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和平鸽”

方华

10月3日，无国界医生组织位于阿富汗昆都士的创伤中心遭到美军“精准”轰炸，导致22人丧生、33人失踪（其中包括9名患者、24名工作人员）。据该组织表示，为避免战火波及，无国界医生组织曾先后多次向驻阿美军和阿军通报昆都士创伤中心的地理坐标，但医院看病及住院主楼还是被“反复精准轰炸，而其他建筑则基本未受损坏”。10月7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向无国界医生组织主席廖满嫦表示道歉，并向死难者表示哀悼。当天美国国防部发表声明说，要向丧生者的家属和受伤的平民发放慰问金，并支付昆都士被“误炸”医院的修缮费用，但未提及慰问金的具体金额。同时，欧洲议会也召开会议，要求对此展开独立、全面、快速和透明的调查，对责任人予以法律追究，避免此类悲剧重演。空袭后该组织结束了在昆都士的救援活动，因对美国“误炸”的说法有质疑，该组织10月8日在喀布尔召开新闻发布会，呼吁第三方国际机构就该事件展开独立调查，追究相关责任。

自1971年无国界医生组织成立以来，这一机构还从未启动过调查。廖满嫦主席说，真相调查委员会启动调查需要《日内瓦公约》附加议定书76个签署国中的一国提出，目前该组织已给这包括俄罗斯在内的76个签署国去信，以启动调查。

“和平鸽”之殇

近几年，人道救援已成为一个危险工作。如何保护参与人道救援的志愿者，有效地实施人道主义救援是当今国际社会的一大课题，更是像无国界医生组织这种需要亲临现场实施救援工作的非赢利组织面临的难题。2003年以来，有30多位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成员在阿富汗陆续遇害身亡。特别是在2004年6月，有5名无国界医生被枪杀，而阿富汗政府没有逮捕凶手。因医生没有安全保障，该组织决定退出已驻守24年的阿富汗地区、将医疗工作交接给阿富汗政府当局。此次被炸的创伤中心是留在阿富汗的救援项目之一。除在阿富汗以外，在其他地区如叙利亚、利比亚、南苏丹、索马里等，类似的问题也层出不穷。2014年4月，中非共和国的医院遭受袭击，无国界医生组织失去了四名员工。

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工作目标是不受种族、宗教及政治等因素影响，在发生紧急事故时，能提供迅速而有效的医疗救援行动。其存在的权利并不是基于某种官方委托或国际上的委任，而是基于人道主义。无国界医生组织要求志愿者严格遵守国际医疗守则和专业操守，在提供人道救援时坚守政治、经济及宗教的中立立场，不受任何阻挠。在实施救援时，该组织往往先派人员进行实地考察，随后组织队伍，并有特设的紧急装备方便医疗抢救。近几年，在科索沃、东帝汶、土耳其等地均可见到该组织成员的身影。

人道救援：给受难者送去温暖

无国界医生组织于1971年12月20日在巴黎成立，它是由各国专业医学人员组成的国际志愿者组织，是全球最大的独立人道医疗救援组织。该组织专门救援天灾、战乱和疫情发生地区的受害者，为其提供紧急医疗救援、医院建设、推动公共卫生项目和培训医护人员。

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成立是源于尼日利亚内战。1968年夏，一群法国医生参与尼日利亚人道救援工作。这场战争造成的死亡人数达100万，人道救援行动面临巨大的缺口，国际红十字会提供的人道主义救援显得微不足道。为了更好地实施救援，1970年法国医生先后成立了“紧急医疗求助和外科治疗组织”、“法国医疗救济组织”，1971年12月20日，又将两个组织进行了合并，正式成立无国界医生组织。1975年以前，该组织只在尼加拉瓜、洪都拉斯等国进行为数不多的医疗救助活动。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全球难民数量剧增，加速了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规模发展。在此期间，该组织每年派出的医护人员达800多人，他们深入到中美洲、非洲、中东和东南亚等各种冲突比较激烈的地区开展救助活动，这也为该组织的国际化奠定了基础。

