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秘密

◎ 影子快跑

这个故事必须在安静的夜里悄悄地说，因为直到现在，它还是一个秘密。

1

故事的开始是一件不能再简单的事，那就是，阿句喜欢秦雨。

这件事只有阿句自己知道，就连跟他最要好的同桌林海，阿句也没有说过。他甚至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告诉秦雨，他只想让这个秘密安安静静地埋藏在心里，而不必发芽。

可是突然有一天，事情却变得不能再复杂了。

一节语文课上，林海莫名其妙地凑在阿句耳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哦。”

阿句把课本竖起来挡住语文老师的视线，点了点头。林海也竖起课本，压低声音说：“我喜欢秦雨。”

阿句愣住了，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林海又说：“我想请你帮我递情书给她。”

“呃……”阿句心里本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的，但不知为什么说出来的却是：“行啊……”

“好兄弟。”林海拍了拍阿句的肩膀，“那么写情书这种重任，也交给你这个江南才子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阿句只好答应了。“今晚写好，明天给我看一下。”最后林海还不忘提醒他：“事情成功之前，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哦。”

阿句点了点头，表面上装得很自然，内心却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要告诉林海自己也喜欢秦雨吗？绝对不行。帮林海递情书？傻了吧，要是秦雨真的答应了林海呢……

如此纠结着直到深夜，阿句不得不拿出纸笔完成林海交给他的任务了。还是把情书写好再说吧。阿句挑了一张信纸，小心翼翼地撕下，一个人坐在卧室里想了好久，终于在第一行写下：“秦雨同学……”

这是阿句第一次写情书，却是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做过的一件事。写情书时，秦雨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阿句写得很投入，最后的落款他差点写成自己的名字。

2

林海看完情书后大为赞赏：“不愧是才子啊，写得深情又自然。”他把信纸重新折好：“那么接下来也拜托你了。”

阿句装作不满地瞟了林海一眼，林海马上嬉笑着说：“这个月的早餐，算我的！”阿句淡淡笑道：“小意思啦，别放在心上。”林海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这一拍让阿句感到心虚。

下晚自习，阿句按原计划把秦雨叫出教室，开口前阿句却变得很紧张，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平时根本没有和秦雨说过几句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秦雨说话时眼睛很亮，长长的头发总是那么干净又好看。

“如果……”阿句想问秦雨，如果林海说喜欢她的话，她会怎么做。但如果秦雨不喜欢林海的话，自己就违背了另一个约定——不能在事成之前告诉别人。他只好话锋一转，变成：“呃，今晚的英语作业是什么来着？”阿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第三课的话题作文。”秦雨说。

阿句点点头：“哦，是哦，谢谢。”

秦雨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嗯，拜拜。”阿句看着秦雨转身离开，舒了一口气，心里却忐忑不安。昨天晚上翻来覆去一夜后，他还是选择了这个做法——不能把林海的情书交给秦雨。

说谎最大的坏处就是，一个谎要用更多的谎来圆。

回到教室后，林海急切地问阿句：“交给她了吗？她有没有说什么？”

阿句吐了吐舌头：“人家还没看呢。”

“也是……”林海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林海，”阿句突然问了林海一个问题，“你觉得秦雨喜欢你吗？”

林海想了一下，说：“我要是有把握的话就不会叫你去递情书啦。”

“那就是不喜欢咯？”

林海一拳砸在阿句肩膀上：“别胡说八道。”

回到家后，阿句从衣兜里掏出折成心形的情书，看了几遍，又把它折好，藏到了抽屉最底部，并且上了锁。

3

过了3天，秦雨还是没有回应。林海急了，问阿句：“你说秦雨这是什么态度嘛，是不是拒绝我了……又或者，她是不好意思拒绝？不行，我要问她一下。”

“千万不要问。”阿句慌忙劝他，“……连等待的耐心都没有，这样可能会让她觉得你不够喜欢她。”

“那……好吧，”林海说，“再等几天。”

阿句又不知所措了，他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万一林海等不及去问秦雨的话，自己可就露馅了。

阿句左思右想，觉得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代替秦雨给林海回信。

虽然要模仿秦雨的笔迹很难，但大大咧咧的林海应该不会从笔迹里发现破绽。

3天后，阿句把“秦雨的回信”交给了林海：“果然是学霸的回答。”

上面写的是：“对不起，我只想好好学习。”签名太难模仿，所以阿句省去了。

只有10个字的回信，林海没有再看第二遍，他只是很失落：“果然她不会喜欢我啊。”

阿句拍了拍林海的肩膀，安慰他说：“别伤心，下个月的早餐算我的。”

林海扯了扯嘴角：“小意思啦，别放在心上。”

