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川英子：国际主义战士、反战斗士

金春一 范桂荣

抗日战争期间，有一名日本国籍的女孩，不惜冒着被日本军国主义杀戮全家的危险，甘愿承担“不忠不孝”和“叛徒卖国贼”的骂名，不远万里，追随自己的中国丈夫来到中国。到上海，经广州，困香港，赴武汉，驻重庆。八年抗战期间，她用笔写了大量的揭露日本军国主义罪恶的文章；常去日本战俘营向她的同胞们宣传战争的罪恶与和平的美好；她那柔美流畅的语音和人类希望和平、反对战争的美好愿望随着无线电波，飞过千山万水，穿越层层云雾，在日本国领土上空和侵华日军之间回荡，影响了众多日本民众和日本士兵。故时人有评她个人的反战威力大过一支集团军。为此，日本军国主义者诬蔑她是“娇声卖国贼”，要她的父母“引咎自裁”；她是一位著名的爱好和平的世界语学者，为宣传和普及世界语不遗余力，用世界语写了大量反战文章。抗战胜利后，她与丈夫到东北开展工作，不幸于1947年初先后逝世。东北人民政府将他们安葬在佳木斯烈士公墓。1980年，中共中央宣传部追认这位英年早逝的异国女子为“国际主义战士”。不久，由邓小平题写片名、中日两国影视界以她为原型合作拍摄的电影《望乡之星》开始在两国同时放映。日本著名影星栗原小卷扮演了她。她的故事在中日之间一时传为佳话。这位去世时年仅35岁的日本女子就是——绿川英子。

绿川英子，原名长谷川照子，于1912年3月7日出生在日本山犁县都留郡大原村猿桥的一个富裕的土木工程师家庭。1929年，绿川英子毕业于东京府立第三高等女校，以后又考入奈良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此时的绿川英子，开始接触奈良地方的劳农组合与各种进步的文化团体。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震动了绿川英子，对此事件表示强烈的不满和抗议，这段时期，她的思想发生了深刻变化。1932年6月，参加了日本无产阶级世界语同盟的进步活动，开始学习世界语，并与反对侵略战争的左翼文化人士接触。在一次世界语的学习会上，她激动地表示:“作为一名绿色的世界语者，我毫不掩饰地反对侵略，反对侵略战争。”不久，绿川英子就因“具有危险思想”和“共产党同情者”的罪名被日本警视厅逮捕，释放后又被学校开除。此时，离她拿到大学毕业文凭仅差3个月。但绿川英子没有懊悔，她在写给女友的信中表示:“尽管环境恶劣，但我心情平静，今后的生活纵然最不安定，而我的意志绝不会动摇。”从此，这个勇敢的世界语学者、作家毅然走上了追求世界和平、反对侵略战争的反法西斯斗争的道路。1936年秋天，她与正在学习世界语的、在日本东方高等师范学习的中国留学生刘仁（当时叫刘镜寰）在东京结婚。

1937年1至4月间，他们夫妇在抗战爆发前夕分别秘密返回中国，并随即开始了以世界语为武器的反战抗日工作。在经历了上海“八一三”事变，亲眼目睹了日本侵略暴行后，更加坚定了她同中国人民共同抗击日寇反战到底的决心。在上海她参加释放“七君子”的示威游行，成为队伍中唯一的外国人士；在武汉、在重庆做抗战的日语播音员，从事对日广播宣传，她柔和而流畅的女中音，随电波传向四面八方。她用日语向日本国内人民，向正在中国作战的日本士兵大声疾呼：“日军同胞们！别错洒了鲜血！你们的敌人不在隔海的这里……。”她的广播像一发发重磅炸弹倾洒在敌群中。她有理有据、声情并茂的广播，大大瓦解了日军士气，使日本军部大伤脑筋、震怒已极。1945年4月绿川夫妇进入到高崇民、阎宝航、于毅夫等领导的东北抗日救亡总会机关刊物《反攻》杂志社工作，正式成为我党领导的反战抗日救国运动的宣传文化战士。期间除对日广播外，还编辑出版了大量的反战宣传作品，为我党《新华日报》《解放日报》等报刊撰写了大量的政论文章和诗歌散文。

