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全球价值链 提升国企竞争力

王志乐

融入全球价值链 提升国企竞争力

王志乐

自1992年冷战结束、全球市场形成以来，跨国公司走向全球公司。全球市场的出现，改变了企业全球竞争的环境；全球公司打造全球价值链，从而改变了企业全球竞争的方式；全球公司完善全球管治结构，从而改变了企业全球竞争的条件；全球公司强化企业责任文化，从而改变了企业全球竞争的规则。我国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在走向世界之时，面对的是已经改变了的全球竞争新环境、全球竞争新方式、全球竞争新条件和全球竞争新规则。显然，我国企业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与此同时，如果能够理解、适应和把握全球竞争的新环境、新方式、新条件以及新规则，我国企业则有可能实现跨越式发展，创造发展中国家企业成长的新经验。

2014年11月在京举行的APEC领导人会议把“促进APEC全球价值链合作”作为重点议题讨论，并达成了《亚太经合组织促进亚太地区全球价值链发展战略蓝图》，通过了《建立APEC供应链联盟倡议》。随后的G20峰会上，习近平主席又呼吁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构建互利共赢的全球价值链，培育全球大市场”。

这样两个全球瞩目的国际会议上都传递出了非常重要的信息，即我国政府与全球主要国家领导人都积极推进全球价值链构建，通过全球价值链推动经济全球化。全球价值链已成为世界经济的显著特征。面对全球价值链带来的新挑战，我国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应当在融入全球价值链过程中转型升级和提升竞争力。

我国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处于低端

在制定企业改革目标时，我们应该与全球公司（即全球型公司，跨国公司发展新阶段）对标。

近年来，我国企业迅速发展，规模越来越大。2014年，我国大陆有92家企业（含在香港注册的华润公司）进入财富全球500大排行榜。其中国有企业83家，占全球500大企业数量的1/6。这些国有企业平均雇员人数达到19.8万，远远高于500大平均雇员人数的13万人；这些企业平均利润为33.6亿美元，低于全球500大公司平均数39.1亿美元。显然人均利润差距更大。

与美国进入全球500大公司的128家企业相比，中国企业的差距更大。美国企业平均利润额达到62.4亿美元，几乎是中国企业的2倍。美国企业的雇员人数平均12.6万人，中国企业平均员工人数是美国的1.6倍。

为什么中国进入500大排行榜的企业，包括国有企业赢利状况不佳？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中国进入全球500大的企业在全球产业链中处在低端，其赢利水平远远低于处于产业链高端的美国企业。

以航空防务产业为例，中国3家企业平均利润5.0亿美元，平均销售收益率不到1%，而美国6家企业平均利润33亿美元，平均销售收益率高达45%。在飞机制造以及军事装备制造产业中，我国企业与美国公司在核心技术方面有着明显的差距。

我国生物制药产业也处在全球产业链低端。进入全球500大排名的这个产业的中国企业只有中国医药集团一家，利润3.4亿美元，销售收益率1%，而美国3家药企平均利润达到134亿美元，销售收益率平均23.4%。中国药企缺乏自己原创的医药产品，显然处于全球医药产业的低端。

我国企业处于全球产业链或价值链低端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我国企业在全球经营水平，包括数量与质量均不尽如人意。衡量企业全球化程度的一个重要指标是企业的跨国指数，即企业在海外销售、资产和雇员占全部销售、资产和雇员比例的平均数。美国等发达国家著名跨国公司事实上已经完成了从跨国公司向全球公司的转型。他们的跨国指数一般都超过50%。例如，2013年，全球最大100家跨国公司平均跨国指数达到67.1%。与他们相比，我国企业跨国指数还很低。2013年，我国最大100家跨国公司的跨国指数还只有13%。

跨国指数低意味着我国多数企业还不能在全球市场上吸纳整合全球资源，意味着我国多数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影响力不足。这是我国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与全球著名跨国公司/全球公司的主要差距。

全球价值链已成为世界经济的显著特征

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经济全球化加速扩展，全球价值链已成为世界经济的显著特征，更是驱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重要力量。

那么，什么是全球价值链？全球价值链又是怎么形成的呢？

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美国著名的战略管理学家迈克尔•波特就提出了企业价值链概念。现代企业之间的竞争不仅仅是点对点的竞争，而是整个价值链条的竞争。整个价值链的综合竞争力决定企业的竞争力，企业必须优化全价值链才能取得竞争的成功。

进入新世纪，一些学者研究了经济全球化中企业的变化以及价值链的变化，提出了全球价值链的概念。我们认为，随着跨国公司走向全球公司，企业价值链也延伸到全球从而形成全球价值链。全球公司形成过程恰恰是全球价值链发展的过程。

随着全球生产网络扩张，全球公司自身价值链延伸到全球，形成了企业的全球价值链。在全球公司形成的同时，一批全球化程度高的产业也形成了全球产业。同行业各个企业的价值链在全球合作与竞争中形成了全球产业的全球价值链（见王志乐《全球公司——跨国公司发展新阶段》第12页与54页）。在全球价值链中，这些全球公司往往是整个价值链的整合者，对全球价值链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全球公司对价值链上中下游都具有引领和主导作用，因此从全球价值链中获取最大收益。可以说，全球价值链的影响力是全球公司竞争力的主要来源。

随着全球价值链形成，企业竞争条件以及形式发生了巨大变化。企业竞争从过去的产品和服务的竞争上升为价值链的竞争，从过去的国内价值链竞争上升为全球价值链竞争。后发企业不得不首先融入全球价值链，吸纳与整合全球资源，进而在全球价值链中提升，增加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影响力，最终主导全球价值链。在这种情况下，偏离全球价值链单独发展的企业越来越难以成功。

