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运动、游戏和锻炼而设的城市自由空间

罗宾·凯勒 （德），魏霖霖 译，张修枫 校

1 城市自由空间中的运动——概念定义

一直以来，儿童的游戏都是开放空间的规划和利用的主题之一，但体育运动呢？直到20世纪90年代，只有那些由正式的体育组织发起的活动才被认为是真正的体育运动。体育运动要在适当的体育场地中进行，在城市空间中则比较少见，而且这些体育运动主要被体育俱乐部和商业组织所统治。但现在，这一概念已经被颠覆了（cf.Klaus，2012）。实际上，当前大部分人都在公共空间中进行体育运动。散步、骑车、轮滑、滑板、健走、攀岩、球类运动、跑酷和许多其他非正式的运动活动以及那些涉及到身体活动的项目都被视为体育运动。因此，体育、游戏和身体锻炼应在开放空间、生活环境和城镇规划等不断发展的大环境下，以长远的态度来看待（Wopp，2012； Kähler，2014b）。

当然，开放的空间并不一定就是自由（free）【注1】的空间。一般来说，空间即指封闭区域的外围，可以用于一般的公共用途。但是，在空间的使用上，如若允许没有管制、自我主张的使用，开放的空间就不是自由的。举例来说，一个运动场的设备、建造和性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儿童进行活动的类型。正式的使用规则往往限制了使用的对象，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哪些种类的游戏和运动是被允许或被禁止的。正式的章程、使用指南、非正式规则以及所有者的权力等因素也能够决定在公共公园和废弃的土地上可以进行哪些活动，这并不违反公安部门所制定的规章制度。因此，尽管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空间，我们仍然希望保留“自由空间”这一术语。因为“自由”一词所阐述的思想，尤其是关于人类的流动性的断言，是不容忽视的。本文首先展示在城市环境下人类所必须的身体活动，然后阐述在目前的流动环境下人类如何进行此类活动，最后讨论我们在城市自由空间未来发展上的期许。期间还会结合我们所制定的大量的体育发展规划的成果进行讨论（Kähler，2012， 2014b）。

2 主要城市中的人体运动练习

2.1 儿童：运动中，儿童的生活就是生命

儿童应该健康地成长，他们需要合适的环境促进其发展。身体活动和游戏是他们获得锻炼的重要方法，这些锻炼可以使他们获得重要的经验，从而变得能干、自信、有安全感（Becker,2006）。滑动、左右摇晃、荡秋千、平衡性运动、攀爬、捉迷藏、探险、在建筑物中冒险，或者玩水、玩土、玩沙子和泥巴等等，待在户外同大自然接触，会逐渐了解一些简单的运动形式，这对儿童来说是最流行的活动。这些运动有都需要保护措施、刺激、多功能、形式自由以及需要开放空间等特征。但是，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城镇中都缺少这样的自由空间。即便市政部门在为儿童的玩耍环境的提供上做了一定的努力，也确实做出了一些成效，可是大多数游乐场地也只有标准化、却毫无想象力的设备，只能提供形式有限的活动，没有任何想像的空间。例如，单向的摇摆木马，可能在短时间内还算有趣，但很快就会失去吸引力。而且几乎没有可供玩耍和划船用的水，游戏设备破损，游乐区域既缺乏保护也不鼓励监护人长时间停留。儿童和家长都抱怨游乐场地和球类场地糟糕的卫生状态，以及不安全乃至恐惧的心理感受。如果人行道足够安全，那也可以作为儿童嬉戏的空间。然而这种情况并不多见，由于机动车的迅速发展，城镇儿童的游戏空间被大大局限了。

