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斯威夫特作品中的“乌托邦”思想
2015-11-28王瑞琳
王瑞琳
【摘 要】在英国文学发展的历史上,受益于启蒙运动,航海游记体科幻小说无异是“乌托邦”一个难以超越的高峰。乌托邦文学中逃避充满痛苦的现实生活,和向往完美的生存状态已经内化到人类的生存经验之中。在《格列佛游记》里,探险和奇异的幻想体现着作者乔纳森·斯威夫特其超越时代的清醒,和对于空想乌托邦主义的多面的独到见解。
【关键词】英国文学;乌托邦;斯威夫特;《格列佛游记》
中图分类号:I106
乔纳森·斯威夫特(Jonathan Swift, 1667~1745)作为英国文学中的讽刺传统的开创者,在其代表作《格列佛游记》(Gullivers Travels, 1726)中,幽默辛辣的讽刺手法和独树一帜的叙事风格丰富了作品的道德含义,以讽刺揭露荒诞,并通过人物性格和叙述框架使难以置信的事件成为现实。故事以社会的真实生活为基础,而现实的矛盾在幻想世界中则表现得更为集中突出。然而,仅仅讽刺现实是不够的,基于反思和忧虑,关心社会发展的人们必然倾向于设计一个完美的理想国。
一、英国文学中的“乌托邦”传统
十四世纪初,跟随着意大利文艺复兴的脚步,在英国,社会学家们开创了对自然科学的研究,主张实验和直接的观察。随后,十七、十八世纪风靡欧洲大陆的启蒙运动将英国文学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游记、科幻体小说层出不穷。罗杰·培根(1214-1294)倡导以科学取代习俗,以理性取代迷信,以进步取代蒙昧,“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性”,其最具影响的作品《新大西岛》提出了科学协作这一崭新的概念。启蒙运动的倡导者一方面痴迷于科学对于社会发展立竿见影的效果,一方面还认为科学可以促进德行教化。而《新亚特兰蒂斯》虽然未完成,提出的科学研究新方法对后世意义深远,他也被冠上科学方法之父的美名。
“乌托邦”(Utopia)的概念首次由托马斯·莫尔提出。“乌托邦,一切归全民所有,因此只要公仓装满粮食,就决无人怀疑任何私人会感到什么缺乏。原因是,这儿对物资分配十分慷慨。这儿看不到穷人和乞丐。每人一无所有,而又每人富裕。”这一描述设计了理想国的经济生活,废除私有制并以社会主义替代,财富的平均分配避免了社会的不平等。
“乌托邦”文学思想之所以深邃,体现在对于所生活时代主流思想的叛逆和对未来社会发展的前瞻性。以培根的《新大西岛》为例,在当时被认为是超自然和幻想的科幻小说情节,多数在如今得到了实现。
“乌托邦人在本国铲除了野心和派系以及其他一切罪恶的根源。因此他们没有因内争而引起纠纷的危险,而内争曾是毁灭了许多城市的稳固繁荣的唯一原因。只要一国内部融洽一致,并有健全的制度,那末,邻国的统治者就无从使这样的国家发生动摇,尽管这些统治者心怀觊觎,常来扰乱,然而总是被击退。”政治上,“乌托邦”实现了民主的最高形式,也切断了一切自私自利和野心的可能。总而言之,撇开现实,尽情地描写和阐述想象中的伊甸园。
二、《格列佛游记》
斯威夫特在这两点恰恰与培根乃至一切启蒙倡导者截然相对。其最有名的作品《格列佛游记》里,勒皮它岛上的科学家和统治者们终日痴迷于抽象科学,罔顾人世的习俗与生活,他们拙于行动,凡事都需佣人的指引。对话要佣人提醒,妻子当面与人偷情,滑稽可笑而不通人情。这样的人物刻画象征了作者对于这样一群缺乏常识和德性的科学家的蔑视。在知识与德性的问题上,斯威夫特是培根的一个反题,他尤其对科学家的政治统治心存警惕,他认为在科学与政治两门学问之间存在天然的界限,用科学来指引政治必将导致政治的失序,倡导古典主义中审慎与节制的回归。勒皮它岛上的乱象影射的是把政治奠基于科学而不是公民与统治者的德性之上的危险后果。此为作者对于当时英国皇家协会的反讽。斯威夫特采用乌托邦幻想小说的形式,看似是一部充满乐趣,充满奇异幻想的游记,实质却是用蔑视、轻松的口吻来表现作者无可奈何的心理和情绪。通过主人公格列佛航海旅行的故事, 通过反讽与正述,刻画出自己期望的理想国度,对18世纪英国社会进行了全面辛辣的讽刺。