2015年10月14日， 无国界医生组织位于阿富汗昆都士的医院遭美军空袭被毁。

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资金来源主要是独立的公民捐助，每年2亿美元的经费来自全球330多万个常年捐款者，其中89%的资金来自个人和私人捐助者，其余少量来自国际组织如欧共体、联合国难民署及个别国家或地区政府赞助，但该组织拒绝接受石油、军火、钻石、医药等企业的捐款。

从20世纪90年代起，无国界医生组织决定走出欧洲。该组织在全球各地设立了五个主要行动中心、19个办事处。五个主要行动中心都位于欧洲，分别设在巴黎、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巴塞罗那和日内瓦，负责管理和监督全球80多个地方的援助项目，同时也协助对各地发生的天灾人祸的救灾工作。无国界医生组织在全球的各个分部则负责招募义工、筹款和推广组织工作。无国界医生组织如今已发展成为全球最大的独立医疗救援组织，每年有3000多名志愿者在约80多个国家和地区服务，与1.5万名当地雇员配合开展工作，在全球参与救援的达240万人。自1999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后，无国界组织医生组织受到更广泛的关注。

自1988年起，无国界医生组织在中国开始参与救援活动，范围涉及自然灾害救助、艾滋病防治等。该组织1994年在香港设立办事处，2007后在广州、北京也设立了办事处。香港办事处每年能派出100位医生参与海外援助。2004年以来，香港办事处每年募集资金的超过1亿港元，其中97%源于公众捐款。2009年，香港无国界医生办事处在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所举办讲座与交流会，希望在中国更多地宣传该组织，并希望在“中非合作论坛”框架下，与中国政府在非洲项目上有更多合作。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的屠铮医生是该组织的一名志愿者，据他见证，无国界医生组织在救助地区开办的医院都是免费为当地提供最基础医疗服务。

2009年，无国界医生组织协助拍摄的纪录片《见与不见》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其中的救助镜头和实例，真实地展现了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形象，起到了宣传公益组织与纪录片双赢的效果，并为推动媒体对公益的理解、做有价值的公益传播起到了良好效果。受此感召，近年来我国公益节目比重也在加大。

医生梦，无国界

无国界医生组织的现任主席廖满嫦，出生在加拿大魁北克的一个华裔移民家庭，1996年加入无国界医组织，其足迹遍布全球多个冲突地区。她曾在毛里塔尼亚、肯尼亚、刚果等地参与救助难民，在印度尼西亚参与海啸救援，到海地参与抑制霍乱疫情的蔓延等。从1999年～2002年，廖满嫦任无国界医生组织在巴黎办事处项目经理。2004年～2009年，廖满嫦任加拿大无国界医生组织主席，管理远程医疗项目。2013年廖满嫦获加拿大皇家内外科医学院蒂斯代尔人道奖，当年6月当选无国界医生组织主席，并在当年10月1日就任。2014年以来，由于无国界医生组织一直坚守在非洲埃博拉疫情高发区一线，廖满嫦被誉为“埃博拉斗士”。廖满嫦承认这个工作极具挑战性，必须超负荷运转，但她表示，对她困扰最大的是近年来该组织工作环境更加危险，医院、病人、救护车成了被侵犯的目标。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志愿者连续在多起事故中死亡，也引起了国际媒体的关注。

廖满嫦主席如今面对的难题正是无国界医生组织面临的难题。该组织曾在《2001年活动报告》中提出警告，不能将任何军事行动混淆为“人道主义行动”，强烈反对驻扎在阿富汗的国际反恐联盟士兵身穿平民衣服，认为这样做危害性很大。报告指出，如果将参与冲突的士兵的行为称为人道主义行动，那独立、公正的人道主义行动概念就会被侵蚀。

当然，人道主义行动是有局限性的，正如无国界医生组织前主席菲利普·比贝尔松认为的，靠医生是阻止不了种族屠杀的。人道主义不能代替最后的政治行动。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