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地缘战略撑起哈萨克斯坦大国雄心

杨相红

10月8日，哈萨克斯坦在哈萨克汗国发源地——江布尔州举行了大型庆祝活动，庆祝哈萨克汗国建立550周年。对于这个与我们做了几百年邻居的民族国家，我们似乎了解不多。先来看一组数据：哈萨克斯坦国土面积272.49万平方公里，在世界排名第九位;钨储量占世界第一位，铬和磷矿石占第二位，铜、铅、锌、钼和磷的储量占亚洲第一位，已探明的石油储量达100亿吨。2012年哈萨克斯坦GDP跻身世界50强，2013年GDP超过2248亿美元，人均GDP超过13000美元;2014年哈萨克斯坦在全球国家竞争力排行榜上位列第32位。

独立20多年来，哈萨克斯坦毫无疑问是前苏联地区经济发展最为成功的国家之一。但是在国际观察家眼里，哈萨克斯坦更是独联体国家乃至世界各国中外交活动最为活跃、国际影响力较为显著的国家之一。

借“永恒国家”概念再次强调主权独立

“纳扎尔巴耶夫做成了一件独一无二的事——在从来不曾有过国家的土地上建立起了国家。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对于前苏联地区的国家来说是个独一无二的人物。”这是俄罗斯总统普京去年8月末对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的评价。有人认为，这是普京对纳扎尔巴耶夫的夸赞，然而纳扎尔巴耶夫和哈萨克斯坦民众却觉得这话极为刺耳。纳扎尔巴耶夫随即借媒体公开强调，哈萨克斯坦决不会加入任何威胁本国主权独立的组织，“如果《欧亚经济联盟条约》中规定的条款没有得到执行，那么哈萨克斯坦完全有权力退出。这一点我之前也说过，现在再说一次”。纳扎尔巴耶夫还明确表示，哈无意重新被莫斯科“统治”，在建立欧亚经济联盟的过程中不会让渡主权。纳扎尔巴耶夫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历史可以告诉我们答案。

15世纪中期，在金帐汗国衰落之际，克烈汗与贾尼别克汗率领部分游牧部落向东迁徙，进入巴尔喀什湖以南中国明代西域察合台后裔政权统辖的亦力把里境内，在楚河、塔拉斯河广阔的土地上逐步形成了哈萨克民族。16世纪初，哈萨克族分为大玉兹、中玉兹、小玉兹三个汗国。在与准噶尔部族持续战斗了两百年后，哈萨克在18至19世纪被沙俄帝国逐步吞并，20世纪初成为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随着苏联解体，哈萨克斯坦于1991年12月16日宣布独立。

普京涉及哈国家独立的话题，显然拨动了哈萨克斯坦国民最为敏感的神经。哈萨克斯坦虽然目前与俄罗斯关系非常友好，但心底里却不可能没有警惕，尤其是居住着大量俄罗斯族人的北方五个州是哈萨克斯坦的一块“心病”。苏联解体初期，随着哈萨克人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哈境内的俄罗斯人大都想脱离哈加入俄联邦，俄罗斯领导人也曾想把俄罗斯族人居住的近百万平方公里的哈北部地区划入俄版图。2014年3月，俄罗斯“收回”克里米亚后，在哈北部俄罗斯族人聚居区出现了多起要求回归俄罗斯的活动。哈很多学者表示，哈萨克斯坦曾对境内北部俄罗斯族人聚居区的稳定感到担心。

为保持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加强民族国家建设、强化独立主权意识、推行“去俄化”一直是哈萨克斯坦的努力方向。迁都阿斯塔纳是哈萨克斯坦强化国家主权、维护北方稳定的历史性举措。1997年12月10日，纳扎尔巴耶夫签署总统令，宣布将首都从阿拉木图迁往阿克莫拉，并改称为阿斯塔纳，从此开始对哈北部俄罗斯族占多数地区进行“哈萨克化”。哈还在去年提出国家发展的终极目标是“永恒的国家”——塑造永恒的拥有共同价值观、共同建设、共享繁荣的世俗国家和人民共同体。2014年2月，纳扎尔巴耶夫总统提出应考虑将国名改为哈萨克语的“哈萨克耶烈”，去掉“斯坦”这个词尾，以突出哈萨克民族特色，进一步凸显哈主权独立意识。

