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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沟

2015-12-15

长江丛刊 2015年12期
关键词:胸罩表妹店主

凤 丫

女儿沟

凤 丫

邱安凤,女,生于上世纪70年代。曾在《长江文艺》、《福建文学》、《青海湖》等刊发表过散文、小说,现供职于湖北省远安县文联。

表妹说:女人要对自己好点!

如果上个星期没去参加家长会,光玉一定会像弹簧一样把这句话弹回去。在一口锅里吃饭,怎么能只想着自己呢?那天在大会议室听完年级组长的讲座后,家长们分头到学生教室听班主任介绍详细情况。下楼梯时,光玉看见人群中有一张脸特别熟悉,她一下子认出是初中同学王星,就喊了一声:王星!那张脸马上起了反应,炯炯的眼神在人群里一阵搜索。光玉伸手晃了几下,挤攘的人流很快把她淹没了。

王星的脸再次冒出来,是在家长会结束之后。像有心电感应一般,光玉走出教室一抬头,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王星。她径直走了过去,再次激动地喊道:王星!对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旁边不停有人喊他王局长,他忙着跟别人打招呼,后来就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像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远去了,往事却像倾盆大雨来了。光玉的理想并不是要当一个农村妇女的。整个初中阶段,该经历过多少次考试啊!能够考在她前面的,只有王星。而能够考在王星前面的,也只有光玉。他们就像空中翻飞的鸟儿,自由快乐。中考临近,王星在月光下说,我们一起考中专,跳农门吧!光玉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说,我们一起读高中,上大学吧!王星的唾沫吞得咕咚响,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王星果真上了中专。光玉呢?因为农民老爹想把读书的机会留给两个儿子,就把高中录取通知书压在了箱子底,几年后做了陪嫁。

开完家长会回来,接到一个人情贴子,堂弟的乔迁之喜。丈夫张宏润问,到时我们一起去呢,还是只去一个人?光玉站在镜子前,没有做声。

丈夫又问,我们一起去呢,还是只去一个人?

光玉说:我想去买件新衣服!

丈夫愣了一下,说屉子里还有三百块钱。

光玉又说,我想去县城买。

丈夫说,好呀。

出门时,光玉想到了在小卖部里赊的肥料钱,想到了儿子的生活费,想到了电费。想到了年过四十,又在乡下,穿件皱巴巴的夹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还想到把钱还给丈夫。想着想着,就进了县城。她理想中的新衣服是一件绿色的呢子,带毛领的。

表妹说时代广场衣服多,还经常做“活动”,运气好的时候,花一百块钱就可以买一件呢子。在她想来,买衣服跟捡柴一样,往树林子里一钻,风干的枝丫就会脱颖而出。哪想到,一楼像一片荒山,全是些稀奇古怪的物种。带毛领的呢子多,但样式不是按照正常人设计的。袖子要么没有,要么粗得不晓得哪个洞口是装膀子的。或者粗细均匀了,又短得遮不住腰身。二楼的价格高得离谱。很普通的一件衣服,没有毛领,标价六百多,还一点折都不打。总算在三楼相中了一件灰色的。很合身,有毛领。服务员笑眯眯地说:喜欢就买了吧,这是最后一件了!

她说:给我换件绿色的!服务员说绿色的卖完了。她把灰色呢子往衣架上一放,走了。

整条街逛完,偏偏就是没有找到带毛领的绿色呢子。时间已是中午一点,回家的最后一趟班车是下午四点,若不抓紧时间,当天就回不去了。这样一想,她就连忙给表妹打电话,请她来当参谋。表妹是她姑姑的女儿,在一家企业当会计。不到十分钟,表妹就赶来了。她一见面就说:玉姐,你确实要搞一件好衣服穿穿了!

表妹把她带到了一家新开张的大型服装超市。光玉的样子像是在找人,在门口目光炯炯地扫一眼,店主还没来得递上笑脸,她就走开了。如此几番,表妹在后面撵得气喘吁吁。七折八转之后,她们终于发现了一件绿色的呢子,有毛领,把模特装扮得风姿卓约。光玉对店主说:我就要这件!

