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元四家的“癫狂”创作
2015-12-01周高
周高
〔摘要〕宋末元初南方的文化状况可以说是每况愈下,悲情下的社会人群经历,给整个艺术界带来了一种不安全感,显得摇摇欲坠。元朝统一带来的后果是政治壁垒的阻障,疆土的一统客观上又打通了文化上的南北融合大门。元代的山水画比之宋代的山水画,差别就很大,其中最突出的是文人画的正式确立以及随之而形成的中国古代绘画在审美趣味上的一系列重大变化;这些变化是元代文人画家“癫狂”的思想状态所导致,其中“元四家”为其巅峰代表。
〔关键词〕“元四家”文人画癫狂一、相对“平和”的艺术创作环境
在中国绘画史上,黄公望、吴镇、倪瓒、王蒙被称为“元四家”,他们在元代的社会地位、艺术地位是任何人都不可替代的。他们都身手不凡,画作琳琅满目。他们的画风和元初的几位激进画家相比,已有天壤之别,这里主要的原因是社会背景变化———民族矛盾的相对缓和及艺术风格的悄然衍变。他们不像元初宋遗画家那般“悲怆”感十足,绘画创作劲头也不像前辈激进派画家郑思肖、龚开那般决绝的“癫狂”,而有所缓和。
没有那样凄凉的社会背景,就不可能有非常激烈的“癫狂”艺术创作动机。因此,元四家的绘画创作状态是相对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式的,这完全符合元代中后期文人士大夫阶层的心理状态,有的甚至更消极,走向了“癫狂”的另一端,即学者们常说的“隐逸”状态。
仔细观察“元四家”的作品,画作中没有太大的风格差异,因为有些题材需要掩盖或者避讳。在元朝高压统治下,画家们的自由总是“相对”的,不然就会引火烧身,因此,“癫狂”的状态是被压制和束缚的,更多体现的是“隐逸”的心态与“超然”的画风。相对元初的“癫狂”,此时的“癫狂”已骤然降温,表现得也更为理性和冷静,笔者在这里把它归纳为冷“癫狂”。但这种冷是表面的冷,其下埋藏有众多艺术创作者无限的愤恨与不满。这一时期包括“元四家”在内的文人画家,在绘画表现上更多的是“隐逸”山水,即“敢怒不敢言”。
二、冷“癫狂”贯穿创作始终
元四家中对文人画发展贡献最大的当属倪瓒。他学养极深,可谓是学富五车,而个性孤辟、高傲。从他的画作看,有一种宁静、寂寞、枯索、抑郁,色彩极少,都是以黑白为主,这就是典型的冷“癫狂”状态的一种表现。同时这也是他内心与性格的真实写照。在他的画作当中,我们不难发现极为鲜明的文人气质与个性精神。他提出“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和“聊以写胸中逸气耳”,这几句话在中国绘画史上可以说是第一次“宣言”,这就是文人画的宣言。他指出了文人画的本质内涵,宗旨与定义,同时这也是对自苏轼以来文人作画观念的总结并进一步升华。自倪瓒开始,中国文人画极为重视的画家人品问题就有了新的规范。将画品和人品直接地联系在一起,有画以人传的理念,从此元朝绘画拥有了继宋朝绘画之后高峰般的思想基础。
黄公望在元四家中影响力是最大的,他的“癫狂”异常平和,甚至难以发现。他的山水画在技法上博取众家之长,学董、巨为主,并兼得了二米与李郭荆关等,还受到赵孟頫的一些影响。但他能把这些门派画技融合到自己的身上,使人浑然不觉,真可谓是用百家米煮一锅粥。如恽南田所言:“其笔意于不经意中作凑理,其用古也,全以己意化之”。其代表作品《富春山居图》更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宝,公认为是黄公望处于绘画巅峰时期的巨作,无论是笔墨中的精湛娴熟、构图上的变幻莫测,还是总体气势的弘扬远大与精雕细琢,都可以说是元代绘画风范的集大成之作。
《富春山居图》是黄老八十岁高龄时为无用师所作,时继时停花了四年才勉强完稿,他自己也感叹“成就之难”。黄公望画艺之所以难以被超越,最明显的道理是体现在他作品中的源于笔墨而又脱出于水墨之外的一丝非一般人能具备的艺术品格的美,一种破除一切障碍之后才达到的艺术创作中的游刃有余的自由境界,这是难能可贵的地方,也可以说是无法临摹或复制的绘画精髓。
冷“癫狂”的代表人物吴镇,是个“得道”的人,他在恪守本真、杜绝名利方面是最自觉的,也是最彻底的,和那些虽然归隐的画家相比,吴镇要诚实得多。他是典型的冷“癫狂”创作派,孤僻的心情也符合这种要求。无俗媚、无附势,绘画水墨也是由兴致推动,不愿画时,“虽势力不能夺”,而经济又不像其他画师那么殷实,生活成问题了,也不随便屈居卖画。吴镇的名气不仅是靠道德人品,他的绘画风格在元代有他的独到之处。