“乌托邦”文学脱离不了比较的叙述手法。《格列佛游记》中小人国影射的是当时英国和欧洲大陆腐败、琐碎的政坛风景,那里的人民鼠目寸光、贪婪自私,其德行正好和他们的身体尺寸成比例。与之相反,大人国里的人民则是民风淳朴、安逸自足的巨人,他们高尚、正直,一如斯威夫特所仰慕的古希腊城邦的古代公民。第四部慧駰国游记中,斯威夫特直接表达了对于人性的失望,理想中的高道德标准只能在马群中体现,而人类,被称作野狐,是粗俗不堪和自私自利的化身。大人国和慧駰国为作者对于理想社会的正述。
小说不但抨击了社会现状,还在更深的层面上,直接讽刺了人性本身。在第四卷里,关于“钱”的那段议论就是如此。作者编造出叫做“耶胡”的畜生代表人类,对人性中卑鄙与丑恶进行了夸张的展示和辛辣讽刺。格列佛来到没有金钱,没有军队警察的慧骃国,向他的马主人解释说:“我们那里的耶胡认为,不管是用还是攒,钱都是越多越好,没有个够的时候。因为他们天性如此,不是奢侈浪费就是贪得无厌。富人享受着穷人的劳动成果,而穷人和富人在数量上的比例是一千比一。因此我们的人民大多数被迫过着悲惨的生活……”。作者注意到资本主义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纯粹的金钱关系。并由此对人性产生了疑问。最终,厌弃世俗,决心不与他人同流合污的主人公回到祖国后最终选择与豢养的马相伴度过余生而逃避同类。文中对于慧骃的描写“真诚不说谎,厌恶一切阴暗的事物,如战争等”表达了作者对于社会生活中真善美的追求,然而绝对的无私和善良并不存在于真实世界中,斯威夫特在小说中对于理想之地的设计,特别是对于人性善恶的观点常被认为具有局限性。
三、理想的破灭和双面“乌托邦”
从英国启蒙运动的经验来看,小说可以是推动政治进步的手段。可是《格列佛游记》引起的社会反响发生在斯威夫特逝世之后。文学作品对于公众的影响通常是有滞后性的。“乌托邦”国度在身份上的对立性:美好奋进,但荒谬虚妄造成了其无法成真的现实。“Utopia”是一个理想的社会——而这样理想的好地方是不存在的。“反乌托邦”小说讨论的即是理想无法实现甚至使生活变得更坏的可能。发达的科技加上井井有条的社会是否是人类所追寻的天堂?
将希望寄托在空想上是不现实的。斯威夫特通过用格列佛幻想破灭的方式向读者表达自己对“乌托邦”理想的悲观态度,书中的后半部分充满了悲观和消极的色彩,身处困苦工业时代的格列佛将希望寄托于一个自己构想的美轮美奂的纯净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人们生活富足,拥有良好的道德准则,然而这种理想中的纯净社会始终无法在现实社会中实现,最终这种幻想在世风日下的社会风气中破灭。“反功利主义的道德理想主义和审美乌托邦,在一个现代性已经成为主流的社会,它作为对于主流社会的批判才有意义,它本身不能替代工具理性与世俗主义在现代社会的作用,不能替代现代性的主流地位而直接成为社会建构的尺度。它的批判性是以其边缘性为前提的。这一点在一个工具性与世俗化尚未成为主流或带有强烈的前现代色彩的国家尤其如此。”《格列佛游记》将现实与虚构紧密地联系起来,文中描述的各个国家非常切合当时的英国社会,斯威夫特利用这种表现手法来抨击黑暗现实,揭露社会弊端,引起读者对当前社会问题的深思。
斯威夫特吸收了乔叟、马洛里、培根的“乌托邦”思想,对已存在的理论提出了自己独特的反抗和思考,对于英国文学界和思想界后期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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