位于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的哈兹拉特苏丹清真寺。

哈萨克斯坦借哈萨克汗国建立550周年大搞庆典活动，显然是要借此机会再次昭显国家主权独立意志，强调哈作为新兴独立主权国家不会被任何外界力量或因素干扰，将永远维护自身主权与独立，在世界舞台上成为“永恒的国家”。今年10月8日，纳扎尔巴耶夫亲自出席了哈萨克汗国建立550周年庆典，并在致辞中表示，哈萨克斯坦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和各民族和谐相处的国家，“哈萨克汗国建立550周年庆典活动说明，和世界其他民族一样，我们哈萨克人和我们所生活的这片土地具有悠久的历史”。他同时强调，这一天“是哈萨克斯坦人民共同的节日，虽然我国民族众多，但是各民族相处和谐，亲如兄弟。另外，今天‘永恒国家和‘伟大草原的理念已经成为哈萨克斯坦稳定发展的标志”。

巧妙运作大国平衡

每年在发表《国情咨文》等重要场合，纳扎尔巴耶夫都不断重复强调，哈萨克斯坦将奉行多元化平衡外交政策，与所有大国发展建设性的平等互利合作关系。去年纳扎尔巴耶夫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如果看一下世界地图就不难发现，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中国接壤，还和伊斯兰国家接壤，“我们没有出海口，所以，我们国家可以起到交通枢纽的作用”;“多元化的外交政策对我们来讲非常重要，我们和俄罗斯有着非常友好的关系，同中国也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和欧盟有着超过500亿美元的贸易额，美国对哈投资超过300亿美元，欧盟对哈投资超过400亿美元;我们和所有国家的关系对周边邻邦没有任何影响;我们认为，国家应该执行比较均衡的、对这个国家比较有利的外交政策。

哈萨克斯坦重视与俄罗斯保持战略盟友关系，并将其置于外交最优先地位。大多数原苏联地区国家对俄罗斯深具戒心，在外交中展示出对俄疏远、甚至是对立姿态。哈萨克斯坦对俄罗斯虽然不是没有戒心，但却一直在政治、经济和军事安全上与俄保持着盟友关系。

独立之初，纳扎尔巴耶夫就提出，“沿着我国整个周边建立某种睦邻信任带是哈萨克斯坦对外政策的首要目标”。在外交领域，哈在重大国际和地区问题上积极支持俄罗斯的立场。在安全领域，哈依靠俄提供帮助和保护。1992年哈加入俄主导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1994年双方签署《哈俄军事合作条约》，哈俄结成同盟，哈边境由两国军队共同驻防，其领空由俄负责保卫。在经济领域，哈萨克斯坦也一直强调与俄罗斯及其他独联体国家的一体化。由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等国组成的欧亚经济联盟令世界瞩目，而该联盟的首倡者竟然是纳扎尔巴耶夫。2011年，俄、白、哈关税同盟生效，哈俄经济联系进一步增强。2015年，欧亚经济联盟正式运行，哈俄经济关系更加强化。

保持外交独立性，平衡发展与美欧关系。在与俄罗斯保持战略盟友关系的同时，哈萨克斯坦特别强调独立主权意识，保持着外交独立性。与俄的特殊盟友关系并未对哈与美欧等西方国家的合作构成明显障碍。为了获得西方尤其是美欧较为发达的技术、管理经验和资金，哈萨克斯坦自独立之初便积极发展与美欧的外交关系。目前哈与美欧在政治、经济和安全等领域均建立起密切的合作。近年来，哈与美欧在阿富汗局势、中亚地区安全、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禁毒等问题上紧密配合。在军事合作方面，自2003年起，哈与北约在“北约和平伙伴关系计划”框架下每年举行“草原之鹰”联合军事演习。在经济合作方面，美欧是哈最重要的投资伙伴之一。哈萨克斯坦投资和发展部投资委员会主席哈伊罗夫今年6月23日表示，2005年至2014年间哈共吸引外资2076亿美元，其中对哈投资最多的五个国家分别是荷兰、美国、瑞士、中国和法国。2008年8月29日，纳扎尔巴耶夫总统批准了哈外交部制定的《2009～2011年“通往欧洲之路”国家计划》。这一计划的颁布和实施旨在确定哈外交在欧洲方向的重点任务，加强哈欧关系，汲取欧洲在一体化进程和法制改革方面积累的经验，深化双方在技术、能源、交通、贸易、人文和投资等领域的合作。