从题材内容上看,吴镇选材与其他山水画家迥然不一。一般人喜欢“山居”而他却喜欢“渔隐”。《渔父图》就是他代表作之一,一叶孤舟,一支钓竿,寄身烟水丛里,若隐于风浪之间,来去自如,无忧无虑,抱朴存真,心态自若,这样的生活方式对很多文人而言,只可谈而不可做,但吴镇是真真实实地去实践了。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艺术创作是多么的冷静和安详,但又仿佛依稀感受到一种凄迷与孤独,好像是诉说时代与个人的“悲怆”感,似乎我们很难把他和“癫狂”联系起来,但透过现象看本质就不难发现吴镇内心的苦衷难言。他所生活的环境是由异族统治的,他所选择的生活方式是躲避世俗的纷争,所绘画的题材大多是与世隔绝的孤岛。从这些观者可以体会到吴镇对世事的无奈,“悲怆”中又有几分冷“癫狂”。可以说,他的人生是一种只身独处,无所牵挂,远离尘世烦扰,于大寂寞中寻找精神寄托,并且逐步完成独善其身的修养过程。
元四家之中的王蒙,也可以说是十足冷“癫狂”。王蒙存世作品很多,大部分都有画题,如:隐居、渔隐、幽居等,都怀有“隐”意。虽然王蒙任过“知府”之类官职,在“悲怆”的大背景下,回归山林应该是他的夙愿,这也就构成了作品所追求的精神基本调子。追求山水画的意境之美,是元文人的主流。山水画是画家向往自由与人格的完美展现,意境因素的表达更深化了它的内涵。他的山水画以“浓郁”、“磅礴”著称于世,“悲怆”情感十分明显,其绘画风格多样。当然,这些不同风格的作品之间也存在着共性。王蒙的大部分作品都描绘了闲适的隐居状态,其中草堂的幽静,或掩映于树木之中。这无疑显示着他对自身生活理想的无限追求,也是对实际生活的无奈。这种追求精神自由的意境在王蒙的隐居山水画中得到展现。
三、元代文人画绘画风格的演变
一个时代文化艺术向前不断地发展,必然需要多种因素促成。这里有“悲怆”社会现实的激发与推动,也有艺术自身内在规律的演变,同时还有创作主体所做出的不懈努力,即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文人们强烈的创作热情指向一个新的奋斗目标。元代绘画的发展突飞猛进,能在短暂的百年内获得飞跃式的进步,这都是基于艺术家们各自的人生历练和精神上的不断求索。
元代这个特殊历史时期的“悲惨”遭遇和被激发的“癫狂”状态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为艺术家的绘画创作提供了条件和空间。在这个时期,文人画家是“悲怆”和“凄迷”的,同时也“幸福”的,因为他们客观生活的历史背景让他们思想精神更加成熟丰富,成功的艺术家把握住了时代契机并依循艺术的演变规律寻找到了推陈出新的切入点。
结语
元四家都生活在江浙一带,他们所处的时代是元中后期,正是社会动乱的年代,他们社会地位、境况、成就有所不同,但都有不如意的人生遭遇。他们在艺术上直接或间接地受赵孟頫影响,尽管“悲”的状况与元初画家大不相同,但也传承了汉人学士坚忍不拔的“癫狂”气质,不断体现出“癫狂”的艺术创作状态。“狂”与“傲”这两个因素深入骨髓,这是社会状况所造就的,这些因素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注入到画家创作当中去,体现在画面之中。再之,元四家的绘画作品虽然都有独自的艺术特色和表现手法,但是他们都会把诗书画印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充分强调绘画所具有的娱乐性功能,注重笔墨所能表现出来的无穷趣味。他们的山水画是中国山水画史上的又一座高峰,同时也是中国文人画“癫狂”达到成熟阶段的一个重要性标志。
隐逸的心态最适合表现在山水绘画中,山水情怀在历史上备受书画家所推崇,尤其是士人阶层的魂牵梦绕的生命寄托,不管他们在人生的征途上是否辉煌,那里总是有他们难以割舍的精神支柱。这与其说是对自然的赞美,倒不如说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对宇宙人生存在意义的苦苦求索,同时也是一种特定历史背景下“癫狂”的释放。(责任编辑尹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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