2.2 青少年：需要挑战

青少年需要有专属于自己的活动环境。来自不同环境和文化背景的男女生和年轻人有着不同的行为类型（Becker,2006）。他们在公共空间里进行自己的运动，随便、自由、运动规则自成一派，也无需监管。通常是存在于各自文化背景下的另类的聚集地中。轮滑、自行车越野、花样滑冰、街球、跑酷、骑行等都是他们自我表达的方式。对他们来说，跑酷是从A点到B点最有效的方法，对轮滑者来说，墙体和栏杆等障碍物是一种挑战，等待被他们战胜与掌控。整个城镇都成为他们的游戏场。尽管车道不是为身体活动而规划的，在青少年眼中却是潜在的溜冰场地（如人行道、广场、街道都可以用来骑行或轮滑）。由于这些场地并非为这种活动设计，因此其表面质量不一定能满足活动的要求。为了能够进行这些活动，他们利用小型运动馆和多功能混凝土覆盖区域练习，比如像轮滑和特技越野这样的活动，可以不经过允许将工业废弃地开发为临时运动场地，这种行为是自发组织的，也是被允许的（Bauermeister& Dobberstein，2013；B?nsch，2014；Misselwitz et al.，2007）。所有这些例子表达了一种赢得胜利和获得自主权的元素（Rauterberg，2013）以及他们独有的文化。这一活动加上这些元素就是对个人以及其所征服的自由空间的责任心的体验。

2.3 成年人的体育运动是一种生活方式

超过80%的城市总人口，偶尔或经常地，会去骑自行车、慢跑、远足、散步、踢足球比赛或者简单的踢着玩。有的人选择开放空间，比如公园、绿地、休闲场地、河岸；有的人选择公共空间如车道、广场、小路；还有些人选择专门的运动场地，如保龄球场等。对于像轮滑这样的现代运动而言，成年人的比例也在逐步增加，你可以一直滑到老。在大城市，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人使用体育器械作为上下班的交通工具，如滑板车、轮滑、长板、竞赛自行车。在不同的城镇、城区、环境、文化和年龄的族群中，从事体育运动的人数和运动种类是不同的。对成年人来说，运动和体力活动是自己生活方式和社会地位的一种体现。如今的青年人和中年人则更喜欢耐力训练、健身、户外运动以及足球。60岁以上的人则选择不那么激烈的运动，如骑车、散步和体操。而游泳颇受各年龄层人群的欢迎。成年人可以自行决定何时、与谁、用什么方式以及在哪里进行锻炼。对他们而言，决定性因素在于运动地点是公共空间还是自由空间，尤其是在距他们较近的地方，就需要具备以下条件：（1）便利性（距离、设施维护、灯光、安全、交通、障碍物、利益冲突）；（2）适宜运动（地表状况、长度、障碍物、多种目的、开放性、有专人管理、不被干扰）；（3）任何时候都可以使用，不受天气条件限制。

在公园、绿地以及绿化隔离带的游憩区（例如河岸），主要是一些个人的、没有专人组织管理的体育运动，还有一些新兴的、越来越受欢迎的运动形式（如走绳），这其中包含着独特的放松、娱乐和社交的文化特性。以耐力为主的活动形式（如跑步、骑行、健走），大部分基本在相同的场地上进行（如自行车道、街道、人行道）。但成年人也会对自由和公共空间中被忽略的环境状况不甚满意。

2.4 老年人的身体活动

对那些年长的人来说，运动和体力活动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意义。力量、耐力和灵活性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流失。可活动项目变得越来越少，同时会导致他们逐渐淡出公共空间，进而远离社交生活，变得越来越孤独。保持自己的可活动性对他们来说意味着可以继续独立自主地参与生活、维持友情、购物、与孙子去游乐场或者参加体操团体等其他活动。他们已不再对运动感兴趣，但保持活动性对他们却至关重要。因此，以下这些情况对他们来说是相当大的障碍：照明条件差、绿灯时间太短、长椅和厕所太少、附近没有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仅有的可休息的地方不安全、绿色空间缺乏维护、路缘石太高以至于助步器无法抬起通过等等。如果周围的障碍少些，他们就会有更多的机会与人交往，每天的生活也会更轻松。欧洲的很多城镇已经建立起了适合老年人的特别公园（Generation Park），但是仅凭现有研究，这些公共建设的效果尚待检验（Diketmüller et al.，2012）。

3 城镇扩张过程中的自由空间

体育活动的需求和实行（如上文所述）与当前和未来的城镇与都市自由空间的发展之间有着关联。事实上，人们对于适于运动、游戏和锻炼的自由空间的需求，与不受人类掌控的社会发展因素、经济力量、利益冲突以及共同的社会目标与问题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3.1 城市自由空间紧缺