抗战胜利后，根据周恩来副主席“东北抗日救亡总会已经完成历史使命，同志们要尽快转移到东北去开展工作”的指示，刘仁夫妇与东北籍干部一起于1945年9月秘密撤出重庆，向东北解放区进发。从国民党统治区到解放区的转移困难重重，处处关卡，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在武汉，当局为阻止他们北上，不惜用特务跟踪盯梢，拐走了她4岁的儿子（后经多方交涉找回）；在沈阳，刘仁被国民党特务无故残暴的殴打造成重伤；正在产期的绿川为躲避当局的搜查迫害，改姓换名，东躲西藏。经过整整一年艰苦的跋涉，到1946年冬天，才辗转到达哈尔滨。当时的东北上空已经硝烟弥漫，国民党军队打到了松花江边。为了保证刘仁、绿川英子的安全，组织上安排他们向誉为第二延安的佳木斯市转移。东北行政委员会举行的第十三次会议，任命绿川英子和刘仁为东北社会调查研究所研究员。长期战争环境的艰苦和繁重的工作负担，使俩人的身体都很不好，组织上想让他们休息，在可能的情况下搞些研究工作。绿川英子坚定地说：“日本投降了，这只实现了我一半的愿望，中国革命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还要继续留在中国，参加反蒋的革命斗争。革命胜利了，我还要参加新中国的建设”。

到佳木斯以后，绿川英子和刘仁受到社会各界的欢迎，当地文化团体专门召开了欢迎大会，欢迎这位在反战斗争中久经磨难矢志不渝功勋卓著的国际主义战士回归后方根据地。当时的佳木斯正处于抗战胜利后百废待兴、人才匮乏的阶段，尤其严重缺乏文化阶层的干部。绿川英子以极大热情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因长期工作繁重、营养不良而染上的肺病没有得到很好地恢复而经常咳嗽不止，常常半夜起来吃药止咳，清晨起来她仍然精神饱满地开展工作。

他们受东北政委会陈先舟之托，对东北大学青年知识分子的思想状况作系统详细的研究，并写出研究报告供相关部门参考，为当时知识分子的正确使用和思想文化教育，提供了参考依据。在深入社会调查研究工作中，他们经常应邀到东北大学作演讲，海伦县也派专人前来邀请他们去作报告。一系列的社会活动和调查研究工作使他们非但没有得到休息，反而更加紧张繁忙地工作起来。

在佳木斯的各界集会、研讨、学术会上，都留下过他们的声音和身影。在一次报告会上，她热情洋溢地赞颂了中国人民不屈不挠、前仆后继的奋斗精神，愤怒地谴责了蒋政权的黑暗腐朽及反人民的内战行径，表达了为中国人民的彻底解放、为中日两国的文化交流再做贡献的决心。她的演讲充满激情，用她在中国的反战实际现身说法，刘仁担任她的翻译，每次演讲被翻译后便爆发出长久的掌声。她表示要把自己的回忆录《在战斗的中国》一书的续篇赶写出来。此书第一部是她在武汉重庆期间以抱病之躯完成的。绿川英子将之前在国内外出版的各种世界语文章及诗歌散文翻译资料所得的稿费、包括自己的首饰全部捐献给了中国的抗日救国斗争，自己却无钱支付医疗营养费用。只可惜在她去世之前未能完成续篇，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正当绿川英子为迎接新中国诞生而努力奋斗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怀孕了，想到他们已有一儿一女需要抚养，想到诸多未完成的工作因怀孕而受到影响，绿川决定去堕胎。这样的事在当年是不提倡的，技术也不熟练，何况她这样一位有影响的国际友人，周围好友都不赞同，只有刘仁表示支持。他们请了东北大学的一名技术较高的校医，为之做流产手术。不料术中割破了子宫引起感染。虽然想尽一切可能的办法进行抢救治疗，终因条件所限未能奏效。1947年1月10日，35岁的绿川英子永远地离开了为之战斗的中国。刘仁悲伤不已，在绿川英子逝世100天后，也因病去世。

为了表彰他们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做出的贡献，1983年，经中共中央书记处批准，为她和丈夫刘仁修建了具有日本风格的合冢陵墓和纪念碑。1983年8月8日，在佳木斯烈士陵园举行隆重的揭幕仪式。绿川英子的英名已为世界人民所敬仰，她的国际主义精神将永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