抓住历史机遇主动融入全球价值链

与一般跨国公司相比，全球公司的全球化程度大大增加。全球公司把企业价值链延伸到全球，形成了企业全球价值链，一群同类企业的全球价值链则形成了一个产业的全球价值链，甚至可能超越一个产业的全球价值链，形成全球价值网络。

全球公司最大优势是通过在全球布局价值链各个环节带来了商业模式的创新。企业的价值链各个主要环节超越了传统的国家地理界线而在全球布局，这样使得企业有可能吸纳和整合全球最优资源，包括市场资源、技术资源、能源矿产资源、人力资源和资金资源等等。通过价值链全球布局，全球公司整合了全球最优资源要素，例如把发达国家的技术研发成果应用于全球市场而不仅仅用于发达市场，把矿产资源富集国家的资源用于全球开发，同时把新兴国家廉价劳动力开发出来为全球市场生产，从而极大增强了企业竞争力。全球生产要素的潜在价值被开发出来，从而全球生产力被极大地释放出来，创造比过去更强的生产力，创造比过去更大的价值。

事实表明，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吸纳资源越多，在全球价值链中发挥作用越大，其竞争力提高越快。从全球来讲，从1992年全球市场出现，到全球公司形成，全球产业、全球价值链形成的过程中，人类价值创造能力大大提高，这也是全球价值链的功能。

随着世界经济进入全球价值链阶段，曾以低成本加工制造业切入这个链条的我国企业是重要的受益者。但另一方面，我国整体上仍处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低端环节，很多出口产品科技含量不高，附加值较低；我国企业对外投资还处于探索和起步阶段，国际化经验不足，参与全球价值链的能力有限。

当前，世界经济格局正在深入调整，国际分工体系布局多元化、设计研发全球化趋势越来越明显，原有的全球价值链面临重塑，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从宏观上看，综合衡量我国货物贸易规模、吸收外资规模、外汇储备规模和居民储蓄率等因素，我国有基础、有物质条件、有能力来进行对外投资；企业主动“走出去”拓展国际空间的意愿和动力也在不断增强，预计今年全年我国境外投资可能为1200亿美元左右。据有关政府部门预测，未来我国对外投资仍将处于快速上升时期，2015年对外投资规模可能超过利用外资的规模。

如果说，过去二三十年，我国企业被动地融入全球公司打造的全球价值链，那么，现在我国企业将迎来主动融入全球价值链的发展新阶段。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和新阶段，我国应充分利用这一历史机遇，主动融入全球价值链，积极推动经济全球化。

在融入过程中增加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影响力

全球价值链的出现对我国企业提出了新的挑战。如何应对这一挑战呢？是融入全球价值链还是寻找其他替代道路？对于企业来说，应积极应对挑战融入全球价值链，并在融入的过程中逐步增加全球价值链中的影响力。

在世界经济全球化发展和全球价值链形成的新阶段，我国企业应该把握这个战略发展新机遇。我们要研究经济全球化大潮中全球公司和全球价值链这一新现象，准确把握全球价值链的发展趋势。我们要充分认识过去20多年全球市场出现以来，全球公司、全球产业、全球价值链的形成过程及其重要意义。我们要进一步解放思想，改变在一个国家内发展本土企业和本土产业的传统思维，从而制定相关政策，促进企业融入全球价值链，在融入过程中在全球价值链中提升，促进企业转型升级。

全球价值链中的企业的最大优势，是能整合全球价值链各个环节的最优资源，从而提高竞争力。在进入全球价值链初期，我国企业是被全球公司整合的要素，如加工制造业。但不能因为我国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挣钱少而反对融入全球价值链，我们应积极融入，培育以技术、品牌、质量、服务为核心竞争力的新优势，提升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从而增强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影响力。

全球价值链影响力的核心是产业从业者的能力（包括知识、技能、经验、远见等等），而这些能力只能通过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竞争与合作才能获得。闭门造车的做法恰恰扼杀了价值链影响力的获得渠道，导致低水平的简单重复，从而出现越努力越落后的怪象。

在全球价值链重塑中培育竞争新优势，关键在于提高自主创新能力。缺乏自主创新能力是制约我国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和全球产业分工地位提升的主要因素。但是，在推进自主创新过程中要走出自主创新的误区，避免在强调自主创新的实际操作中偏离全球价值链的倾向。

我们推进“自主创新”，但“自主创新”不等于“自己创新”。全球价值链的出现，使全球价值链的三大主要环节，包括研发设计、制造组装和营销服务都不可能在一个国家内实现，必须充分利用全球资源。但在强调研发设计的自主创新时，有的企业出现了把“自主创新”等同于“自己创新”的现象。这个倾向导致事实上反对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它往往出现一个现象——“秀自主，不创新”。

当前我国企业在国际化过程中到了新的历史转折点，即我们可以主动融入全球价值链中，在融入全球价值链中吸纳整合全球资源实现在全球价值链中提升。因此，我们要正视过去在融入全球价值链问题上的失误，尽快按照全球价值链发展规律推进我国企业和产业发展。

去年，我国企业境外投资约1400亿美元，引进外资约1200亿美元，我国企业的境外投资首次超过吸引外资的总量。从“引进来”到“走出去”并重，意味着我国企业在融入全球价值链过程发生了根本性改变，从被动融入全球价值链到主动整合全球资源，融入全球价值链。在这样新的历史时期，我国企业应抓住历史机遇，主动融入全球价值链，在融入过程中，提升自己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实现在全球价值链中的转型升级。

作者系商务部研究员、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第十项原则专家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