由于人口密度低、绿化区域多样，农村地区并不缺少可以用于体育活动的自由空间（如草甸、小径、森林、球类娱乐区、娱乐场）。然而，在城镇和城镇化住房发展的过程中，人们正在经历着生活空间的高密度增长（BBSR，2012）。城镇已经变成了极富吸引力的中心，其空间的扩张也伴随着人口的不断流入和居民对生活空间需求的不断增长。建筑用地密度的增长与土地价格的上调成正比。正因如此，当前和潜在自由空间的经济收益性压力也在增加（cf.Hofman&Gruehn，2010）。当前阶段较低的利率导致住宅建筑的不断增多。但住宅楼的增多意味着需要抢占那些本应作为自由空间的土地。不仅如此，交通需求增加导致个人机动车的增加，进而对自由空间的数量和质量都产生了影响。因此，城镇中心内适于体育活动的自由空间大多位于交通不便、安全性低而且缺少吸引力的位置。在高密度低租金的住宅区内，自由空间更加稀有，其区域大小只能达到法律要求的最低标准和最低配置。

3.2 城市自由空间是奢侈品

为运动、游戏和体育锻炼而设置的自由空间显然是一件奢侈品，当前城镇很难负担，因为除了部分公园有入场费用之外，大部分的自由空间都无法直接获得经济效益。这种非物质非直接的影响难以量化，而且自由空间的体育活动并不能反映政府在社会、青年或健康预算上的缩减。实际上，自由空间的设立意味着在公共管理和投资预算中需要较大比例的投入——尽管有时事实并非如此。自由空间的维护和更新所需要的巨大成本通常导致社区被迫节约开支而严重忽略了自由空间的维护，进而使这些空间杂草丛生。因为市政部门不能做到对公共财产给予与财政支出相当的关心和尊重，导致他们也很难得到公众的支持。面对有关公共空间的决策时，市政部门通常会倾向于维持现有财政支出，不会考虑人口增长带来的需求变化，而考虑到地方财政的困难情况，这种做法乍一看也无可厚非。但是，这却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开放空间对德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做出了巨大的间接贡献。活跃的户外运动者在运动和锻炼等相关项目上花费的资金总计 710亿欧元，约为运动类总花费的 70%（Preuβ，Alfs&Ahlert，2012）。从这个角度来说，自由空间实际上是具有更高经济价值的空间。

3.3 城市自由空间的吸引力

不同城镇之间充满了对顾客、生意和技术人员的竞争，也会用富有吸引力的自由空间和绿色空间为自己做广告。因此，新的居民会希望这里有适宜自己和孩子们进行休闲活动的区域。一些有组织的户外运动也会侵占公共空间。与此同时，城市可持续发展的拥护者们主张在城镇中心增加绿色空间，以提高城镇空气质量，降低污染。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及一些人所做的努力，他们为了公共利益而抗议城镇快速的经济化发展，坚持公共空间应当作为公共利益受到保护与重新设计，从而维护了公共空间(Ferguson,2014)。因此，很多住宅附近的闲置空间得到了清理，并且创造了一些绿色区域，新建的高质量的住宅区的周边，也有很好的设计可以用于体育活动。但是，城镇自由空间发展的战略方向要只从宏观与政治角度考虑，以体育运动为导向的自由空间依然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cf.Adam，Biecker&Sondermann,2014；Scholz， 2014)。

3.4 正式的规划实践

鉴于政府自上而下的层级管理模式，由市政当局规划的城市自由空间很难满足广大市民的需求（Kähler，2014a）。除了可能的公共利益，市政部门必须在一开始就考虑很多问题，诸如项目的资金来源、安全问题、财政问题、后续的花费、设施的控制、政治接受度、媒体的积极响应以及公共冲突的避免等。尽管地方上的规划项目有民间代表的参与，但他们的意见也在随后的规划过程中被逐渐忽略。能被广泛接纳的意见都是符合政府机关、相关组织和官方的城镇规划者的经济、政治和个人利益的。例如责任问题就是一个重要的议题，建筑师、自由空间和景观规划师都负有责任，他们会严格依据德国标准、德国技术监督协会和GUV规范（德国安全和设计规范），为体育活动设计合格且标准的空间，而不会设计开放的、非标准的空间，这样就可以在将来可能出现的冲突中将自身的责任降到最低。同样的，游戏设备制造商也热衷于销售他们工业化生产的、符合标准的产品，这是可以理解的。这种行为会导致游乐场地的器械在整个德国几乎都是一样的。由此可以推测，关于体育活动区域和设备应该怎样设计才能给活动者带来积极的活动体验，几乎没有可靠的科学数据（cf.Aufmkolk，2013）。同时，人们越来越关注那些标准化的、不断减少的体育活动空间，它们采用自发的、自下而上的规划方式（Rauterberg,2013），包括为了群体的运动目的临时占用公共空间、使用废弃用地（见上文）以及以自由空间的名义举办活动，在政治上获得主动（曼海姆园艺展）。

