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课外书
2015-12-12权蓉
◎权蓉
日子嘛,就要自得其乐。就像蚯蚓给自己截成9段,凑两桌打麻将的,还有一个端茶倒水的。
我们家郭荟萃不给我买课外书,理由简单粗暴:语文数学都没学明白呢,看什么课外书?
所以没有书的孩子就拼命地跑去看别人家的书。
上小学,班里有个有哥哥的同学,他的书总是比别人多,简直是无冕之王。
我给他抄生字,他把书借给我,有时候不小心把他惹了,他就拿出撒手锏:“把我的书还给我!”为了抵制这一制裁,我直接被培养出了快速阅读模式。后来看外国小说,名字都是自动替换阿拉伯数字。比如,1同2家的孪生兄弟3和4坐在她父亲5的农场阴凉的走廊里。
若说囫囵吞枣,绝对是按斤吞的。
有名言:我们不仅是兄弟的守护者,还是兄弟的塑造者。我真想给加一句,“还是兄弟的同学的塑造者”。那时候班里同学的哥哥姐姐看的书,只要能偷拿到,就会在班级里流传。
看那些名人访谈,问小时候看的什么什么书,都高端大气得不得了。我因为最初是同学的哥哥“罩”着的,所以看的是《罗通扫北》《说岳全传》《七侠五义》。现在一看到大军集结到哪里要攻城,就热血沸腾,这都是程咬金当年给奠定的“阶级感情”!
幸好还有几个有姐姐的同学,因而得以输入琼瑶席慕蓉这样的血液。去年在办公室楼下遇到席慕蓉老师,当时真想说:“当年我也是在课堂上抄过您的《七里香》的小姑娘啊!”
那是本小开本的书,同学偷拿的,要赶在被姐姐发现之前还回去。最后期限的前两节课我才无意得见,于是如入无人之境地奋笔疾书往下抄,那天下午的老师真好,竟然没有收缴。
现在有人常说“讨厌特权却又利用特权”,我那时是讨厌收缴又利用收缴。
因为我同桌的爸妈是我们学校高年级的老师,又因为她不爱看书,所以所有收缴来的书就放心大胆地堆在家里。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就靠着她这个陈仓暗度的搬运工输送食粮。最值得说的是,我跟着高年级某个不知道名字的同学的看书步伐(哈哈,他可能还没看完),过了个看《康熙大帝》的暑假。
后来,她随她爸妈的调动转学走了。
管图书馆的老师常常被任课老师们告状,说她借了太多课外书给学生,影响学生学习。开始,每两周每个人能借两本书,后来调整成一个月借两本书,要是页码厚的,则只允许借一本。
班里爱看书的人们组成了小分队,借出书来交换着看,后来管得太严,队伍扩大到年级,再后来,就奔向了盗版市场。
盗版市场主要是武侠小说,好几个小说在一起的合集,一人撕一部分,一本本地交换着看。我们班拿来的第一本是《九月鹰飞·边城浪子·天涯明月刀》,我当时撕来的是《边城浪子》,叶开倒了碗茶,他还没喝,书就被老师收缴了。
那是我第一次被收缴书,所以我看武侠小说的生涯就这样中断了。而当时那些同期战友,有很多都入了江湖,为了“古金梁温黄”的排序,天天打嘴仗。
年级越高,学业越重,班里流传的书越大部头,再快的阅读速度也总是在看了大半的时候要被召回。正巧有个朋友长得很帅气,人缘又好,靠着吃得开的他,我才得以延长时间看完《穆斯林的葬礼》《红处方》这类书。
现在每次把最近看的书拉个单子在朋友圈放一下,这个当年的“绯闻男友”就来批评我,说过了这些年,你还看书,这么没长进,当年老子白背了黑锅。
不过很多时候,我是没有课外书的,就只剩下看字典,专挑生僻字。
彼时最骄傲的,是郭荟萃让我去爨火的时候,我说:“妈,我会写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