2015年10月，独联体国家首脑会议在哈萨克斯坦举行，亚美尼亚、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俄罗斯和吉尔吉斯斯坦五国总统出席。

积极参与各种国际组织，在维护中亚地区安全与稳定中发挥重要作用。纳扎尔巴耶夫睿智果敢，政治经验丰富，在周边国家及世界大国中享有很高威望，这也使哈萨克斯坦得到更多国家信任，在地区事务中发挥着可以信赖的调停国的作用。哈积极参与欧安组织、上海合作组织、伊斯兰合作组织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等多个国际组织，并曾先后担任上述各组织的主席国。在塔吉克斯坦内战、纳卡冲突中及乌克兰危机等问题上，哈积极参与调停，提供对话平台。这反映出哈多元平衡外交战略的成功。

多项重大国际倡议赢得国际声誉

在国民经济迅速发展、多元平衡外交顺利推进的同时，纳扎尔巴耶夫还提出一系列重大国际倡议并得到国际社会的积极响应，为哈萨克斯坦赢得国际声誉。

哈萨克斯坦被视为不扩散制度的领袖和楷模。苏联解体后，哈成为世界第四大核武国家。然而在独立后的五年内，哈销毁了110颗洲际导弹和1200枚核弹头，随后加入了《核不扩散条约》。自1995年以来，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先后承诺为哈提供核保护。如今，哈萨克斯坦仍在积极推动“建立无核世界”。2006年9月8日，中亚五国在哈倡导下签署《中亚无核武器区条约》;2009年，联合国大会应纳扎尔巴耶夫的建议将每年8月29日定为“国际反核试验行动日”;2011年，无核世界国际论坛在阿斯塔纳举行。

“亚洲相互协作与信任措施会议”（简称“亚信”）是由纳扎尔巴耶夫倡议发起的重要国际组织。1992年10月，纳扎尔巴耶夫在第47届联合国代表大会上首次提出关于在亚洲范围内建立地区性安全合作组织的倡议。目前，亚信有成员国26个、观察员国和组织12个，横跨亚洲各区域，涵盖不同制度、不同宗教、不同文化、不同发展阶段，具有广泛代表性。2014年5月，亚信第四次峰会在上海举行，中方正式（也是首次）接任2014年至2016年亚信主席国。

哈萨克斯坦还倡议并举办世界与传统宗教领袖大会，得到国际社会认可。哈国有135个民族，伊斯兰教、基督教和佛教共存。在正确的民族宗教政策下，各民族和宗教信众和平共处，社会稳定和谐。自2003年起，哈开始举办世界与传统宗教领袖大会，旨在推动世界各宗教教派进行对话，在不同的宗教信仰中寻求和平共处模式。

中哈合作推进经济战略对接

自哈萨克斯坦独立以来，中哈睦邻友好关系日益发展深化。在前苏联地区国家中，哈是最早与中国解决边界问题的国家，为中国全面解决边界问题、保持两国边境稳定做出了重要贡献。哈萨克斯坦还是上海合作组织的创始国之一，在上合组织内与中国在安全和经济等方面密切合作。哈是首个与中国建立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中亚国家。

中哈经贸合作日益密切。中哈石油管线于2005年11月14日在两国边境口岸阿拉山口实现跨国对接，这是中国第一条陆上跨境石油运输管线。目前中国每年从哈进口石油500万吨。阿拉山口与霍尔果斯铁路口岸也早已成为两国及第三国之间贸易和人员往来的主要国际性通道，目前中国运往欧洲的货物陆路运输大多经过哈萨克斯坦。

哈萨克斯坦支持本国发展战略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对接。2014年底，纳扎尔巴耶夫提出“光明之路”新经济政策，并表示将做好“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同“光明之路”新经济政策的对接，支持中方的“一带一路”倡议，愿成为中国“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重要伙伴。

哈萨克斯坦作为中亚大国，1991年独立以来在国际和地区舞台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为维护世界和平、地区稳定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未来，哈萨克斯坦将借助独特的地缘战略优势，实现强国梦——2050年前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30个国家之一。

（作者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欧亚社会发展研究所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