4 城市自由空间的未来

4.1 儿童

随着全日制学校的不断普及以及幼儿园的扩张【注2】，对学校周边的娱乐与活动场地的需求不断增加，因为学校下午4、5点才会放学。鉴于当前在幼儿园和学校附近缺少足够的娱乐和活动空间，市政当局作为教育问题的责任机关，需要对学校校园进行升级和设施更新（Derecik,2012），对幼儿园的游乐场地进行多样化设计。有能力并且条件便利的家长将会一如既往地为他们的孩子选择能够提供活动空间的公立、教会或商业幼儿园。经济条件不佳和移民家庭的孩子或无法承担高额学费或不愿意这样做。但对他们来说，在其居住区由于会受到歧视，很难找到合适且安全的娱乐活动场地。从儿童早期开始，在有轮子的移动工具上移动就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运动形式：包括童车、转轮、自行车、溜冰板。保护车流中儿童的安全会变得越来越重要。将来，具有特定标识、装备精良、维护良好、特别是有中央安全监控的城镇游乐场所会变得非常重要，它可以弥补其他游乐场地和绿色空间的缺失。

4.2 青少年

随着空间密度的增长，为青少年提供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少。但是在将来，新型运动器械也会让公共空间的自主使用变成可能。从规划的角度来说，在将来，市民广场、自行车路、街道、河岸、绿色空间、停车场（如在体育馆和中央市场）和城市自由空间必须考虑到其作为活动空间独立使用的可能性。如果照明良好且地表情况适合运动，城市绿地中的小路也可以作为年轻人和成年人的跑步道。正如丹麦哥本哈根的大量案例所展示的那样，潜在的使用冲突可以通过空间共享的新形式来避免，即“共享空间”。在发展计划上，已经被设计为运动空间或自由空间的城市中心和城郊的一些区域，如果可行，应当有安全保障，并且将其建成有人监管、小型的、多功能的适于运动与活动的公园（如对一些潮流的运动开放），并且成为年轻人和成年人聚会地点。不过，将来恐怕只有那些废弃的空地可以成为年轻人“真正自由”地进行体育活动的空间。

4.3 成年人和老人

仅有少量的大型自由空间和绿色区域将会继续留在城镇的中心区域。但是，市政机构会多样化地利用城市内的小径和街道，因此将会更多地考虑人口的流动。绿色休闲区域将会变得更为重要。越来越多的成年人会去商业化的健身房、盈利性的大型体育俱乐部参加体育活动，或通过家庭教练、或通过体育比赛进行锻炼。但是，那些有能力支付健身费用也愿意参与的人与那些无法支付的人，他们的社会差距将会进一步加大。可以期待的是，政府对高龄人群会更加友善。在助动自行车、助动轮椅和助步器等创新科技的推动下，老年人的行动会更加便利。但是，更加年迈的人可能还是会留在家中受人照顾。

5 结论

5.1 人口向大城市中心聚集的趋势将会增长。

5.2 城市密度的增加将以自由空间的损失为代价，但是整个城市将会成为运动、体育和游戏的自由空间。

5.3 全球化将会模糊体育、游戏和运动之间的界限，地方特色逐步退化。

5.4 这些发展的负面作用将更多地影响到穷人、老人和儿童身上。

注释：

【注 1】Free一词在西方语境中具“有自由”、“免费的”、“空闲的”等多重意涵。作者在这里也是强调了free一词的哲学意义，但是考虑到上下文的语境，译文中将free space译为“自由空间”。

【注2】传统上，德国家庭中会有至少一位家长全职照顾孩子的成长生活，所以德国的幼儿园入学率并不是很普及，而且很多低年级的小学生也只有半天的上学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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