无耻地一躺,开始打滚撒泼,哭号道:“你不认我了!你就这么不认我了!前天晚上在马嵬山才和人家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要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悦悦,现在不认人了就叫人家小郡主。你还答应让人家走上人生巅峰的,现在也通通推翻了,这个世界没爱了,我要去开青楼!”

正厅里安静了。两名婢女的脸像抽了风一样,扭曲得厉害,一侧躺着装死的李婶嘴里也冒出了白沫。唯独九王爷,眯着眼看我,嘴角噙了一丝让人看不懂猜不透的浅笑。

估摸着是思量了好一会儿,他才理好了接下来的说辞。他起身慢慢踱到我身侧,以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对着我,淡淡道:“小郡主是王上钦定的大燕太子妃,是或不是?”

我想了想,严肃答:“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么,按照我大燕律例,太子妃若怀他人后代,理应满门抄斩。处以极刑,千刀万剐,小郡主可知?”

这次换我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一跳,还没想到用什么话来糊弄,他就道:“小郡主又可知何为千刀万剐?”

我讷讷地抿唇。

“就是以渔网将小郡主裹紧,把你身上的肉挤成块状,而后用刀一片一片地割下来,不到一千刀,绝不会让你身亡。”

我打了个哆嗦,勉强道:“怕死就不是镇国府的人!”

“嗯,还有苏将军,也会被处以这种极刑,包括你镇国府上上下下所有人。”

我脑补了一下,我家小叔赤身裸体用渔网绑着的画面……

那样子实在太美,我不敢想!

我默默翻了个身,跪回原位,弹了弹衣上灰尘,一脸正经地问:“九王爷,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九王爷迅速绽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呵了一声,补充道:“但以本王的观察,小郡主如今的身形,断没有可能孕子。”

“……”

你令堂的!说话就说话,不带人身攻击的!矮子怎么了?萝莉怎么了?

我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的音节,扭头望向天花板。

许是我这样的态度反倒合了他的意,他不紧不慢地走回台上的躺椅坐定,用一只手撑着头,未系好的衣衫半敞开,露出撩人的锁骨。我只用余光瞥了一眼,就觉得血不经控制地冲上了头,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小郡主既然已经来了风华谷,就要遵守王府的一些规矩。从今日起,本王会教你规矩礼法,四书五经,你明白吗?”

我:“哼。”

“小郡主若是愿意,今后亦可不唤本王为王爷,唤一声先生即可。”

我又哼了一声。

“再或者,你若不愿本王教你,本王也可为你请十位年过七旬的有学之士,来教教小郡主怎样做人。”

这一招,太狠。与其对着十个老古董,还不如对着一个一笑万古春的美人儿。常言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我立刻毫无骨气地做狗腿状,乖巧地喊:“苏愉悦见过王爷先生!”

坐上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那从今日起,本王便为你之师。你且记好,本王,名之慕渊。”

慕渊。

慕渊……

不是姓张吗?还被山匪头子摧残过的,难道他出外行走还要用化名?也对,好歹是一介王爷,随意暴露姓名怎么行,特别是还出了这种丑事儿。

我表示十分理解。

那边厢,慕渊接着发了话:“数日赶路想必你也累了,先去休息。明日辰时,再来湖心小筑寻本王。”

“哦。”我应下声。

这时,晕了许久的李婶忽然清醒了,像没事儿人一样擦了擦满嘴的白沫,拉着我给慕渊磕头道谢,随即便匆匆忙忙要往门外走去。我被她拉着走到门口,蓦然回头问:“王爷先生,你真的不认得我?前日夜里在马嵬山的小溪边,和一群山匪,我……我还……”

慕渊半眯着眼:“本王常年缠绵病榻,从不出谷。”

“从不出谷……从不出谷啊……”我喃喃重复了两遍。李婶怕我再折腾下去会要了她的命,再次强行拉我离开。我前脚踏出门槛,又回首,叫道:“王爷先生。”这一次,端的是乖萌的模样。

慕渊见我这般,语气亦软了三分:“嗯?”