阿句内心却是煎熬不已，他竟然这样欺骗自己最好的兄弟……林海失落的表情，总是让阿句感到巨大的罪恶感。但为了两人之间的友谊，阿句不得不继续把这个秘密保守下去。它就像阿句心里的一颗炸弹，而引信却握在林海和秦雨手中。

4

收到回信第二天的语文课上，林海突然对阿句说：“我真是大笨蛋。”

阿句竖起课本看着他，林海又说：“从一开始请你帮我送情书就是一个错误。这很可能会让秦雨觉得我连亲口表白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要亲口告诉秦雨，我喜欢她。”林海的语气表明他的态度不容动摇。

阿句没有回答。炸弹上的引信点燃了。

阿句很后悔，他不知该怎么把这个谎言继续编下去，把秘密继续埋藏在心中。

如果让林海知道自己欺骗他的话，他以后都没脸跟林海做朋友了；如果向秦雨坦白的话，她肯定会认为自己是个胆小鬼，说不定会因此怨恨他。阿句想来想去，大脑都快要崩溃了。

他甚至觉得，喜欢秦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但是，连喜欢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才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啊！

阿句的秘密，需要他自己来守护。

于是他找到了秦雨，把林海拜托他递情书，到自己代替她回信的事，都一一告诉了她。唯独没说出口的是，他喜欢秦雨。

听完阿句的话，秦雨沉默了好久。阿句发现她的眼睛里装着泪水，这让阿句手足无措。他感到内疚，但没想到会伤害了秦雨，连道歉也变得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我……都是我的错……”

秦雨用手背擦干眼泪，眼睛红红的，她看着阿句，说：“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但这并没有让阿句感到如释重负，他把头埋得越来越低，不敢看秦雨。这个时候似乎连说“谢谢”都很可耻吧，阿句羞愧不已地想。

“可是……”秦雨问他，“你为什么不愿意把林海的情书交给我呢？”

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

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可阿句就是说不出来。这时似乎连风都停止了，风也在等着阿句的回答。

“因为，因为……”阿句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声音却有些颤抖，“因为我也喜欢你……”

风继续吹，吹起了女生脸上的一抹绯红。

“对，非常对不起……”阿句就像一个承认了自己“罪行”的犯人，正在等待着审判。

“不，不用道歉，”秦雨慢慢低下头，声音变得很小，“我很开心，谢谢你喜欢我。”

这时阿句注意到，秦雨的眼睛很亮、很亮。

5

后来林海还是亲自找到了秦雨，约定下课后在教学楼背后等她。

秦雨知道林海的目的，但她答应了替阿句保守秘密，所以还是同意了。

林海离开教室的时候阿句偷偷跟在他的后面，虽然这样做很可耻，但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秦雨会不会拒绝林海。

林海和秦雨站在教学楼尽头转角不远的位置，藏在转角另一边的阿句刚好能听到他们说话。

林海的语气非常真诚：“秦雨，不知道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觉得我没有勇气，所以现在我要亲自告诉你，我喜欢你。”

秦雨支支吾吾地说：“不是这样的……我，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秦雨有喜欢的男生？感到惊讶的不仅是林海，还有转角另一边的阿句。

“原来如此……”林海叹了一口气，却有点不甘，“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我，我要向他学习……”

秦雨沉默了一会儿，林海又说：“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是……阿句。”秦雨说。

林海很吃惊，阿句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阿句怎么也不会想到，秦雨也有一个秘密，并且是一个和阿句同样的秘密。

“竟然是那小子！”林海不可置信地吼道。

“嘘……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阿句……”秦雨说，“我想好好读书，所以不能让别人知道。”

“嗯，我不会说。”林海总是很讲义气，“那个……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当然可以啊！”秦雨笑了。

“谢谢。”林海说，“对了，被你拒绝这件事，请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因为……我觉得……好丢脸。”

“嗯，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说完林海和秦雨一起笑了。

接下来的内容不太重要，阿句也记不清了。但是当秦雨说出她喜欢阿句的时候，阿句仿佛觉得，心里那颗秘密的种子，似乎拥有了某种力量和勇气，突然发了芽。

他和秦雨共同守护着同一个秘密。阿句为此感到得意。

6

故事的最后，一切都还是它原来的样子。

林海终于从他的“失恋”低谷中走了出来，阿句的内疚感也渐渐释怀，两人依旧在语文课上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秦雨还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她跟林海和阿句都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所有人的秘密都埋藏在青春的泥土里，却生机勃勃地沐浴着阳光。

故事到此为止了。请一定要替他们，保守这个美好的秘密。

因为这个秘密，也属于你们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