店主看了光玉一眼,说:这一款恐怕不适合你。光玉急了:凭什么呢?店主欲言又止,勉强把衣服递给了她。果然不合适。衣服显得很小家子气,装不下光玉。光玉不甘心,再试大号,肩宽了,撑不住。

逛完超市,再也没有发现绿色的呢子。已经两点多了。表妹建议换一下思路,不一定非得呢子,也不一定非得绿色,甚至不一定非得三百块以内,只要好看就行。好歹先试。光玉也没了主意,就依了表妹。

表妹确定了价位稍高的几家专卖店,每到一家,她就对店主说,帮我姐找几件呢子试试,羽绒服也行。店主就源源不断地把衣服往试衣间里送,表妹抱着包坐在收银台边,像个导演在排戏:走两步,转过来,嗯,有点短,显胖,怪怪的。光玉就走走停停,左顾右盼。

专卖店又逛完了。各种品牌的服装像是跟光玉的身体打了一仗,谁也没征服谁。已经下午三点了,荷包里的三百块钱分文未动。在一家很高档的服装店里,试了很多衣服后,服务员也累了,坐在椅子上叹气,唉,你哪儿都好,就是胸太大了。

表妹一下子火了,说,你什么意思呀?都跟你一样像个飞机场就好看了?

服务员脸一红,从光玉手里夺过衣服几抖,恨恨地挂了起来。见表妹为自己吵架,光玉有些过意不去,就扯着她往外走,说,算了,不说了,我的胸本来就有点大。表妹也不理她,气呼呼地出了门,径直往前走。

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时,表妹盯着光玉的胸看,眼神像一把钻子。光玉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腰一弯,把胸含着了。表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你穿胸罩了没有?光玉一愣,问,怎么了?表妹急了,大声说,你快点说,你穿了没有?光玉说穿了。表妹又问,在哪儿买的?光玉说是请人缝的,四五年了。

表妹恍然大悟,说,我总算明白了!

她们去了一家内衣店。光玉试了一件肉色的,大小适中,可带子承受不住胸部的重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再换一件,倒是稳定了,却稍不留神胸就往下溜,一半挤在罩子外面,像个葫芦。背上也被勒出一道槽。表妹说钢圈质量太差,店主不承认,说肌肉松弛了,再好的钢圈也兜不住。更何况,腰上那么多赘肉。

她们又到了另一家专卖店。表妹前脚一进门,就大声说:快帮我选件宽带子大罩杯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很快拿了一件黑色的,说是老款,走货快,价格也实惠。表妹让光玉穿着走两步,再走两步,转身,弯腰,都不错。光玉觉得精气神提了起来,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小姑娘说这是进口面料,不变形,不起球。表妹嫌黑色太暗,小姑娘就拿来一件粉色的,光玉嫌太嫩娇。小姑娘又拿来一件大红的,光玉嫌太打眼,表妹烦了:又不是穿给大街上的人看的!好歹试一下嘛。

试衣间里挂了两个取暖器。在强光的照耀下,光玉的内衣就像一块抹布缠在身上。手里光彩夺目的胸罩,像一团火,又像一簇花,逼得她心口发慌,还一阵一阵犯晕,实在没有勇气钻进去。

大姐,我来帮你穿吧!小姑娘探进来一个脑袋。光玉慌忙捂住胸,想说不要,小姑娘却硬挤了进来。她从背后帮光玉套上胸罩,又让她弯下腰,说先要尽量让主体部分进去。扣好以后,小姑娘双手插进胸罩,从背后往前抚摸,按压,驱赶赘肉。她的手很细嫩,有点凉,还有点潮。光玉松软的腰身就像温顺的羊群,被一寸一寸地赶进了火红的罩子。小姑娘从背后托住双乳,在光玉耳边说:要尽量让它挺起来。

光玉像是触了电,全身麻酥酥的。不知什么缘故,她觉得所有关节都活泛了,舒展了。抬头一看镜子,她看见自己面带微笑,眼里波光闪闪。再次走出试衣间时,表妹的眼睛猛地一亮,大声说:哇,就是这个效果!

光玉不放心,问,真的很好看?

表妹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说,不用犹豫了,就是它。赶快数钱吧。

折后价三百二。三百二!光玉二话不说,转身进试衣间换上旧胸罩,拉起表妹就往外走。表妹挣脱了她的手,说,马上就要四点了呢!光玉说:太贵了!

表妹急了:你除了说贵,还能不能说点别的?玉姐,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点!

店主是个中年女人,笑吟吟地走过来说,我们女人到了这个年龄,是该想想自己了。表妹像是遇着了知音,对店主说光玉思想不开通,一年到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自己弄得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了。

店主说,你姐蛮漂亮的,你看她的皮肤,她的胸,还有她的双眼皮,你别说同龄人,就是好多小姑娘都比不上呢。要是不穿件好内衣,真是可惜了。

光玉心里一紧一紧的,说呢子还没买呢。表妹说,你不把胸打整好,穿再好的呢子也没有用。光玉想争辩几句,又觉得表妹说得有道理,就说只带了三百块钱呢。表妹转身跟店主讲价,店主很爽快地又打了一次折,还给光玉留了二十块路费,二百八。然后让小姑娘再次帮光玉把胸罩穿上。

走出店门的时候,表妹再次强调: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点儿!