我眨了眨眼:“你这么年轻就肾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必要的时候,你千万要节制,不要用肾过度,否则英年早逝是天下的损失。”

慕渊没说话。

我:“当然了,我说这么多的重点是——请问你晚上需要个聊天对象吗?”

那人眸色一沉:“呵呵。”

书坊的掌柜曾在几年前,我去买限量版小人儿打架的文学作品时,拉着我的手,和我殷切地促膝长谈了一番。他当时说:“苏小姐啊,其实这天底下的美人儿是看不完的。你年纪还小,应该将更多心思放在读书上面。”

彼时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闻言,抬头觑了他一遭,认真地问:“你被我小叔打了?”

掌柜的脸一白,连连摆手解释:“不是的。只是我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劝劝小姐。小姐,你要知道,天下美人儿多腹黑这个道理。”

“哦。”我回以一个字。

掌柜不言放弃,痛定思痛后特别正义凛然地跟我说:“小姐,这好色是病,得治!”

我与他对视片刻,接着我肯定道:“你被我小叔打了。”

掌柜:“……”

在很多年以后,我忽然觉得这个掌柜还是很有文化的,说话还带些道理。比如,天下美人儿多腹黑,再比如……好色果然是病。

但我已经放弃治疗了。

出了王府正厅,我前脚一踏回厢房,王老后脚就领着两个家丁跟了进来。分别抱了两摞书放在书案上。随后,王老笑眯眯地跟我交代:“小郡主,王爷吩咐,让您把这两摞书抄写一遍。”

我回头睨着有我半人高的书山,茫然地问:“抄写一遍?”

王老继续笑眯眯:“是的。王爷还说,不抄完不准吃饭。”

我:“……”

那一瞬间,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然后,我用尽各种方法和王老撒娇卖萌,打滚撒泼,他都无动于衷。我又去讨好李婶,李婶说了:“小姐,你这嘴太拉仇恨,就该狠狠治!”

我顿时又想去开青楼了。

我无计可施,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我拿着生疏的笔杆子,翻开泛黄的书页,照着陌生的字符开始在白纸上龙飞凤舞。

我抄了两三个时辰,手也抄肿了,嘴也抄歪了,盘得规规整整的发髻都抄得披散了下来,却只抄了半本。

那个时候,我悲从心中来,望着日月更替的天际,盘算着现在逃回镇国府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想:有一半的可能是我逃至中途,被慕渊的人抓回来,需要抄的书从两摞变成四摞。他再将一本折子送至王上跟前,说我心性难驯,孺子不可教。不久以后,小叔从边塞赶回来,打断了我的腿。

还有另一半的可能,是我成功逃回镇国府,享受着大好人生,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然后李婶将一封家书送至边塞,小叔赶回来,打断了我的腿。

……

我决定,还是抄书算了。

到了亥时,我昏昏欲睡,手边抄写好的书稿才一本,剩下的不知要抄到何年何月。我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开始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明明我和他有过肌肤之亲了,他怎么会突然翻脸不认人呢?就算是不给我好脸色看,好歹得给我饭吃吧,我还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啊!

又或者,他是怕和我相认后,我把他和山匪头子的不雅事儿曝光出来?不过就是个断袖之癖,有什么关系……

我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李婶一度以为我魔怔了。

我定下思绪,决心为了以后的日子舒坦些,还是去和慕渊套下近乎。

我放下紫毫,把随身的包袱翻了个底朝天,不稍片刻,便整理出满满一衣兜的礼品。

全是我的悉心珍藏啊。

我流着眼泪,和这些东西好好道别了一番,继而推开房门,抱着壮士断腕的心态,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呆毛,迎着凛冽的夜风,迈着豪放的步子,踏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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