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 兴凯湖

王菲

春当春天用一剪清风送走冬季，洁白的雪花开始轻灵起来。它们偷得梅蕊上的三分香气，欢快地缀上梨树，在季节的轮回中绽放疼痛的美丽。

太阳有了温度，却在天光将晓时放弃了固执的承诺，扯落灿烂的烟霞，拉开乌云，细雨开始飘飞。

乍暖还寒时候，满世界的繁华将开未开。绿色是一幔纱华，薄而透明的在植物的叶子上，以血液的形式汩汩流淌。

所有的希望，吹弹可破，蓄势待发。

生命，在高处，总期待霞光万丈，却不知道光明最易蒙尘。时令是人生的一次次转折。有时候，只需要一场适时而恰到好处的雨，便可拨云见日。

我在兴凯湖的对面，看光阴深处的兴凯湖。穿透湖面上飘飞的细雨，一片飘渺。看不到未来，却有回忆在春水里无端地忧伤。

如此辽阔而浩瀚的苍茫烟水，它把我立在历史的截面上，解析。

而我，在雁群飞过的尽头，看春季幻想着以一场舒缓的音乐递转季节，迈向夏季。

于是，阳春三月，十里桃花满堤。

夏黄昏向晚。有时光从后湖的满池荷花上一闪而过。顷刻，点亮了一街灯火。

暮色苍凉，从近处向远处蔓延。中间横着烟雨，目光在视线以外跋涉。

日子在阳光背面日益丰满。一些拉长的思绪开始深沉，它们被水鸟驮在背上，放飞于湖面，与湖水一路东流。于是，千里烟波，一腔厚重的心事，波澜壮阔。

从村庄到田野，我在凝望中守护着凝望。

有风的眼睛，在荷花上留恋顾盼。那是一只折翅的蝶，就着荷花的香气，饮着寂寞。

只需要一朵花开的时间，便可以打开清幽的心思。而距离，在心上，也在天涯。

这雨水，让我渴望月白风清的夜晚。

有谁，在月下，吹响日益消瘦的萧，在思念里铺排着岁月的悠长。

可我，分明又听见蛙鼓的声音和着禾苗拔节的心跳，在雨水里蘸着乡情，淹没我。

心，开在水湄之上。而脚印，行在故乡与他乡之间。

那一片片朦胧的乡思，从文字里走来，在泄洪闸的廊台轩榭间婉转，回旋。一回眸，便是一册历史；一抬手，就是半段人生。

我看着夏渐深渐沉，在荷花正开的时候，把心思全部打开。

秋一枚叶子在秋雨中纷飞，那是一个灵魂在飘荡，在生与死的界限，一次次寻觅着新的起点。

而成熟，与风同行，在乡野间一路播撒笑语欢声。

最美的飘零与看不见的喜悦，和谐地一寸寸深入泥土。

我，则是那一瓣落花，在水波之上，曼舞轻歌。

秋深处，那湾湖心的芦苇，穿越几千年，款款从《诗经》中走来，落寞地看着世人，也被世人所见。

有截鱼的网，在烟雨中网着秋天的忧伤和惆怅。这忧伤啊，落在雨中，凝滞着仿若智者的野鸭的思考。

这些野鸭面对着远方。远方，只是一片山的轮廓，在水的尽头。而那片轮廓，可以勾动它们想起什么？

雨，在秋天里开始沦陷，并且支离破碎。它以一种盛大的形式诠释着另一场生命的终结和开始。我却在这一场洗礼中喜忧参半，并且泪流满面。

开始盼一场干净纯洁的梨花雨。时间的距离，季节的更替，有时就在一夜之间，秋天和冬天，只是雨和雪的形式转变。

一场秋雨，冻结了一场花事。

冬所有的梦，开始冬眠，所有关于颜色和季节的萌动，都落在了一场雪里。

雪，开始有了幻想，并且有了心事。原本那样缠绵悱恻的线条，如此优雅的穿越于春夏秋三个季节，因何非要这一场与冬的不期而遇的邂逅呢？

欲望开始烧灼，并且春情萌动。梅花开了，香吗？我不要这如此傲然的风骨和卓绝呀！我只要有春天香甜的气息，我要所有的花苞因为我才有了开放的欲望，我要所有的叶片因为我才有鲜艳的色彩。

我虽然是我，却已然不是我了。我只想做那可以把天地万物洗刷干净的烟雨，不急不缓，不愠不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