光玉挺着胸走到车站。挤过人群,上车,坐下。阳光透过窗玻璃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她仰靠在车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巷道里挤满了人,有的打电话,有的互相打招呼,有的嗑瓜子聊天。售票员不停地说:再挪一下!往里挪两步!司机也时不时地大声吆喝:挪一下!挪一下!帮忙腾点空!坐在旁边的小伙子跟着手机学歌,身子不停地扭来扭去。光玉偶尔睁一下眼,跟望对岸的风景一样,远远地打量一阵。

自从生了儿子后,她就很少打扮自己了。先是喂奶,身体变形。后来就是铺天盖地的家务事。然后,小两口天天缠在一起,又生活在农村,打扮不打扮都是无所谓的。如果不是胸太大,穿不穿胸罩也是无所谓的。即便穿,也不过是把胸固定,免得荡来荡去影响做事。

这天穿的旧胸罩,还是好几年前做的。当时在裁缝铺里做的确良衬衣,剩了一段布料,她就请裁缝做了两个胸罩。本来冬天是没有穿过的,早上出门时,她想了一下,还是穿上了。现在想来,幸亏穿上了。

凭良心说,花了大价钱的东西还真不一样。以前的胸,就是一个混沌的大土堆。挂在身上来来去去,只觉得是个沉重的负担。而现在,它们像小山一样站起来了,在厚厚的棉衣下面仰望着自己的脸,就像当年在操场上仰望天上的月亮一样,对世界充满好奇。如果不是时间太紧,现在回过头去再试那些衣服,肯定好看。要是能在过年前把那些衣服买一件回来就好了。

再次睁开眼时,过道里的人都不见了,身边的小伙子也挪到了右前方的独座上。售票员挎着旧帆布包,对着窗玻璃发呆。她穿了件小棉袄,胸前空荡荡的,看样子多半没有穿胸罩。那么平的胸,养孩子时奶水一定不充足。不过现在到处都是卖奶粉的,只要有钱,什么都不是问题。

想到钱,光玉连忙把目光移开了。那个小伙子不算漂亮,但很干净,约十六七岁,跟儿子差不多。他的黄头发,红裤子,颤着腿听音乐的样子,都不像是个好学生。要是儿子弄成这个样子,他爸爸一定会揍他一顿。张宏润是个温和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发火的。两年前,侄儿上大学不到一个月,就透支了半年的生活费。最可气的是,那家伙花二百八十块钱买了一双皮鞋。这个消息像一个噩耗,使整个大家庭陷入到了悲愤之中。哥气得把家里的饭碗砸了三个,嫂子坐在灶门上不停地流泪。张宏润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说,光是砸碗有什么用?捶他一顿才解恨。

光玉脑子里嗡的一响。二百八!怎么这么巧呢?张宏润该不会为这件胸罩把自己捶一顿吧?她心里突然乱糟糟的了。一会儿觉得丈夫会暴跳如雷,把自己骂个狗血喷头,然后摔桌子打板凳,甚至拳脚相加。一会儿又觉得他会冷嘲热讽,说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挺给谁看啊?但更有可能会保持沉默,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很平静地吃饭,睡觉。

结婚快二十年了,张宏润还没有穿过两百块钱以上的衣服。无论什么时候,他从来没有吃过独食。村子里的女人们常年风里来雨里去,上山砍柴,下田栽秧,回到家还要服侍老小。张宏润却像保护千金小姐一样护着光玉,从来不让老婆在露水未干时下田,说露水沁骨,会伤身子的。田里的重体力活儿,他也总是一个人扛着,不让光玉伸手。就算在家里,他也总是抢着干家务事。有时还给光玉捶肩揉腿,甚至洗内裤。村里的女人们没有不羡慕的。

可她竟然信了表妹的话:女人要对自己好点!

太阳渐渐弱了。绕过一蓬枯茅草后,光玉被一股冷风吹到了小河边。这条河叫女儿沟,夹在两条山脉之间。往上走四五里路,就是光玉的家。

女儿沟发源于邻县的一座高山,沿路滋养了不少人户。光玉初嫁过来时,沟两边有许多芭蕉,绵延了好几里路。夏天水量充沛,光玉常常在午后到沟边洗衣服。棒槌一响,附近的女人们就提了竹篓,聚在两块大石头边,边闲聊边洗衣服。那石头一个黑,一个红,都有饭桌大。黑的粗糙,红的光滑。女人们都爱用红石头,因为那颜色像晚霞一样明艳,让人一看就有好心情。

水花飞溅,知了嘶鸣。邻里间的鸡毛蒜皮,夫妻间的恩怨,一一在此起彼伏的棒槌下敲打。有时人多了,石头边挤不下,后来的或者顺着河找别的大石头,或者坐在一边等。也有人抽空扯几片芭蕉叶,带回去垫着蒸发糕。有时衣服洗完了,话还没有说完,就把急着要穿的衣服铺在石头上晒。有一次聊完天,衣服也晒干了。正高兴着,却突然下了一阵雨,又湿了。

儿子还小的时候,这沟不光芭蕉茂盛,水里的鱼虾也多。特别是雨后,河里的水漫上小路,翻着跟头往前跑。那闪亮的水里就夹着小泥鳅,小白鱼,小螃蟹。如果运气好,捡个团鱼或者乌龟也是有的。那时的奶水也充足,只要儿子一张口,奶水就像山洪爆发了一般往外涌。

光玉已经有很多年不到河边洗衣服了。起先是丈夫心疼她天天往河边跑,就咬牙装了自来水。在自家水池边,没有风吹芭蕉叶的声音,看不到河水远去的样子,没有人聊天,衣服也没有在水里舒展开,洗了几次,觉得心里憋得慌,就又去了河边。后来各家各户都装了自来水,河里的水就一层一层地矮了下去。两岸的庄稼受了旱,人们就奋力挖坑,用抽水机往田里抽水。庄稼得救了,河道里却骤然间拱起一溜沙石堆,远看就像一个个坟头。若是下一场浩大的秋雨,山洪裹挟各类杂物奔腾而下,河道就又被抚平了。不知为什么,女儿沟一年一年地枯了下去。现如今,已经成了干沟。

光玉顺着沟往上走。沟里的大小石头杂然相间,平整而随意,保持着几年前一场大水之后的姿态。那块红石头深陷在沙石中,显得枯索而暗淡。表妹小的时候,也喜欢在红石头上玩。她总是问:这条河里怎么只有这一块石头是红色的?光玉答不上来。她嫁过来时就是这个样子了。有一天夜里下大雨,小河发出可怕的咆哮声,表妹在黑暗中问:红石头可不会被冲走吧?后来水消之后,红石头当真被冲出一两丈远,跟黑石头抵在了一起。

在内衣店里数完钱,表妹让她把旧胸罩扔掉,光玉拿在手里捏了一下,又放进了纸袋。她不忍心。那一年夏天,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雨。三张纸的蚕刚好大眠放食,一遍叶子撒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最初撒的就吃完了。张宏润从天刚亮开始,顶着雨一趟又一趟地往屋里搬桑叶,一直忙到天黑。光玉要去田里帮忙剪桑叶,张宏润坚决不让,说女人要少淋些雨。后来天放晴了,几屋蚕都感染了病毒,僵了。本来计划卖两千块钱蚕茧的,结果只卖了三百块钱的僵蚕。张宏润拿了几十块钱给光玉,让她去缝件衬衣。她就顺便缝了两件胸罩。

沟里的风很大,路边的杂草发出各种响声。鸟雀子也都闭了嘴。光玉本来走热了的,现在又把衣服扣上了。手冻得像枯树枝。她把手提袋放到地上,双手捂住嘴,哈了一阵气,又使劲搓。手心手背现了一层红晕,再捋起袖子,捂住脸,使劲地搓,直至手和脸都发热后,她才提起纸袋往前走。

前面有一座石桥,桥那边两三百米远的一栋土房子就是光玉的家。她没有过桥,而是顺着沟继续往上走。转过一个拐后,路就上了山,半山腰里有几户人家。光玉下了土坎,在沟中央站了一会儿。

沟的一边是山,一边是水田。田里的油菜刚成活,星星点点的绿嵌在土坷垃里。沟里的沙石全是灰白色,枯死的青苔就像贫血的皴裂的嘴唇,也是灰白色。不远处是歪歪倒倒的几根柳树,再往前是几丛茅草,很随意地半掩着女儿沟。光玉一手提着纸袋,一手扒开茅草,侧着身子往前跳了一大步。在一块黑石头下面,她看到了一个脸盆大的潭,潭里盛着一汪清水,水底的细沙清晰可辨。她想到了内衣店的那个小姑娘。她的眼睛跟这水一样干净。她的手跟这沙一样滋润。

光玉舒了一口气,觉得这潭水从心底里漾开了。

暮色渐浓,山上的人家已点燃昏黄的灯火。她知道,在桥那边有一盏灯在等着她回去。

责任编辑:田芳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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